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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年五旬的老大夫,说来给妾身例行把脉,不是老爷安排的么?难道不是因为玄妙小师傅不在城里,老爷便寻了旁的大夫?”
绿莺惊讶,不是他,那是何人派来的,又有何目的?她一个激灵,顿时浑身冷飕飕的。````
“莫急,想必是你们太太安排的罢。”
话落,冯元便让德冒去询问冯佟氏。半晌,德冒回转,果然是太太派的人。
冯元心内嗤笑了两声,她这正房太太的分内之事,做得也忒迟了些,绿莺进府到如今都几个月了,才想到要寻个大夫照看下。无奈地叹叹气,罢了,就她那性子,没一直不闻不问算难得了,好赖今儿还尽了份心。
绿莺却忍不住心颤了颤,经过那次太太送毒一事,她便如惊弓之鸟,深怕冯佟氏再来害她的孩子。此时忍不住回想起来,今儿那老大夫来了,可有甚么可疑举动?还好,没送吃的,没开药,只是把了半个时辰的脉。可为何要把这么久,手腕子当时都被摁疼了。
想到甚么,她一惊,连忙转着圈摸了摸腕子,摸完左手摸右手,可别是当时趁她不注意扎进去甚么毒针了罢?或是世间有甚么邪术,通过指法便能隔空取命?须臾便好笑地摇摇头,肚子里这小儿还练拳呢,她告诉自个儿,莫要瞎想了。
用过晚膳,被冯元抱坐在腿上,绿莺紧紧攀住他的脖颈,深怕一个轱辘便滚下去,肚子里似有十几斤的水,侧着直往地下坠。
都这个月份了,桃心脸早成了圆脸,白胖胖如宣乎乎的大馒头般。端的是招人稀罕,冯元上去朝着脸蛋子吭哧咬了一口,惹地她一个轻叫。三十好几的人了,被她逗地哈哈大笑,眼角浅显纹路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昭示着主人此时的愉悦。
浅浅牙印落下了,口水也沾在了绿莺脸上,须臾便觉凉丝丝的,往他胸膛上一埋,左右蹭了蹭,便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冯元一手揽在她身后,一手上下抚触着她的大肚皮,不时咬咬她耳垂,不时以唇碰碰她的眼皮,夫妾二人耳鬓厮磨,安享着秋日的静谧。
未几,听他温声开口:“你给爷生个大胖小子,爷定会好好教导他,到时走科举,光耀我冯家门楣,给你长脸争光,如何?”冯元垂下头,跟她脸贴着脸,凑在耳边呼着热气。
闻言,绿莺倏忽从他胸膛间抬起头,认真问他:“老爷说的是真的么,不会因为他是庶子而轻视,真的会待他好?”
冯元摇摇头,自负一笑,“旁人爷不晓得,反正爷是嫡子庶子一样重视,不会区别对待。他若有大本事,科举也好,捐官也罢,爷都支持,若是个好金银俗物欲开商号的,爷也自会帮衬扶持。”
心内存着忐忑,见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绿莺心道他确实是个磊落豁达之人,可若孩子又问他道:“无论他是个甚么样的人?无论他将来聪不聪慧、成不成才?”
这还用问,瞧瞧冯安都废物成甚么样了,他也没将长子赶出去,也没一日三顿地打,更没说今后不给留家业啊。
“自然,再不济也是我冯元的儿子,就算他生了个木鱼脑,怎么教都白搭,爷将来也不会少了他一分家业,安稳一生也是足够了。”
绿莺咬着唇,没忍住,将心里一直惦记的事问出了口:“那他若是顽皮,爬假山摔断腿或是捉迷藏将头磕傻了,爷会嫌弃他么,会不会弃他如敝履?”
冯元嗤笑一声,坚定摇头:“不会的,下人这么多,咱们儿子肯定会健健康康长大的。快打住罢,莫要瞎琢磨了,你这说的哪跟哪啊,又是摔残废又是傻子的,全是晦气话。爷得多命苦,才能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儿。”
见他皱了眉头,绿莺腼腆笑笑,未再多言。
软玉在怀,冯元又不是柳下惠,须臾便与她鼻头相触,大掌罩住她后脑,头与她贴在一处,嘴对嘴相亲咂舌起来。
最近因运河一事冗杂,房事没心思,此时岁月静好的,虽是入秋了,也俨然勾出了几分苦夏遗留的火气。绿莺感觉自个儿的舌头要被他嘬断,嘴唇跟吃了麻椒一般,肺也感觉似要飞奔到嗓子眼儿,浑身酥麻麻的。
他力气使得大,深深摁在她的脑后,使那发髻与头饰,将她头皮硌得生疼,绿莺呜呜呜地挣扎起来。
冯元松开唇,眼里血红细线纵横交错,直勾勾盯着她,颧骨微醺,鼻孔大张喘着粗气。
见他虎视眈眈地如野兽觅食,脑后大掌已然移到脖颈处,如热汤一般烫人,脸上也紧绷地有些狰狞。绿莺一时有些生怯,六个多月了,不能行房了啊。
冯元微微启着唇,喉头滚了几滚,开口的话带着颤音,跟钩子似的能勾走人的魂:“当初在刘府,你来了月事伺候爷那回,今儿便也如那般罢。”
手口相就?点点头,柿子脸的绿莺被他打横抱起,入了床榻
说到那个老大夫,确实是冯佟氏安排的,她倒也没存着害人之心,不过也没甚么善意就是了。
老大夫晨起时离了玲珑院,回了正院。
见了他,冯佟氏端起笑脸,客客气气请他入座,待人歇了口气,她便急迫问道:“怎么样,李大夫,是男是女?”
李大夫捋捋胡子,摇头晃脑道:“男为阳,女为阴,左为阳,右为阴。左脉比右脉跳得稳而有力,即怀男丁的可能大些。反之,便是怀了女娃。若是两边脉象的力度和急缓相同,则双胎的可能大一些。那李姨娘右手脉象强于左手,估么肚子种的是女婴。”
冯佟氏顿时大喜,与宋嬷嬷对视一眼,眼里放光追问:“李大夫可确定?”
李大夫点点头,却不将话说死:“从脉象上看是不错,不过男子以气为用,女子以血为本,万事皆可变化,血能稀能稠,能贫能繁。虽说有孕女子六个月以后胎儿成形,能于切脉时猜测胎儿阴阳,可也有可能今后变之,亦或是那李姨娘自身脉象有异,明明是男脉呈现出来的却是女脉,明明女脉切出来的确是男脉,本该强有力的跳时却虚弱,本该虚的跳得却实。”
冯佟氏烦他话唠,因这老大夫是母亲寻的,父祖皆供职于御医院,她忍着听他叨叨完,最后那人才说出了紧要之处:“于脉象上看男女,准否只占五成。”
这点冯佟氏明白,若是都那么准了,也不会有妇人在内室生了儿子,门外挂弓箭,生女儿,挂绸子之类的报喜法了。民间流传的这种提前探男女的切脉法,一直被认为是以讹传讹,谁也不信,她也是听娘说起过,这几日又让娘帮着寻了这高人。
此法根本不能广泛,施用时是少之又少,李家这绝学也没在御医院透露过,否则诊完,最后却不准,岂不是欺君?
宋嬷嬷也点头,这测男女一事自来在民间都是传说,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不准也是说得过去,要是准成甚么似的,皇宫里的各位娘娘早用上了。
冯佟氏虽说对李氏有些忌讳,不敢似过去对待王氏刘氏那两个蠢货一般明着糟蹋,可让她就这么安稳生下儿子,冯佟氏又实在不甘。老爷正值壮年,渊儿又不争气,待他百年,万一将这偌大家业给了那李氏的儿子,可如何是好?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汉武帝、唐高宗,哪个不是喜爱幼子,弃嫡长而传位于幼子?
故而,她才急切地想知晓,这李氏到底怀的是男是女,若是女娃,便大好特好,若是男丁嘛,定要想些应对的法子。今儿这事有了眉目,虽说是一半的成算,饶是如此,也让她的心好受了些,也比不上不下吊着强。
不过将这人的话在脑子里过了过,琢磨了一个来回,有些不对劲啊。
冯佟氏疑惑,问他:“李大夫,你说六个月才能瞧出男女,且还不一定作准,那如今才五个月,岂不是更不准了?六个月才有五成成算,那五个月几成啊?”
李大夫一怔,摇头道:“胎儿在母体六月成形完毕,五个月是根本没长全的,是瞧不出来男胎女胎的。”
闻言,冯佟氏腾地立起身,这整的甚么事儿啊,不瞎耽误工夫嘛,诊不出来方才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跟真事儿似的,耍她玩呢。
李大夫也不是个愚蠢的,见她这番作态,已然明白些她方才话意,便道:“太太稍安勿躁,那李姨娘确实是怀胎六月了,胎儿已成形,呼吸可闻。”
“甚么六月,明明是五个月的身子罢?”二月二她还给李氏送了药,月底老爷才传回有孕的信儿,要纳李氏。该是二月中怀上的才是,满打满算五个月的身子。
捋捋胡须,李大夫直摇头,自信道:“旁的老夫不敢作准,可这月份却是能说准的,正月中旬受孕,如今是七月中旬,恰恰刚满六个月。”
冯佟氏一急,冲口而出:“怎么可能是正月,她明明吃”
被宋嬷嬷一拦,眼神示意下,她意识到自个儿失言,猛地截住口,不敢多加透露,转声问他:“李大夫,若孕妇吃了红花,孩子还能保住么?”
“那定是保不住的。”
对啊,根本是保不住的嘛!冯佟氏这回不顾奶娘阻拦,坚持开口:“那你可瞧仔细了?李氏肚里的不是死胎么?”
听到这里,李大夫是彻底明白了。宅门间的争宠他见得多了,也不感到惊异,与他无干,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沾不到甚么腥。
“脉象有力,胎体健在。若是在有孕期间误食了落胎之物,胎儿若底子坚强,侥幸为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不过”
见冯佟氏主仆两个竖耳听来,颇有些期待的样子,他也没令她们失望:“想必这孩子在母体内受损,即便长成落地,将来也极有可能是个病弱或残缺之人。”
送走那李家名医,宋嬷嬷立在二门下,默默朝天拜了几拜,求佛祖饶恕她。生平害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双手沾满血腥,哎
待她回到正厅,冯佟氏正冥思苦想,朝她奇道:“奶娘,你说那李氏自个儿怀孕几个月,她能不知道?既然晓得吃那红花时就已然有孕,那她知不知晓那孩子是个废人了?”
“老奴猜定是不知晓的,要不然,哪会还想生下来,还不扯个名目流了?地滑摔一摔,桌角撞一撞,又不是不能生了,哪能要个累赘,徒惹老爷失望,也断送自个儿前程?”
没错,有理。冯佟氏眼睁大,神神秘秘猜测:“诶,奶娘,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月初时,侯爷寿辰,李氏不是摔了么,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宋嬷嬷点头抿唇,深以为然:“极有可能,不过倒没摔出她想要的结果。”
撇撇嘴,冯佟氏又嫉又恨,嘲讽道:“我就说她那贱种是个铁打钢炼的,药毒不死,摔也摔不掉,端的是哪吒三太子转世。”
想了想,她一脸跃跃欲试,“奶娘,你说我要是去跟老爷说这事,他还能让李氏将那残废贱种生下来?”
听了这话,宋嬷嬷有些于心不忍,阴差阳错下将个孩子致残,再致死,这也太残忍了。
暗地忖了忖,便说道:“可太太莫要忘了,那孩子变成那般也是咱们造成的啊。这事提了,不就将下毒一事摊在老爷面前了?”
这确实是,不过,老爷不会将她如何的,还能休了她?冯佟氏有些不以为然。
咽了口唾沫,宋嬷嬷劝引她:“太太,左右一个废人,不能跟咱们大少爷争锋,不如让那孩子生下来罢,到时咱们再以孕期慢待子嗣至残为由,将李氏赶出府去,想必那时候老爷也不能拦着了,没准比咱们还气呢。到时那李氏由得咱们搓圆捏扁,将她发卖到哪去,便是南边也好,江南那些盐商,最会磋磨人了,到时好好给太太出口恶气。”
冯佟氏摆摆手,脑中现过一抹灵光,脸上兴致勃勃,乐声道:“奶娘说得没错,我费尽周折去害个残废干嘛,死了这个她还能生下一个好的,我就要留着他,将来让老爷碍眼。哼,他不是宠那李氏么,我倒要看看,待那李氏生完这废物,没头没尾断手断脚的,他能是个甚么脸色,定会悔不当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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