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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鬼车
有风打着卷儿贴着地面从我脚边吹过,卷起地上的枯树叶、草屑儿、尘土,裹挟在雾气中,沿着田间的小路缓缓往前推送。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心也跟着越跳越快。直到走到离它五米左右的地方,我才屏住呼吸,按书中所说的那样,把手中的符纸放在白蜡烛上烧了起来,然后朝她扔了过去。
就在符纸燃尽的那一刻,那个人影突然动了动,然后转过身,向我走来。
我心里突突地跳着,急忙转过身,又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件倩倩的衣服,在那白蜡烛上燃了起来。刹时间,明亮的火光在黑暗的乡村小道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而我就沿着那口子,捧着蜡烛慢慢向细婶儿家门口走去。
直到进了细婶儿家院门时,我也没敢再回头往后看一眼。院子里叔伯们的道场也已经做完了,只剩下招魂幡被风吹得呼呼啦啦地响,往生钱和清香烧了一地,却听不到半点人声。
有大把的香灰撒在通往大门口的台阶上,我越过它们,走到老旧的木门后,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看,不一会儿便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飘了过来,在上面留下两个脚印子,然后沿着香灰铺就的路一步一步向屋里走进来。
此时,屋里没有人说话。叔伯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法事,知道稍大一点的动静,都有可能惊吓到处于懵懂状态的生魂。
我从刚才在外面看到这个影子时就吓得一直在发抖,这会儿虽然好了些,但一放松下来两条腿就软得面条似的直打滑。正当我慌手慌脚想把手往墙壁上扶时,一股冰冷的力道突然从背后托住了我,然后把我整个人扶着靠在他身上。
直到那脚印沿着香灰铺的路走到床前,最后消失在空气中后,屋里的众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爷爷留下来和细婶儿交待后续要注意的事,其它的人便都慢慢散了。
我手软脚软地回到自己家,一头就栽倒在了床上。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起赵庭君之前说要跟我一起帮倩倩叫魂的,到后来怎么没看到人咧?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就到细婶儿家问了情况。五奶奶说倩倩的病已经大好了,昨日夜里还起来喝了半碗粥。
我立刻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宝杉,又慎重地向他道了一回谢。那二愣子在电话里嘿嘿嘿嘿地笑着,直说不用客气,还叫我把那本书留着自己看,说是他妈让他给我的。
我也没有多推辞,只想着多学点东西,以后对自家人也是有好处。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昨天夜里还在那书里看到以八卦来寻人的占卜之术,只是八卦这个东西我又不太懂,只能等到有机会再找细姐儿问个明白了。
等到倩倩的身体完全康复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期末。我整天忙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把班上那几个后进生的脑袋撬开,直接把课本给塞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考完试,以为这下终于可以休息了,却不想黄四姐儿一个电话过来,让我这个想法彻底泡了汤。
我总也想不通,为什么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没一回是通的,她想要找我却简单得信手拈来。
接到黄四姐儿电话的第二天,张宝杉便又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晃到了我们家,说他妈让他来接我,和他一起去W市帮忙。
对了,据黄四姐儿昨天在电话里说,她最近在W市接了个大活儿。说是某富商因为年轻时乱搞,惹下了大把风流债,现在被债主找上门,给他全家人都被下了咒,整得家里鸡犬不宁。
每回听到这样的新闻,我都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一番。人活在这世上不能太过分是吧,就算普通人收拾不了你,老天也会收拾你。
我向奶奶和我叔扯了个谎,说是到W市找同学玩,便收拾收拾和张宝杉一起出了门。
一入冬,山里的雪就见天的下,冷风刮得跟刀子似的。我和张宝杉两个都把自己裹成个大粽子,好险没把他那辆破车给压垮。
骑着自行车到镇上,我给杨阳打了个电话,把张宝杉的车往她家楼下一扔,就一起上了去W市的大巴。
这种大巴车我以前也经常坐,尤其在这种寒风刺骨的天气里,什么都好,就是味儿有点难闻。我们找了个靠后一点的位置,坐下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等着司机发车。
几缕花花儿太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我身上,却让人觉不出丝毫暖意。我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只盼着司机能快点上来开车。
等了快十多分钟的时候,车上的人也差不多都坐满了。我正瞅着车门寻思这司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上来,就看到有个男人,低着头慢吞吞地从车门上来,然后一步一挪地往车厢后面走。
我皱了皱眉头望着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浑身都透着怪异。别人一上车先是找座位号入座,他却一直低着头,就像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似的。
正想着,我便看到那个男人突然在我左前方的一个空位前停了下来,然后慢吞吞地坐到了位置上。
这时,前面也响起司机拉气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大巴便平稳地向前开了出去。
呼,终于开车了!
我心里一松,便再没有在意别的事,转头一面看着窗外,一面暗自算着到市里大概还要多久。
汽车开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张宝杉就已经靠在靠背上打起了呼噜,我一个人闲得无聊,便抬头朝前面正在播放的移动电视上望了两眼。
一般像这种大巴上的移动电视,放的都是些不算新鲜的新闻和老电影。
此时正讲到一则事故,说是一年轻男子失足掉进了结冰的河里,因为救援不及时而被冻死。画面里的录像里还放了一张该男子落水前的照片,我瞄着瞄着,竟觉得那身形似乎有几分眼熟。
这感觉太特么不爽了!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死人,我怎么就觉得熟了呢!
我有些郁闷地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目光漫无目的的四处晃着,却不经意发现刚才还干净整洁的车厢里突然多出了一大片水渍。
这么冷的天,司机应该不会放着这么多水在车厢里不管啊?
我一边狐疑地想着一边顺着那水渍渗出的方向往源头上找去,结果却找到了我前方靠左的那排位置上。
那里坐着两个男人。靠里的是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靠外的那个比较年轻,也就是刚才那个一直垂着脑袋,举止怪异的男人。
我皱着眉头向那年轻男人看去,发现他到现在还保持着刚上车时那种垂着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坐位上,身子也随着汽车的颠簸晃来晃去。
而那些流到车厢里的水,正是从他座位底下渗出来的。现在仔细一看,不光是他座位上渗着水,就连他的衣服、头发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全是湿漉漉的,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我后背上立即一阵发凉,心里直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而就在我瞪着眼睛望着那男人一动也不能动时,却看到他一直低垂着的脑袋突然转了转。同时,我似乎还能听到那种类似于金属转动的刺耳的‘咯吱’声。紧接着,一张灰白的脸便慢慢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的妈呀!我骇得整个人往后一靠,差点就尖叫了起来。
那个男人用一种近乎迷茫的眼神地望着我。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身上不断往下流着水,皮肤苍白中透着一股青灰,就连眼珠子也是一种诡异的青白色……
我征征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则事故新闻。里面讲的那个被冻死的年轻男人——就是他。
好在,那个男人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失去了兴致,又慢慢把头转了回去,照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我整个人都贴到了椅背上,心跳都快飙到了两百,直到他把头转过去半晌后还缓不过来。
这样心神不宁地又熬了一个多小时,汽车终于到达了市汽车站。
我拉着张宝杉用最快的速度从车上冲下来,在走下车的那一瞬间我甚至还瞄到开车的司机身边居然站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
那女人满身是血,一边时不时地理一下垂在自己胸前的长发,一边望着那年轻的司机笑得一脸甜蜜,可惜那司机却压根看不到她。
我擦,这什么鬼车,以后再也不坐了!我一边胆战心惊地想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向出站口。
从汽车站一出来,张宝杉就给黄四姐儿去了电话,问到具体地址之后,我们就打了个摩的来到一片高档的别墅小区附近。摩的司机说这片小区里只有得到业主允许之后才可以进去,叫我们下来自己找。
那家人显然是已经和保安打过招呼,我和张宝杉到保安亭外报了姓名就被放了行,然后又照着黄四姐儿给的地址一路穿亭绕榭,在一排排的别墅区里兜了半天,才找到出事的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