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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且住, ”这个半道从花丛中冒出来的女子穿着一袭鹅黄纱衣,轻薄半透,月光下但见她肌肤莹润,胸前似雪, 好不香艳。
她仰起脸来, 涂得艳红的朱唇似有兰芳吐露,“奴婢见过世子。”
“你是谁?”顾大郎倚在阿樊身上, 闻到随风而来的脂粉香味,越发觉得恶心想吐。
女子一怔, 似乎想不到顾大郎居然不记得她,她目光如水, 娇声婉转,“奴婢是柳夫人身边的红袖。”
“哦, ”顾大郎醉意朦胧点点头,扯了扯衣裳领口, 扶着阿樊要走。
红袖大急, 伸手拉住了顾大郎的衣袖,“世子,我家夫人请您一会。”她自负美貌, 想不到世子竟然视若无睹,留都留不住。
这么烦人,顾大郎不耐地扯回自己的袖子, 皱眉, “你家夫人又是谁?”他又热又渴, 烦躁得很,竟是半点也没听进这个一直嗡嗡嗡在说话的烦人女子说过什么。
“我家夫人是柳夫人啊,”红袖跺脚,又伸手去拉顾大郎,“世子你看,我家夫人在暖阁里等你呢。”
柳夫人?顾大郎眯着眼睛看去。他喝得有点多,加上浑身燥热,眼神就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牡丹阁暗红的宫灯下,菱花窗半开,一位红衣美人墨发如瀑,倚在窗前。
红袖见此以为有戏,心中一喜,扯着顾大郎的袖子想要引他过去。哪知顾大郎一挥袖子,把她甩得一个踉跄,惊呼出声,“世子?”
顾大郎不理,阔步而行。呵呵,柳夫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想回去看蓉娘了。
这跟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世子不是看着柳夫人发过呆么。红袖顾不上多想,扑上去搂住顾大郎的腰。
离得近了,那股子让人恶心的香味更加明显,顾大郎不做多想,飞起一脚,把红袖踢出去老远。
有的人喝醉后属于烂泥型,手无缚鸡之力,有的人却是变得力大无穷,顾大郎就是属于后者,他这一脚看得不算男人了的阿樊都怜香惜玉起来,世子可真不识风情啊。不说里头千娇百媚的柳夫人,这个红袖也是个小美人呢,他们世子居然抬脚就踹。
“世子!”红袖捂着肚子,痛得几乎叫不出声来,她眼睁睁看着明明就中招了的顾大郎东倒西歪地走了。
竟然没能留住世子,这可怎么是好!红袖丧气地躺了好一会,才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太湖石假山缓缓换气,忽而身后一张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居然有个小美人?”
被翻过身按在冰凉冷硬棱角嶙峋的太湖石上,红袖看清楚了压上来人是谁。
不,她不要被这样的人糟蹋了,红袖呜呜出声,眨着眼睛示意那人松手。
“哦?小美人还挺配合。”满是臭烘烘酒气的嘴往红袖脸上亲了一口,熏的红袖差点昏过去。
等那人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她急急道,“大人求您放过奴婢吧,柳夫人在阁子里头歇息呢。”
那人闻言大喜,那柳夫人可是个妙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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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樊扶着顾大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泰和殿走,他比顾大郎矮了一个头,撑着顾大郎很是辛苦,可满头大汗也止不住好奇,“世子柳夫人那样的美人相邀,您为何不去啊?”
“深更半夜,她找我作甚?”顾大郎不屑道,“必是不怀好意。”
“嘿嘿,想必是看世子年轻英俊,”阿樊笑嘻嘻地,世子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了,没听说过偷.情么?
顾大郎从阿樊猥.琐的神情中反应过来了,一拍阿樊脑门,“想什么呢,她可是父亲的宠妾。”
“这有什么,”阿樊很不在意,“王爷以前有好多宠妾呢,今儿这位将军送一个,明儿那位指挥使送一双。您要是喜欢,王爷会把柳夫人送您的。”
顾大郎听得一阵恶寒,他虽然因为柳夫人长得美多看了几眼,但是也没有跟弟弟生母乱来的兴致啊,“闭嘴,柳夫人是三弟生母,不可妄议。”
阿樊悻悻地闭上了嘴。柳夫人总归是贱籍出身,就算生了三郎君,也没能混成四品的孺人,指不定哪天王爷厌了,就被弃了。
主仆俩踉跄着回了泰和殿,陆氏听到动静起身出来,见顾大郎热汗淋漓地,不由惊呼,“大郎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顾大郎一点也不心虚,“没喝多,就喝了一壶。”只是酒有点烈而已。
王府用的银壶只能装四两酒,一壶确实不算多。陆氏略略放了心,令人打热水来给顾大郎擦脸。
顾大郎四肢摊开躺在床上,不住地扯衣裳。
“你怎么这么热?”陆氏小心地弯下腰,为顾大郎解衣裳。刚刚解开金带钩,就被顾大郎拉住了袖子往鼻子闻。
“蓉娘你好香,”顾大郎喃喃着把陆氏拉入了怀里。
陆氏扑在顾大郎身上,鼻端闻到顾大郎衣裳上残留着一股陌生的香味,她刚想问,就被顾大郎温柔地压住了。
他气息灼热,眼神急切,连呼吸也变得快了,声音却很是温和,“我问过良医了,说轻轻的是可以的。”
陆氏看着他醉人的眼睛,红着脸闭上了眼睛。她应该相信他的。
隔着屏风,珍珠听见里头的动静羞红了脸,轻轻地退了出去,带上门。
“珍珠姐姐?”端着热水来的玛瑙和琥珀疑惑地看着守门的珍珠,她们这水到底还要不要送进去呀?
珍珠挥挥手,“先放着罢,去准备沐浴的热水。”这个时候进去可不是讨骂么。
躺在如意纹垂花罩隔间里的小床上,顾容安默默把头往被子里缩,嘤嘤,泪流满面。阿娘明显是忘了她的存在啊,明明是阿娘让她今晚睡这里的。
她真的不是有意听墙角的,这个时候出去可不是尴尬么,快睡快睡,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许是催眠大法真的有效,顾容安渐渐睡迷糊了,忽而听见阿娘一声惊呼,“来人,快去叫良医!”
铃声急促深夜中格外刺耳,顾容安一个激灵醒过来,哧溜下床,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跑进去,“阿娘?”
“安安,你怎么在?”陆氏正在穿衣,看见顾容安当先跑来,一张小脸煞白,她略略稳住焦急的心绪,张开手臂抱住顾容安。
顾容安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仰着头,借着屋角夜灯昏暗的光,仔细观察阿娘的脸色,见她神色焦急,却面色红润,不由大大的换了一口气,“阿娘发生什么事了?”
陆氏摸摸顾容安的头,她感觉到顾容安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轻声安慰着,“没事,不要怕啊。”
“夫人奴婢已经使人去唤良医了,”珍珠提着烛台进来,将内室的青莲铜鹤灯逐一点亮。
一树融融的灯火亮起,顾容安才看见床上的顾大郎一脸通红,竟是密密麻麻地长了许多小红癣子。
“阿耶是怎么了?”顾容安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阿耶是生了什么急病么?
“不要怕,你阿耶是发了癣子,”陆氏强忍着担忧安慰女儿。
出癣子可大可小,顾容安眼神一黯,又恨又急,她太没用了,这个时候还要让阿娘分心担心自己。
她镇定下来,拉住陆氏的手,“嗯,安安不怕,陪着阿娘一起等良医给阿耶看病。”
来自女儿的宽慰,令陆氏眼圈一热,点头,“嗯,我们一起等良医。”
晋王府的良医所每晚上都是有良医值夜的,因着陆氏有孕,又多安排了两位良医守夜。所以听闻泰和殿传唤,当晚值夜的四位良医急忙带着医箱赶来,还以为是世子夫人出了问题。
结果刚出良医所又被拦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泰和殿亲卫疾声道,“是世子发了癣子,约莫是槐花癣。”
这个时节哪来的槐花?四个良医顾不得疑惑,匆匆回去备了治癣子的常用药物,再火速往泰和殿赶。
良医来时,顾大郎已经开始发起了高热,一身红色癣子看着可怕极了。
“快看看世子,”陆氏拉着顾容安退到一旁给良医们让位。
为首的老良医苏良医先给顾大郎把了脉,又翻看眼皮舌苔,确诊是花癣无误,先给顾大郎下了一剂丸药,又金针顺了顾大郎的呼吸,才把顾大郎的病情稳定下来。
余下三个良医又轮流为顾大郎看了病。四人轻声交流片刻,苏良医拱手道,“夫人,请恕下官无礼,请问今晚世子是否服了助兴的药?”
“我不知道,”陆氏坐在床沿,摸摸顾大郎降下来温度的额头,略略安了心,语气平静,“世子到长春殿赴宴回来就有些不对,身子发热,精神亢奋,我只以为是因为喝了酒。”
涉及长春殿,几个良医对视一眼,默契打住,苏良医又问,“夫人为何使人说世子是槐花癣?”
“我闻到了花香的味道,”陆氏恼恨自己为何没有及时发现那香气里有一缕槐花香,“世子闻不得槐花,闻到花香还好只是头昏,郑国夫人告诉过我,世子若是吃了槐花,就会发癣子。”
最大的病因找着了,助兴药只是加速了世子发病的时机,病因还是助兴药里头为了增加香味,添的槐花。
世子也真是运道不好,此药什么香花不好加,偏偏用了槐花。
找着了病因就好对症下药了,四个良医很快拟出药方,让人把药配齐煎好。三更时分顾大郎喝了药,平稳睡去,到了天亮,顾大郎身上的癣子就消了许多,不再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了。
陆氏给顾大郎擦擦汗,拍拍跟她阿耶睡在一起的顾容安,起身沉声吩咐珍珠,“去告诉王爷。”
“奴婢明白,”珍珠看着陆氏沉静的眼睛答应道。这一回过后,长春殿与泰和殿是不死不休了。只是此事长春殿必然不会留下证据,怕又如落水事件一般,找了个替死鬼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