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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珑笑着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表示她不会心存芥蒂,凝神聚气地听她接下来的话。在听到朱家有意将那并不光彩的前世子的遗腹子,记到朱子期与叶蔓君的名下时,当即变了颜色道:“这事绝无可能,小姑,你可不能耳根子软全听朱子期的话,这万一生的是个儿子,占去了名份,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同意,也省得以后为了这个伤感情……”
叶蔓君在听到嫂子这完全为她着想的话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哪家的嫂子能这般为小姑着想,也就她家这个罢了。以前大哥未成亲时,她时常听得闺中密友与家里嫂子争个你死我活的例子,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不能与未来嫂子太亲密,省得自家大哥难为,好在最后大哥娶的这个嫂子是真真的好人。
“大嫂,这道理我懂,我当时就没有应承下来,直接向朱二爷表示绝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她眼里略含泪水地笑道,“他当时也说会尊重我的想法,只要我不同意过继,他表示会劝服他父亲……”
林珑拿帕子轻轻地给叶蔓君按去眼角的泪水,“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笑话,你啊,打定主意不应承即可。”顿了顿,又怕朱子期的说辞朱翌不采纳,这祖父疼孙子,她可是在自家那不靠谱的公爹身上见过,这公爹可以对儿子横眉冷对,但对她那对双生子却是真的疼宠得很,一看就是个祖父样。
“这事我必会让夫君与汝阳王谈,婚前就说好,无论如何也不能松了口,免得将来祸患无穷。”
她再度认真地思考过后,如此这般与叶蔓君道。
叶蔓君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拿这事与林珑说,就是怕朱子期拗不过朱翌,最后还是得接受一个糟心的孩子,这事自家大哥完全有立场去说,所以林珑这话是正中她下怀的,“不瞒大嫂,我也就是怕朱二爷他说服不了王爷,有大哥出面自然好些。”
“你大哥是真疼你这个妹子的,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请旨前来,这事回头我第一时间与你哥提。”林珑拍胸口保证道,随后叹了一口气,“这不来汝阳城还不知道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让人应接不暇,倒是难为你了。”
这会儿她想起朱陈氏,只怕当年乘船来到汝阳城的朱陈氏未必会是今时这模样,想来应与自家小姑差不离的。只是这环境折磨人啊,生生地把一个人扭曲成这模样,思及此,她不由得肃然地看着自家小姑,“小姑,若有难为不开心之事,将来你就写信回京,我们身为哥嫂的必会想法子帮你解决,万不可都堵在心里,让自个儿难受了。”
叶蔓君的心思一向灵透,从自家大嫂这话意里就能听出真意来,“大嫂放心,我断不会学那朱陈氏,这人生啊有起有伏,没有必要把自个儿往死胡同里逼。”
“你晓得就好,这汝阳王妃的位置不好坐,该手硬之时千万不能心软,不然只怕难以伏众……”
既然就这个话题聊起来了,林珑少不得要将她这两天的心得拿出来与叶蔓君细说,不说指点,好歹要让这小姑多长心眼,毕竟一人计短,两人总能计长吧。
叶蔓君也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多听听林珑这嫂子的话没错,毕竟她是过来人。虽说自家亲娘待儿媳妇是真好,但她也不能一味偏心亲娘,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得林珑这嫂子处处让着她娘,要不然哪来这婆媳和谐的一面?怕是早就争得个面红耳赤。
在马车驶进这朝廷官衙的时候,林珑问道:“对了,我可还没问一下这玉肤坊的生意如何?”
叶蔓君似一脸苦恼地道:“怕是要大嫂好生指点了,不瞒大嫂,这开业至今都有好长一段日子了,竟是只赚得那区区数百两银子,还不及京城一日利润的零头。”
没说口的是,怕是也比不上苏州城的老店,那店她是没见过,可听林珑说过一天也能赚上个百两利润。
林珑略微沉吟后,拉着她的手道:“生意一事,急不来的,这需天时地利人和,我进城时特意瞅了瞅这汝阳城,虽不及京城,但看来也是极繁华之地,将来是必会有作为的。”笑了笑,“再者又不靠它吃饭,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慢慢来即可。”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没能做出成绩来,这心啊总是不甘。”叶蔓君笑道,“我可不想输给大嫂太多,好歹不能砸了玉肤坊的名头,可惜这汝阳城的富贵人家并不买我的账,这也就是业绩上去的原因所在。”
光靠平民小康之家的消费能力,是很难赚进大把银子,原本她想借这玉肤坊打好与当地权贵之家的关系,只可惜事与愿违。
“这汝阳城的所谓贵女们都挤破头地想要一席侧妃之位,再加之相当的排外,就更不会轻易买你的账,冰山非一日就能融化,只要用心经营,总有能彼此和谐的一天。”林珑拿话开导叶蔓君。
这固步自封一向很难破解,再说由来已久,她这话不亚于过大年时那一句万事如意,人生哪能万事都如意?这打破彼此的藩篱更是难上加难。
叶蔓君眼里还是挺乐观的,“希望如此吧。”
“等我把这些个行李都整顿好,我与你一块儿到店里看看,想想我们玉肤坊现在都能在这儿开分店了,你不知道我这心有多兴奋。”
林珑难掩眼里的喜意,算来,她可是玉肤坊的元老级人物,想当初,开这家店连资金都是东拼西凑的,根本就没想过要做大,只想着能养活二娘和她们姐弟仨还有南叔一家子就阿弥陀佛了。
叶蔓君是闺阁千金,一向不缺用度,现在看到林珑眼里成就感,她是真羡慕的,也下定决心要让玉肤坊的生意走向正轨。
京城,皇宫。
朱翊这个帝皇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好,至少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的,先不说朝堂上的破事,就这后院里面他也难如意。
撇下国事在宫里漫步,哪怕有宫妃向他抛媚眼,他也还是不知觉地走到皇后的寝宫来。
这寝宫里面的太监宫娥看到他,只是行礼,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人会吃惊,换做是好几年前,还会心喜帝皇对自家娘娘的宠爱,现在他们只会想皇上又要来找存在感了。
朱翊不知道这些宫人腹诽他的话,径自往寝殿而去,只是推门进去,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苏梓瑜呢?她人去哪儿了?
“皇后呢?”他不悦地招来一个宫娥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说,今儿个的天色很好,带上太子殿下与叶侯爷家的两位小爷到御花园去漫步了,说是要让哥儿们到外头去透透气。”
朱翊一听到这话,脸色当即拉长,又是寻仨个浑小子,苏梓瑜少陪他们一天就会死吗?这仨个小子一定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
不由得想到当夜里他正抱着苏梓瑜想要慰籍一下身心的时候,那仨个小家伙就会来找碴。一听到哭声,甭管是谁哭的,苏梓瑜都会一把推开他,匆匆披上厚重的氅衣步履快速地往偏殿而去,那仨个臭小子就住在那儿。
然后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梓瑜以前不会这么对待他的,至少在他们以前的孩子还在世的时候,她都会先让他身心舒畅了才会去抱孩子,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犹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愤怒不已,气恼地杀过去,想要严惩办事不力的奶娘。
苏梓瑜却没给他发作的机会,指挥着那一群奶娘哄着三个小娃儿,没错,那三个小东西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一个哭,三个都会跟着哭,默契极好。
等他反应过来时,这孩子也哄好了,而苏梓瑜则过来拉着他回寝室,他还傻愣愣地随她回去,居然想到她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的,记得他。
好吧,他就大人有大量莫与那三个奶娃子计较,搂着妻子的腰,他为自己的大度感到极满意。
不过什么叫乐极生悲,他很快就体会到。
等到了卧室里面,苏梓瑜道:“皇上先安歇吧,我实不放心他们,今夜我就宿在偏殿中看着他们……”
“梓瑜,你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朕,你就不管了?”他是真的愤怒了,凭什么要守着那三个小东西,那会儿他是后悔同意让叶旭尧到汝阳城了,要不然他家那俩小子就不会在这儿跟着他儿子搞破坏。“再说还有一群奶娘太监宫娥呢,他们若是照顾不好小主子,我就将他们的头都拧下来。”
“我刚摸了下孩子的衣裳出了点汗,这夜里若是一个疏忽感染到风寒那就糟了。”苏梓瑜斜睨了他一眼,“再说奶娘太监宫娥多,就能保证孩子万无一失?我想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死去的那三个孩子哪个身边没有成群的下人,可结果呢?”
没有一个能顺利地长大成人,都小小年纪魂断在这宫廷里面,因着年纪小,连葬礼也不能大搞,怕折了来生的福气,想起还是心塞不已,他当时面色略有愧疚,哪里还能发作得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与妻子一道看孩子去了,这一旦妥协了,往后的好几次都只能妥协,想来,他觉得自己夫纲越来越不振,这可不行。
此刻听到他们在御花园,他转身就走出这寝殿,打算去让妻子正视他,他才是她的依靠,那个才几个月的小娃哪里能让她依靠?别镇日里眼中只有孩子。
御花园里,苏梓瑜带着这三个孩子,那是身心都愉悦得很,昨儿刚降了一场小雪,这园子里的树木之上都铺着一层薄雪,看来银装素裹的份外妖娆迷人。
她怀里抱着的林珑那小儿子叶耀辉,摇着他的小手指着树上的薄雪逗弄着,这小娃儿的笑容最多,最是好玩,果然,他发出啊啊之声,显然看到雪很是兴奋。
苏梓瑜最受不了娃儿这个讨喜的样子,低头就在他的脸蛋上重重一吻。
另外两个小娃在奶娘的怀里,大点的叶耀庭只是好奇地看着这树上的白雪,没有如同胞弟弟那般呵呵笑,不过眼珠子转啊转,倒是显得精灵不已,奶娘也看得心喜不已,抓着他的小手轻碰那雪。
冰凉冰凉的,小手指很快就收了回来,嘴巴扁扁的,不过却是没哭出声来。
“别真拿雪让哥儿碰,这雪太冷。”苏梓瑜的眼角见到奶娘的举动,当即沉下脸来。
那奶娘原就是侍候叶耀庭的,一向也把这哥儿当自个儿孩子看,哥儿都五个月了,碰一下雪是无碍的,不过现在出声斥责的是皇后娘娘,她忙跪下,“娘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苏梓瑜道:“起来吧,记着你侍候的是主子,不是你自家的孩子,要更尽心点,知道吗?”
“是,奴婢晓得。”奶娘大松一口气地站起来,这皇后娘娘果然比自家大奶奶要恐怖得多,在她面前带孩子,那是一点疏忽也不能犯。
想到侍候太子的奶娘不过是多喂太子喝口奶,结果导致太子吃得太胀不断地吐奶,结果这个奶娘当即就被遣出宫去,任凭这个奶娘如何辩驳,皇后都不再给予她改过的机会。
这能当太子的奶娘,将来少不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后来的奶娘吸取了教训,侍候太子就更是尽心尽力,一点错都不能犯。
自家这小主子虽不是太子那般尊重的身份,可也是侯府的宝贝疙瘩,自己侍候好了,将来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那点委屈顿时消散,小主子能得皇后娘娘更多的赏识是好事。
经过这事,苏梓瑜没有兴趣再赏这雪景,把叶耀辉的襁褓掖好交给他的奶娘抱着,上前将叶耀庭的襁褓整理好,这才看向她那熟睡的儿子,这小子比叶家那俩小子小上一个多月,故而只知道睡,出门时还醒着,这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又睡了过去。
轻捏了一下儿子嫩滑的小脸蛋,看到儿子皱了皱小嘴巴,这才笑着松手,不再“欺负”儿子。
“前方有亭子,我们且过去坐坐。”她道。
一大群人这才朝亭子而去,在苏梓瑜这主子没进亭子之前,早就有太监先一步将炭盆摆好,好让亭子里暖和一下,再在石凳上铺着天青色绣朱红祥云图案的褥子,这方才由红菱扶着苏梓瑜坐下。
茶香袅袅,苏梓珍喝了口热茶,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目光溜到三个小奶娃的身上,她唇角的那抹笑容更是灿烂了许多。
远远的,朱翊就看到了亭子里面温暖的一面,苏梓瑜脸上的慈母表情一鉴无余,他原本心里那点子怨气,在近到她面前的时候,竟是散得无影无踪,一如母后气极时所骂的那样,说苏梓瑜和他是一物降一物。前世生来的冤孽。
有太监宫娥看到他到来,忙想要行礼喊出声来,他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放轻步子走进亭子里面。
苏梓瑜早就从地面上的影子里发现有人走进来,这无声无息地就能接近,除了这宫里惟一的男主子外,不做第二人想。
“皇上来了便来了,这般鬼鬼祟祟的是何意?”苏梓瑜竟是在朱翊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猛然转头一脸不解又不屑地看着他,都是大男人了,又是天下之主,犯得着学那宵小?
朱翊跟苏梓瑜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哪会不知道她这表情代表着什么?心里着恼,脸上却是略有些羞赧,“朕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
哼,居然不领情。
“又不是孩子了,还这样,也不怕这仨个奶娃笑话你?”苏梓瑜撇嘴道。
朱翊说不过妻子,只能蹲下来看看自家儿子,这儿子正睡得香,倒是叶家那俩小子正转着骨噜噜的眼睛盯着他看,甚是讨喜。他见了倒也欢喜,竟是忘了在来时心里正后悔留他俩在宫里坏自己的“好事。”
伸手逗弄了一下叶家那俩小子好一会儿后,他方才坐到苏梓瑜的对面,眼角刚好看到奶娘怀里的叶耀庭天庭饱满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娃儿肖他爹,若不是你与林珑成了义母女,朕真想许个女儿给他为妻。”
苏梓瑜一听当即笑出声来,不免嘲弄地道:“皇上,你那群女儿年纪都比我家的庭哥儿大,这可不妥,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娶个老妻岂不是让人笑话?”
朱翊的目光落到妻子的肚皮上,解释道:“朕说的又不是她们,是你我将来要生的女儿。”
在苏梓瑜的面前,他现在也学乖了,除了养在苏梓瑜身边的庶子女外,尽量不提其他嫔妃生的子女,省得苏梓瑜不悦之余,连带着他也没有好日子可过。
苏梓瑜听他这么说,面色当即一红,不自在地咳了咳,再看叶耀庭,顶顶地好苗子,只是可惜名份摆在这儿,她也不强求,“那还长远着呢,现在这个还没养大,你就想着女儿,美的你。”
朱翊这么一提,她的心有几分蠢蠢欲动,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也许再过数月就该再怀一个,再生个小公主,这心底的遗憾就会减少许多。
“我俩努力努力不就有了。”朱翊朝苏梓瑜笑道。
苏梓瑜朝他没有诚意地一笑,“你以为这孩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说努力就能有,好歹也得太子近周岁了才好再提这事。”目光转到儿子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总得这个大点才好再提下一胎的事情,再说女人产后休养的时间长点,下一胎才能怀得好。
朱翊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有出言反驳妻子,只因想到逝去的那三个儿女,这才想要多多弥补这发妻。目光看到儿子醒了,眼睫毛扑扇扑扇地眨着,突然间心里满是对这个儿子的爱,朝抱着儿子的奶娘招了招手,奶娘会意地上前,把怀里的小太子递到皇帝的手中。
朱子睿的眼睛眨啊眨,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咧嘴一笑,流出一串口水。
儿子这傻愣的样子,完全融化朱翊那颗刚毅的心,他掏出明黄的帕子给儿子擦涎液,“朕掂量了一下,睿儿似乎又重了些。”
“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焉能不重?”苏梓瑜之前看他们父子亲近的样子,内心深处的触动极深,以前逝去的大儿子出生之时,何尝得到朱翊如此的疼爱?那时候只怕眼前这男人抱儿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亭子里面的气氛极其温馨,路过的妃子见状,都嫉妒得咬紧一口银牙,本想过去行礼好破坏那气氛,只是被朱翊身边当红的太监拦下了。
只见这太监笑得并无有诚意道:“皇上有旨,不许人扰了他与皇后娘娘的兴致,娘娘还是请回吧。”
路过的妃子只能恨恨地瞪视一眼这当红的太监,含怨地远远瞥了眼朱翊,最后只能不甘地带着一众宫侍回去寝宫,省得在这儿看着人家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
苏梓瑜自然是看到那些个不长眼睛的女人脸上黯然的神色,无声地冷笑一声,端起茶碗茗了一口茶水,待放下茶碗的时候,她道:“皇上,霍源陈兵在汝阳城的边界上一事,依臣妾来看,似乎与陈国公府没有关系,毕竟这消息并没有对朝野公布,知道的都是寥寥几人,怕是出了奸细……”
提起此事,朱翊将儿子交回给奶娘抱着,两眼看向苏梓瑜,这几天他正在整顿身边的人,相信应能查出泄密之人,“不管是不是陈国公府有没有参与此事,他家女儿却是实打实地挑拔了朕与汝阳王的关系,若是不追究陈国公府的责任,朕岂不是得暗吃这哑巴亏?他家降爵已是事实,没有贬为庶人已是朕念及朱陈氏昔日也有几分功劳……”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为陈国公府叫屈,他家受朱陈氏牵连在所难免,也不值得皇上格外开恩。只是臣妾以为,只怕这次汝阳王世子之死怕是背后有人在搞破坏,意图要毁掉皇上与汝阳王之间的信任,乃至兵戎相见……”说到这里,看到朱翊没有作声,想着估计朱翊是不喜她参与前朝政事,遂道:“臣妾不过是多嘴说几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你又来了,朕不是这意思,梓瑜,你是朕的皇后,这么几句哪算是后宫干政?”朱翊忙道,斟酌了一下心里的猜想,他拉着苏梓瑜起身,“我们逛逛园子。”
苏梓瑜看他这样子知道他有话要说,估计是为了预防有人偷听,点了点头,起身与丈夫一道步出亭子,吩咐红菱和绿素跟紧三个小奶娃,还有一干侍卫也不得懈怠,方才与朱翊走在前头,与众人拉开距离。
朱翊的目光落在园子里的雪景上,好一会儿,方才打破沉默,“梓瑜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飒弟?”
提起九王爷朱飒,苏梓瑜微微一愣,“这倒没有,听闻他病得不轻,太后几次想要探望都被九王爷以病气重怕传染为由拒绝了,臣妾大腹便便的不能去,后来要照顾这几个小的也就没顾得上这事,突然提及九王爷,这是怎么了?”
在朱翊的面前,她没有亲热地称呼朱飒,反而用了颇为疏离的九王爷三个字。
朱翊知道苏梓瑜与朱飒的关系一向很好,好得让他嫉妒不已,不过再好,眼前这女人已是自己的妻子,朱飒再怎么样也只是痴心妄想,这么一想,他的表情方才平和下来,“有一事朕告知你,可你现阶段不能告诉给母后……”
“什么事这么神密?”苏梓瑜直觉肯定不是好事,而且还是与九王爷有关的,这会儿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朱翊细细思忖后,没有过多的透露给苏梓瑜听,却是把叶旭尧与林珑前往汝阳城途中遇袭一事告知。
这事情一直没有张扬得满朝野都知道,故而一直围着孩子转的苏梓瑜这才听说,未待朱翊把话说完,忙担心地追问,“皇上,那他们夫妻可有受伤?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向朝廷的官员下手,这是不要命了吗?”
最后竟是出离了愤怒。
朱翊安抚了妻子的情绪,看了眼四周都是自己人在守着,而且有段距离,这才低声道:“你莫要担心,他们夫妻有惊无险地应已到达汝阳城,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有几天前已被押到京城,据朕的审讯,幕后指使者……”顿了顿,看了眼妻子睁大眼睛的样子,方才没再隐瞒,“正是飒弟。”
苏梓瑜瞬间窒息,手中的帕子更是被攥紧,失声道:“怎么会?”
朱翊的眼睛一冷,声音也冷冷地道:“怎么不会?父皇生前偏爱他,曾有过念头欲立他为储君,后来还是有直臣上谏,废长立幼,将来会招致祸端更是危害江山社稷,父皇方才打消了念头,梓瑜,别跟我说,你忘了这段往事?”
苏梓瑜自幼就进宫,那时候整个心思都围在朱翊的身上,哪会不知道这样的宫廷隐秘?只是后来毕竟没成为事实,太后绝口不提,也为了不伤他们兄弟的和气,她也是只字不提,不过不提不代表这过去不存在。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知道了冰山一角,整个思维都延伸了出去,想得只会多不会少,她略有几分恍然大悟道;“那他这些年当的闲散王爷……”
朱翊冷冷一笑地回答,“那不过是作戏给朕看罢了,为了母后能高寿,只要他不过份,朕就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他把手伸得太长了,居然在朕的身后搞小动作,朕岂能再纵容他?”
苏梓瑜听明白了,朱翊是怀疑汝阳城一系列的事件背后那只黑手就是九王爷,她的目光突然看向自己仍在襁褓中的儿子,突然全身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地抓着朱翊的手臂,急切而果决地道:“皇上,这后宫要加强守卫,如果他剑指皇位,那睿儿就是他的拦路虎,如今睿儿还这么小,珑姐儿的那俩娃儿也养在我身边,我怕他会丧心病狂地向孩子动手……”
朱翊看得出来苏梓瑜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只怕日后对朱飒也不会有好脸色,这竟让他感到十分高兴,任凭朱飒做再多,在苏梓瑜的心目中,也是不及他们父子二人。当然他是不会对妻子说,这皇弟对她那点隐秘心思,他伸手轻拍妻子手背,“梓瑜莫怕,朕早已暗中加派人手,不会由得别人再下黑手害死我俩的孩子。”
苏梓瑜在听到这保证之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渐渐松开抱住的翊手臂的手,“臣妾失态了,九王爷这次是真糊涂,若非为了不使生灵涂炭国中动荡,汝阳城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可不是初立国那会儿积贫积弱,要灭了汝阳城有何难?”叹息一声,为她与朱飒曾经的友情逝去而难过,朱飒要谋这江山,就是在谋她儿子将来能继承的一切,身为母亲,她焉能允许?
“确是不难,朕要动作又何须找什么借口?”朱翊冷哼道,“若非母后年事已高,朕早就办他了。”
说到底,一切还是为了太后的凤体着想,身为儿子,他实不想气死自己的生母。
苏梓瑜道:“太后的身体确是首要考量,但他如果再执迷不悔,皇上,我们没有必要再容忍他……”
听到妻了这番立场坚定的话,朱翊有几分意外,“你也容不下他?”
苏梓瑜的目光落在儿子那稚嫩的脸蛋上,表情严肃冰冷地道:“他要谋我儿子的江山,我焉能容忍?”
这话说得让朱翊一阵牙疼,果然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他伸手轻抬妻子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梓瑜,朕还没有死。”
苏梓瑜白他一眼,轻拍下他的手,“臣妾知道啊,你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离死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放心吧,祸害遗千年,皇上,你会长命百岁的。”再说他若死了,她直接就是皇太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爬上太后的宝座,这才真正是捧着金饭碗。
这话说得让朱翊又气得牙痒痒的,他怎么就是祸害了?霸道地一把揽紧妻子的细腰,“梓瑜,你偏心!”
这一副要不到糖吃的样子,令苏梓瑜喷笑出声,“皇上,你还是三岁孩儿吗?跟个小奶娃计较,你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朕不管,你可不能全偏心那小子,朕可是你的夫婿……”
“……”
帝后二人在御花园里面耍花枪,听闻苏梓瑜带孩子游御花园,赶过来想要见见孙子的太后自然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见她面色阴沉地站在那儿。
“太后娘娘,皇上与皇后在御花园里亲热,这成何体统?”太后身边的嬷嬷提醒道。
太后面色不豫地看了眼这嬷嬷,再看了看没有发现她到来的帝后二人,眼里的不满更甚,这苏梓瑜实在不知羞耻,如今椒房独宠还不够,还在户外就勾引男人,以前倒是看不出来。
“摆驾回宫。”她气恼地转身,没有心思再去看孙子。
一众宫人又簇拥着太后返回寝宫,看到太后阴沉下来的脸色,没有一人敢开玩笑,纷纷都明哲保身地闭嘴前行。
轿子抵达寝宫,之前那胆敢批评帝后行为的嬷嬷伸手扶太后下轿子,“太后,这皇后娘娘倒是越来越受到陛下的宠爱,老奴听闻这后宫现在可是怨声载道,陛下已有许久没有在后宫遍洒雨露了……”
太后动怒地转身给了这个嬷嬷一巴掌,“哀家可要你多嘴,这皇上与皇后之事,焉是你这等宫人能多嘴的,若非你跟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早就将你杖毙,柳嬷嬷,现在给我自打四十嘴巴以示惩戒。”
柳嬷嬷顿时跪下来,“太后息怒,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自打嘴巴……”
太后怒瞪她一眼,方才越过她气冲冲地进去寝殿,当然这后面的气恼完全是冲着苏梓瑜的不知羞收耻。
柳嬷嬷打了这四十巴掌,被小宫女扶回寝室上药,“嬷嬷这是何苦呢?太后娘娘现在的脾气越发得大……”
柳嬷嬷看了看屋外没人,这才低语一句,“为了九王爷,我这条老命都可以不要,还计较这些做甚?对了,王爷可有什么消息?”
那小宫女谨慎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张字条给柳嬷嬷。
柳嬷嬷接过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这字条烧掉,面色凝重地道:“王爷吩咐之事,我这就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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