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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荞儿装作委屈的样子, 在一旁嗫嚅着:“大司马,您不知道,方才褚云本来答应了给我们家小姐送帕子,可是她回头又将小姐幸幸苦苦绣好的帕子给扔进了水池里, 明知道小姐仰慕隐公子,还偷偷与他在厨房见面, 又恰巧被小姐撞见了。”
“荞儿, 不许乱说话,云儿不是这样的人。”尉迟蕤打量着男子的神情, 目光闪烁,生怕被他看穿自己的谎言。
荞儿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说下去, 她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又在一旁添油加醋着:“可小姐,您身子本就不太好, 是受不得气的,褚云应该知道这一点。”
“去将褚云找来,我有话问她。”在尉迟善的眼里尉迟蕤善良纯真, 不食人间烟火,他更不信自己的亲妹妹会撒谎骗人, 此刻他的眼中已有了几分怒意。
不多时,褚云便被两个仆人带了上来, 她看着床榻上有些心虚的尉迟蕤有些失神, 又将目光移到面若冰霜的尉迟善身上, 看着他阴沉着脸, 她的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大司马深夜找我来有何事?”
“你可知道蕤儿方才晕倒了?”尉迟善目光深邃,有些不可逼视的威严。
可褚云压根就不吃他一套,反而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她病倒了?晨起还好好的。”
此时的尉迟善面上的神情更是阴沉,就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奴婢不知,还请大司马明示。”褚云一底愣了下,若是说仅仅是为了不帮她送手绢之事倒也不至于,莫非这个尉迟蕤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大哥,你别怪云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考虑到她的感受。”不知道什么时候尉迟蕤已经下了床,纤弱的身子如同一片轻薄的羽毛,随时都会倒下,这般可怜的模样恐怕换作谁都没办法不心疼。
“蕤儿小姐,如果因为手绢的事,您大可不必同我置气,我只是一个奴婢,你同我生气有损你大家小姐的风范,实在是不值当。”不知为何,褚云就是想揭穿她伪善的样子,如此娇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重的心思,难怪应了古人所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越美的东西,果然是越伤人的。
“我同大哥说了都是我的不是,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呢?”尉迟蕤用帕子掩着嘴轻咳起来,白皙的面庞也微微泛起了潮红。
“事实的真相您心里清楚,你是小姐又身子不好我不想同你争,我与明崇隐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小姐若想传达什么还是自己去的好。”褚云看着她不禁冷笑,果真就因为一块手绢,就变了一副嘴脸。
“大哥,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相信我,我真的视云儿为姐妹。”尉迟蕤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又因害怕而不安起来,话刚说完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尉迟善和荞儿一同扶起了她,“小姐,小姐~”
“褚云,你给我跪到外面去,没有我的允许今夜不准回房睡。”尉迟善目光冰冷,一把将尉迟蕤横抱起来,将褚云撞倒在地。
她什么样的屈辱不曾受过,她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自己方才蹭在桌角上手臂伤口的血擦干,跪到了千步长廊上。或许是老天也和她过不去,顷刻间,风云突变,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打了个哆嗦,淋到身上只觉得生疼。
芷烟阁,尉迟善在门外不停地来回走动着,直到明崇隐搭完脉从屋里出来,“小姐她究竟怎么了?”
“大司马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明崇隐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脸上的情绪分外平静。
尉迟善接话道:“自然是真话!”
“小姐她无碍。”明崇隐随性地坐下身,浅酌了一口茶水。
“她方才都昏倒了,怎会无碍?”尉迟善茫然地看了一眼躺在内屋的少女。
看着身侧一点点流逝的漏刻,明崇隐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说道:“在下有个问题想问大司马。”
尉迟善道:“你说。”
“尉迟蕤是大司马何人?”明崇隐没有看他,只是暗暗地走到了窗前,雨滴打在凤尾竹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这是何问题,她是我妹妹。”尉迟善不解地看着他,这或许是他听过最可笑的问题。
“她是你的妹妹,而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你可以疼她爱护她,让她用世间最好的东西,可是褚云呢?若她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或者亲人,知道她受欺负、被冤枉,甚至深夜跪在冰冷的雨中,那她的亲人会如何对待?她与蕤儿小姐相差的不过就是一个疼惜她的哥哥罢了。”明崇隐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望着千步长廊那个瘦小的身影,负手走上前说道:“所以今日是她的生辰,你能否听她辩解两句?”
尉迟善恍然明白过来,“今日是她的生辰?”
他改变了褚云的一生,从青楼到尉迟府,她从高贵的公主变为了一个低贱如泥的奴婢,尉迟善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又为何对她起了恻隐之心?他甚至不知这是同情还是动心。
千步廊并不能抵挡风雨,少女全身湿透了,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起头,“大司马来做什么?”
尉迟善将长袍解下,替她遮挡着风雨,问道:“你可怨我?”
雨滴顺着墨发流了下来,褚云倔强地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不怨。”
“当真不怨?”尉迟善蹲下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褚云语气冰凉:“您是主子我是奴婢。”
“我从未将你视为奴婢,你也可以不将我视为大司马。”尉迟善伸出手,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褚云有些局促地伸出手,她对感情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这是否是许诺,但她知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成为她的依靠,“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不要放手?”
“我答应你,只要你需要,它便为你而存在。”冰凉的指尖放在他的手掌上,青涩不敢有丝毫逾矩。
不远处,男子茕茕孑立,目视着雨下一男一女的身影,他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琥珀般的双瞳带着几分阴冷的味道。
随行的队伍如一条游龙,穿过街道又经过了人烟稀少的树林,天气炎热,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魏国福擦了擦汗水,上前说道:“圣上,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最有解暑的功效,您赶了那么多路一定乏了,不如停下来稍作歇息再赶路。”
接过酒,褚秀微微点头:“也好。”
队伍停下,明崇隐下了马,向褚云递上水囊,说道:“喝点水吧。”
褚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轻笑道“无事献殷勤,里面该不会下了毒吧?”
“那你不要喝了。”明崇隐二话不说便要去抢走她手中的水囊,面前上的表情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见他沉默不语,褚云猛灌了一口水,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如此小心眼?”
喝完了水,褚云便坐在树下休息,不知为何,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手脚也愈发无力,只听到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你怎么了?”
“我的头怎么昏昏沉沉的?”褚云揉着眉心,强迫自己看清眼前的事物,却无济于事,面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歇息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褚秀揭开车帘对尉迟善说的:“表哥,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队伍继续前行,明崇隐策马赶到了队伍的前头,神情分外凝重,“大司马,褚云不见了。”
“你说什么?”尉迟善闻言,一把拉住了缰绳。
明崇隐解释道:“方才她还骑马跟在我身侧,一晃眼便不见了,此处荒无人烟,她又容易不识路,想必同上次一样迷路了。”
“你跟着圣上,若她问起就说我有急事去处理一下,最迟明日必赶到北麓宫。”这里荒山野岭,她又是个柔弱的女子,遇到毒蛇猛兽又如何能应对,尉迟善调转了马头,不假思索地向林中飞奔而去。
夜幕笼罩着大地,褚云这才醒了过来,她环顾了一眼漆黑的四周,呢喃道:“我这是在哪儿?”她恍然想起自己还在白天的这片树林中,只是队伍早已不在了,她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昏倒地,她站起身高喊着:“明崇隐。”
蓦地,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褚云大喜:“尉迟善?”
丛林之中闪过了一道黑影,但褚云始终没有发现,直到草丛里发出窸窣的声响,她才回过身望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正露出了凶狠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后退了几步不想引起它的注意,那家伙竟然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只好撒腿跑起来,“救命!”
男子发现有人冲了过来,连忙策马,错愕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褚云身形微颤,指着身后说道:“有老虎,前面有老虎。”
“快上马!”尉迟善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上了马,他轻叹道:“这林子很快便会起雾,到时更难分辨方向。”
“你可见头顶最亮的那颗星星,那是北极星,所在的方位便是正北方向,只要朝着那个方向就能到北麓宫了。”褚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星,想当年自己所学的东西再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如今只希望能尽快走出这片林子。
夜风微凉,尉迟善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明崇隐不是说你不识路吗?”
“我那只是装的,在汇春楼的这些年,我极少与人说话,所以常惧黑暗,害怕寂静而让人窒息的感觉。”以往的褚云从来不怕黑,只是身处青楼时只觉得孤独无依,渐渐地她开始讨厌黑暗,惧怕黑夜的冷漠和寂寥。
良久,尉迟善才回话道:“所以你久而久之心里对黑夜有一种以身俱来的畏惧。”
“是。”男子的肩膀分外宽阔强健,褚云就像一根纤细的藤蔓,只想依偎在面前这棵大树身上。他曾经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而如今为她一人遮风挡雨,他不仅是褚国坚不可摧的城墙,这一刻也属于自己。
马速越来越弱,褚云回过身,看着飞驰而来的猛虎,惊恐道:“它追上来了!”
面前的男子身体摇摇欲坠,褚云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尉迟善,你怎么了?”
尉迟善强忍着疼痛,说道:“没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的。”
褚云伸出手,触碰到了他的额头,惊道:“可是你的额头都是汗。”
马儿似乎被猛虎的追赶受了极大的惊讶,又失去的主人的控制,到处乱窜着,二人被甩下了马,一同滚落到了小丘下面。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躲过了猛虎的追赶,褚云揉了揉摔疼的手臂,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昏睡中的男子,“尉迟善,你没事吧?”
队伍向原来的地方折回,褚秀穿着鹅黄色的斗篷缓缓下了车,命令道:“你们替朕进去搜,务必要保证表哥平安无事。”
魏国福神色紧张地看着褚秀,劝道:“圣上,前面有猛虎出没,为了您的安全您还是在外面等消息的好。”
远处,又传来了猛虎如洪钟一般地嘶吼,众人反应过来,听到魏国福喊道:“保护圣上!”
就说话的功夫,长箭在男子手中如流星一般向林中势不可挡地飞去,月牙色的长袍被长风吹起,他钟灵毓秀的身姿让人不舍得眨眼,褚秀在一旁拍手道:“好箭法。”
她走上前望着熟悉的面容目光炯炯,又问:“朕好像认得你,你叫什么名字?”
还未问完,一个侍卫便上来禀报道:“圣上,找到大司马了。”
“表哥他怎么了?”褚秀望着侍卫抬上来昏迷不醒的男子,又看了一眼跪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褚云,问道:“是你这个女人害表哥受伤了?”
见无人回应,褚秀心中满是忿怒,命令道:“来人啊,将她拖下去把头砍下来。”
明崇隐走上前,说道:“圣上,大司马的病在下能治,只是不得再拖下去,等他醒了你再处置这名女子不迟。”
褚秀一听便有些认同地点点头,“也好,那你赶快救他,治好了朕重重赏你。”
第二日,尉迟善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马车之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不动神色的明崇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明崇隐将药放在他身侧,淡淡地回道:“是圣上听闻林中有猛虎出没,不顾反对执意要来救你。”
昨日与褚云一同坠马,尉迟善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褚云呢?”
“圣上正要下旨处决她。”明崇隐面不改色,似乎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尉迟善想也不想地下了马车,“我去劝圣上。”
明崇隐站在他的身后,说道:“大司马,圣上对您的心思您是一清二楚,若你此时冲出去,她见你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以圣上的性子,恐怕褚云不会再有活路了。”
“那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她被处死。”尉迟善胸口一阵疼痛,转过头看着他。
明崇隐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有一计,只是不知大司马能否情愿。”
“你说。”
“圣上并没有见过尉迟蕤,只要你同她说褚云是你的亲生妹妹,她定然会爱屋及乌放过褚云,说不定还会封她做个郡主。”此计就打消褚秀心中的怀疑,不仅可以保住褚云,还会因祸得福。
“那蕤儿怎么办?”尉迟善神情有些犹豫,若她成为了自己的妹妹,就必然不能再产生其他的感情,而尉迟蕤也成为了活在黑暗底下的女子。
“是褚云的生死重要,还是尉迟蕤的身份重要,大司马您自己好生掂量。”明崇隐笑意深邃,凑上前轻声地问道:“您想看着她死吗?”
“圣上早晚会发现蕤儿的存在。”若是隐瞒着褚秀,那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尉迟蕤必然会受到牵连。
“那您是否想让圣上发现,您对她并非忠心耿耿,甚至救下了万贵妃的女儿,到时,意图谋反。”明崇隐嘴角微微扬起,目似寒星一般阴冷。
“你怎么知道!”尉迟善防备地看着他,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竟然会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出来,但此时秘密在他手中,他岂能轻言妄动?
明崇隐冷笑道:“您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您只要知道我是唯一能帮您之人,若褚云成了你的妹妹,那过往之事便就此雪藏起来,无人再会追究,褚云也不会记起过往种种,等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别说是一个褚云,就是十个,也无人会拦着你。”
“你为何要帮我?”尉迟善半眯着眼打量着他,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无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又能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必然不是简单之人。
“在下只想谋个一官半职,还有劳大司马照拂。”他的理由分外简单,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想法。
可就是因为这点,才让尉迟善隐隐不安,他不得不对他有所防备。
听了尉迟善的解释,褚秀狐疑地看了一眼褚云,又试探性地问:“表哥,你说这女的是你的妹妹?”
尉迟善神情自若,应道:“是,她名尉迟云,是微臣的亲生妹妹。”
“你当真是她的妹妹?”褚秀打量着她,目光露出了一点点喜色,走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尉迟善的眼神,褚云为了保住性命,只好点头:“回圣上,是~”
“原来是素未蒙面的表姐,那表哥你早该引荐!我上次还误将她视为表哥的婢女,处罚了她。”褚秀拉着她的手,语气分外亲昵:“云儿不会为此而生朕的气吧?”
“怎会,圣上是九五至尊。”褚云不卑不亢,脸上却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孩子气的褚秀拉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表姐,朕对你相见恨晚,今日就留在太和殿好不好,我带你去看有意思的东西。”
褚云作礼道:“小女遵旨。”
太和殿后,恰巧有个练箭场,褚云得到恩准便去了那处练习箭术,她用余光瞥到了站在树下的男子,只见箭矢离开了弓箭向白圈处飞去,明崇隐勾起了唇角,徐徐向她走来,说道:“练了那么久的箭术,终究还是没有一点进步。”
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褚云直视着他,冷道:“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我明白了,方才这箭是故意射给我瞧的,这话中之意也是针对我的。”明崇隐浅笑着走上前,目光定格在她的手上,问道:“你这玉韘倒是精致,是尉迟善送你的?”
褚云避开了他的手,分外冷漠,“与你何干?”
“你现在的名字叫做尉迟云,尉迟善的妹妹。”明崇隐却并不放在心上,他绕到了褚云的身后,取出一支箭矢,只听“嗖”一声,长箭正中了靶心。
看着箭靶上的箭矢,褚云怒目相向,质问道:“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让他没有机会同你在一起。”明崇隐的举止言语虽然轻佻,但看得出他并非轻浮放荡之人。
“不,我不信你做那么多就只是为了这个,你还是想复仇,你要报复的不是陆常正而是太后。”她想起了之前那番话,罪魁祸首是太后,褚云心想他要对付的恐怕只有太后。
“怎么就被你猜中了?”明崇隐不禁失笑,四周安静的可怕,他的双眸渐渐阴沉下来,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喃道:“呵呵,你还真是会异想天开,你为何不说我的目的是整个褚国?”
就在褚云抬腿想走时,褚秀已站在了二人的身后,用诧异地目光盯着二人,“表姐,你二人在说什么,可否说给朕听听?”
“参见圣上,微臣同云儿小姐在谈论要给圣上做什么茶点。”回眸时,明崇隐换了另一种神情面对着褚秀,他绝不会让旁人看出半分端倪。
褚秀一听,便回想起了那日之事,欣喜道:“哦,对,朕想起来了,你那日做的枣泥糕很是好吃,一会你在做些给朕好不好?”
“那是自然,只是我一人忙不过来,需要小姐的帮忙。”明崇隐知道只要将圣上搬出来,她定然不会拒绝。
果真如此,在褚云想开口拒绝时,褚秀的一句话就此打消了她所有的念头,“表姐不会不愿吧?”
圣上金口玉言,那褚云为了这条小命只好事事遵从,明崇隐带着他来到了还未建成的宫殿后头,这处像是极少有人来。正因这样,两侧才种满了各式的植物,褚云以为他又在耍弄自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跑到这来给圣上做什么茶点?”
“你闻到了吗?”阳光下,明崇隐的侧颜美得令人窒息,这世间有这样俊美的男子,就算是妲己在世也不及他一般的妖媚吧,即使是祸国也是值得的。
没想到褚云在这看到了极为少见的茉莉花,她见明崇隐正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褚云走上前问道:“你采这些茉莉花做什么?”
“我打算做茉香蜜豆花枝片给圣上吃。”明崇隐淡淡地笑着,却比这茉莉的香味更醉人。
是什么样人才能让眼前的男子如此用心,那个人是当今的圣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褚云如今是有几分明白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你这是吃醋了?”明崇隐看着她怏怏不乐的神情,疑惑地凝视着她。
褚云只当他又是玩笑话,撇开了头,沉声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放心,我明崇隐向来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他明白褚云所指的是什么,不管尉迟蕤对她如何,她从来不会有半点私心,这也是明崇隐最欣赏他的一点,也是他所不能做到的一点,少女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只是一点一点被生存所迫,不得不想着未雨绸缪在这里生存下去。而他又何尝不是,他的存在本就不是一场偶然。
褚云暗暗地点点头,说道:“那便好。”
此处没有尚食局,所以褚云只好与明崇隐去御厨房做些褚秀爱吃的茶点,一切准备妥当后,她亲自拎着食盒赶往了太和宫,“圣上在太和宫吗?”
宫婢笑盈盈地回答道:“圣上在雅竹轩呢。”
于是褚云只好到了雅竹轩,尉迟善果然说的一点未错,当今圣上玩物丧志,听了北阳王的话专门请了玩偶师教她怎么制作布偶,她一进屋内褚秀便兴高采烈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几分炫耀的口气同她说道:“表姐,你看我们在做布偶,北阳王专门从外面请了一个布偶师教我做布偶。”
有时候褚云会觉得她还只是个孩子,可有时候褚云又觉得她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分得清是非黑白,可是她却总是不以那些荒唐之事为耻,反而以那些事情为荣。
褚云刚坐了下来,就见到魏国福火急火燎地向需内屋跑来,“圣上,那宫女方才羞愤难当,跳井自尽了!”
“不就剪几根头发做布偶吗?她怎么这么小心眼跳井自杀了。”褚秀瞬间花容失色,她本想用几个婢女的头发做布偶玩,没想到那些婢女为了头发跪地请求饶恕,在她看来这也算什么大事,便以为她们想违抗圣令,强制地将那些宫女的头发剪下来,可是没想到那个宫女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想不开,褚秀看着手中的布偶瞬间没有了兴致。她走到了紫檀木的书桌前,边来着食盒边问道:“表姐,我们别理她,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见她拿出了几块糕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而站在一旁的褚云却浑身不是滋味,这时,褚秀伸出了手,将糕点递给了她,她却没有伸手去拿反而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圣上,小女吃不下。”
而这一次,褚秀并没有发怒,她思索了许久,又问道:“魏国福,那女人方才可有辱骂朕?”
“这~”魏国福了解褚秀的脾性,更是不敢开口将真相告诉她。
褚秀见他吞吞吐吐面色大变,怒斥道:“到底有没有?”
魏国福点点头,虽然未说清楚看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褚秀沉默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办法,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你去将她的尸体拖出来,严刑拷打!”
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还要将死者鞭尸,褚云从未遇到过向这么残忍的场面,她劝说道:“圣上,这人已经死了,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缘由,您还是消消气吧。”
听了她的话,褚秀的面上有几分不悦,“表姐,朕不过就是剪了她的头发,她竟然骂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剪了她的头发,那是比杀了她还严重啊。”连褚云都懂的道理,古人将发须看的比什么都重,去剪发无疑对她们来说是奇耻大辱,本来做一个卑贱低人一等的奴婢就要屈居人下,还要受这样的□□,虽然褚云不能够感同身受,但是多少还是有些能理解的。
褚云艴然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显然比方才高了一些:“表姐,你也认为我有错?”
褚云不知道是否能在说下去,毕竟伴君如伴虎,她能将你捧到天上去,也能将你狠狠地摔下地上,下场或许比那些宫女还要悲惨。这时,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圣上说的没有错,如果仅仅因为剪了头发而寻死觅活,那活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不值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是前人的思想,而我们活着应该向前看才是。”
虽然明崇隐说的话表面上冰冷无情,但是他也是在为褚云解围,毕竟她初到皇宫不了解帝王,难免惹得圣上不高兴,有多少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招来杀身之祸。更何况这份恩惠来自于尉迟善,褚秀如果不是看他的份上网开一面,根本不会将褚云放在眼里,所以她更应该事事小心。
“朕就是这样想的,明崇隐,你真是太了解朕了。”褚秀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眉开眼笑起来,她大大咧咧地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们一起做布偶好不好?”
一直到了晚上,褚秀才肯放了明崇隐和褚云回去睡觉,二人出了雅竹轩,褚云不屑一顾地看着他,问道:“见风使舵,借机接近圣上这一招用的可真好,可是你利用一个死人,不觉得很可耻吗?”
“人不是我杀的,头发也不是我剪的,她的死与我无半点瓜葛,一个经不起风浪的船只,注定是个失败品,那就算留下来它也不会漂洋过海。”明崇隐不需要任何人懂他,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曾有一刻想义无反顾地追上去,但他没有,因为他明白自己不仅仅是明崇隐,他背负的太多。
深夜,褚秀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布偶的长发卷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胡乱地挥着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更没有人救她,那种死亡的无助让她压抑到透不过气来,“不要,救命……救命……”
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宫女站在一旁问道:“圣上你怎么了?”
褚秀看了一眼睡在绸缎对枕上的布偶,仍觉得心神不宁,她用手一挥,将布偶打在了地上,“布偶上的头发缠住朕的脖子了。”
宫女在一旁安慰道:“圣上许是做噩梦了。”
“朕没有做噩梦,是这个布偶要杀朕。”褚秀惊恐地指着地上的布偶,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无法清醒。
魏国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布偶拿出去烧了!”
“不,魏国福,你去将那个布偶师抓起来杀了,定然是他在布偶上下了咒语要害朕。”褚秀眼角挂着泪珠,神情有一丝慌乱,她急切地走下了龙榻,拉着魏国福的袖子说道:“不行,不行。你去将整个建康城的布偶师全抓起来!那样他们就害不了朕了~”
魏国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也只好答应下来,“奴才这就办。”
因为一个噩梦就要杀光城中所有的布偶师,若是先帝得知了这一切该有多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