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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叹息直叹到绣帘的内心深处,绣帘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这魂牵梦萦的男人,透过重重雨雾紧紧地盯着这张俊颜,从他的眼里,她只看到他到她的怜惜,一如那天他从天而降救她一般,这男人就是她的救世英雄。
“朱三爷……”她带着泣音充满感情地唤了他一声,恨不得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可她不敢,她始终都记得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奴婢,这辈子就算是吃斋念佛愿意折寿十年也是不可能到达他的身边。
朱子然似知道她的心意一般,猛然地伸长手臂将她往怀里一带,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给人的感觉是重重地怜惜却不带丝毫情欲的味道,“想哭就尽情地哭,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可以为你出头。”
这样的动作不合礼教,但是靠在这伟岸男子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雄性气息,绣帘不禁面上泛起红晕,鼻端不禁一抽,眼睛更为酸涩,委屈的泪水不禁从眼里滑落,她哭得越发伤心。
朱子然一直很有耐性地给她安慰,轻拍她背部的手也不曾停歇,只是在绣帘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色一直很冷,双眼更是如一对寒潭似要溺毙人。
好半晌,绣帘才止泪,总识到自己不知廉耻地靠在他的怀里哭,理智回笼,她如受惊般地推开他,咬着下唇双颊嫣红地背对着他,这样轻浮地靠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他不会嫌她孟浪?越想越糟,她心里更恨自己。
朱子然似知道她的难为情一般,又往前挪两步靠近她,“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而哭?那天我竟然救下你,自然不会撂开你不管?绣帘。”
他唤她名字时的低低嗓音,在绣帘听来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不过是一介奴婢,哪有资格让他知道名字?
“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朱子然微微一笑,知道她最是抵挡不住他的笑容。
绣帘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只因他的一句话,她感到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朱三爷……”
朱子然再度叹息出声,掏出帕子抬手轻轻地为她拭泪,“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什么都不说,让我如何帮你?”
绣帘轻摇了摇头,“朱三爷,您帮不了我的,是姑娘她……她……”当着外人的面抱怨自家姑娘,话到了唇边她又咽了回去,这样做终究不妥。
“你家姑娘怎么了?”朱子然追问,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他的眼一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退回去的。
绣帘却是浑然不察眼前这人的异状,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能说,这是背主的行为,我始终都是侯府的下人……”
“傻丫头,你家姑娘始终要嫁进汝阳王府,你就不再是叶侯府的人,而是汝阳王府的人,而我是王府的三爷,过问一下不为过,再说有我给你当说客,你家姑娘多少也应会卖我几分颜面……”
“不行的。”绣帘听到他这般说,急忙出言阻止,“现在您也是世子的人选,若是因为我而说了些姑娘不喜的话,必会影响您在姑娘心目中的形象,姑娘必定会更不喜您……”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忙用手捂住口,一脸懊恼看着朱子然。
朱子然的心里早就掀起千层浪,面上却不做出震怒的表情,只是表现出错愕,然后是苦笑,“我做了什么惹得你家姑娘不喜?你且说出来,我改。”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容她收回,绣帘又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对朱三爷您有什么不满?反正奴婢因为为您美言几句,姑娘她就……就不喜奴婢,现在正让别人来代替奴婢大丫鬟的地位。”话渐渐带有抱怨的味道,“姑娘的心思奴婢现在越发猜不着,她现在都渐渐不让奴婢近身侍候,奴婢这才觉得委屈……”说到后面,她又鼻子一抽一抽的。
朱子然微眯眼看她,叶蔓君明显是对这侍女进行处罚,他的心里衡量着绣帘到底还有多少利用价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叶蔓君的面容,随后袖下的手紧紧地一握,他又一副同情的面容看着绣帘,“你别难过,我去给你向你的姑娘求情,让她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于你……”
“不行的。”绣帘忙双手拉住他的手臂,这会儿她连礼教大防都不顾了,“奴婢不能因为我而影响到朱三爷,姑娘她没明说过对朱三爷的观感,一切都是奴婢猜的,朱三爷您不能去……”最后说得更是要再度哭出来。
朱子然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在她抬头看他之际,他嘴角一弯,“你是不是喜欢我?”
“奴婢……”绣帘脸颊涨红,不敢轻言喜欢他的话。
“不要再自称奴婢,在我的心里,从未当你是下人。”朱子然一副大义凛然地道。
这话让绣帘大为感动,她是大丫鬟,吃穿用度堪比小户人家,一向都自叹命不如人,现在她心仪的男子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焉能不搅乱她的一池心湖?
朱子然看到她这春心浮动的样子,猛然再度抱她入怀,这次的拥抱不同于前次,“绣帘,我也喜欢你这样直爽性子的女子……”
绣帘受不住诱惑地悄然伸手回抱他,耳里听着他那似醮了蜜的话语,一颗心比吃糖更为甜蜜。
只是幸福往往很短暂,她忆起两人之间的鸿沟,又开始自怨自艾,“朱三爷,请您放开奴婢吧,奴婢只是下人,配不上三爷您……”
“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朱子然强势道,他低头在绣帘的秀发上轻轻一吻,“绣帘,别说些自轻自贱的话,在我的心里,你是弥足珍贵的。”
“可我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您的身边,姑娘是不会同意您我在一块儿的……”绣帘对这点有清醒的认知。
姑娘一向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她既然对朱子然缺乏好感,就不会同意将她给他。
“如果我娶了你家姑娘呢?”朱子然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她出怀,终于问出他预谋已久的话。
绣帘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
朱子然伸手轻抚她的脸蛋,“这有什么可吃惊的?哪家姑娘出阁后,身边的侍女没被男主人收用的?你能跟得你家姑娘到达汝阳城,就等于将来必要便宜你家姑爷,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他给她画着一张美好的蓝图,“到时候我给你开脸当姨娘,等你我有了子嗣,你就是侧妃,绣帘,我朱子然一生必定不会负你。”
看他有模有样的举手发誓,绣帘感到一颗心又开始狂跳起来,本来听闻他这一番话心里略有微微的异样与不对劲也被她迅速压下,她想到能与他双飞双宿,再有他们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是以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遂颤音地询问,“我们……真能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不能有?傻绣帘,幸福是要我们一起努力的。”朱子然含笑地轻捏她的俏鼻梁。
这样亲昵的动作打动着绣帘一颗少女心,此时此刻,她把叶蔓君这主子扔到了脑后,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在她眼里有如天神一般的男子。
深秋的风带着几丝凉意,叶蔓君与朱子期漫步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两人靠得并不太近,气氛却相当地好。
叶旭融反倒落后于二人身后有三丈之远,这是他刻意给朱子期制造的机会,比起朱子然,他更喜欢这个朱子期,自然是希望亲姐矮个子里面挑高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思及朱子期前来给长姐解释的话,这足以证明朱子期对自家亲姐的重视,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澄清滕媛媛所制造的误会,在他眼里,这举动光明正大也就无可指摘,比起朱子然暗地里不见得光的举动,不知光明磊落多少倍?当下二者高下立见。
街道两旁都有不少摊贩摆摊,在王府世子去世的这段时间内,汝阳城禁歌舞,直到世子出殡,这才解禁,不少小贩现在都卯足劲准备多做几件生意好赚生计。
叶蔓君在一摊银饰面前停下来,这家银饰品做得并不精致,但粗犷中还是有几分意趣在,她拿起一支梅花簪细细看着,上面寒梅朵朵看来颇为讨喜。
朱子期上前看了一眼,他对于这些玩意儿一向不上心,但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这玩意儿的价值,这等粗糙的东西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叶蔓君是侯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出阁带的嫁妆随便一件都抵得这种货色千千万万件。
那摊主却是一看到有客人,忙笑着上前道:“姑娘真好眼光,这是我是新做出来的,手工最好的一件。”然后又热情地转向朱子期,“这位公子,买一只送你的心上人吧?这做定情信物最好不过……”
本来想要询价的叶蔓君顿时双颊飘红,忙放下,颇有几分嗔怒地看了一眼这小贩,真是什么都敢说。
朱子期却是怔愣在那儿,心上人三个字不知为何却让他突然嘴角上扬,不过在看到叶蔓君微微含怒的双眼,他又面容严肃起来,忙瞪了这小贩一眼,“别瞎说……”
叶蔓君一听这话,顿时面红耳赤地抬脚就走,原来她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她咬紧下唇,自己太想当然了,联想到自己写回家里的信举荐了朱子期,这回更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的面容渐渐染上一层薄霜。
朱子期看到她面容一冷,抬脚就走的行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明明之前两人的气氛相当好,话虽不多,可与她相处却是异常地舒服。
那小贩却是道:“你惨了,说错话,这回人家姑娘恼你了,你还不赶紧买了这支簪子去向她赔罪……”
朱子期本来抬脚也要走,打算跟上叶蔓君说些什么缓和这僵持的气氛,一听到这始作俑者的小贩又在胡言乱语,他怒瞪他一眼,“都是你在胡说八道,再敢乱说,别怪爷不客气……”
那小贩不知道为何却是对此刻色厉内荏的朱子期并不惧怕,“这位爷,人家姑娘恼了,这可不赖我,说错话的是你。你说我瞎说,不就摆明了人家姑娘不明你的心上人嘛,这可不是小的胡诌的,这里那么多人听进去,问问大家不就知道了……”他随后一拉旁边的同为小贩的好友,“你来评评理。”
那小贩好友也忙道:“这位爷不开窍了吧,小的在这里听了一会儿都看出端倪来,人家姑娘愿意与你走在一块儿不就在给你机会,你倒好,连个示意表白的机会都错过了,我瞅着这会儿人家姑娘必定恼了你……”
“没错。”原先簪子的小贩忙点了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身居高位的朱子期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耳根子通红之余却做不出来恐吓的举动,眼看叶蔓君就要淹没在人群里面,他突然心里一急,抬脚就去追她,似乎只要她一个转身,他就再也寻不到她。
那卖簪子的小贩看着这似财神爷的人走了,不由得婉惜一声,原本可以成交一桩生意的,都用上了激将法,还是卖不出去,只能自叹倒霉地整理摊上的物品。
突然,一锭银元宝落在他的摊上,他还来不及细看,就看到之前那支梅花簪子被一只大手拿起,“这个我要了。”
这声音不是之前那不开窍惹恼佳人的男子的?他忙抬头一看,果然是朱子期,没想到他会转回头,看到他转身就走,他忙拿起那锭银子急着喊,“这位爷,这太多了,小的找不开……哎,爷,您别走啊,这真的太多了……”
这会儿他高兴不起来,一看这爷就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万一哪天又回来找他麻烦那就糟了。
“多的赏你。”朱子期头也没回地就应了他这一句。
没想到这枝普通的梅花簪居然能卖出高价来,小贩顿时高兴得不知做何反应?用牙齿一咬这沉甸甸的银元宝一咬,牙齿一疼,看到上面的牙印,证明这足足有二十两的银元宝是真的,这回真的发达了。
顿时他傻笑出声。
朱子期看到人群似要淹没叶蔓君,渐渐没了她的身影,情急之下,他连轻功都用上,越过人群这才追上叶蔓君,只是这会儿佳人正由叶旭融扶上马车,看这样子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叶姑娘?”他忙唤出声。
“朱二爷还有什么事?”叶蔓君回头,面色略有些冷然地看着他,对他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并不为所动。
感觉到叶蔓君的冷意,朱子期手里的梅花银簪就是怎么也送不出手,他将这银簪悄然藏进袖子里,轻咳一声,又恢复了一贯的面容,“叶姑娘要回去了?”
“我瞅着这天色不早了,还是及早回去较为妥当,毕竟出来有些时候了,省得马夫人为我担心。”叶蔓君哪怕心里不舒爽,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大家闺秀的作派,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涵养。
“我送叶姑娘回去吧。”朱子期忙道。
叶蔓君微皱眉头,本意要拒绝,既然这人没将她放在心上,她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都怪汝阳王,提出这么一个不合理的建议。
叶旭融却是抢在长姐之前回应道:“那甚好,有朱二爷保驾护航,我们更能放心。”
“融弟?”叶蔓君忙唤了一声亲弟。
“姐,我可没说错,上回在这街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可真怕又历史重演,到时候凭着我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姐你平安无恙?”叶旭融不惜贬低自己,其实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就因为上回的事情,这次是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带了多少人,就是防着那冷箭射向自家长姐。
亲弟这一番话,叶蔓君驳不了,她也知道亲弟说得在理。
朱子期一想到那天的情景,面色顿时一冷,其实在那天过后,他暗地里就派了更多的人手保护叶蔓君,随时预备有人突然发难。
但是再多人都不是他,还是亲自护着她回去更为放心,这会儿他朝叶旭融轻点了点头,“叶公子说的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叶姑娘就不用太过于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叶蔓君也不好驳斥,只好点头同意。
看到叶蔓君在车厢内坐定,朱子期坐上手下牵来的骏马上,与叶旭融一左一右护着叶蔓君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蔓君微微掀帘子偷偷看着外面的朱子期,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心里却是起伏不定,绣帘那天没有说错,比起朱子然的伪善,这朱子期更能得到她倾心。
毕竟在上岸之时到现在,都是他护她周全,包括上回救她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回侍候她的珠帘与水帘都没有吭声,目不斜视地坐着。
好一会儿,怕朱子期发现她的偷窥,她的手指轻轻一松,车窗帘子那微微露出的一个小角就被掩住了,也瞬间遮住了朱子期感应到她的视线望过来的目光。
看到车窗帘子只是随车抖动,并没有人刻意掀起,朱子期不禁略有几分失望,之前的感觉果然是他多想了。
两人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朝廷设在汝阳城的官衙。
进了门,朱子期下了马,叶蔓君也由侍女扶着下来,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向朱子期道别,踏着踏脚凳下来,她刚站定,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朱子然含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朱子然似没有看到自家二哥,而是径自朝叶蔓君拱拱手,“叶姑娘总算回来了……”
“朱三爷找小女子?”叶蔓君微蹙眉道。
朱子然却似没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而是径自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听闻叶姑娘要找店铺,这不,在下手上倒是有几间旺铺,若叶姑娘需要,可以转让或者租借,价钱好商量。”
他没有明说赠送这个字眼,而是用了以退为进的策略,这样一来,满足了叶蔓君的需求,又不显得孟浪,明显他是算计过才这么做的。
朱子期皱紧眉头,对这朱子然的举动深不以为然,本来想要出声斥责这个弟弟几句,结果却是吞回了腹中,此刻他也很想看看叶蔓君会做何反应?
叶蔓君连细思也没有,就笑着回应,“谢过朱三爷的好意了,只是我已寻到了合适的店面,就不用麻烦朱在爷让利给我,不然岂是要朱三爷为难?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一开口就拒绝,还是没有半分转寰余地的拒绝。
朱子然心下大怒,面上却是不显,明明绣帘说她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这会儿却是直接开口拒绝他的好意,这女子真不知道好歹,哼,等他得到了她,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是京城来的就能如此清高。
“那真是可惜了,本来在下以为可以帮上叶姑娘的忙。”他似婉惜地道,“如果叶姑娘改变了主意,仍旧可以来找在下,在下随时恭候叶姑娘的光临。”
“三弟,叶姑娘都说了找到店面,你的那几个店面还是留着自用吧,别像只苍蝇一般地缠着叶姑娘不放。”朱子期圈着双手冷声道,半点颜面也没给这个三弟留。
朱子然的脸涨得通红,只是一向都惯以温和儒雅的面容示人,这会儿他做不到与朱子期公然反脸。
叶旭融却是喷笑出声,摆明车马站在朱子期的一边。
朱子然的脸僵化得可以,险险就要破功扭曲在一块儿。
叶蔓君也觉得这朱子期说得好笑,只是她到底还是顾忌身份没有笑出声,朝这兄弟俩微微一晗首,“逛了这么些时候,小女子也乏了,就此先回后院歇息,怒不能相送。”
话音一落,她不再看向这兄弟二人,而是领着她的人径自就往后院而去。
朱子期看着她就这般擦身而过,侧目看到三弟藏不住阴冷之意的双眼,他突然想到,叶蔓君如果耳根子软上了这三弟的当,只怕一辈子都要以泪洗脸。
这场景只是想一想,他就感到万分难以接受,他不愿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三步并做两步,他追上叶蔓君,掏出袖口的梅花银簪一股脑儿地塞到叶蔓君的手里,硬梆梆地道,“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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