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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穆家离开后,我便让司机将车停在半路上,司机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吩咐,我对他说,我还需要去买点东西,让他先回家,倒时候买好了,会给他电话让他来接我。
司机没有立即答应,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不过犹豫过后,他还是说了声是。
他将我放下来后,我看着车子走远,便在路上拦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径直开往闹市区,当面包车停在一家旧书店前,我给了那黄包车钱,便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书店的楼上走去。
书店的阁楼内出来一个人,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里间。
我点了点头,便揭开了门口的布帘子,弯身走了进去。
里面有个破旧的屏风,屏风后面坐了一个人,我在那站了一会儿,然后唤了句:“外公。”
便双膝跪在了地下,跪在屏风面前。
里面似乎在烧着茶水,有柴火在噼里啪啦的响着,炉上茶壶内的水滚得在嘶鸣。
老人年迈又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说:“我们似乎好久没见了。”
我低着头,小声回答说:“是有好长时一段时间了。”
他问:“最近过得怎样。”
我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他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般,低声说:“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一个穆镜迟得不到,却又时刻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我说:“我不是很明白,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让我将他和王芝芝牵线,您就不怕他爱上她,使他和袁家越扣越紧吗?”
我这句话一出,老人笑出了声,他说:“清野,你还是太年轻,不太懂男人,男人永远都不会在乎手上有的,只会去追逐永远都得不到的,权利是如此,女人亦是如此,如果你成为了他轻易得到的女人,你以为他还会像今天这样待你?”
我说:“可是今天他说不会再过问我,似乎是诀别的意思。”
外公却一点也不急,他将茶炉上的水提了上来,百分百肯定说:“他放不了手的,你现在就是一枚毒药,时时刻刻在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收手?”外公冷笑说:“来不及了。”
屏风内传来茶水声。
“至于袁穆两家,很多东西物极必反,盛则必衰,扣得越紧,矛盾便会如缠紧他们的藤蔓一般,越长越盛,直到将他们双方缠得彼此都喘不过去,相互排斥时,那就是两败俱伤的时候,他穆镜迟永远都想不到,他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女孩身上。”
他说:“清野,你是外公在这盘棋上,布置在最后的一枚棋子,你可要时刻谨记外公的话,以及你一家人的死。”
我低着头说:“清野必将谨记外公的话。”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既然有了这孩子,就好好生下,回去吧。”
我刚想起身,可是又想了想问:“表……哥呢?”
他说:“你不用管他,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可。”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便转身离开,可才走到外面,一眼看到宋醇从楼下走了上来,我刚想和他说话,他却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直接无视我朝我面前走过,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我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我轻声唤了句:“表哥。”
他本来即将进门,不过在听到我这声低低的表哥,便停了下来,他说:“听说你怀孕了。”
我说:“两个月。”
他说:“真是恭喜。”
可是话语里却并无一丝恭喜的意思,他揭开帘子就要往里走,我说:“对不起。”
他又停下,还是没有回头看我,而是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们都是情势所逼,说要走的人是你,说不要走的人也是你,我自当也理解你。”
里面传来外公的声音,他唤着宋醇,宋醇微微偏头问:“没别的事了吧。”接着,他已经放下帘子走了进去,将我隔在了外头。
第二天,王府便接到了穆镜迟下的帖子,整个袁府处于震惊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袁太太了,妹妹终于要嫁自己的如意郎君,她的笑突破层层院子,从东院那边直接传来了西院这边。
晚上柳絮替我洗漱完后,便从外面泼了水进来,对我说:“现如今好了,袁家和穆家亲上加亲,我以为先生不会再娶,未曾想有一天他会续袁家的二姑娘。”
我翻着书,有些心烦意乱,可到底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柳絮和我熟识了不少,也凑了上来说:“这门亲事,听说是小姐一手凑成的,怎的,小姐今日不高兴了?”
我神色淡淡的问:“我有不高兴吗?”
柳絮在一旁诚实的说:“有,您回来之后没笑过。”
这事情定下来后,一切就进行得很快,穆镜迟亲自派人送提亲折子过去,王府那边想都未想便同意了,王府那边离我们这头远,虽不知情况如何,但是连袁府的喜气都这样盛,可想而知王府那头。
提了亲之后,就是定婚期,一切来得都比我想象中快多了,那段时间二姑娘王芝芝忙得不见踪影,连我都未曾有见到过她,倒是袁霖晚上来了一趟,和我说了一些情况。
说是穆家这边给的礼金尤其的丰富,虽然嫁过去是做续弦,可阵仗一点也不少,礼金是整箱整箱往那端送,也算是看得起王家了。
我默默听着不说话,隔了一会儿我放下手上的针线活问:“可有订婚期?”
袁霖捞起桌上那杯茶笑着说:“这怎的还定婚期?穆家又不是头婚,当然是挑个吉日,清早把人抬过去便可了。”袁霖瞟了我一眼说:“你以为像我们当初那样,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去?”
我说:“那不就快了?”
袁霖笑说:“快了,你看我小姨最近忙得不着边,可见是快了。”
这种速度是我未曾料到的快,我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扯着线头,这个时候柳絮走了上来,对我说:“小姐,该休息了。”
袁霖没想到如此之快,便愣了一会问:“几点了?”
柳絮笑着说:“二爷,快十一点了。”
他似乎还有些不想走,瞧了我一会儿,我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起身就想走,袁霖忽然拽住了我手,我回头看向他。
袁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我说:“袁霖,我可以接受你对和你母亲曾经对我做过的一些下三滥的事情,当然我也可以接受如今这个孩子,可是我始终接受不了,你是我丈夫这个事实。”
袁霖有些悲伤看向我说:“可现在这一切全都成为了事实,我们不接受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清野,你别再傻了,你想用这样的模式来跟我在这府中过一辈子吗?”
柳絮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
屋内的红烛在晃,袁霖拽住我的手没有松,他继续说:“我给你的时间够久了,可是你呢,你未曾给我一点点时间,来试着接受我,我们是夫妻,没有哪一对夫妻会过成我们这样。”
这次他强硬了不少,对一旁的柳絮说:“去,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柳絮不敢动,微抬头看向我,袁霖忽然抓起桌上一只杯子摔在地上说:“给我去!”
柳絮吓了好大一跳,又看了我一眼,见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以为我是默认了,刚想走,我甩开袁霖的手,看向柳絮说:“谁准你去了!”
柳絮又停了下来,她见我们两人在置气,当即便趴在了地下,哭着说:“二爷,少奶奶,请别为难奴婢。”
袁霖盯着我冷笑说:“给我去,我才是这个家做主的。”
我冷笑说:“你要是敢去,那你就给我滚回穆家。”
袁霖说:“陆清野,你这是和抬杠?”
我说:“你走还是我走?”
接着我将他的手给甩开,然后抓起地下趴着的柳絮起身就走,袁霖在我身后一巴掌拍在桌上,对走到门口的我大喊:“你给我站住!”
可是我并没有站住,拉着柳絮头也不回的走,袁霖被我气到扫了一桌子的东西,噼里啪啦的。
我带着柳絮出了袁府,可谁知道才走到外面,便看到一个人在门口徘徊,我脚步停了停,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句:“表哥?”
这个时候背对着我的人转身看向我,真是他。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这里,他也看向我,见我拽着丫鬟出门,便问:“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
我这才想起什么,对他笑了两声说:“我……出去散会步。”
宋醇说:“可是十一点了。”
我又问:“你怎么在这?”
他也愣了一会儿说:“我……”他抬眸看向我说:“方便和我谈谈吗?”我看了一眼身边的柳絮一眼,想了想,便让柳絮先进去。
柳絮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宋醇,她忍不住在我身边提醒了句:“小姐,太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说:“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柳絮见我执意,她没有办法,便只能朝袁家走去,我和宋醇隔着一米距离,相互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我从阶级上走了下来,站在他面前说:“聊什么?”
可谁知道我这句话刚出来,宋醇拽着我便跑,我有些不明白情况,可是又不敢大喊大叫,只是被他拉着,当他将拉到一处隐秘处的时候,他将我推倒墙角说:“清野,跟我走。”
我没想到如今还会对我说这句话,我们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见我不回答,又摇晃了我一下说:“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要待这袁家?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非常了解,你不是一个甘愿在这里待着的人。”
我靠在冰凉的墙上说不出话,他又问:“那天外公和你说了什么?”
此时的我从未感觉到的疲累,我说:“宋醇,我说过我们都走不了,而我更加。”
宋醇抓住我的手缓缓一松,他说:“是你不想走,还是你真的走不了?难道你要生下这个孩子在袁家过一辈子?你的一生就要如此被他们摆布吗?”
宋醇忽然一拳打在冰冷的墙上,他咆哮着说:“你姐姐已经死了!你们一家全都死了!复仇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外公连你都要一起葬送在这里面吗?!”
我整个人顺着墙壁无力的滑落在地,我捂着脸颊,我哭着说:“我不知道,宋醇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要待在这里做什么,我不知道外公到底要我做什么,我永远都只能被架在这里,被所有人左右,可是我又能够去哪里,我们能够去哪里,难道你要将外公一个人抛在这里什么都不管?”
宋醇随着我一起蹲了下来,他握住我双肩问:“可是你呢?你要怎么办?你有想过自己该怎么办吗?”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脸。
宋醇说:“我们本不该把自己放在这种可悲的境地,死去的人固然可惜,可活着的人再一步一步往里面去葬送又有什么意思?”
我将手从脸上拿了下来说:“可我们就不报仇了吗?陆家那二十几条人命该怎么办?”
宋醇被我问住了,一时间我们都没说话,可是宋醇抓住我双肩的手还是没有松。
正当我们两个人都沉默时,忽然不远处传来叫喊声和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是袁家人寻过来了,我当即便推着宋醇说:“快走!”
宋醇看着我,还是不死心。
我又加重音量说:“你快走啊!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等袁家的人找到我们,我们两个人就百口莫辩,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他还是不肯动,抓着我的手说:“你不跟我走吗?清野,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我哭着说:“你走吧,你快走,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我将他用力一推,他摔在了地下,看了我一眼,那边寻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醇看了我最后一眼,便没有再犹豫,快速朝小巷子内窜了进去。
等袁家人赶到后,我立马从地下站了起来,才刚站起来没多久,袁家出门来寻我的人一把将我给围住,袁霖拿着火把站在最前头看向角落里的我,他将火把微微朝我靠近,看清楚我的脸后,他问:“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然呢?”我仰起头看向他。
他环顾了我四周,见我身边没有人,便又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柳絮呢?”
我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哭不行吗?”
袁霖又说了句:“柳絮呢?”
我说:“我一个人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说:“你一个人?”
我说:“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还要带个人出来让她们看看堂堂袁家少奶奶,如此狼狈的模样吗?”
我将挡在我面前的袁霖一把推开说:“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回到袁家后,袁霖一把踹开了我房门,他走了进来凶神恶煞的问:“你明明是带着柳絮一起走的,为什么她被你留在家里,而你却一个人出了门?你是不是去见那奸夫了?”
我没想到袁霖半夜在这里发神经,我冷冷的看向他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奸夫?什么奸夫?!”
他冲了过来拽住我的手,指着我肚子里孩子:“这个孩子是不是刚才那奸夫的?”
我冷声说:“你放手。”袁霖不放,依旧掐住我手臂,我用力将他推开说:“你给我放手!”
可谁知道我还没推开他,自己整个人反而反弹在了床上,床上摆着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是茶壶剪刀,被我这一撞,稀里哗啦掉了一床。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跑了进来,柳絮看到这样的情况,以为是袁霖要打我,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袁霖的腿说:“二爷!您不能这样,小姐怀着孕呢!这可使不得啊!”
不知道是柳絮哪一句说错了,袁霖一脚朝柳絮踹了过去,怒气满满的说:“滚!”然后指着摔在地下的柳絮说:“小姐?她现在还是穆家的小姐吗?怎么?连你这个死丫头都弄不清楚她现在是谁家的人吗?!”
柳絮被他踹在地下,捂着胸口痛苦的叫了出来,袁霖红了眼又想去踹第二脚,我将他狠狠一推指着他说:“袁霖,你要是再敢动手,你信不信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袁霖被我一推,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不过他手立马扶住了门。
柳絮怕他会打我,冲过来一把将我给抱住。
没多久,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王芝芝事情的袁太太,听闻了这边消息立马赶来,一见到里面这样的情况,当即便说:“哎呀!你们这大半夜的是在搞什么啊!闹成这样!”
她一看到被柳絮护住的我,以为我和袁霖动手了,便赶忙走上前来,紧张问我:“清野?你有没有事?你别生气啊,等会儿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她安抚着我,然后她又看向站在那的袁霖,走了上去又苦口婆心的说:“霖儿啊,你大半夜在这里闹什么闹啊,清野现在怀着孕呢,就算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讲吗?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袁霖对袁夫人说:“娘,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别管。”
袁夫人冷笑说:“我不管?那谁管?”接着她又朝我走了过来,暂时将我扶在位置上坐下,又让丫鬟替我去拿件衣服给我围上。
没想到在这一间隙中,袁霖忽然对一旁站着的丫鬟说:“去,现在过去把我东西全都搬过来,倒是越惯越猖狂,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竟然连让我的屋都不能住。”
一旁的丫鬟迟疑的看了屋内一眼,便什么话都不敢说,迅速跑了出去。
我势单力薄整个袁家只有两个丫鬟是我的,其余都是他袁家的人,那些丫鬟当然听他话了,很快便将袁霖的东西搬过来。
我气得全身发抖,那丫鬟刚将袁霖的东西摆好,我便起身走到床上将他的被子通通往地下扔,然后对屋内收拾的丫鬟说:“我看谁敢把他的东西放我屋里!”
我又砸了他的枕头跟衣服。
袁太太见我这样,急死了,她一把抱住我说:“清野!你别这样!袁霖是你的丈夫,在这里住是应该的,你现在扔他东西像什么话!”
我反手要推开王鹤庆,我说:“你给我走开!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现如今不就看在我怀你们袁家的孩子的份上,才对我如此百依百顺吗?估计等孩子生下来,我陆清野就成了你们家的一条狗!你别在这里给我惺惺作态,恶心!”
袁霖在一旁被气得脸颊通红说:“娘,你瞧她!你瞧她说些什么话,今天我非得治治她不可!”
他又冲上来便要对我动手,外面的仆人和小厮惊呼着一拥而上。
袁夫人也将我护住说:“霖儿!不可啊!”
袁霖被我气得没有理智,不过他被一堆的仆人给拦住抱住,根本过不来。
一旁的管家焦急的说:“二爷,您就消消气,别和少奶奶计较,她也是这样的脾气,可是就算千错万错,您也不该在这时候动手啊,她现在怀着您的孩子呢!”
袁霖将管家推开说:“什么我的孩子?我不承认这是我的孩子,你给我起开!”
管家哪里是袁霖的对手,随便一推小身板便在地下打滚,袁太太见袁霖发了颠,在袁霖赶过来时,忽然一抬手,便朝着他脸上正好一巴掌,这一巴掌极其的响亮,清脆,打得袁霖一懵。
他过了好久,才捂着脸看向袁太太。
袁太太大声问:“你清醒了没?!”
本来乱成一团的屋子,瞬间便冷清了下来,袁霖好半晌都没动,也没有说话。
那五个巴掌印在他脸上无比的显眼。
袁太太的气势丝毫不弱,然后指着门的方向说:“滚,现在就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虽然平时袁太太是很惯着袁霖的,不过这个时候,却格外的让人害怕,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袁霖不敢违背,也不敢再硬碰硬,他越过众人,冷冷的瞧了我一眼,又对袁太太说:“我走就是,你以为这个地方我想来?”接着,便松掉了脸上的手,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屋内的所有人都才松了一口气,袁太太扶着还在喘气的我在床上坐下,她皱着眉头说:“清野啊,你何必去跟那混小子计较,他疯起来谁都怕的,他和你好了一阵了,怎的就又突然吵起来了?”
我没有理她,袁太太见我还在发着抖,便用被子将我裹住,我将她手从我面前狠狠一打,指着门口说:“你也出去。”
袁太太愣了几秒,有些没听清楚。
我又说了句:“出去。”
她没想到我是如此的翻脸无情,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安抚我说:“好好好,娘这就走,你别生气啊,别气坏了身子。”便又立马对柳絮说:“瞧好少奶奶,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千万要说。”
柳絮红着眼睛应答了一声。
袁太太一步三回头走了后,柳红立马将门给关上,和柳絮一起哭了出来。
反而是我,有些呆滞坐在那好一会儿,我对柳絮说:“把地下的东西都收拾下,我想休息。”
柳红唉了一声,便去捡地下的衣服和被子,当她捡起来,又问我该放去哪里。
我说:“拿出去烧了,一件都别给我留。”
柳絮却没让她这样做,而是对柳红说:“你拿去二爷房里吧。”
柳红终究还是选择听柳絮的,柳絮哭着说:“小姐您就别和二爷置气了,这毕竟是在袁府里,比不得您在家里。”
柳红柳絮也是从穆府里出来的,以前虽然不是我的贴身丫鬟,但也还是认识的,这段时间相处倒也都熟了。
对于她的话,我也不说话,只觉得小腹疼得很,便让她扶我上床休息。
我躺下,柳絮便替我盖着被子,我睡了一会儿,刚才歇斯底里一场实在是太累了,便睡了过去。
只是让我没料想到的是,后面还有更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接踵而来。
第二天早上,我如往常一般醒来,在院子内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个丫鬟走了过来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有个小姐让她给我的。
我问那丫鬟,是哪个小姐让她给我的。
她说:“是二姑娘。”
我说:“二姑娘?”
那丫鬟说:“对,那人说她是二姑娘的丫鬟。”
因为提亲的事情,王芝芝没有再住在袁府,而是直接回了王府,我不明白她怎么会派人来信到这里,不过我还是没有多想,迅速的将信封给打开。
里面只有十个字,清野,速来见我,景洪茶庄。
我从椅子上起身,一把抓住那正要走的丫鬟问:“递信的人可还在?”
那丫鬟摇头说:“那丫鬟已经走了。”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套,我真的信以为真的认为,王芝芝可能是因为婚事来找我,因为目前也只有这件事情能够让我们两人有交集,她也才会如此焦急。
我放走了那丫鬟后,便让柳絮给我换了衣裳,一早出了门,柳絮跟在了我后头,不断问我:“小姐,如今还这么早,您走那么快干嘛?”
我没有理她,当我们停在景洪茶庄门口时,我对柳絮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下来。”
柳絮说:“我不能跟您上去吗?”
我说:“我很快。”
她也没再说什么,我径直上去后,便有个小厮走了出来问我:“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环顾了一圈大厅后,便问:“是否有位王姑娘?”
小厮说:“有的,有的。”便领着我迅速上楼去,到达二楼后,小厮将我领到一间包厢门口说:“王姑娘就在里头等您。”
我看了那小厮一眼,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进去后,我在房间环顾了一圈,没有人,便又朝着里间走,走到最里面,便瞧见有个穿素色旗袍的苗条女子正站在窗口看风景。
王芝芝平时也喜欢穿旗袍,我便笑着唤了句:“小姨。”
站在窗口的女人,在听到我声音后,忽然转身看向我,可见到的不是王芝芝那张脸,而是仙乐阁的林婠婠。
她瞧着我,依靠在窗口,朝我莞尔一笑说:“陆小姐,好久不见。”
我左右看了一眼,确实没有见到王芝芝,便知道是她冒充了王芝芝邀我出来的,我看向她不是很明白问:“为什么是你。”
林婠婠笑着说:“陆小姐还记得我。”接着她便从窗口起身,走到我面前说:“我今天是想和您聊聊的。”
她指了指后面的椅子说:“不如一起坐坐?”
既然如此,我也笑着说:“好啊。”
我倒想看看这林婠婠千辛万苦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随着她朝茶桌边走了去,我们两个人一起坐下后,她并没有随我一起坐,而是替我斟了一杯茶,便起身退到不远处的古筝旁。
屋内帷幔缭绕,没关的窗户散着风进来,倒是将袅袅坐在那的林婠婠,衬托得如诗如画一般娴静美好。
她纤细的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勾,美妙的音符便从她指尖泄露,她调着琴弦说:“我为陆小姐弹奏一曲如何?”
我凝视着她说:“一直听闻仙乐阁的婠婠姑娘,是出了名的琴技无双,今日有幸一听,是我的荣幸。”
对于我的话,她只是笑了笑,将琴弦调好后,便弹了一曲湘妃泪。
刚起了调,她便说:“我和二爷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当时袁家在王潭那一战,打了个大胜仗,我被邀请来这里献曲,二爷就坐在您现在坐的位置上,听我弹琴。”
我笑着说:“当时的他,一定也如我一样被婠婠小姐的琴技与风华所折服。”
她弹着琴说:“折服算不上,但是二爷却是屋内听得最认真的一个。”
我说:“那他一定是你的好知音。”
她嫣然一笑,不反驳,而是继续悠悠说:“后来,自那场宴会上后,二爷每每都会来仙乐阁听我弹曲儿,于是我们就那样相识了,相知了,那时候我深知自己的身份,我也从来都不敢奢望什么,只希望脱去这贱籍,去袁府给二爷当一名丫鬟也是不后悔的,我甚至在很久以前便在想,二爷未来的夫人会是何种样子呢?是美丽,是温婉,还是得体呢?直到那天在胭脂铺上遇见,我一眼就认出了您。”
她没有看我,只是认真弹着琴,自顾无人的说:“您身上有着世家女子的一切的骄傲,是我这种风尘女子无法企及的,那时候二爷尚且还有几分怜惜我,我也一直在等二爷来接我回家那一天,可是等了这么久。”她停下了手上动作,抬眸看向我说:“二爷却只给了我一句,是我负了你。”
我静静注视着她说:“我有让他纳妾的。”
她笑着说:“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谢您,只是最终不同意的却是二爷。”
她从琴旁边站了起来,和我对视,半晌,她最先移开视线,从袖子内掏出一样东西问:“您能替我给二爷一样东西吗?”
我说:“什么?”
她将一枚玉坠递给我:“这是我和二爷的定情信物,既然如今情已死,那便把它还给该还的人。”
我将那枚玉佩拿在手上看了一眼,看向林婠婠问:“就这样?”
她说:“就这样。”
我笑着说:“那好,既然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她浅笑朝我行了一礼说:“好,劳烦陆小姐了。”
我便从椅子上起身,最后再看了林婠婠一眼,没再停留,朝着门外走去,在我即将要下楼时,林婠婠忽然从包厢内又追了出来说:“我还有话要对您说。”她话才说完,刚到达我身边,突然脚下动作一崴,整个人朝楼下倒了去,我立马扶住她,问:“婠婠姑娘可有事?”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人都不稳的晃了晃。
好半晌,她说:“我很好。”不过,下一秒她嘴角便忽然勾起一丝笑容,她忽然握住我那只拿着她吊坠的手,摁在了她胸口,正当我皱眉疑惑她是何意时,她忽然大声尖叫了一声,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她身体往后倾斜,便急速朝楼下滚去。
也不知道滚了多圈,她滚在了楼脚下,正好有人从外头进来,立定在她身边。
忽然一切都安静了,躺在那男人脚边的女人,艰难的伸出手唤:“二、二爷。”
她咳嗽了一声,一口血便喷在了男人的军裤上。
我的手还保持着去扶她的动作,楼下的袁霖缓缓抬眸看向我,一脸不敢置信看向我。
在他脚下的女人,细声哭着说:“二、二爷,别怪、别怪她……”
袁霖一句话都没说,抱起脚下的女人,便朝外狂奔,柳絮从外面赶进来,不小心便撞在了他身上,他一脚将柳絮踹在了柜子上。
那桌上的瓶瓶罐罐,在地下摔得稀里哗啦,袁霖跑到车旁对着司机咆哮了一句:“开车!”便抱着怀里的女人迅速钻进了车,车子便从景洪茶庄急速开走,马路上一堆的兵马在开道。
柳絮费了好大劲才从地下爬起来,走到我面前,哭着说:“小姐、二爷、二爷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袁霖会突然之间来这里。
可是接着,我没想到的事情还有更多,当我和柳絮回到家里后,我感觉小腹一阵坠痛,起初我以为只是像昨天晚上一般,过一会儿就会好,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后,我感觉下体黏黏的,我一把抓住柳絮的手说:“柳絮,去、快去喊医生。”
我才刚说完,外面便传来脚步声,袁太太便从外面高高兴兴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端着碗汤药的丫鬟,她在屋内巡了一圈,瞧见我正坐在椅子上捂着肚子,便笑着走过来说:“清野,娘给你熬了……”她话还没说完,见我神色异样,身体正因为疼痛而扭曲,便冲了过来抓住我摁住小腹的手,尖声问:“清野,你怎么了?!”
我回答不出来,只是用手死命摁住小腹,我额头上全是冷汗,接着袁太太看到我裙子上血迹,对着身后的丫鬟便是一顿大叫:“快去喊医生!”
丫鬟吓得手上的碗都没端稳,摔在地下后,也顾不上收拾,她提着裙子拔腿便朝外跑。
她们才刚合力将我扶到床上,之前那跑出去的丫鬟,又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跑了回来大喊着说:“太太!太太!一直替小姐看病的老中医跑了!”
袁太太说:“什么?跑了?!”一时间她也拿不定注意,便又再次吩咐:“快去找别的医生来!”
那丫鬟慌张的哎了一声,又迅速往外跑。
在这个过程中,袁太太一直抓着我手问:“清野,你有没有怎样?你可千万别吓娘啊。”
我浑身都是冷汗,我感觉那血源源不断从我下体流了出来。
没多久那丫鬟便立马带了个白袍医生过来替我检查,袁太太把刚进门的医生拽住,神色焦急说:“医生,您快帮我瞧瞧我孙子怎样,求您一定要好好瞧瞧啊。”
语毕便拉着他朝我床边走,那医生坐在我床边后,便开始替我诊脉,我苍白着唇将手递给了他,他诊了一会儿,松开我手便问:“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鹤庆在一旁插话:“她怀孕了,现在下体正在流血,您快瞧瞧孩子怎样了。”
那医生听了这话,问王鹤庆:“怀孕?”
王鹤庆说:“是啊!”
医生笑着说:“可小姐没怀孕,我没诊到她怀孕的脉象。”
“什么?!”王鹤庆冲了过来,满脸惊愕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医生被王鹤庆的反应给吓到了,不过还是说了一句:“我刚才替小姐检查了,她确实没有怀孕。”
王鹤庆又指着我说:“那她身下的血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是月事。”
接着王鹤庆的身体不稳的摇晃了几下,就连柳絮都有些没站稳,她冲过去跪在医生面前,哭着说:“医生!我家小姐怎的会没怀孕呢!明明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您是不是弄错了?求您再诊一次。”
那医生听柳絮如此说,他依旧无比肯定说:“我已经诊断的很清楚,你们家小姐确实没怀孕,她来的只是月事。”他话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另外找的医生过来,看他说的情况是否和我一样。”
王鹤庆已经软坐在了椅子上,她有气无力的对丫鬟说:“快,快把薛医生喊过来。”
丫鬟说了声是,便又慌忙跑了出去,没多久又来了一名医生,继续替我诊脉。
那薛医生是袁家的家庭医生,只是不负责我的胎,所以我也没瞧见过他,他捏住我手腕替我诊着,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化莫测,袁太太紧张的问他:“怎样?”
薛医生看向袁太太说:“少奶奶,是真未怀孕。”
袁太太还是有些不相信,她问:“是真的?”
薛医生说:“是真的,少奶奶没有怀孕。”
袁太太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还是她的丫鬟春香从后面一把扶住了她。
好半晌她稳住身子后,疲惫的说了一句:“好的,薛医生我知道了,您走吧。”
那薛医生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袁太太一眼问:“您没事吧。”
袁太太摆摆手说:“我没事。”
医生也不好再多说,便提着药箱从这里离开。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安静得可怕,袁太太终于将视线投向我说:“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答话,也没有人说话,我靠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
袁太太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说啊!”
柳红在一旁跪下,哭着说:“太太,我家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袁太太似笑非笑看向地下跪着的柳红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是她怀的,你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要问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柳红哭着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太太,我们小姐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以前没有怀过孩子,是否有地方弄错……”
袁太太忽然指着柳红说:“拖下去,把这贱婢狠打二十大板!”接着,袁太太又指着我说:“还有她,假怀子嗣,以此在府中作威作福,给我拖去柴房闭门清醒!”
很快有人冲了进来,一把架起柳红便往外拖,柳红哭着挣扎说:“太太!您不能这样对待小姐,您不能!”
柳絮从地下哆哆嗦嗦爬到袁太太面前哭着说:“太太,小姐好歹是穆家千娇万宠长大的,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罚她,到时候您怎么向穆家交代,怎么向我们先生交代。”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袁太太,她一巴掌甩在了柳絮的脸上说:“混账东西!拿穆家来压我!穆家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穆家在我们袁家不过是讨口饭吃,这种事情还轮得到给穆家交代吗?!”
她又用手指着我,对柳絮说:“自己养出来个什么东西,你们穆家没点数吗?好啊,要交代是吗?”她站了起来愤怒笑着:“我正要问你们穆家给我个交代,我们袁家哪点对不住你们穆家?竟然给我们袁家塞了个这样的货色进来!”
接着,她又朝外面的士兵吩咐:“来人!把她给我架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给她一口饭,也不准给她一口水!”
柳絮见我一直坐在那不说话,朝我扑了过来嚎啕大哭着,使劲摇晃着我说:“小姐!您解释啊!您快解释啊!”
我始终都没有动,只是傻傻的看着这一切。
柳絮见我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她从地下爬起来就要朝外跑,王鹤庆料到她要去穆家报信,便立马对门口的士兵说:“快把她给我拦住!给我拖出去杖毙!”
柳絮死命挣扎着,她歇斯底里说:“太太!我不是你们家的丫鬟,您没有道理这样对我们!”
可是柳絮这些话,哪里会有人听,很快便被士兵们迅速给拖了下去,过了好久都能听见她在惨叫着说不能。
没多久我被人拽下了床,像是被人拖破布一样从房间拖到了柴房,我被丢了进去,丢在了柴堆里。
袁太太站在门口指着我说:“等我找到那和你串通好的老中医后,看我怎么扒你皮!我说你怎么这么老实要生下这孩子,原来是用这孩子,在府里猖狂无比,作威作福啊!”袁太太大冷笑了两声说:“好啊,好一个穆家出来的陆清野。”
她对一旁的士兵说:“把她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接着那扇门便被人狠狠关上,落上了好大一把锁,我望着周围的一切,忽然觉得一切天旋地转,天昏地暗,我人重重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听见有老鼠在我脑袋上窜来窜去。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我再次醒来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我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妈子,她将一碗馊掉的饭丢在我面前,叼着牙签说:“吃吧,我的少奶奶。”
她翻了个白眼,大约是里面的气味难闻死了,她又走了出去,门上又被落下锁。
我被那盆冷水浇得浑身冰凉,那碗被老妈子丢在地下的饭,很快引来一堆老鼠,那些老鼠在碗内把食物抢夺一空。
我笑了两下,又趴在地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是谁在唤着我的名字,一句又一句,我迷蒙的睁开眼去瞧,居然是宋醇。
他见我醒了,快速将我扶了起来,捧住我的脸关切问:“你有没有怎样?”
我摇晃着身子,有气无力的问:“你怎么在这。”
他快速松着我身上的绳子说:“我混进来的,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接着他将我身上的绳子接下来后,便将我背在身上,想要带我出门,可还没走到门口,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袁霖持着枪站在门外,朝着我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宋醇背着我缓缓往后退。
袁霖用手上的枪瞄准宋醇的脑袋说:“你就是她的奸夫?”接着他低低笑出声说:“那天晚上她去见的人,也是你。”
宋醇将我护在后背,和袁霖对视问:“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袁霖依旧在一步一步逼近,当宋醇背着我退到无路可退后,他用手上的枪顶在了宋醇的脑袋。他又笑着瞟了我一眼说:“怎么?陆清野,这次被我亲手抓到,无话可说了吧?”
我对袁霖说:“有胆子你把我和他一起杀了。”
他说:“我不会杀你,我会留着这个奸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多么的人尽可夫,还有,你不是一直觉得有穆家撑腰,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吗?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们穆家怎么给我们袁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