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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照顾我的两个佣人,一个照例去楼下和之前的那位妇产科医生汇报情况,另一个被我支走去了厨房,两个人都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我走进沈亦霆的书房,将门反锁上。
盯着那个书架,我不免又想起了那日他和我说不要登高爬低的,他可能真的是知道什么吧。
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我有想过,沈亦霆真的变了,哪怕他还是惜字如金,可是他似乎挺疼爱我腹中的孩子,对我也是尽量的温和。
然而,无论他做什么,发生的事情不会再收回。
我跟他从最初的开始,就注定了今后的离别,只是我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以前看《小王子》,里面有一句话说: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
我从未想过驯服沈亦霆,我只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真情,可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眼泪却是从来也没有断过。
爱情是这世上难以言尽的无常,我和沈亦霆之间交织太多的伤害,有成了植物人的沈易康,有死了的丽儿,还有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也许,盛放的爱逃不开恨,它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散发出一抹幽幽的血腥。
我走道一旁搬来了小圆凳,接着踩了上去,驾轻就熟的拿开了书,让里面的暗格露了出来,踮起脚尖,我伸手要把里面的文件够出来,但可能是因为上次我有些紧张的缘故,文件掉落的位置有些靠后,我够不到。
再踮起一点脚尖,我触到了文件,但是手背也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刺破了。
动了动手指,似乎是一个刻着花纹的盒子,我本没有多想,但是文件的一角似乎压在了盒子的下面,我无奈之下只好把盒子拿了出来。
没成想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上面刻满了那种欧式的花纹,十分华贵复古,就像贵妇人的首饰盒,这样的东西和沈亦霆有什么关系?
我将文件放在了一旁,打开了盒子。
入眼的第一件东西就令我顿时湿了眼眶,是丽儿画的一幅画,就是那次她去机场接我时,给我看的那幅,上面有我,有她,还有沈亦霆。
我现在终于知道那次烧画的时候,我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儿了,就是少了这幅画,原来是被沈亦霆收了起来。
他要这画做什么?留作纪念?
真是可笑啊,他明明是那样的不在乎,若是在乎,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拿丽儿的命来威胁我!
我不想去多想这其中的缘由,就把画放回去,可是偏偏又看到了静静躺在角落里的那条紫蔷薇的项链。
手指抖了抖,我想去摸摸这项链,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这项链我留在了美国的那间公寓之中,连同他当时逼我签的协议,一并都没有带回来,我以为这项链于我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紫蔷薇,禁锢的爱。
沈亦霆,在你心里我究竟是算什么?
你不想放过我,却从来没说过你要和我怎么样,我要的不是什么海誓山盟,只是你一句肯定的话就好,可是你从没有过。
现在你要和蒋涵结婚,还把我强行留在诺澜公馆里,难道想要永远禁锢我,让我做你的情人吗?
摇了摇头,我的孩子不能成为私生子。
我把丽儿的那幅画放回去,却又看到更多我不该看到的东西……
……
“陆小姐,我和医生已经说了您近期的情况,您还有没有什么要和医生说的?她还在楼下待命。”一个佣人和我说。
我站在飘窗前,双眼空洞的看着外面,整个人就像是万箭穿心。
“陆小姐?”佣人又喊了一句。
深吸了一口,我微微抬头把眼泪逼退了回去,说:“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出去走走。”
佣人说:“刚才医生也说了,您应该适当运动。那我现在就和董管家说,我们伺候您出去转转。”
“不必了,”我说着,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就是突然觉得好冷,“就和上次一样,让小陈带我去商场,我在里面转转就好。”
“好的,陆小姐。”
两点刚过的时候,我到了前院准备上车。
董管家站在车旁递给了我一个袋子,说道:“如果觉得身上的外套厚就换成这个,不要冷热交替染了风寒。”
我接过董管家的袋子,不由自主的问:“是他的吩咐吗?”
董管家点点头,和我说:“你的一切,他一向亲力亲为。”
攥着袋子的手紧了又紧,我什么也没说,弯腰进了车子里,董管家在为我关门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她说:“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和先生出发去瑞士。”
我垂眸,依旧什么也没说。
小陈把车子开的不快不慢,约莫四十分钟开到了市区里,然后停在了商场的门口,下车时,他笑着说:“陆小姐,您要是买东西了,就叫我上去给您拿。”
我点了下头,进入了商场。
走在算不得热闹的商场里,我的心就像是死寂一般的平静着,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才会如此。
我在商场里绕了一圈,从另外的一个门出去,然后叫了一辆计程车前往和蒋川约定好的地点。
咖啡馆里,我走进了爵士包间。
里面只有一个男人,并不见蒋川,那人本来正在喝咖啡,见我进来以后就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我是蒋总的助理,我姓夏。”
我点了点头,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平平,就是那种放到人堆里绝对找不来的那种,唯一的特点,就是他的右眼皮上面有个痦子,除此之外真的找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他为我拉开了椅子,说:“今晚的慈善晚宴,蒋总也要参加,所以自然也要忙碌一番不便前来,就我派我来了。”
我又点了下头,然后说:“那你不介意我和蒋先生确认一下吧?”
男人笑了一下,跟我说道:“您这样谨慎是对的,请您确认。”
我给蒋川拨了过去一通电话,确认无误这个男人确实是他派来的之后,这男人也没再废话,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我,并且在一旁说:“这里面有南方滨城市中心一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写得名字是您新身份的名字,而关于您新身份的资料和身份证也在其中,您可以稍后熟悉一下。至于那张卡,密码六个一,里面有一千万。”
“一千万?”我反问了一句。
男人点点头,接着说:“不错,蒋总说您帮了他大忙,这多加的五百万是他的额外感激。”
我看了看那张银行卡,半天说了句:“这多的五百万,我不能要。”
“为什么?”男人问了一句,“这是您应得的,不必觉得有什么。”
我看着这个文件袋,知道新的生活就在眼前,只要我把包里的那张纸交给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一切我就可以唾手可得。
我的孩子可以正大光明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有钱,可以给他最好的,这是这段时间我最想要的,可为什么这些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是不想碰它分毫呢?
“陆小姐,您在想什么?”男人语调顿挫了一下,眼中多了些防备,“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蒋川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故作一副思索状,我说了句:“我想去趟卫生间,并且想想这多出来的五百万的问题,您稍等我一下好吗?”
男人沉默了,而我握着包包的手将袋子攥的紧紧的。
过了好几秒,男人说了句:“那您先去吧,我在这里等您。”
我笑着点点头,出了包间之后快步去了卫生间。
一进去,我就用冷水不停的泼脸,可是这水怎么凉,也浇不灭我心中的那股火焰。
沈亦霆!
你就是个混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情冷漠的对待我,为什么不一直这样下去?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是那个受伤害的人!
……
我坐在卫生间外的小化妆间里许久,直到那男人沉不住气来找我。
扭头看了看镜子里的我,脸色确实不太好,应该是可以瞒得过去的吧,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便拿凉水又洗了一把脸。
又照了下镜子,这时的我,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病态十足,我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了,然后就出了卫生间。
男人见到我有些不满,说道:“您这卫生间未免去的太久了。”
我无力的扶着门框,故作虚弱的说:“夏先生,实在对不住,我突然……我是个孕妇,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肚子很不舒服,您可以带我去趟医院吗?”
男人一听,自然是不愿意,张口就要说话,我赶紧用手捂住肚子,并自然而然的把包递给了他,说道:“拜托您了,我肚子真的不舒服。”
他看了看我给他的包,走了下神,片刻后说:“车子就停在外面,我送您去。”
我伸手又想把包接过去,可是又立刻收了手,继续捂住肚子,说道:“那这包麻烦您先帮我拿着,我实在是……”
“没关系,走吧。”男人说。
我点点头,又说:“咱们快些,不然被我的司机发现我长时间不回去就不好了。”
男人听后一怔,我故意无意之中的一句话,肯定是让他明白这话中的严重性了,那就是我不在的话,沈亦霆会起疑心。
“快些,别耽误了您的身子。”男人也故作关切的说。
我笑了一下,随他去了医院。
这男人为了抓紧时间,主动为我挂了号,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手里拿着我的包。
他扶我去了妇产科,我略微不好意思的说:“您看,这里面您也不方便进去,在这里坐坐吧,我很快就出来。”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什么也没说,冲我爽快的点点头。
我一个人走进了诊区,用余光看到他正在发短信,又加紧了些脚步,我一个闪身进了卫生间。
我把厚外套脱掉扔在了一旁,里面穿的是我在咖啡馆卫生间时套上的那个薄外套,然后我又将绑起来的头发给散了下来,接着看准时机,跟在一个月份大的孕妇身后,离开了妇产科。
出了医院的大门,我迅速叫了一辆计程车就坐了上去,并且立刻关机,顿时舒了一口气。
可当师傅问我要去哪里,我却是哑然,哪里也不是我的归宿,最后只好说让师傅先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
师傅带我绕了好久,我都没说来去哪里。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不想回诺澜公馆,那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可是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温悦园吗?那沈亦霆很快就会找到我。
也许……我该趁着这个机会就此离开,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朋来春足浴店。
我和师傅说了声去长途客运站。
师傅听后调转车头,接着跟我聊起了天,问道:“姑娘,是不是和家里人还是对象闹别扭了?”
我笑笑说,没有说话。
“现在客运站也是乱,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不要冲动,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师傅劝慰道。
他说的没错,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当我看到沈亦霆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真的想过可能一切就要改变,我和他不是全无可能,但我转而又想到今天是他的订婚仪式啊,还有什么不可改变的?
“您放心,我这是回老家散散心。”我说。
师傅听后点点头,又说:“我这后面放了专门给顾客预备的矿泉水,你要是渴了就喝点儿。”
“谢谢您。”
“咳!”师傅憨厚的笑了笑,“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有份贴心,大家心里都舒畅。”
“是啊,心里想什么就表达什么,不说出来,那个人又怎么知道?”我说,眼底却有些发热。
“是这个道理!”师傅说。
这趟车程不短,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眼看还有几个街口就要到客运站的时候,前面却是出了意外事故,整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师傅急的皱眉,跟我说:“姑娘,要不你走两步吧?我要是接着往里开,估计送完你,我得耽误好多活儿。”
我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拿出了钱递给了师傅,对他道了句谢,又说祝您生意红火,然后就开了车门。
师傅还冲我喊了句:“姑娘,你看着是个有福气的,要是遇到了坎儿,咬咬牙就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我对着师傅灿然一笑。
一下车,寒风袭来。
现在快要入夜了,我身上穿的是薄外套,不免觉得有些凉。
我紧了紧衣领向前前走去,可是我满脑子都是沈亦霆,是他的所有,他的每个眼神,每句话,每个吻,每次拥抱……
我还是爱他,这一点我只一直知道。
可是我们是没办法走下去的,真的没办法,所以把爱埋在心底吧。
就在之前,我在卫生间把那份资料撕得粉碎之后,扔进马桶里,然后将它们冲的一干二净,连同我和他的那些记忆也统统冲走。
这些记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定我还爱他,他依旧是我不会后悔的唯一,也就够了。
纷扰的往事,就这么去了吧,我希望他以后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我也会带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坚强的生活下去。
从此,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想通了这些,我觉得一身轻松,就想回到村子那里,有几个阿婆都很疼爱我,我可以借住几晚,然后找份工作,一切从头来过。
如果沈亦霆来找我,他依旧不愿放手,那也到时候再说,我总有办法可以说服他的。
笑了笑,我觉得生活是有希望的,遵从自己的内心总不会错。
我加快了步伐,向客运站那边走去。
走了几分钟,我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前面的牌子,却在这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回过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说:“你是不是掉东西了?这二十块钱是不是你的?”
我皱了下眉,心道我浑身上下就一个放在口袋里的对折钱包,怎么会掉出去二十块钱呢?
刚要张口说不是,我就看到这男人身后有三个男的指着我们向这边跑来。
我心道坏了!该不会是什么地痞流氓闹事吧?
刚要拔腿就跑,面前的男人却是笑了笑,冲着我喷了什么,我就昏了过去。
……
浑身酸痛无力,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我觉得自己一直处于颠簸之中。
“大哥,幸亏咱们赶在那拨人之前抓住了人,不然上面怪罪下来,真的是死路一条!”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意识还有些混沌,心道自己是被人抓了吗?
“的确及时,不过我想抓走的命运也都是一样的。”这是和我之前说话的那个男人。
“怎么呢?没完成任务的话,咱们走不了兜着走……虽说这女的都得死。”年轻男人说的轻松。
可我听了以后却是瞬间清醒了,有人要我的命,还是两拨人!
我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面包车的后面,一片漆黑,窗外飞速闪过的是一排排的树木。
怎么办?他们要带我去哪儿?
“大哥,人可能醒了。”
“那就这里吧,开了好几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又是简单而冷酷的对话,车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男人们打开车门将我强行拽了下去。
脚没沾地,我就开始哀求他们:“二位大哥,我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求你们了!求你们!”
年轻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而年长的那个倒是皱了皱眉,他说:“别怨我们哥俩,我们也是混口饭吃,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哭着摇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难道是蒋川吗?可是他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不会的,按照他的手段,他抓住我的话也应该是先继续逼我交出资料。
那还有谁?为什么要杀我!
我跪在了地上,说道:“求你们了!不要杀我,我的孩子也会死!我求你们了……如果您要钱,我可以联系人,他一定会给你好多好多的钱,我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大哥,我发现你最近磨叽了许多。”年轻男人说着,就直接亮出了匕首,对于我的哀求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我知道我是说不通他们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跑,赶紧跑。
猛地起身,我撞了那个年长的男人,然后抓住空隙掉头就跑……
“这女人真他妈的是个傻子!”年轻男人咒骂了一句,接着就向我追来。
年长的男人说:“她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不停的跑,肚子那里传来了疼痛,我也跑,我必须救我的孩子!他不能有事!
忽然,头发被人一扯,一阵生疼,我被人抓住。
那个年轻男人抓住了我说,说:“我们上面早就盯上你了,你觉得你逃得掉吗?真是浪费我们力气!”
我挣扎着说:“不要……不要……我可以给你钱……”
“噗”一声,利刃刺入了腹中。
那年轻男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然后又爽快的把刀抽走,一道血注从我的肚子里喷涌出来。
这个过程简单就像是踩死一个蚂蚁。
我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心里默念了一句:宝宝,别怕,妈妈保护你。
年长的男人向我走来,看着我,说了句:“上路吧。”
说完,他推了我一把,我顺着脚边的小山坡就往下滚了去……
……
那时,我看完紫蔷薇项链后,心里已经动摇。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在逃避,在逼自己不要再心软,可是当我又看到盒子里的另外两件东西时,我就在也无法回避自己的内心。
沈亦霆亲笔画了一幅素描。
内容不是别的,就是我第一次和萌仔合影之后,给他发过去的那个照片。
素描中,虽然是黑白的线条,但是我笑的很灿烂,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一片澄澈。
沈亦霆说他不画人像的,我当时给他发了这张照片,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他的回应,可是他却亲手画下了这张照片,把我画的那么好。
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对吗?
笑了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滑落。
又向里面看了看,我找到了一张乐谱,我识得一些谱子,一眼便看出来这是《晚风》的乐谱。
而在乐谱的最下面,沈亦霆有力强劲的字迹赫然入目: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
我的腰撞在了一个树上,阻挡了我向下滚去的动作。
双腿不停的颤抖,连伸手去再摸摸我肚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感觉得到孩子……我的孩子在一点点的流逝,在脱离我的身体。
我的孩子,他也死了。
沈亦霆,你说,是不是一个人最爱什么,就会死在什么上?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