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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马清醒,看到身边其他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叫嚷着追上去,心道发生什么事了?我步伐大,几步追上邹易问怎么了。邹易说刚才松林下有人,看到我们,就跑了。
我问那人长什么样。邹易摇摇头,说自己也没看清。跛唐发喊的时候,他只看到一条人影在松林中一闪,跟着就消失在羊肠小道尽头。
正说话间,我们听到安叔在前头骂骂咧咧地喊了句“我跑你妈——”话没说完,突然哎唷一声,像是被人袭击了。我们疾跑过去,就看到他滚倒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庄闲问怎么回事。安叔捂着腰间道:“我刚看到老唐追着那人往深处跑,怕他出事就跟了上去,跑着跑着老唐就没影儿了。正不知道咋回事,就见有个人影伏在树梢上。我以为老唐着了道,想给他报仇。没想到那人手脚比我快,我没看清呢,腰上就给打着了。”
我暗暗心惊:安叔是保镖,手脚自然不慢,黑暗中那人却能一击中的,这眼力和速度,都快赶上丁湖了。可丁湖如今身在四川,不太可能会跟踪我们到这儿。如果不是丁湖,又会是谁?这人为什么要暗中监视我们?岩洞里的怪物,以及米又之前说的封山术士,会不会跟他有关?不知怎么,我竟突然想到了乌典赤。
当初在大雄村杨先文家,他可是露了一手空手夺白刃的俊俏功夫。
可如果是乌典赤,他理应向着我这边,没理由不现身相见?还是说,我们这群人中,有他忌讳,或者可能对我们不利的人?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提醒我们?
天上依旧电闪雷鸣。我叹了口气,终于懂了什么叫不眠之夜。我不再胡思乱想,生怕跛唐出事,看安叔被杨淘淘和米又扶起,还能动弹,打着手电就往安叔说的方向追去。
邹易似乎对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知道他在左近,心里一宽,更加有恃无恐,边大声喊“唐叔”边用狼眼手电在密林中瞎晃。
天上雷声一阵紧似一阵,让这丛林的雨夜显然格外恐怖。我正跑得专注,突然瞥见松叶丛中闪过一点光亮。我起初以为是手电光,跟着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这光太弱了,而且稍纵即逝。只那一瞬间的工夫,我竟突然发现,那光是紫色的。
正纳闷间,我猛觉得头顶天灵盖的位置有些麻痒,如同有人在那儿轻轻吹了口气,而且感觉头发似乎不听使唤地竖了起来,蹭蹭地想要往外跑,下意识地感觉不妙,正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得有人大喝了声“小心”,跟着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开去。
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就听见一记震耳欲聋的嘶啦声,感觉身旁的松树被竖着劈裂,似乎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立马感到一阵刺痛。
我顾不上检查自己是否耳鸣,起身看到眼前已是一片壮丽的火红色。离我最近的那株雪松在红光中,喀拉呻吟着,慢慢倒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轰地燃烧起来。
其他人都闻讯赶了过来。借着火光,我发现撞开我的那人居然是跛唐。他浑身冒着灰烟,脸朝地背朝天躺在烧焦的松叶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没想到他会舍命救我,想起先前在贞丰县,也幸亏他拼死相互,才保得我爹尸身周全。几天下来,我接连欠了他两个人情,鼻子一酸就想扑过去,就听他气若游丝地喝止道:“别他娘的再动了,老子没力气救你两回。”我转悲为喜,大叫道:“你没死?”
跛唐吃力地翻了个身,苦笑道:“不被雷劈死也得被你气死。你们谁还有力气,帮我教训教训这愣头小子。大闪电的还打手电,不怕遭雷劈。”
我反应过来,慌忙关了手电。邹易闷声将他背起,沉声道:“快走,这儿不能呆。”
他让所有人跟紧他的脚步,不时抬头看松树梢,用脚尖在地上探步,动作跟跳探戈似的。我见他脸色阴沉,知道情况不妙,也不去打扰他,只跟在后面提心吊胆地往前走。
这样跟扫雷似的停停走走了许久,我们好不容易走出那片松林,感觉每个人都累得够呛,纷纷用手去抹汗。安叔问邹易刚才紧张兮兮的是什么意思。邹易指着我,哭笑不得地道:“他会被雷劈,不是因为开手电的缘故,而是中了陷阱。”
见我们听不明白,邹易往最近的一株雪松走去,在两米不到的地方停下,指着树干道:“你们仔细看,那树干上是什么?”
我和于人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看,被邹易拦住了。他指了指雷电交加的夜空道:“就在这儿看,等闪电。”说话间,正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得林间有如白昼一般。
只一秒左右的工夫,我就已看清,那古铜色的树干上,蠕动着一排不起眼的灰白色的细线,转头问邹易道:“这是……白蚁?怎么会这时候出现?”
邹易点点头道:“这是诱饵,给雷公虫吃的。”
“雷公虫?”庄闲推了下眼镜,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给蜈蚣吃的?”
邹易笑了笑,招手让我们离树干远些,轻声道:“雷公虫是个泛称,不一定就是蜈蚣,也可能是钱串子,也就是蚰蜒。传闻雷公虫、钱串子一类的节肢动物,身体结构特殊,是天然导体,有它们出现的林区,基本都会遭遇雷击灾害。”
说话的当头,山雨又悄然来临,我们都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这倒也化解了火情。
邹易带我们走到一处岩腔下躲雨,继续道:“这类虫昼伏夜出,喜欢阴暗、温暖、避雨的环境,所以林区雨天时,经常躲在树冠的树叶丛里。”
见我们听得入迷,他笑了笑,指着松林道:“雷公虫喜欢吃白蚁。刚才我注意了下,并不是所有的树干上都有白蚁,只有我们追着那人的那一圈,隔着一两棵树会有白蚁出现,而且很有规律,所以我估计,这是有人事先设计好了的,用白蚁做饵来设置陷阱。”
米又问他刚才一直在抬头看树冠,难道是在找雷公虫?这黑灯瞎火地怎么找?
邹易道:“雷公虫引雷有几秒钟的时间差。雷电下来之前,雷公虫的尾部会发出很弱的紫光,这就是引雷信号。我们只要避开有紫光的树冠,就不会被雷击中。”
我想起先前看到的紫光,心道难怪。
安叔帮着邹易把跛唐放下,斜靠在岩壁最里侧,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陷阱?有可能是巧合罢了。”邹易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声音变得飘渺起来。他淡淡地道:“家师在世时经常教导我,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就是阴谋。”
他似乎察觉自己有些走神,收回视线,看着我道:“这是雷公挡,是地方阵术。古时西南夷凭靠当地熟悉的地理气候环境用来抵御外敌的,不过据说已经失传。古时迷信,认为这是在借用雷公的威力和正义来抵挡侵犯本土的外族人,所以叫雷公挡。雷公挡布置得当,效果可以跟诸葛武侯的八阵图相媲美。这是我以前在湘西时听说过的。”
于人杰身上有伤,被我搀着,仍不忘挖苦他道:“吹得跟真的似的。如果真那么厉害的话,那咱神州大地上的山林不早都烧完了?还能等到今天?”
邹易冲他笑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雷公挡毕竟只是乡野传说,不能尽信。况且,就算真的存在,这其中也有个概率问题,道理就跟雷雨天开手电一样。”
我见米又从我们遇到鬼脸天蛾、大守宫,再到不久前撞上雷公挡,就一直欲言又止,看我们的眼神也有些躲闪,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羞愧什么。
邹易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温声问道:“小米姑娘,你怎么了?”
米又摇摇头,咬着下唇,小脸涨得通红,几乎快哭了出来。我想起她先前封山押码时说过的话,柔声问她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在你开山之后才出现的?”
米又蹲下身子,把脑袋埋进双腿间,点了点头,竟小声呜咽起来。
跛唐在黑暗中叹息道:“丫头,这事不怪你。没有你,我们走不了那么远。再说上回我们过来,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谁都有生疏的时候……”
结果跛唐这话正好戳中米又心中那道疤。她越发自责,呜咽声也越来越大,弄得身旁的杨淘淘有些不知所措。我和庄闲正要再劝,一旁的张道纶冷冷地道:“他说的没错。凡事都有因果,这件事不怪你。更何况,我们接下来的路,还得靠你开山。”
米又止住哭,抬头看向我们,见除了张道纶,其他人都微笑看着她,起身擦了擦眼泪,仍旧和杨淘淘一道,搀着受伤的安叔往前走。
张道纶双指捏决,好像在掐算着什么,跟着冲我们幽幽地道:“天官难觅,小鬼挡道。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有人故意在沿途设伏,想阻止我们去皇仙川。”
我们都沉默不语。经过松林这一折腾,我们瞬间伤了两人,即使没有张道纶的神算,所有人也已经意兴阑珊。大家强打精神,决定等天亮雨停,再考虑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我不知道跛唐伤在哪里,只给他喂了点水,就扶他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斜躺下来,叮嘱他好好休息。跛唐试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是很满意,弄得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我正打算眯眼打会儿瞌睡,跛唐趁其他人不注意,招手示意我靠近,在我耳边低声道:“小心点安叔。这狗东西,刚才想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