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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此事因太后而起,她还是决定要亲自前往大理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杨静见到太后,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铁牢门口,屈身下跪:“太后娘娘~”
见他面上狼狈不堪的模样,太后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哀家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那尉迟善屈打成招,逼迫你承认暗害世子?”
“娘娘,尉迟善将微臣的三个女儿抓在了手中,微臣如今就是那案板上的肉,只能任由他宰割,微臣有负于娘娘的重托。”杨静亦是无可奈何,尉迟善知晓他的弱点便是他的三个女儿,所以事先派人劫持了他的女儿,后又以此作为要挟,逼他画押。
太后闻言目光如炬,愤愤地说道:“哀家这就去找圣上替你辩驳。”
杨静到底还是忠心之人,毕竟如今褚秀极为依赖尉迟善,好在她还未执掌朝政,半块虎符掌握在太后的手里,另一半在尉迟善的手中,没有她的授令,任何人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太后虽可决策幼主废立,可她毕竟又是自己唯一的子嗣,骨肉情深,所以断然不会做对她不利之事。
杨静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劝道:“娘娘莫要在与圣上再起冲突,如今她最信赖之人便是尉迟善,为了您与圣上的关系,如今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掉。”
太后本还顾念情谊,不想对尉迟善痛下杀手。曾经将他带入建康城的是她,可是而如今他的势力日益壮大,她必须要斩草除根。尉迟善有一个亲生妹妹,从小便是病弱之躯,到了吃饭的年纪就开始离不开药罐。尉迟善一直惦念着她,想将她接到建康城寻最好的医师为她医治顽疾。
半完公事,天色渐暗,又因为尉迟蕤不喜见到生人,尉迟善便备了马车想亲自去接她前来,他只是叫了车夫随行。刚到了朝阳城,马车便停了下来。尉迟善双眸紧闭,恍然只觉得杀气一步步向此处逼近。须臾间,一支玄铁长钩朝车厢内飞来,他目如寒剑,不假思索地躲避了长钩,可那些杀手并未因此善罢甘休,更多的暗器如流星闪电一般向车厢袭来。
尉迟善一跃而起,飞出了马车,几个黑衣人骤然而至。残月之下,他们纷纷抽出了陵劲淬砺的寒刀,向他的脖颈挥去,冰冷的寒刀离手无寸铁的尉迟善只有半公分的距离,他后仰旋身,屈肘向刺客胸骨猛击而去,那二人面面相觑,正要求饶一阵迷雾向尉迟善扑面而来。乘其不备寒刀向他的左臂划去,他看了一眼伤处,却仍毅然地支撑在原地嘲讽道:“谁派你们来的,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本事?”
那几人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取你的性命。”
其中一人手举长刀,目光森然,朝着尉迟善一步步地逼近。他退到墙后,猛然发现身后的布袋上残留的面粉残渣,便抓起了布袋向那几人撒去。面粉遮住了那几人的视线,尉迟善向长街跌跌撞撞地走去,可是中了软筋散的他很快便会被那些人追上来。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尉迟善你怎么了?”
尉迟善也顾不得问褚云此时为何会出现在朝阳城,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地回答道:“后面有人追我!”
褚云环顾了四周,只见到一辆运送尸体的板车,她毫不犹豫地说道:“躲进去。”
见尉迟善沉默不语,她又继续说道:“怎么,很快便到亥时,城中一旦宵禁就连这运送尸体的马车也不得出城,要想躲开这样杀手还真是要委屈下公子了。”
她穿上了斗笠,又让尉迟善躲在草席之中,驾着马车一路向乱葬岗处前行。客死他乡,无人服丧者皆会有人运送到乱坟岗火葬,守城之人也并不会仔细盘查,对于此事他们多少是有些忌讳。
寒月高挂,马车在乱坟岗处停了下来,褚云下了马车脱下了斗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而身后那人却嘲讽着:“方才不知何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如今心中知晓到底是谁受不了这尸体的腐臭。”
褚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今日苏茹让她来朝阳城抓药,自己又一时贪玩晚了些,又怎么会有机会出手相救。
“我方才救过你你非要如此的刻薄吗?”
尉迟善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冷若冰霜地回道:“我并未求你救我。”
“真是狗咬吕洞宾。”褚云此时真想撒手不管,只是若是这些刺客折回,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处。
那娇小的背影停了下来,尉迟善靠在一旁的树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为何还不离开?”
褚云回过头,说道:“你受伤了,我断然不会在此时弃你于不顾的!”
尉迟善用尽全力推开了她,又冷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褚云的手不慎碰到了他的伤口,湿润的液体让她错愕不已,她毅然地走上前,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
“你快走,不要管我!”尉迟善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因为受了重伤的关系,他的额头滚烫,神智也变得模糊不清。不过也只有他沉睡之时,褚云才能看到一个不拒人千里之外的尉迟善。不经意间,她在男子的胸口触碰到了什么硬物。
令她没想到的是尉迟善竟然随身携带着金创药,褚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呢喃道:“哪有人随身都带着金创药的?”
尉迟善再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他的身上盖着女子的短襦,衣物下伤口已经包扎上药,虽还是疼痛但总算是将血止住了。
他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望着站在身后手中拿着荷叶的少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放心吧,你没有死,我们在这乱坟岗里待了一夜,这还真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褚云边说着边把装着水的荷叶递给了他。
尉迟善并未伸出手去接,只是冷冷地问道:“你帮我上的药?”
褚云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然呢,你一直躺在地上喊痛,我这人向来心肠软就顺便救了你一下!”
尉迟善面色一凛,说道:“我不是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
褚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冷冰冰,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她还是无法忘却昨日为他上药,他背上狰狞可怖的伤疤,不禁地问道:“你的身上为何有那么多伤?”
尉迟善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目光深邃而悠远:“我十六岁那年被封为轻车将军,随前任陆怀毅前往津南征讨突厥。大捷之后被先皇授命为镇戍四方镇军将军。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伤,而是胜利的功勋和印记。”
尉迟善出生微寒,自幼习武,父亲又对他期望颇高,万事都要求他严于律己。而今日告诉她这些,正是因为他想试探褚云是否真的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
褚云愣愣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尉迟善见她平淡的反应,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便是当今圣上的表哥,褚国的大司马尉迟善。”
褚云点点头,却并不诧异,说道:“原来你叫尉迟善。”
经过这些,尉迟善还不能完全确信褚云是真的失去了记忆,他心中怀着诸多揣测回到了府中。秦戢见状便连忙出来扶他,焦急地问道:“您受伤了?”
尉迟善淡淡地答:“有人趁我不备之际想暗杀我!”
“莫不是?”秦戢心中的想法便是尉迟善心中的想法,杨静一事已让太后按耐不住,如今迫不及待地对他下狠手了。
尉迟善点点头,回道:“这府上必然有太后的耳目,不然不会对我的行程如此了解。”
府里面丫鬟仆人甚多,必然是趁他们无所防备通风报信,秦戢有些担忧,说道:“主上,我看还是将您身边那些侍女都换了的好。”
尉迟善挥了挥手,即使查出内线,太后势必还会安插新的眼线,如此做不过只是多死几个人罢了。
“即使旁人来了,我也未必能够信得过。”
“那您的意思是?”秦戢话音刚落,便见男子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沉吟道:“褚云?那您为何不同她说明您心中的想法呢?”
尉迟善多少有些顾虑,毕竟她是先皇的公主,如今是否真正忘记前程往事也犹未可知。更何况他心知褚云并非轻易能掌控之人,钱财或是利益并非能让一个人忠心护主,这世间更能让人心甘情愿付出的唯有真情和感动。
尉迟善低眉看着纸上强劲有力的字体,若有所思地说道:“如今时机还未到,此人是个极有想法之人,若要让她我的命令去走她未必能够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