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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人杰和邹易见我脸色难看,以为我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正要跟我探讨,我轻嘘一声道:“先看看,待会儿出去再说。”他俩知道我话里的意思,都点点头。
王廷朗始终没回过神来,定定地站在原地半天,这才被身旁的跛唐拍醒。他慢慢退回座位,冲王笑的幺公皱眉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王笑的幺公还未回答,他身旁的张天荫叹道:“廷朗,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害他,我们是在帮他。”见王廷朗等人面露狐疑,张天荫招手让门外的张家子弟关上门,轻声道,“煜光刚才所说,也对也不对。确实,那只木棺并非我们张家所有,是王家祖先当年寄放在我们这儿的。王囊仙当年牺牲,她的旧部未能及时将其尸身从清廷手中抢回——”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遵照她生前遗愿,她的旧部与她后人,也就是在座的王家人,将她的衣物埋于南笼龙头大山深处,是为衣冠冢;生前贴身短剑则被清廷运回贵阳,与其他义军兵器一道,铸成一根铁柱,就在甲秀楼旁。原以为身死事了,不想这王囊仙确是奇人,虽自身尸身不见,却能将精神灌注于衣冠冢中衣物与贴身短剑中,寻他人尸身以求复生。”
“早年八极茅家的云笈道长云游至贵州,窥得个中玄机,嘱咐王家以后世纯阳之脉为王囊仙续精改命,以保子孙太平;云笈道人唯恐生变,又给王家留了个后招,让王家将当年收殓王囊仙衣物的木棺,寄放在我张家木楼中,以防万一。王家百年来,在找寻真正克制王囊仙怨气方法的同时,也在寻找王囊仙,乃至当年夜郎王兴的转世真身。”
“遵照王家族谱,只要能尽快找到王家血脉中的转世真身,借由木棺,让王囊仙的精神灌注于真身之上,就能唤醒真身前两世,也就是王囊仙和夜郎王兴的记忆,八极加以教化,就能从源头上消除这两人的怨气。否则,一旦让王囊仙主动找到可以附身的水尸尸身,或者被心怀叵测之人加以利用,以我们八极这些苟活之人的能力,是压不住这具水尸的。”
跛唐不解道:“可为什么木棺,还有开启木棺的钥匙,都是青鱼形状?”
王笑的幺公叹息道:“我们布依族祖先的图腾崇拜中,有龙、鱼等动物崇拜,做成这样并不奇怪。况且听祖辈说,当初王囊仙衣冠冢的木棺形态,完全是按她的意思来做的。”
张天荫继续道:“早在王笑那孩子出生前,云笈道人便已算出,他会是解决这千古难题的关键。我们之前瞒着那孩子,是怕他误会我们害他,或者心生惧意。事实上,那所谓五行改命书,不过是获取王囊仙信任的前提条件。有了这层信任,祭子进入木棺,才不会瞬间被怨灵吞噬。他既是王囊仙与夜郎王兴转世,怨灵自然不会伤害本体。原本我们离成功近在咫尺,却不想我张家自问算无遗策,却还是算漏了一个人。”
见张天荫看着自己,庄仕泽苦笑道:“这不能怪我们,他的能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都知道他俩说的是秦仇,也从王笑幺公的故事中猜出,秦仇就是当年那个长生不死的庄豪。我不知道他的失忆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但以他的为,人以及和我们相处的经历来看,我更愿意相信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甚至,他远比暗室中这些八极中人要可信得多。
“那王笑的大爷爷呢?”米又忍不住插口道,“你们早知王笑才是转世真身,又何必让他之前的王家血脉白白牺牲?这岂非自相矛盾?”
坐在张雪昀边上的一名穿着苗疆服饰的中年男子皱眉喝道:“又儿,别胡闹!”
米又听他呵斥,不再多言,只恨恨地努了努嘴,交手看向了别处。
那人浓眉大眼,五官轮廓明显,不太像汉人,想来应该是米又的师父或者亲爹。
王笑幺公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道:“那几年情势危急,仙姑的怨气过重,我王家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周边的平民会无端受牵连。跟八极的朋友一样,我们也有肩负的责任。”
我们听他这话既官方又虚伪,都懒得理会。王廷朗将杯中的白酒一口喝完,红着眼睛问张天荫道:“如今我儿子生死未卜。你们总说要帮他,那你们告诉我,我儿子现在在哪?”
张天荫和王笑的幺公互看了一眼。王笑的幺公叹了口气,示意张天荫来回答。
张天荫目光扫过众人,肃然道:“这就是张家这次喊众位朋友来帮忙的原因。武派为什么要跟我们争抢水晶棺中的钥匙?因为他们已经料到,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们所为——王笑那孩子,已经被王囊仙的怨灵摄魂,成了极难对付的天然水尸。”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米又惊叫出声,伏在杨耳怀中,忍不住低声呜咽。王昙脸色一变,忍不住站起,脱口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他妈才是老不死的僵尸!我哥才不会变成这样!”
王家其他年长的家属见他出言不逊,慌忙喊他别瞎说。张天荫脸上阴晴不定,盯着王昙看了许久,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他没事,你让他现在出来看看?”
王昙顿时语塞,急忙看向王廷朗和他身后一名比王廷朗年纪较轻的男子,急道:“爸,你们倒是说句话啊!”王廷朗几乎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这才闷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对我孩子?”每个人都听出他话语中带着的森冷,席间一时鸦雀无声。
我们都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张煜光赔笑着,正准备喊人开门透气,岔开话题,柳叶不失时机地跳出来,继续挖苦道:“我早说过了,张家行事向来如此。得到的不知道珍惜,不用了就弃之如敝屣。”张道纪慌忙拉住她道:“柳师妹,快别说了。”
张天荫就算涵养再好,此刻也坐不住了,指着柳叶鼻尖骂道:“你一妇道人家,成天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张天荫就算为门下子弟不耻,也要教训教训你!张家今日邀的都是朋友,没人喊你来。你哪来的回哪去!这同门之情不要也罢!”
虽然我先前对柳叶并无好感,当然现在也没改观,但她说的话,却句句正中我的心窝,只不过她这范围小了,无情无义的不止张家,八极皆是如此。相比之下,尽管张天荫先前替我卜过卦,我心存感激,但眼下他的言行,却当真有些为老不尊了。
柳叶嘴角牵了牵,目光落到张道纪身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冲吹胡子瞪眼的张天荫道:“做错了事,倒还有理了?你张家负了多少人,自己心里没数?”她长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就让大伙儿都看看,张家都是些什么人。甄萌!”
甄萌无端被点名,浑身一颤。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心道不好,要出事。
甄萌怯怯地走到她边上,声如蚊蚋喊了句“叶姐姐”。
“叶姐姐?”柳叶满脸柔情抚着她的脑门,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她苦笑着道:“以前我骗你,是因为你年纪尚小,怕你接受不了,也怕你因此活在仇恨中。现在你长大了,我不该让你的人生留下遗憾。小萌,你不是孤儿,不是我捡来的。你的生父生母,现在就站在你眼前。快,去喊爸爸。”说着将她往张道纪身前推。
席间再度鸦雀无声,所有人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来。张道纪双目圆瞪,满脸不可置信地边往后退边颤抖着嘴唇问道:“这……这是我女儿?你不是说……”
“拿掉了,对不对?”柳叶抹着泪,冷笑道,“我不是你张家人,做不出那种事。我当年委身于你,犯了门规,被师父赶出师门。那年正好入冬,外头天寒地冻的,我无处可去,好在有个姓甄的农户,好心收留我们母女。我谎称孩子已经拿掉,留她在农户家长大。这些年,我一边处理族中事务,一边打探你的下落。可你呢?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弃师门和妻儿不顾!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一家之主?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父亲?”
甄萌眼中满是泪水,怔怔地看着柳叶和张道纪,口中喃喃道:“你是我爸爸?你是我妈妈?我有爸爸和妈妈?我不是孤儿,不是野种?”她失神地看了看柳叶,又看了看张道纪,强笑道,“嗬!我真是有对好爸妈!”说着用力抹了抹眼睛,转身夺门跑了出去。
张道纪皱眉看了柳叶一眼,喊了声“小萌”,立马追了出去。我和于人杰、邹易也想跟出去。柳叶见我们站起,冷声喝道:“都不许去!他欠我们母女的,让他自己去追回来!”说着也不管其他人和门下子弟异样的目光,从容地回到座位上,拿起酒杯自酌自饮。
我们其实之前就有预感,甄萌是张道纪的女儿,但柳叶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挑明,我们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她这一闹,王家与张家的矛盾也缓了下来。
我猜想估计张煜光等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么多意外,他们就不搞这劳什子的和气大会了。这下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这会是开不下去了,所有人意兴阑珊,都准备起身离开。张煜光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直到张天荫等人呵斥了他几句,他这才强作笑脸,劝其他人就座。
我们几个心灰意冷,况且看米又都快哭出来了,都准备离开。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和劝阻声。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既然这么热闹,那我也来凑一份子。让开!”
我听到那人声音的瞬间,心里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