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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八月二十八日,午饭后,房间内。
唐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镜子里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量身制作的蓝灰色中山装,笔挺的身姿掩去了不少少年的稚嫩,白净的脸庞上双眸微微一眯,似有危险的光芒闪烁,居然多了几分冷峻。
这或许就是杀戮余生后,带给他的改变。
紧接着他陡然展颜一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脑袋,镜子里的他也是同样的动作,却给人一种腼腆稚嫩的感觉,像极了初出茅庐的少年。
而在一旁,唐老爷子则换了一身崭新的灰白色长衫,配合着他清瘦的身形和举止间的威严,居然有种卓尔不群的魅力,那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瞳顾盼之间,自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风采。
嗯,当然,得排除老爷子对他挤眉弄眼的动作。
好吧,唐德虽然现在表情还算正常,但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要说别家穿越,要么唐宋元明清,要么中世纪,哪怕是异界什么的,也总是有一个大概的时代背景,还算是有迹可循。
可到了他这里,那叫一个乱字了得?
弥天大雾和日月星辰同在,兽化人和人类共存,还特么有什么神血后裔和几十米高的恐怖怪兽?
好吧,好吧,这些就罢了,可要说这衣着服饰吧?
中山装有,大长衫有,旗袍有,西服有,休闲装有,布鞋有,皮靴有……以至于唐德都想大骂一句,都特么活见鬼了。
虽然历经庇护所的搏杀,唐德觉得自己又有了不一样的成长,但生活总得继续,所以,‘家宴’也一如既往的到来。
两人这一身打扮自然是为了去赴宴,衣物也是之前唐德‘魂不守舍’时置办下来的,算是他最体面的一身了,但现在看来,呃,总觉的太过正式了。
不过,唐德并没有换下来的意思,一来是其他的衣物更加上不得台面,二来则是他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宴会,自己该穿什么。
所以,正式也就正式点吧,礼多人不怪。
如此想着,他又不自觉的整了整衣袖,将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尽量拨弄到中山装的袖口里去。
虽说唐宅的浴室确实有很强大的治愈效果,但也达不到立时治愈的程度,他身上的伤口还好说,有衣物遮蔽,但手腕上这突破时的割痕,却总会在手臂伸展时中冒出来。
而本能的,他又不想太过暴露自己的实力,或者说,只要是穿越者都会缺乏一份安全感,大都喜欢留一份底牌。
就在这思绪飞扬间,唐德并没有注意到,原本‘玩耍’的老唐头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太师椅,缓缓闭上了眼睛,酣眠声微微响起,却又骤然睁眼。
只不过,此时的他双眼中已经没了平日里的痴呆,而是多了几许清澈和沧桑,他微微转头,游目四顾,在家具陈设上缓缓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出神的唐德身上:“小纳德,我的乖孙儿。”
“在呢,在呢!爷爷别急,时间还早。”唐德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却发现似乎哪里不对,他猝然回头,就见老爷子微笑的看着他。
“爷爷,你睡醒了啊?”唐德话语中有说不尽的惊喜。
唐老爷子似乎很开心,他一如既往的带着严肃道:“乖孙儿,玉葫芦可随身带着?”
又是千篇一律的问话,唐德很自然的解开纽扣,从衣服内抽出玉葫芦吊坠,俯身在老爷子身边蹲下,提着吊坠道:“爷爷你看,在这儿呢!”
老爷盯着玉葫芦看了半晌,笑容越发灿烂:“孙儿,这是我唐家祖传的宝贝,父传子,子传孙……”
好吧,又来了!
唐德对这话都熟悉的能倒着背出来了,可这一次,仅仅说了开头,老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唐德有些疑惑,他看向老人,又循着老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提着玉葫芦的手,确切说是手腕处。
在那里,因昨夜突割腕而缠绕的纱布又从衣袖中露出。
唐老爷子曾经是何等身份实力,只一眼,他心中就有了猜测:“孙儿,你,你修煞了?”
刚刚还想着隐瞒来着,现在就暴露了?这特么打脸来的也太快了吧!
“自然要修!”唐德咧嘴,也不隐瞒,用很骄傲的语气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儿,修煞只是开始,但我的脚步绝不会就此停止。
爷爷,你放心吧,小纳徳绝不会给你丢脸,唐家也绝不会没落。”
唐德说的起劲,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爷爷,我家是不是有什么凶瞳秘术?”
“凶瞳术啊,是有!”老爷子回答的肯定,但神色间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那爷爷能传给我……恩,爷爷,你似乎不高兴?”唐德终于发现了不妥,他看着老唐头的神色,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了。
微蹙眉头,停顿了半晌,唐德才试探着问:“爷爷,你是不喜欢我修煞,不想我成为锐士吗?”
“不是,爷爷自然希望孙儿能够成为强者。可……人生啊,谁说的好呢?
修了煞,成了锐士,那就不得不一步步向上攀登,虽拥有远超常人的荣华富贵,但所见所闻,所听所知都已经变了味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唐老爷子幽幽一叹:“这样会活的很累的,而作一名普通人,虽然会有无奈,会有不甘,虽然只能随波逐流,但终归生活平静,日子也安稳。”
唐德眉头越蹙越深,总觉得老爷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而是直指主题,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爷爷,你说的是不是和我父母的死有关?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红岩城的势力会大洗牌?”
老爷子笑的勉强,眉宇间的愁绪和疲惫越来越多,但他看着自己孙儿稚嫩的脸庞,仍旧在笑:“四年前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小纳徳,你还年轻,陈年旧事就不要追究了。
不过,既然你修了煞,那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心什么?
是担心锐士未来的路不好走?还是因为某些人,某些事?
唐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不自觉的,他的声音中已经带着急切:“爷爷,你说清楚好不,总得让我知道些什么啊?”
“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也越安全!”
老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微微喘息,似乎越发困顿:“凶瞳术就在你母亲留下的梳妆镜里,你将镜子拆下,再用清水冲洗背面,就能看到字迹,切记,这种方法只能使用一次。
记录下,一定要背熟了再将原件毁掉。还有,我唐家的凶瞳术很危险,你修炼时一定要谨慎。”
就这么几句话儿的功夫,老爷子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直到近乎微不可闻,唐德也不得不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老爷子的嘴边。
然后,他依稀听到了那最后一句话。
“小心,黄安……”
黄安,胡子叔?
胡子叔怎么了?
唐德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老爷子,但老爷子已经睡过去了,后面的话,呃,没了?没了?没了?
那这是什么状况?
小心黄安?小心黄安什么啊?
你老倒是说清楚啊?
见过坑爹的,见过坑儿子的,可没见过如您这般坑孙儿的?
怎么什么都不说清楚?什么都是模棱两可?又什么都让我自己去猜?
唐德没有再次尝试将老爷子弄醒,因为他知道再次醒过来的老爷子,已经不是之前清明的老爷子了。
他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床上,只觉得之前要去参加宴会的喜悦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纷乱的思绪,和一颗乱如麻的心。
“我曰,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