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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的起因说起来非常有意思,事后想起来,多半是源于一种极端忙碌后的轻松和那种人骨子里的奢侈本性。说得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们三个人全都闲得蛋疼,必须去做一点事情,活动一下快要报废的筋骨。
现在我们三个人全都坐在船上,后舱里堆满野外露营需要的东西,就连锅碗瓢盆都带上了,显然胖子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开船的人是当地的渔民,现在是休渔期,再加上福建的夏天非常热,如果渔民的钱够用的话,他们一般是不愿意在七月底八月初这种季节里出海打渔的。
所以我们很轻松就租到了一条小型渔船,这种船操作起来很简单,会开车的人基本上都会操作,但如果想在海面上玩飘逸,这就有一点难度了。
上岛的时候是渔民把我们送过来的,这里的人很淳朴,说几句好话,再多给一点钱,他们就对你非常客气,让我这种很久没有受到外界吹捧的小老板、二世祖感觉非常受用。
我们来的地方是福建宁德市霞浦县周边的一座小岛,在福建省地图上需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名字叫做笔架岛。
这个地方还处于半开发半荒芜的状态,这几年政府在这里做过一点改造,但依旧没有人会长期居住在这里,旅客一年也只能上来几次,基本上都是看一看大海就走了。
平时这里会有渔民过来捕一些珍惜鱼种,休渔期没有渔民,可以说这里除了驴友和我们之外,基本上没有人过来。
胖子叼着烟站在渔民旁边看远处的风景,他带着遮阳帽和大墨镜,叼着烟的模样活像是加强版的杰克船长。他正在用福建本地土话和渔民交谈,我一句也听不懂。闷油瓶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已经睡熟了,我们从岸边过来已经开了两个多钟头的船,这艘船驱动不是很好,速度不要指望很快。
我们这一行的目地也不是赶时间,纯放松,所以在路上耽误一些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要知道我们以往是没有这种心情看沿途风景的。
前段时间胖子回过北京一趟,等他再次回到福建已经是七月多了。
这期间我并没有太多过问杭州和长沙两边的生意,仿佛那些事情已经变得和我无关紧要,只要在年底盘账的时候不出差错,我几乎不太过问那些事情。
胖子的大笑声传过来,非常响亮,显然和渔民对话比和我开心得多。
他会说闽南语这一点让我感觉非常惊讶,自从我认识他,胖子多半都是操着一嘴京片子。事后他告诉我,小时候他就是在福建这边长大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才在北京定居,闽南语一般不说。
现在我们搬到这里,他也算是再次入乡随俗,多少又学会一点,但不是很熟练,和当地人日常交流,买东西砍价基本上没有问题。
我看着胖子的背影,他捏着烟的手指头上多了个大拇指那么粗的翡翠扳指,大概是他回北京对账时候的收获,直接就被用上了。
胖子和渔民聊得热火朝天,闷油瓶在腥咸的海风中睡得不省人事,没有人搭理我,我只好摸出手机刷朋友圈。
不得不承认,七八月是一个犯懒的季节,除了我们这三个闲得不知道做什么的人,其他人多半都是待在家里吹空调或者去外面旅游。
小花去了斯里兰卡,在朋友圈里面更新了很多具有异国风情的图片,还有大量的红宝石,写着回国后就出手。
我在心里骂了两句打土豪,顺手点个赞,想了想,留言让他帮我带两斤锡兰红茶回来,可惜等了很久他也没有理我。
黑瞎子的朋友圈依旧没什么动静,距离过年那个哭穷消息后,已经很久没有再发东西了。不过这种天气里,他多半还是在自己的四合院里吹电扇喝啤酒。
我也顺手拍了几张周围的风景,装出自己也在享受生活的样子,想发到朋友圈充充样子,正当我的摄像头对准船头的时候,胖子的那张大脸突然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看到正开着的摄像头,摆出一个很恶心的动作,嘟着嘴似乎想卖萌:“死鬼,你看人家好看吗?”
“好看得我摄像头都对焦模糊了。”我收起手机,笑骂他一句。
他也笑了两声,就走到后面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十分钟后,船身猛地摇晃一下,从我们脚底传来沉闷的一声,就停了下来。渔民打开舱门,冲着我们打手势,示意我们跟着他走。
霞浦县是位于闽东的一个地方,一年四季气候都非常好,水域面积很大,水产丰富,我相信胖子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是看中这一点。
休渔期是针对渔民,用胖子的话来说,我们是盗墓贼,只偷明器不偷鱼,但吃一吃还是可以的,这叫平衡生态圈,为鱼类繁荣做贡献,免得休渔期过后全都没有竞争意识,只能任由人类捕捞。
我懒得听他扯淡,心说按照他的胃口,用不了几天龙王都能钓上来。
渔民老乡帮我们把东西全都搬下来,又交代我们一些在这里生存的基本知识,就开着渔船回去了,等一周后再来接我们。
在这里生存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在之前,我们在野外都睡过,更不要说这种地方了。但在海边要注意涨潮时间,有时候涨潮非常厉害,如果距离海岸线太近的话,很有可能在睡梦里就被卷走了。
胖子两脚一踩地,整个人就变得活泼起来,他随便把东西一放,就提着桶和网兜去海边捞螃蟹和虾。这个季节的水产个头不算大,但味道很鲜美,再加上休渔期的水产都非常懒,我们三个人一起下水,没用多久就捞了满满两桶螃蟹和蚌壳回来,还有几条个头不算小的鱼。
胖子把鱼晒在我们带来的烧烤架上,分别给我们介绍道:“这条是老大,做鱼头锅,这条老二清炖不错,这条老三就小了一点,可以烧烤,咦?还有老四老五,不行不行,太小了,红烧红烧。”
看胖子一个人在那里神神叨叨地嗨,我和闷油瓶全都不是很想理他。
闷油瓶手脚很快,支起一张椅子又躺下去去休息了,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支起一张椅子,刚躺下去没几分钟就晒得皮肤发疼,爬起来找遮阳伞。
这次过来,胖子做足了要过奢侈淫靡生活的打算,渔村里根本就没有大型专用遮阳伞,他硬是从村口小卖铺那里把人家遮冰柜的大伞买来一把,虽然上面的雪糕广告在这里看起来显得很搞笑,但多少能起到一点用处。
我看看闷油瓶,他并没有睡着,躺在那里不知道正在看远处海面上的什么东西,表情显得很严肃。
我摸出一瓶啤酒递给他,说道:“放松一点,我们这一趟没有其他事情做,纯放松。”
闷油瓶把啤酒接过来,并没有喝,依旧看着远处的海面。
我觉得奇怪,也学着他的样子看那里。
说实话,这种没有被完全开发的小岛,环境还是非常好的。海水是蓝色的,在远处和天际融为一体,呈现出一派海天一色的状态来。
我们看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里有一些突出海面的礁石,这种东西远看很小,但靠近的话,就会发现这东西远比你想象中的大出好几倍来。
看了几分钟,我的眼睛开始发酸,甚至感觉那礁石似乎动起来了。我急忙揉揉眼睛,正想开口问闷油瓶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胖子的声音就随着一阵海鲜香味飘过来:“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他娘的吃不吃鱼鳖虾蟹了。要是再不过来,胖爷我一个人可就全包圆了。”
闻着味道,我才真正感觉到饿。我们昨天从渔村出发,傍晚才抵达霞浦县,今天很早就出发了,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我急忙招呼闷油瓶过去,他看我一眼,突然说道:“不要到那边去。”
我抓抓头皮,觉得奇怪,正想开口问一问,闷油瓶已经走远了。
我又看了那礁石一眼,想到闷油瓶的那句话,突然感觉有一点后背发凉。
这顿海鲜大餐完全是胖子掌勺,如果胖子不是做这一行的话,他的手艺完全可以在饭店里当大厨。
平时在野外作业,几乎都是胖子做饭,他手艺很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吃,全都能让他捉住给塞到锅里,再做成一锅美味来。
新鲜的海鲜不用花心思做,白水里面加一点葱姜,再加点白酒和盐,煮熟后味道就非常好,是一种很地道的鲜美。
这一顿我们三个人全都吃得非常香,一边吃一边喝啤酒,一直吃到晚上七点多才停下来。到最后胖子抱着锅连汤都喝了,我一口气吃掉十几只螃蟹,就连闷油瓶都吃得比平时多。
吃完后我们随便把壳和鱼刺挖个坑埋在沙子里面,胖子倒了一碗白酒,就去处理其余的水产了。
我吃得很多,不想立刻就坐下去,跟着胖子走过去,蹲在旁边抽烟。
晚上的笔架岛显得特别安静,只能听到四周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这种声音在耳朵里显得非常温柔。
我和胖子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做手里面的事,我看着明亮的星空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觉得从来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人在极端忙碌过后,哪怕是片刻宁静都是难能可贵的。
想着这些东西,我又变得矫情起来。旁边的胖子难得安静,他处理完手里的鱼,突然就扯着破锣嗓子开始用闽南语唱《爱拼才会赢》,那种粗狂的嗓音和四周波涛拍岸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竟然非常好听。
“你今年也不小了吧。”我矫情一句,问胖子道。
胖子这个人和我不太一样,而我和闷油瓶也不一样。闷油瓶的时间太宽广,就像是面前的大海一样,每一年显得无关紧要。今年我已经在一些事情上变得力不从心起来,胖子比我还大,我非常担心他在这种地方和我们待在一起,会变得有些吃不消。我更希望他找个女人,成家立业什么的。
正当我想如果胖子突然说出来感性的话,要和我谈一谈未来人生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你胖爷我永远十八一朵花。”
“我靠。”
这句话让我怎么接,我在心里骂他两句,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站起身往回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什么都别说。这种生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我比你强,起码是独身一人闯天下,家里没有什么牵挂。”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家里还有我老爹和老娘,这次过年二叔临走前,让我想想几年后我父母该怎么办,当时我没有太重视这个问题,现在听胖子这么说,我突然意识到,我把这个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但今天过得很高兴,我不想被这种堵心的问题影响心情,就跟过去,和他贫嘴道:“谁都他娘的别揭谁的短,我既然做出这种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起码我比你年轻,大不了你老后我出钱把你往养老院一放,平时抽空陪你打打牌。”
胖子点起一支烟,笑得很古怪,他指指闷油瓶,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拍拍我的肩膀道:“你这种不靠谱的人,我他娘的根本就不敢指望,有空开这种空头支票,还不如过来跟我把鱼腌成鱼干。”
我也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平时我跟胖子扯皮惯了,现在突然在这种环境下提起这种感性问题,谁都觉得古怪。
胖子走过去,突然咦一声,转过身看我:“你刚才趁我不注意把鱼吃了?”
“去你妈的。”我怒道,“我又不属猫。”
“那我刚才晾在这里的鱼哪里去了。”他指指空空如也的烧烤架子说道。
我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立刻嗡的一声,这座小岛上只有我们三个人,按理说不存在这种反常的现象。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两人顺手操起手边的东西,我的宝贝大白狗腿一直在身上带着,随手就抽出来,胖子手里没有家伙,只好举起一只锅铲,我们两面包抄就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