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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尹如初瞪着他，脸色有点冷。
秦风微喘着粗气，僵硬的表情已是几近崩溃的边缘。
“今天，今天那几个乞丐，是锦苍的？”
他的质问让她心头一沉，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锦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漠否认了，没有一丝心虚。
秦风闻言沉沉笑开了，笑开之后，是更加用意地将她按到门板上。
“你还想说谎到什么时候！我问过玉容了，她说你回府的时候，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可怜的乞丐！若不是我找人去查了他们的身份，我还不知道你竟然真的跟苍澜勾搭上了！”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了。
尹如初看着眼前这张无比扭曲的俊颜，见已经瞒不住了，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给我松手！”她冷着声，如是说道。
秦风瞪着眼，想从她眼中找出一丝心虚与愧疚，但是，他失望了。
她的眸子冷的像冰，坚定执着得像铁，唯独没有有愧于他的内疚。
这的发现让他满心的颓然、暴怒、不是滋味。
“说！昨晚从包厢里出去的，是苍澜对不对！”他执着地想要从她口中逼出答案，“你一结束就回包向去，为的就是和他幽会是不是！”
尹如初却只是垂了眸，冷冷盯着他压着她的手，淡漠出了声，“如果我真的愿意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废了你的手，你要不要试试？”
他疯狂而冷峻的眸子缩了缩，然后缓缓放下了手。
她的眼神，他看的清楚。
如果他再坚持下去，她绝对会真的动手。
蓦地，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被对方当猴耍了。早上，他还在因她对尹齐放的话而暗自窃喜，如今，他突然便彻底领悟了，她已经彻底不爱他的事实。
“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已经，完完全全，连一丝一毫都不在乎我了？”
末了，他瞪着有些发红的眼，沉沉问出口。
尹如初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现在问这个，是不是也太迟了。”
秦风听着她完全肯定的回答，忽的扬天大笑了两声，这才推开了她，开门准备离去。
她没有阻止，但在他跨出房门后，忽然又出了声，“等一等。”
他停住，没回头。
她冷静发问：“那几个小乞丐呢？你没对他们怎么样吧？”
秦风听着她冷然的话，忽然转回了头，俊颜上满是暴戾。
“怎么样？我哪会对他们怎么样。苍澜都将人塞到我眼皮底下了，我要是不还点惊喜给他，不是就让人诟病我秦风没礼数了吗！”
尹如初闻言一颗心顿时被提起来了，“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秦风忽的嗤笑了一声，“很快，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转过头快速离去，没有再停留一分一秒。
她站在门口，下意识皱了眉。
玉容站在不远处，垂着头，不敢吱声。
倒是岑儿靠过来，眼神有些复杂，“怎么的，你真跟苍澜那个绣花枕头在一起了？你带那几个小家伙进来，就是因为苍澜？”
尹如初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头，“我没和他在一起。还有，你也别叫人家绣花枕头了，他心思不坏。”
岑儿难得没顶嘴，只是朝秦风离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那现在怎么办？那位爷肯定是要去找茬了。”
她也是有些心烦，犹豫了两秒，还是留下一句“我再出去一趟！”，便快步出了院子。
秦风似乎下了命令，她再去马房要马车时，管事的皱着眉，一脸为难。
尹如初没有浪费时间，没必要为难下人，所以直接掉头走出了府。
老远的，她看见府门大开，秦风坐着马车扬长而出。
她加快了脚步，却在门房那，被拦下了。
“王妃，爷刚交代了，不让您出府去……”
尹如初冷漠得捏了捏手，看向他们，“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打人的事，现在我给你们三秒时间，要嘛让开，要嘛，准备断子绝孙。”
她的话让几个门房顿时悚然一惊，不由自主得夹了夹腿。
两秒后，管事的老李蓦地一倒，然后抱着腿“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其他门房见状愣了愣，哪有不明白的，马上有样学样躺倒了下去。
她也是有些汗然，觉得这个老李也是个人才了。
不过今天没时间了，她快步冲出了府门，然后随便在大街上找了辆马车，直奔质子府而去。
一来一回天色早就已经暗下了，质子府在京城较为偏僻的南区。北方的秋天，已经有些萧瑟了。她一路颠簸而去，只觉得窜进马车的凉风，有一丝钻进骨缝的凉意。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她随手付了银子，忙不迭地下车敲开质子府的大门。
苍澜的质子府并不怎么豪华，但在这一片平民区里，也算得上的豪华大户了。
别院的大门离里头的里屋尚且还有那么一段距离，但透过半高不矮的围墙，还是能看见里头灯火通明。
她用力敲着门，可却无人来应。
秦风的人马明明早她一步，此刻肯定已经在里头了，不可能会这么安静。
尹如初犹豫了两秒，后退了两步。
然后，一个旋转回旋踢，一脚踹开了质子府的大门。
刚刚送她来的马车夫还在理银子，见状抖了抖，直接揣进了怀，掉头快速离去。
尹如初快步进了门，直到离得近了，这才听见里头一声又一声的闷哼。
她心头一颤，立马上前踢开了门。
只见苍澜跟沙包似得被绑着，身边围着四个蒙面黑衣人，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的，全身已经没一块好地儿了。
这画面，倏地让她想起了曾经遭受的羞辱，以及岑儿那晚那被打断腿遍体鳞伤送回来的样子。
“你们给我住手！”她大吼着上前，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人用力甩了出去。
盛怒之下爆发而出的蛮力是恐怖的，一百几十斤的大汉，在她手里脆弱得就像个孩子。
余下三人见状愣了愣，停了手，眸光中有些忌惮。
尹如初大口喘着粗气，几乎愤怒到了极致。但是她还在深呼吸，知道这事闹大了，其实对苍澜也不会有好处，所以她还在控制情绪。
“出去告诉你们主子，现在，打也打过了，该滚了！我知道他就在附近！所以，你们可以滚了，现在，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还有些许颤抖，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但却更加说明了她此刻含怒的心情。
黑衣人们目目相觑，犹豫了两秒后，还是去扶起了倒霉的同伴，出了质子府。
见人都走了，尹如初这才颤抖着蹲下身，摘掉了塞在苍澜嘴巴了的布。
她很愤怒，也很难过。
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苍澜，她莫名的一阵愧疚。
“对不起。”
说到底，秦风的愤怒还是因她而起。
苍澜一只肿胀着，没办法睁开。另一只眼流着泪，满是委屈。
他缩了缩身子，每动一下，对他而言都是要命的疼。
他不怪她，疼得眼泪鼻涕直流，然后窝到了她的脚边。
直到这一刻，他这才呜咽一下哭出了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们都欺负我……”
尹如初很难过，看他哭得跟个孩子似得，第一次难得没有动怒骂他。
她僵了僵，坐到了地上，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她只能如此低声安慰。
小人物的无奈尚且可以跟生活搏斗不肯屈服，那像苍澜这种本身就带着重大意义的人呢？他该如何怎么反抗？
想到这，她也是满心无奈了。
她看不起那些胆小懦弱的人，可苍澜，总是让她想起曾经也孤苦无一的自己。
她得承认，她是有些放不下他。即便他们根本都算不上朋友，但他确实需要帮助。
苍澜哭了许久，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出了声。
“你知道吗……原本，不该是我来盛国的。”他的眸光空洞麻木，被打破了的嘴角含着一丝丝的悲凉。
尹如初没做声，她知道，他也有他自己的故事。
而现在，他想说，那么她就听。
“我有一个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父皇很宠爱我们。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兄弟，手足相残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可就在父皇决定质子那一天，他带着人，从我房里翻出了写着父皇生辰八字的人偶……”
“父皇震怒，当即决定了将我送到这里，甚至连我一声解释都不愿听……”
“这么多年来，我真的好想好想问一声皇兄，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可是，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她没作声，可心里却替他堵得慌。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那一座皇位了。
她知道苍澜比她更清楚，可却不愿意相信。
苍澜靠在她怀里，最后，只剩下无数个“为什么……”
尹如初沉默了许久，这才扶正鼻青脸肿的他，“想知道为什么，就回去堂堂正正问他。你看看现在的你，还是曾经的苍澜吗？现在的你还有资格站在他面前吗？”
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不容许他有一丝闪躲。
他的眸光闪了闪，先是燃起一丝希望，又倏地泯灭了。
他懦弱低下了头，摇了摇头，“我是质子……盛国是不会允许我随意回去的。”
她无法看他这自怨自艾的模样，皱了皱眉，凝肃问道：“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只要你想回去，就总会有办法！”
苍澜沉默着怯怯抬起了头，笑了笑，有那么一丝哀伤。
“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逃出去？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帮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笑话。没有人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帮一个笑话的。”
尹如初皱皱眉，“我会帮你。”
他怔了怔，眼中倏地流露些许感动，好像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可感动过后，他却摇了摇头，“你我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你不需要为我冒这个险。七王妃，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再拖累任何一个人。你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孤男寡女如果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说罢，他摇摇欲坠站起了身，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开始推她出去。
可以他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推的动。
苍澜刚碰到她，身子便一软，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尹如初揪着心，想到自己瞒着尹齐放，不也是不想拖累对方吗？苍澜这么做，也是这个目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保全了他最后的一丝俊强和尊严。
“我马上走。”她答应他，然后蹲下身，将他扶到床上，“你宅子里的下人呢？我让他们来照顾你。”
苍澜咳了咳，有些落寞，“不知道，刚刚那些人冲进来的视乎，他们都跑了。你走吧，我没事，等过一会，会有人回来看看情况的。走吧，快走吧。”
她见他这般坚决，只能咬了咬牙，转身出了质子府，找辆马车立马往七王府狂奔而去。
她要去找秦风，她必须让他明白，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会疯！
原本还难得热闹了一会的质子府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躺在床上，一只眼肿胀闭着，另一只微微张开，黑白分明。
尹如初走后不久，他的屋里就进来了一名黑衣人。
那人的身形中等，步履平稳，不似之前那些黑衣大汉那么沉重。
他进来是传话的，并不是来找事的。
这是秦风的交代，等她离开后，无比要有人进来给苍澜一个警告。
对于黑衣人的到来，苍澜没有太惊讶。
“他让我警告你，不该接触的人少接触。否则下一次，就不是挨顿揍这么简单了。”
黑衣人平静开着口，话里的他是谁，对方肯定能猜得到。
苍澜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出了声，“你那边，可以加快动作了。”
黑衣人点了头，却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他对尹如初的态度有所变化。”
“无关紧要。”苍澜淡漠开了口，“就凭秦风，就算他想挽回，尹如初也未必会再如他的意了。你务必加快动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黑衣人闻言道了句“是”，便无声无息出了质子府。
秦风早就已经离开的，但却不是回质子府。
他的目的地是百花苑，然后，进了言清的房门。
像言清这种艺伎，是不陪客的，除非她自己愿意。
巧的是，在今天之前，恐怕像秦风这种男人来上一百遍，她也依旧不会心软。可今天，她却开了门。
“像姑娘这样的秒人，何必在这种地方蹉跎青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言清点了头，赎身离开了百花苑，没有一丝留恋。
这对众人而言，几乎算是一个深水炸弹一般，一时惊起了万千浪。
言清一声不响的进了七王府，停止了她的艺伎生涯，没有任何预兆。
就连百花苑的老鸨，也是错愕不已。
言清再京城已经成名两年了，多少公子哥拜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见她动过一丝芳心。可如今，竟然突然从良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唯有房中皱着眉，一脸凝重的云潇。
言清愿意跟秦风走，无非就是避免少主罚她回地底。
她劝对方回去重新调整情绪，可眼下言清却已经越走越极端了，竟然为了留下，擅自跟秦风去了七王府。
难道，她就真的以为躲进七王府，少主就没有办法抓她回去了？
云潇无法理解，对方明明是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一点上，错的这么离谱。
秦风一个人来，然后风风光光带着言清回去了。
一时间，第一艺伎赎身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尹如初赶到质子府时，他就在不远处观望着。既然她敢这么肆无忌惮维护另一个男人，那么他也不是做不到再找别的女人进府！
言清和她之前的纠葛，他已经大致了解过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地让她登堂入室的。
只是原本，他听说这个第一艺伎格外清高，从没有看上过什么男子的。没想到他今天找上门时，对方竟然微微思虑的一会，便点头同意了。
这让他不解的同时，也暗暗得意自己的男性魅力。同时，也更期待尹如初看到她时，会有多么惊讶和不悦了。
只不过，他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
尹如初回府的第一时间，便怒气冲冲进了厨房。
她随手拿了一个空竹篮，装满了柴，然后带上火折子就往秦风的书房而去。
迎面而来的下人们没有一人敢拦她，只敢眼睁睁看她呼啸而去。
她们隐隐有了预感，可谁都不敢想象她真的有那么疯狂。
直到她背着柴进了屋，然后点燃了书架上的藏书潇洒而出后，这才有人尖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失火啦……”
她们尖叫着，看着尹如初的表情简直是见了鬼。她们从来没想到，这肥胖子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斯境界。
如此光明正大烧了书房，她根本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这一声惊叫声引起了骚乱，尹如初面无表情将那出声的下人身边，反手就是一巴掌。
巨大的力道将那下人掀飞了，幸好是个糙汉子，不似丫鬟那么柔弱，但也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
然后他张了嘴，一颗带血的槽牙从他嘴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扇了扇肉肉的手，环视了众人一眼，淡淡出了声，“谁再叫一句，下场就和他一样！”
这句威胁顿时让众人闭了嘴，然后各自埋头狂奔而去，假装自己压根没看见过。
王妃的暴力她们反抗不了，到时候王爷来了，肯定又要责怪到她们头上。所以，还不如干脆假装不知道的为好。
尹如初见人都跑了，干脆伸手拽起地上的倒霉蛋，恶狠狠出了声，“你给我在这呆着！要是王爷回来之前敢有人过来浇一桶水，我把你的牙扇光！”
她的话跟她脸上的横肉一样的暴力，倒霉蛋哆哆嗦嗦应着，心底止不住的后悔。要不是刚刚嚎那一嗓子，怎么会惹到这女恶霸呢！
她哼了声，回了自己的小院。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黑暗中，那隐隐的火光格外明显。
岑儿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一见她进来，就跛着脚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
尹如初看了她一眼，沉沉开了口，“那渣男带人去把苍澜打了一顿。”
“什么？”岑儿差点脸都气歪了，“那你呢？你有没有阻止他？”
她摊了摊手，“没赶上。”
岑儿闻言顿时一脸难以置信，“所以呢？你就这么算啦？”
尹如初带着她回房坐下，很是风轻云淡开了口，“没有，回来的时候我放火烧了他的书房。估计等下他知道后，就要找我兴师问罪了。”
岑儿闻言一阵的目瞪口呆，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就算是她的身边人，也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丧心病狂的。
尹如初叹口气摸摸鼻子，也是有些感慨，来了这么些时间，她杀人放火都干过了，接下来是不是有可能连奸淫掳掠都顺手办了算了？
岑儿听着她叹气，然后回了神。她咽了口水，丧气出了声，“那……你就在院子等他来吧，我先睡了，省得又倒霉得被牵连到。”
她说着，拍了拍尹如初的肩，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尹如初也是有些无话可说，岑儿这丫头真的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不过大概也是她自己惯的。
于她而言，身边留着个朋友的感觉，总比留着个仆人的感觉好。
她出了屋，岑儿也迅速熄了灯。
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薄凉的月光。
秦风没让她等太久，大概半个小时不到，便怒气冲冲出现到了她的面前。
树叶遮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脸，唯有那一双淡漠且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着光，闪烁着他从来未曾发现的玲珑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