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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了有半年,总算给个转正,是一名正式的图书管理员了,兴奋说不上,毕竟盈盈还只是文化志愿者,若要有盼头,还需有空缺才肯补上。我呢,只好先回学校拿个毕业证,拍个毕业照,四年至此,各分东西道离别,是正常不过的人生经历。
女王说她要去魔都,她已经在那实习了有半年啦,就在南京东路上班,是正式的员工,她说走到外滩才不过一两公里的路,有空会去附近的教堂做做礼拜,洗涤一下心灵,花花世界的,也只有她这种人才恰当不过;三金三石呢早就找光孝寺挂单,说是挂单,挂着挂着就成了真正的寺僧,他说泉州开元寺实在不适合他,从小就呆惯了,可僧人再怎么禁欲也有喜欢热闹的时候;熊猫和黄框这两小子就是爱闯荡,居然冷不丁跑帝都当北漂去也,住在五环多一环的地方,上班的场合好像比三环少一环,而且,总是不停在朋友圈吐槽帝都的雾霾,动不动就晒防毒面具,要不就是说五环很堵,要踩脚踏车上班;至于刘司书这老家伙,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居然到华强北那种跟他不搭配的地儿;我那个大一岁的表姐,自打去了新加坡念完本科就继续念研究生,还有一年才毕业,嚷嚷着我过去看她,听说她的绿卡之路不太顺;还有嘉鱼童鞋,这家伙也不知哪来的门路,竟然签约去成都,他说只要喜欢。。。。。。
匆匆四年,白驹过隙,奈何各奔前程、形如陌路,我想去上海看看女王,却刚好不够时间,想到要到帝都、成都去,可又不好意思,万一你见了这个不见那个,人家都会说闲话,只要有些空,还是约约近在咫尺的三金三石吧,毕竟光孝寺过来才半个钟头。
回到图书馆,才发觉高中的那些人,已经很久不联系,几乎忘了,谁叫当初嚷着要去厦门的?现在倒好,厦门去不成,倒自己先回来啦。也罢,就算见了面又怎样呢?已经很久不认识他们,不认识也罢。
忽然十年便过去,真的很快,“在想什么?”潘叔走了过来,手捧着一大堆书,“这些馆藏还没转好的,你帮忙转一下。”
我立即坐下,准备好工作状态,调好页面,正式开始,“听说你已经是正式的管理员啦。”
“是啊,”我眼盯着页面,“其实也没什么,工作还得继续。”
“也不能这么说啊,小子,”潘叔坐下来,语重心长:“你这家伙以后就是在前台操作的,不像我们,要把书整理上架。”
“我在想啊,”我说,“整天坐着也累,还不如时不时上上书来得好。”
“你想得美,”潘叔指着左上角的360度可旋转摄像头,要是尹馆看你不在前台,以为你偷懒去了,再说,上书是很辛苦的,搬上搬下,你啊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你既嫌累,干嘛还要做?”我说,“退休了就该回家歇歇。”
“去,”潘叔训斥,“我一介出家之人,无儿无女的,哪来的家?”
“那倒也是,”我说,“差点忘了我是个在家人。”
“你小子色心甚重,入不了佛门道家,还是赶紧的娶妻生子,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吧。”潘叔吩咐。
“娶妻生子?”我不大情愿,“也太快了吧,我才刚毕业、刚转正。”
“就是刚好稳定下来,赶快给人家一个交代,好让她为你省省心。”潘叔喝了口茶,继续说:“你啊,老是害她担惊受怕。”
“她怕我什么?”我不解。
“怕你小子哪天就被狐媚子勾了去。”
“我身边哪来的狐媚子?”
“请问,”却是一把轻柔的幼声,“办借书卡要什么手续?”
我只好转过脸去,“有带身份证。。。。。”才说到一半就愣住了,眼前这人头发直垂,水灵灵的眸子,白皙肤色,樱桃小嘴,约莫十六七岁,鬼市上的人鱼小妹,此时着一件斑马纹的短袖衫,我目瞪口呆,伊却脸凑近过来,发丝飘到我脸颊上,丝丝留香,伊问:“我没有身份证,怎么办?”
我故意往后坐,贴着靠背椅,才说:“有其他的证件吗?”
“什么都没有。”伊双手放到下巴,目不转睛的凝望我。
“那可办不了借书证。”我只好按照程序来说话。
“可人家就是要借书。”伊还不肯罢休。
我心里急,只好说:“要不你把书拿过来,我有借书卡,我先帮你借。”
“真的吗?”伊还在看我。
“当然,”我找个借口,“不如你先去书架,把书拿来。”
“可我刚来,”伊说,“不知道怎么找书?”
潘叔笑了笑,“阿贤,你还熟不熟悉流程,人家初来咋到什么都不懂,还不带人家去找书。”
“找书?”我忙推脱,“你不是说我要在前台坐的吗?”
“现在有我坐不也一样吗?”潘叔怂恿着,“快帮她找书去。”
我起身,走出前台往书架上去,伊也跟着过来,等走进了居然搂着我的右臂,依偎在我右肩,还没反应过来,伊便说:“亲爱的哥哥,人家好想你哦。”
“小姐,”我左顾右盼,牵伊进书架子去,看四下没人,轻声说:“大庭广众的别这样。”
伊愠怒的捶打我胸口一下,“你别叫人小姐,”倒不是很痛,“人家可是有名字的。”
“我又不知道你名字。”我说。
“你又不问人家。”
“亲爱的妹妹,”我只能随伊的口吻,“你从来没给我机会问啊。”
“你就现在就问吧。”
“好好好,”我看没人在场,趁机搂起了伊,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不敢低下头来看伊,“你叫什么名字。”
“叶子泳。”伊说。
我想起书架离办公室不太远,“要不,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遂进了办公室,立即锁紧门,往两张靠背椅坐下,四目相对,伊拖起我双手,“哥哥,你还记得我吧?”
“我可没说我忘了。”我嘴笨。
“那,”叶子泳凑近脸来,“那晚你说要陪我过夜还没成呢。”
“别别别,”我哽咽着,“你们老板不是退款了吗?”
“你别误会,”叶子泳说,“我不收你的费。”
“哪有接客不收费的。”我说,“不对啊,你怎么来了?”
“人家想你,就来找你嘛。”伊说。
“可是,”也不敢说太多,转口就大骂咧咧,“黎万一这个龟孙子,就会赚些昧心钱,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
“你怎么骂起他来了?”伊有些不快。
“他逼良为娼,逼着你去接客。”
“你误会了,”伊忙说,“其实,我不是货腰娘。”
“哦?”我楞了一下,“原来你不是。。。那你怎么出现在那种地方。”
“你骂的黎万一,是我。。。”伊吞吞吐吐,“我爹。”
“你爹?”我忍不住又骂,“黎万一你个。。。。连自己女儿也拿出来招揽生意。”
“我都说啦,”伊反驳,“我不是货腰娘。”
“难不成?”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你是自愿的?”
“我是看到你来我才自愿的。”伊怯怯地低下头。
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突然将伊搂了起来,抱在怀里,伊很是情愿,才问:“可我跟你素未谋面,你怎么就自愿上钩?”
“还不是你将我爹气得七窍生烟?”伊笑笑,说。
“我怎么气你爹了?”
“上回在濠江,你们把野狸岛翻了,他去找你们算账,结果被你们雷击击中,元气大伤,还要帮你做事,回去后愤愤不平,天天拿你们的画像当靶子。”
“靶子?”我想起大学宿舍中玩的飞镖,“你爹这么恨我们?”
“是啊,我爹怎么说也是个地仙,纵横濠江多年,从未试过这么窝囊,居然在自己地盘被两个凡人打的一败涂地。”
“你爹身为地仙,”我说,“这么说来,你也是地仙咯?”
“当然。”
我轻轻地将伊拉到大腿上坐下,看着伊,问:“那晚上接客的人鱼,都是地仙吗?”
“那倒不是,”伊解释,“他们都是我爹抓来的鱼精,幻化成人形,做了我爹的摇钱树。”
我遂问:“你也是幻化的人形吗?”
伊捶打我心口,“肯定不是。”
“可那晚,”我借机抚摸伊双腿,“我明明看到你是鱼尾人身?”
伊点点我的鼻子,“那还不是为了你给变出来的。”
“我把你爹打得不成人形,你怎么不恨我呢?”我好奇一问。
“你们替我教训了他一顿,”伊说,“他啊,欠我的。”
“你跟他是父女,按说应该很亲才是。”我试着套伊的话。
“想得美,”伊说,“他啊,就关心那些食场的生意。”
“你爹都身为地仙了,怎么还公然做些昧心的勾当?”我一脸不解。
“昧心不昧心我才不管,反正我娘,就是他给抓回去的。”
“抓回去?”我思索片刻,才说:“难道你娘是人鱼?”
“我娘本就是香山一条成精的人鱼,大约一百年前,我爹手下的龟奴将我娘抓了去,献给我爹,准备要做货腰娘的。”伊楼在我怀里,又说:“他们将我娘困在一个地牢,本准备让龟奴来教训一下,就送去接客,可我爹到了地牢,看到我娘的样子,色心顿起,可又怕自己一副老态龙钟会吓坏我娘。。。”
“不对,”我忙问,“你爹成地仙,有多少年了?”
“他说从弘治十五年开始,大概有个五百多年了吧。”伊说。
“五百多岁了?”我不禁推算,“就算一百年前你黎万一也是个四百多岁的糟老头了。”
“我爹于是听下人讲,变成年轻时的模样。”
“就是那晚我们看到的那副尊荣?”我问。
“就是啊,”伊说,“那是他成仙以前的样子。我爹变成那个样子去见我娘,还骗说自己也是被抓紧来的,之后博得我娘的好感,我娘当时年少,就委身于他,直到他现出原形。。。。。”
“你娘看到糟老头的尊容,不吓一跳都会被吓傻。”我不敢想象。
“我娘当然问他什么回事,爹见掩盖不住,只好和盘托出,当时我娘无依无靠,只好什么都依他。我爹当年已经有个亭主夫人,是个老蚌精,几百年来生过无数儿女,可就是没一个成得了才。我娘就算进门,只能为妾,可当时娘已经怀了我,老蚌精只好让她入门。”伊一字一句地说。
“之后,老蚌精为了争宠,拼命和我爹圆房,结果耗尽精元枯竭而亡,我此时刚好生下,我爹很高兴,从此特别宠爱我娘,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我本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呵护我和我娘,直到我六岁,他又看上了两个龟奴送来的人鱼,还不问我娘的意见就给纳进门来,从此我娘郁郁寡欢,在我十岁那年就往南海去,从此不再回来。”
“你娘离家出走了?”我说,“那你可怎么过啊?”
“能怎么过?”伊轻描淡写,“我爹看我一天天长大,就想将我嫁出去。”
“那你怎么办?”我问。
“我呀,就想告诉那两条人鱼,说我娘的昨日就是她俩的明日,逼得她们不辞而别。”
“你爹一定恨死了你。”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也无可奈何,每次我将我娘搬出来,他就无话可说。”
“那,他还逼着你嫁人吗?”
“开始还催着,后来每次只要龟奴去抓人鱼我就跟着去,等到龟奴抓到了我就上前把人鱼放跑,害他们白忙活一场。”
“你是在断你爹的财路啊。”
“断就断,谁叫他这样对我娘。从此以后我爹就不再理我嫁人的事,每次他抓人鱼,也不管我跟不跟着去,他始终没有再责备我。”
“当然不责备啊,”我说,“你爹心里是爱着你,要不也不会放着大鱼不要。”
“那倒不是,”伊说,“是我恐吓他,他要是再伤天害理,我就到他食场里去接客。”
“你这小滑头,就是任性。”我有些责怪,“接客那可是毁一辈子的事,可别乱来。”
“放心好啦,”伊躺在我怀里,“这么久以来我就接过你一个客人。”
“这种话不能乱说,”我循循善诱着,“你怎么说也是个地仙,说话要有点分寸。”
“地仙怎么了?”伊有些不爱听,“还不如你们凡人呢。”
“要我说,”我摸着伊的手,竟有些冰冷,“要是做你们仙人才好,长生不老,就像你,还保留着十六岁的模样。”
“想得美。”伊推开我手,搂在我肩上,“我们地仙可不比你们凡人,难升得很。”
“难升?”我疑窦遂生,看着伊那楚楚的眸子,“你都已经是仙人,还升什么?”
“你们凡人就是不懂,”伊说,“说是地仙,也是仙,不过就是在凡间,升不上天界,哪比得上你们凡人?”
“凡人怎么了?”我忙问。
“你们凡人只要过了百岁,就是天仙了,直上云霄。”
“那你们地仙,就没有晋升之路?”
“哪里还有啊?”伊说,“我们虽出自仙系,可毕竟不是嫡系,就如同天界和水界,看似一条线,实质亲疏有别。”
“难怪你爹说你们连海里的怪物都不如。”我说。
“就是啊,”伊继续说,“我爹做了几百年水伯,一直晋升无路,还不如你们凡人活到百岁,干脆就抓些人鱼,赚个外快。”
“你爹做这事要是有人告发,诉状到玉帝那儿,不就连水伯都没得做?”
“天庭才不理会人间的闲事呢。”伊说,“若有理会,我娘就不会被龟奴抓过来了。”
“那倒也是。”我叹惋,“你这小滑头,要是被人误会你接过客,那可怎么办?”
伊突然正脸望来,“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我说,“我就是担心,你一个女子的清誉。”
“我的清誉,都让你给糟蹋了。”伊不假思索地说。
“可我,”我开始紧张,“人仙殊途啊,小叶子。”
“那我等你吧。”伊说。
“等我,等我作甚?”也不知这丫头心里头装的什么。
“等你活过百岁,上了天庭,到时你下来娶我,我就能名正言顺做个天仙啦。”伊凑近了脸。
我不敢再一亲香泽,只好往后了些,“只是,我现在才二十来几,起码多等七十年呢。”
“不怕,”伊说,“我都活了九十多年啦,害怕你个七十多年不成。”
“你九十多岁啦?”我只得轻轻松开伊,“比我奶奶还老呢。”
“你个没良心的,”伊双手捶打我胸口,“嫌我老是吧。”
“可我不像你啊,小叶子,”我接过伊双手,“我是凡人,会老会死,还不一定能过百岁,你不同,永远都是十六岁。”
“可我能帮你啊。”伊说,“我有法子,能让你活过百岁。”
“那也不行,”我说,“万一我以后娶妻生子的,你可怎么办?”
“哼,”伊还是小孩子的脾气,“我回食场接客得了。”
“别,”我突然搂住伊在怀里,“你要接客的话一辈子都毁了。”
伊呆呆的望着我,“怎么,心疼了呀?”
“你啊就别折腾我啦,”我说,“这种话别说在人间,就是在仙界也不能乱说,传出去你就别想在三界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