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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器抽了 他问:“你怎么会遇上我师兄?”
巧克力说:“我们团里的一名成员出了事。经纪人联系江凌晚, 请他过来帮忙。我向经纪人打听到他下榻的酒店, 跟了过去。
我和他说, 我想改变运势。我想让事业在短时间内到达顶峰。请他给我炼一只起效最快的小鬼……他叫我用自己的胎盘来炼……我之前,曾经打过胎, 留下了一些……残骸。”
娱乐圈中, 堕胎流产并不新鲜, 倒是有些司空见惯了。
因为内地走的是科学发展路线,所以对鬼神之事讳莫如深。法师普遍隐居在市井,大师则住在深山老林里, 必须通过一些人牵线搭桥,才能请他们出山。
巧克力既然懂得靠养鬼改变运势, 说明本人一直对鬼神深信不疑。
《淮南子》记载:有阴德者必有阳报。
凡人在阳间做的好事, 都在阴间的功德簿上记得清清楚楚。做的坏事,也都一目了然。正因如此,巧克力知道多次堕胎有损阴德, 所以咨询法师后,将打下来的“残骸”,封印在贴满符咒的法器里。
江凌晚因戮仙而成为幽冥鬼王。虽然不隶属于天界,但亦统领鬼兵大军。现代科技发达, 阴间也配备了通讯仪器。江凌晚只消动动手指, 发一条微信, 就能从鬼兵那里得知巧克力的资料, 从而根据她的生平, 为她量身定制一只小鬼。
舟祈豫道:“他没有骗你。用这种方法炼出来的小鬼, 的确最厉害。但也最为凶恶。你是肉体凡胎,又为女儿身,久而久之,便无法承受小鬼的怨气。”
巧克力道:“我将生辰八字、尸体残骸交给他。第二天,他就给了我一道装小鬼的符纸。他将符纸烧了,让我喝下去。当天晚上,我就接到《候鸟》剧组的电话,通知我去试镜。
那人透露给我,上面很满意我的定妆照,只要试镜正常发挥,女主角十有八丨九是我的……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等来一部《候鸟》吗?!”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声泪俱下,恸然相问,在问舟祈豫,也在问自己。“女团吃的是青春饭,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可能一辈子蹦蹦跳跳,我必须转型……澄心集团打算通过《候鸟》捧出一名三金影帝和新晋影后!只要发挥出色,我就可以成为第二个简秋期,从此一飞冲天!”
舟祈豫安静地听她诉说,多年来在娱乐圈摸爬打滚的心酸往事。强颜欢笑的饭局陪酒,忍受中年发福的秃头富商揩油,上网刷个微博,遇到黑子遍地走……
她喋喋不休地说,他仔细认真地听。
老旧的电灯泡散发昏黄的光晕,照在巧克力妆花了的脸上,和舟祈豫纯白的花环上,不让人觉得诡异,倒是平添了几分圣洁与温馨。
良久后,啜泣声渐渐隐去,巧克力终于平静下来。
舟祈豫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随后说:“刚才你的话里,并没有透露出,你为了演戏而付出多少。你一直在说练舞的心酸,与上级的虚与委蛇,在娱乐圈中的周旋沉浮。”
她愣了一愣,立即要反驳。
舟祈豫以一个眼神制止她。
这是一双紫罗兰色的澄澈眼睛。这眼睛透出来的眼神,既明亮善良,又宽宏慈悲,还带着三分威严。
巧克力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舟祈豫接着说:“你们只看到简秋期以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出道。17岁初登荧幕就拿下最佳男配角。26岁以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摘得影帝桂冠。
但是你看到背后了吗?
简秋期的奶奶是著名越剧演员,妈妈是艺术团的团长。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从小就开始接触传统戏曲与话剧。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受到的教育熏陶并不比科班差。
你明白什么叫做戏骨吗?所有的一鸣惊人,都来自厚积薄发。你8岁以童星出道,给大众的印象一直是能唱能跳,之后转型做了模特,后来又组成女团。
这些年里,你磨砺演技了吗?如果按照正常仪轨,你有幸成为女主角。但你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得影后吗?如果你自认为有演技,我想你也不会花血本走歪门邪道。
的确,江凌晚给你做了婴尸符,可以保证你能鬼使神差的拿下影后。但是你有命去享之后的荣华富贵吗?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送走小鬼,你最多只能活一年!”
“你才24岁,不是42岁。你的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能走。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够年轻了呢?当你的心态老了,才证明你真的老了。”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相反却非常温柔。但句句戳心,字字珠玑,听得巧克力掩面啜泣,“你说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能怎么办呢!”
舟祈豫沉默了一会,随后说:“我可以帮你带走他,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闻之还有一线生机,巧克力立即放下手,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什么事?”
舟祈豫道:“第一,往后不许堕胎。第二,不许再见江凌晚。第三,筹备仪式需要二十万佣金。”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爽快地签支票走人。她相信“高手在民间”,但登门拜访的几位法师皆不愿见她,想必这小鬼真如舟祈豫所言,十分的棘手。是以她选择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或许,或许……
是因为这两杯热水让她心中平静下来了。
巧克力走后,一直在屋顶上暗中观察的海东青便飞了进来,悄无声息地停在架子上。它看着舟祈豫从容地拉下卷帘门,“咕”了一声。
(你和你师兄的法术相生相克。他下的婴尸咒,只有你能破解。这分明是他故意引你出现,你为何还要救那个女人?)
因为两杯被施了法术的热水下肚,致使小鬼与巧克力暂时分离。舟祈豫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巧克力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况且,这孩子已经和她绑定了。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和巧克力做母子,只能凭借巧克力再世为人。否则,他在吸干巧克力的元气后,就会成为极恶之灵。以我师兄的性子,一定会拿着他到处招惹是非。”
小香蕉拍了拍翅膀,“咕。”(他真是不搞事不死星人)
舟祈豫笑了笑,“你知道我师兄人生格言吗?不搞事不成活。”
小香蕉:“咕。”(我佛了,我佛了)
舟祈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糯米,洒在地上,成一个圆圈。而小鬼就站在圆圈里,无法跨出一步。随后,他走到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小段槐木枝和一把手工刀,开始雕刻。
槐者,木与鬼也。鬼隐于木,谓阴也。是以槐树招鬼,亦可藏鬼。
小香蕉:“咕。”(你要怎么超度他?)
舟祈豫说:“这类型的小鬼是没办法超度的。他年纪太小,没有生根,崔判官的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居民户口。即使我给他上户,他掠夺别人的福运,已经没资格再跳地府的轮转台,投生做人了。”
小香蕉:(那你要怎么办?)
舟祈豫道:“我只能把他暂时封印起来,日夜诵经,洗去他身上的怨气。等到巧克力遇上正缘,结婚之后,再将他送入她的肚子里。我师兄这人,最喜欢自作自受。所以别人出于不轨,有求于他时,他也会让别人自作自受。这孩子会跟着巧克力,一直到她死。而他想要转生,也只能由巧克力孕育。”
之后,他就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雕刻一口精美小巧的槐木棺材。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每一刀都巧夺天工。
天空泛起鱼肚白,在日出之前,他完成了木雕。
舟祈豫手执棺木,走到小鬼面前,从指间滴了一滴血在他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日月星辰,耀明古今。冤孽仇报,生死相侵。今得浩然气,解尔冤曲情……”
小鬼化作一阵白烟,飘入槐木棺材里。
和许多供奉神龛的小店一样,花圈店里也有一座神龛。斑驳的墙壁上钉了一座架子,上面摆了一只招财猫瓷罐和一盏香炉。
舟祈豫将小棺材放在神龛上,又点了三支香,供他饮食,笑着说:“以后你改吃素吧。”
小香蕉:(突然没有母亲的血喝,他会不会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舟祈豫斜它一眼,摘下善解人意的温柔面具,冷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做完一切后,他坐回柜台后面,掏出手账本记录。
【2018年,9月20日。超度一名女星,得到佣金20万】
小香蕉的鹰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后八卦兮兮地问:(你怎么知道简秋期的家庭情况?)
舟祈豫道:“发微信给白无常,叫他给我查的。”
小香蕉急了:(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查他户口?)
然而舟祈豫不再回答。
因为消耗了大量法力,他打了一个呵欠,靠在柜子上小憩。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好运再来花圈店,除非遇到特殊情况,不然就是一天24小时营业。
舟祈豫拉开卷帘门,却见巧克力双手插兜,倚靠在墙上。他疑惑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巧克力站直身体,说道:“我带了一位客人过来。”
张三一脸严肃地说:“不可能。这墓制是帝王规格的。或许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已经走了几条墓道,皆是一无所获。饶是张三有着多年倒斗经验,此刻也开始怀疑人生,他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最后一间墓室。李四不信邪地转动机关,等石门开启后,倏地蹿了进去。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三秒后,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
“我们要发了,我们要发了!”李四激动地一把扔掉洛阳铲,手舞足蹈。他冲上前紧紧抱住张三,和他喜极而泣,叫道:“我们这次要发达了!”
张三也是一脸震惊,“春秋青铜器,西汉金缕玉衣,唐三彩,北宋官窑瓷……我的妈呀,这墓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四松开张三,走近停在百簇繁花上的水晶棺,嘿嘿笑道:“看一看墓志铭就知道了!”
“姓名,舟祈豫……风铃夜渡第三代宗主……什么玩意?”李四是中途入的倒斗业,对玄门一类的事还不甚了解。他不清楚“风铃夜渡”这么小清新的名字,其实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巫门。
李四挠挠脸颊,随后探过身子,去瞧透明水晶棺中的人。
只一眼,就怔住了。
这是一个约莫十九岁的少年。长发如云,头戴象征和平的雏菊花环,圣洁得像西方的菩萨。五官精致,肌肤白皙,栩栩如生,美丽得像天上的仙子。
“我滴乖乖,他可真漂亮……”李四喃喃自语,竟是有些陶醉于这人的容貌当中去了,而下一刻,他的神情瞬变惊恐。
因为棺材中的美少年突然挣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紫罗兰色的澄澈眼眸,令人目眩神迷。
“尸……尸……尸变了!”李四大叫一声,嗓子吓破了音,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出墓室。
砰——
千斤重的石门冷酷无情地在他面前关上。
他听到了来自阴间的声音。
“你们……”
该死。
李四自动脑补少年未说完的话,和张三对视一眼,“啊”得惨叫出声,随后便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你们……”因为多年不曾开口,嗓音变得喑哑难听。舟祈豫清了清嗓子,再出声时如涓涓小溪,清澈明亮。
他疑惑地问:“你们是谁呀?”
舟祈豫跳出棺材,来到被吓晕的两人面前,皱起眉头。他临终前,曾经再三嘱咐门下弟子,死后一切从简。为的就是防止招来觊觎财宝的盗墓贼。
哪知这些弟子孝顺过了头,象天法地,开山为陵,为他修建了一座帝王墓。
徒子徒孙们乐此不疲地挑选出当时代的珍宝,一一搬进舟祈豫的陵墓中。距离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建国后十几年。不知是哪位徒孙,心想老祖宗长眠于此,一定会觉得寂寞空虚冷。因此“哼哧哼哧”地搬来了一台黑白电视机。
在那个年代,电视机可是一件稀罕物。
舟祈豫将手里的中文说明书翻来覆去,最后因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而作罢。他不得不感叹,时代发展的太快了。快的让曾经博学多才,名震王都的新科状元郎,变成了一个新世纪的文盲。
不过好在,他还有人质。舟祈豫瞥了一眼角落中被五花大绑的两个小贼,拿着说明书走到他们面前,踢了踢他们的腿,居高临下地问:“这个字怎么念?”
李四和张三已经颤悠悠地醒了过来。他们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漂亮少年,究竟是人是鬼?
舟祈豫等得不耐烦,索性打了个响指,掐出一个召唤水的法诀。
“哗啦——”
一桶冷水凭空出现,兜头泼下,将李四和张三浇了个透心凉,魂飞扬。
李四战战兢兢地,咽了好久的口水,才敢出声,嗓音很小很小地说:“你的书……拿反了。”
“哦。”不耻下问的魔祖并不觉得羞愧。他转正了说明书,指着上面的字,严肃地说:“你一条条念给我听。”
他说着咧开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却笑得李四张三从脚底涌上一股寒气。
舟祈豫缓缓地说:“你如果骗我,会死哦。”
***
聪明伶俐的魔祖一点就透。当他兴致勃勃地来到电视机前,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古墓里面,没有电。
角落里的李四不晓得美少年为什么忽然神情失落。他的心肝颤了颤,既害怕又怜惜。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少年洁若冰雪,纯若白莲,心地善良,不会害他们。
于是李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我背包里有手机。”
手鸡是什么鸡?
舟祈豫随口说:“我不饿。”
李四:???
虽然闹了一个大笑话,但老古董魔祖并不觉得羞耻。因为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总算是和现代社会接轨了。
Plus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视频。
“哈喽,大家好。我是Tony老师,今天我给大家带来的发型是今春流行爆款……”
舟祈豫坐在梳妆台前,照着手机里发型师的示范,一缕缕剪去自己的长发。
角落里的李四有些想落泪。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捣鼓完自己的头发后,舟祈豫又开始摧残身上的月白长衫。
撕拉——
他扯掉了袖子,露出两条白嫩的手臂。
咕咚——
李四咽了一口口水。他睁大眼睛,不敢错开一刻,生怕看漏一点美景。
但这过程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在三十秒内,舟祈豫把自己打扮地像个嘻哈中二少年。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破破烂烂的上衣T恤,搭配一条喇叭裤,脚踩一双木屐。
舟祈豫皱起了眉头,现代人的审美如此清奇吗?
他再次来到久等的李四面前,居高临下地说:“该处理你们了。”
李四的眼睛里印着笑靥如花的少年。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真漂亮的婊丨子啊。
舟祈豫拨出“110”,嘟嘟声后接通电话,说道:“喂,我要报警。我发现了两个盗墓贼……”
他挂断电话,继续捣鼓李四介绍给他的“手鸡”。李四说,现在是信息社会,一切消息都是即时的。他们想要第一时间获取新闻,就看《今日头条》。
老古董魔祖点开APP,首先跳出来一条醒目的推送信息。
《2018年最值得期待的综艺节目,国宝护卫队热播中!请记住我们的口号:将一切文物上交给国家》
他点进帖子,细细地看了起来,知道了文物是属于国家的。他素来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少年。因此决定响应国家号召,捐赠文物。
舟祈豫打量四周的文物,心里思忖道:修真界和人间界是两个世界。建国以后不可成精,更何况老尸还魂。这么劲爆惊悚的消息,即使放在以标题党出名的《今日头条》上,也是要被封号处理的。
这座陵墓断然不能给人发现。
而他不能叫考古队来大规模地挖掘,自己也无法将青铜神兽等庞然大物都搬运出去,因此只能挑七八件北宋汝窑的上等瓷器,塞进李四的背包里。
他挎上背包,将晕倒的李四和张三丢到乡村小路上,自己则躲进角落里暗中观察。
警车“呜哇呜哇”地鸣笛,呼啸而来。
听到动静的两人悠悠转醒。
制服笔挺的警察下车,拿出黑色小本本,用公式化的语气盘问:“姓名,干什么的?”
李四精神恍惚地说:“我叫李四,我是个倒斗的,至今已经倒了七座墓……”
闻言,警察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两名干部在他的示意下,给张三李四戴上手铐。
警察继续调查,语气严厉地喝道:“你在这里发现古墓了吗?”
李四双目空洞地说:“没有……”
他们被警察带上了车。
呜哇呜哇——警车旋风般地开走了。
送走了盗墓贼,接下来该捐赠文物。
舟祈豫从角落里出来,用手机百度附近的博物馆,距离最近的是陕博。李四的钱包里放了不少现金。他没有身份证,只能坐黑车去。
事实证明,大晚上叫黑车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他微微蹙了秀眉,看着鼻青脸肿的黑车司机,轻叹一口气,“就算我脾气好,你也不能欺负我呀。”
他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电话,“喂,110吗?我要报警,我遇到一个劫匪。哦,这个电话号码是他的……”
“嘟——”
以防警察继续追问,舟祈豫掐掉了电话。他蹲到司机面前,只这一个动作,就令原本奄奄一息的司机立刻睁圆眼睛,瑟瑟发抖。
舟祈豫道:“放心,我很温柔的。”他露出一个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轻声说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作奸犯科,你会死哦。”
呜哇、呜哇、呜哇——
高效率的警车带走了企图对魔祖劫财劫色的黑车司机。
舟祈豫看了看四周的风景,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小说里最适合先奸后杀的抛尸之地。他沉默了一会,随后轻轻念道:“玉羽惊翻边月晓,霜翎点破海天秋。”
话音刚落,夺目玄光,广耀夜空。天外突来一团冰雪,破空长鸣,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一只铁喙钩爪,白羽亮眸,模样神峻的海东青。
《本草纲目丨禽部》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舟祈豫跳上海东青宽阔的后背,和它闲话家常:“小香蕉,好久不见了。你媳妇怎么样,生了没?”
小香蕉振翅高飞,咕咕地叫了几声。
(这都多少年了?媳妇早就投胎了,这辈子变成了一个富家小姐)
舟祈豫叹道:“人生聚散浮云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不必太难过。”
小香蕉咕咕作答。(不难过,妻妾成群,美滋滋的)
舟祈豫语气一滞,很是生气地说:“你身为万鹰之神,具有勇敢、智慧、坚忍、从一而终的完美品格。不过千万年不见,怎会堕落至此?”
小香蕉眼神沧桑地“咕”了一声,翱翔于九霄之上。
(时过境迁,雕也是会变的。你要去哪里,快跟我说。我还急着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舟祈豫对于小香蕉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他,一雕一人签订契约。小香蕉成为舟祈豫的专属坐骑。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专职司机。
舟祈豫道:“这里我也人生路不熟的。我要去陕博,你开个GPS导航吧。”
小香蕉双眼迸射出两道金光,打在百里之外的唐风建筑群上。一个小时后,它放下舟祈豫,拍拍翅膀走人。
舟祈豫抬头看了一眼气势雄浑的陕西博物馆,随后便走到警卫室。
“你好,我来捐赠文物。”
众人皆停了动作去看他,只听他严肃地说:“你把他的衣服脱了,我干什么?你见过直入主题的爱情动作大片吗?stupid!这一点都没有美感,观众会给差评的!foolish!”
秃头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本身就不太灵光,竟然点头哈腰地去请教他,“不知影帝有何高见呀?”
简秋期道:“你松开我!我自己来演!”
“好嘞!”他竟真的解开了简秋期的绳索。
舟祈豫心想:平时看错了简秋期,还以为他是个傻小子,关键时刻其实挺机智的。
只见简秋期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关节,疏松疏松筋骨,随后便昂首挺胸地向舟祈豫大步走来。
舟祈豫不停地给他打眼色:偷枪,快偷枪挟持秃头!
简秋期对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我知道。你不要这么心急嘛。”
舟祈豫使劲眨巴眼睛,觉得自己的眼角都快抽筋了:我特么急死了!你快偷枪啊!
简秋期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现在就来满足你。”说着,弯腰一把扛起了舟祈豫,三步并两步,将他甩在了被摄像机笼罩的大床上。
舟祈豫:黑人问号脸???
他要收回刚才的话,简秋期就是个二傻子!!!
“好!”秃头热情地鼓起掌来,“够狂野!够直接!我喜欢!”他说着往惊呆了的壮汉头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傻愣着干嘛?还不鼓掌啊!”
“哦,哦。”壮汉回过神来,“啪啪啪”地开始鼓掌。
他们说了什么,舟祈豫没听清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简秋期滔滔不绝给他说的戏。“我是那金尊玉贵的二皇子,你是那风流婉转的执花仙子……现在我要侵犯你了。”
舟祈豫傻乎乎地问:“我可以反抗吗?”
简秋期板起脸说:“可是你喊破喉咙,这里的人也不会来救你的。”
场外的秃头兴奋地搓搓手,“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没想到他毛阿三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近距离观看到影帝与小鲜肉的现场爱情动作大片,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啊!
一名壮汉打板喊道:“action!”
话音一落,影帝瞬间进入状态。他双手撑在舟祈豫耳边,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宛若冷酷的猎人,正仔细打量自己的猎物。
这猎物美丽,纯情,又柔弱可怜。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如星如月,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意,既激起人的保护欲,又令他涌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浓烈感情。
撕碎他,玷污他,令洁白的花卉落入污泥里!
简秋期收起原本的温和神色,露出如狼似虎的凶狠表情。他那双素来含情的眼眸,如今含的不是撩人深情,而是求而不得的宁为玉碎的炙热狂情!
周围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只有中央打着应景昏黄的光。
夜色已经很深,却不及简秋期幽深的眼眸。他的眸中有熊熊的火光在跳跃,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迸射出张牙舞爪的火舌,狠狠地舔舐舟祈豫的身体!
舟祈豫犹如置身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被世上至阳之火无情地炙烤,灼热逼人!
他全部的视线里是简秋期不断放大的俊美脸庞,以及那双深邃疯狂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一名高高在上的神子,因堕入情网而逐渐走向毁灭。
神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滑过他的脸颊,尔后,用力一拧,神色似癫似狂,眼神如刀如兽,厉声嘶吼:“既然得不到,那就通通毁掉!”
“cut!!!”见简秋期越来越入戏,舟祈豫知道再陪他玩下去,自己也要玩完了。吃痛的他梗着脖子对简秋期叫道:“你OOC了!你到底是要强哔——我,还是要杀了我?!”
简秋期面无表情说:“先奸后杀。”他随即“嘻嘻”一笑,“谁让你不理我。”他又收了笑容,神色狰狞地吼:“不娶再撩是耍流氓!”
这一手五彩缤纷的变脸,简直是绝了!充分地体现出,他这个“影帝”,是含了99K纯金的。
而戏瘾,是会传染的。
舟祈豫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鱼儿,奋力挣扎,扭动,咆哮道:“谁撩你了啊!你别胡说!你这么诽谤我,我要告到天庭风纪委员会去!我要让检察长白无涯按天条把你抽筋扒皮!”
简秋期愣了一愣,忽然脑袋卡壳。
因为他们刚才说的戏里,并没有这一段台词。
白无涯是什么鬼?
一定是奸夫!
他的眸子,突然沉了下来。
场外正看得心惊动魄的毛阿三等人瞬间被吊起了胃口,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两人,翘首等待后续。
过了良久,一名壮汉用不甚熟练的普通话说:“影帝是不是忘词了?”
本就鸦雀无声的仓库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尤其响亮。
毛阿三又甩了壮汉的后脑勺一巴掌,“猪啊你!怎么可以质疑影帝的业务能力?他可是业界良心啊!”
的确是片场失误的影帝,听了这句恭维的话,不好意思起来。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神色微恼地说:“抱歉,重来。”
闻言,好不容易在他咄咄逼人的质问下,可以喘口气的舟祈豫,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崩溃地叫道:“还来?”
抗议无效,影帝已然又进入了状态。他似悲似喜地苦笑了一声,“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让他来杀我?”
舟祈豫愣住了,又见他双眸噙泪,嘶吼道:“奸夫淫夫!”
不知道简秋期拿了谁的剧本,反正不是舟祈豫的剧本。此刻,舟祈豫只想对天长啸:师父,我的人设要绷不住了啊!
简秋期的魔爪伸向了舟祈豫的T恤,已经撩起了一角,露出白花花的皮肤。场外的观众,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在这道声音里,还隐隐约约夹杂着许多诡异的细碎声。
舟祈豫忽然说:“你听见声音了吗?”
简秋期道:“我的心跳。”
舟祈豫摇摇头,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说道:“杂乱的脚步。有人来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外撞开,一群墨镜黑衣男手持机枪“笃笃笃的,无差别一通乱扫。
毛阿三登时抄枪反击,怒目骂道:“扑街!来老子的地盘撒野,兄弟们,拿家伙,和他们出去怼!”
而反应灵敏得不像个演员的简秋期,早已抱起舟祈豫,一个迅捷翻身,从床上滚到了床底下。他一手按住舟祈豫的脑袋,一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不要怕,只是在拍警匪片而已。”
哪里是什么警匪片,分明是两大黑帮火拼。舟祈豫已经失去了将他的脑子剖开来,观察里面回路结构的兴趣,而是投其所好,将计就计地说:“你现在是警方的卧底,快趁乱溜出去偷一辆交通工具,然后回市区警局报警。”
简秋期问:“那你呢?”
舟祈豫道:“我是双面间谍。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快去!”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简秋期溜了出去。他的背影潇洒,宛若迎风玉树,如果没有贴上那张画着乌龟的符咒就更完美了。
龟壳是除了龙鳞之外,最坚硬的东西。这是风铃夜渡第三代宗主,亲手为影帝量身定制的“防弹符”。佩戴此符,百弹不侵。
舟祈豫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只听见“咯噔”,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见到一支黑黝黝的枪管,正对着他的眉心。他问:“你们为什么抓简秋期?”
黑衣人道:“我们老大是他的影迷,想看他主演的G片。”
舟祈豫曾经在网上刷到一则旧闻,说是一对新婚夫妇去国外旅游,拦了一辆taxi。妻子先坐上去,结果司机载着她跑了。毕竟异国他乡,警察效率差,申诉无门,丈夫只能回到国内。多年后,在一部A丨片里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无论这件事是真还是假,都带给舟祈豫不小的心灵冲击。垃圾怎么可以活在世上,玷污花草与空气?
黑衣人说:“我本来也不想杀你,但是你看见了我们的脸,我不得不杀你。”
舟祈豫轻轻地笑了笑,仿佛花开一刹,纯洁无瑕。少年的嗓音清脆而宛转,吐出的话语却如此冷厉胆寒,“在你遇上我的时候,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