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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王嬷嬷见林黛玉托着腮,一语不发坐在那, 不由问道:“姑娘,谢小公子好歹教了你一场, 你怎么不出去道声别。”
林黛玉哼唧道:“他说走就走了, 哪里在意我有没有同他道别。”
显然是不高兴了。
王嬷嬷知她心中看重谢嘉树, 才会闹起别扭。不由劝道:“要是不在意, 就不会特特来辞行了。他被封侯世子,到底是大喜事, 姑娘正该好好和他道一声恭喜呢。”
“那, 那就出去一下吧,不能失了礼数。”话是这样说,她的眼圈已微微发红。
厅中, 谢嘉树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 林黛玉就出来了。自从她开始修炼, 不再受阴气困扰, 穿着就恢复了纤细模样,双髻梳的整整齐齐, 一袭粉色衣裙衬的整个人玉雪可爱。
谢嘉树见她气色日渐好转, 不禁微微一笑:“我着急回家,可惜不能陪你到引气入体了。不过, 我已托了张真人看顾你, 过两日经脉复原, 即可照常修炼,可不能懈怠……”
林如海见他宛如长辈一般,殷殷叮嘱起来,早已忍俊不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坐下,拿起一卷书册细细翻阅起来,将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林黛玉却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难不成托了张真人,你就撒手不管了?”说完这句,眼睛就湿了。
谢嘉树闻言不由一怔,然后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秀眉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丝伤心之意。
终究是个小姑娘。谢嘉树解释道:“……只是怕我不在,你修炼出了岔子,才托了张真人。”
见林黛玉不肯看他,他微微苦恼起来,再三思量后,突然想到了个法子:“那我还继续教你!”
黛玉抬眸看他,面露些许疑惑。
谢嘉树从小包里取出两张黄符来,将笔蘸上朱砂,迅速在符纸上画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待他收笔,两张符已圆满成就,其上覆了一层灵光,光华内蕴,品相不俗。
林黛玉只是修习功法养身,并未见过这种手段,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伤感都忘记了。
谢嘉树将黄符叠成三角形状,微笑着将其中一个递给林黛玉:“这是传音符,若你修炼遇到任何疑难,尽可询问于我。使用之时,只需将黄符置于掌中,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林黛玉的眼眸慢慢亮起来,低落的情绪终于消散。她接过传音符,有些羞赧,不禁低了头假装打量符纸,轻轻应了声:“哦。”
“我这便走了。”谢嘉树再次向她道别。
突然,林黛玉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黄双色攒心梅花络子,放入谢嘉树手中,抿了抿嘴,脸有些红:“这是回礼!”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瞧,发现是一个丝绦结成的坠子。做工并不多精细,胜在小巧可爱。
林如海:“……”说好的做给父亲的呢?
这一瞬间,林如海对谢嘉树的不舍之情都被冻结了。
……
谢嘉树一回府,先去书房见了祖父。
书房是整齐的一排排书架,密密的书册氤氲得满室都是纸墨香气。
一张黄檀木书桌将祖父坐的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大半。书桌上放着一个锦盒,祖父的一只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凝视着里面的物品。午后阳光从窗棂外斜斜照进来,映的他的面容愈发清癯肃穆。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指了面前一个椅子,道:“坐。”
谢嘉树爬上椅子,端坐着看向祖父。
靖安侯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面色逐渐缓和,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道:“如今你封了靖安侯世子,就算半个大人了,有些事,我也该交代予你了。”
谢嘉树点点头,等待后续。
靖安侯把手中的盖子放置在一旁,将锦盒推到谢嘉树面前,道:“这是我靖安侯府祖上传下来,叫安魂珏。”
靖安侯府开国老侯爷因救驾之功,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开国至今已传了四代。
“当年先祖带兵夜奔二百里,化解圣祖飞度山之围,更为了救驾飞身挡了一箭,伤入肺腑,几乎不行了。”靖安侯缓缓说起开国前的往事,“先祖早年游历天下时,曾救过一名老道,得赠此珏,言明有镇抚之力。先祖伤重之时,姑且一试,未料真有奇效,竟是慢慢养好了伤。”
谢嘉树目光下移,就见一枚光素无纹的玉珏正静静躺在锦盒中,玉身质朴,若是普通人,必然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但在谢嘉树这种修行之人眼中,这个玉珏的气场却非同寻常。
这是一个作用于灵魂,品相不俗的法器。
“祖父老了,你是世子,今后就要担起靖安侯府的责任。祖父将它交予你,希望它护佑嘉树平安健康长大。”
谢嘉树闻言,眼中精光乍现。他忽然想通了一些原本不甚明白的事情。比如,幕后欲将他处之而后快之人,和害死父亲之人,都展现出了非常人手段,会不会,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这个玉珏。
他的脑中,又缓缓闪现出谢清朗的种种诡异之处。
里应外合,将原主绑出靖安侯府杀害。
能够蒙蔽他的感知,布置鬼打墙困住他。
娶妻丁氏,感情甚笃,却对独子的教养不重视。
一个早逝的未婚妻表姐,一段无处安放的深情。
这个人,真的太叵测了。谢嘉树心中一凛,不由看向眉目慈和的祖父。
靖安侯是标准的古代士大夫,尊重嫡妻,教养子嗣,爱护家人。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家中竟会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吧。
……
出了书房,谢嘉树又去内院见了祖母。
靖安侯夫人一见到他,眼中就蓄了泪意,脸上却笑意不减,招手叫他:“嘉树回来了,到祖母这里来。”
待他走过去,祖母就搂住他,问他这些日子可好,在外面习不习惯。
不知是否被她的情绪感染,谢嘉树竟也像久未归家的小孩子一般,鼻子发酸。他暗叹一声,克制住这股情绪,安慰起祖母来。
“嘉树长大了,祖母真高兴。”祖母这才放开他,牵起他的手笑道,“祖母给你做了套新衣裳,来试一试。”
四喜忙端出了一个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新衣裳,新褂子,新腰带,还有配套的新靴子和发饰。
谢嘉树去了里间,将新衣裳换上了。量身定做的,自然无比贴身舒适。
“喜欢吗?”祖母温柔地问。
谢嘉树点点头,不忘夸赞几句。
他突然开始头疼,在现代时,他身边没有亲近的女性,反倒是穿越了,不仅要哄小的,还要哄老的。
大概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接下来,靖安侯夫人和他说起搬到前院的事。
说起来,谢嘉树不过六岁,住内院是不妨事的。但他现在封了世子,身份发生变化,再住内院就不合适了。
前院的下人早有定数,谢嘉树就只带了东小院红蕊、绿萼等四名二等丫鬟,另外,靖安侯夫人终归不放心,又将身边的四喜也拨给了他。
同时,靖安侯为他挑选了两名小厮,都是家生子,乖巧机灵的模样,谢嘉树为他们取名彩墨和白鹿。
因他再过一月就要入宫伴读,为了提前适应上书房的节奏,祖父为他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安排。
每日寅时起来,跟着祖父打拳,然后读书到卯时,才能用早膳。上午跟着周先生读书,下午跟着陆先生学习骑马,拉弓。
这对于一个六岁孩童,相当严格了。好在谢嘉树是修行之人,承受力非同一般,并不觉得是负担。
这一天晚上,谢嘉树就在外院的兰亭苑住下了。
不同于内院的重重叠叠,一景一物精致小巧,靖安侯府的外院风格很是疏旷,连风吹来,都是自由的。
兰亭苑有十几间屋子,靖安侯上请封折子时,就与靖安侯夫人通了气,如今自然都收拾妥帖了,所需之物样样俱全,摆设也是精心布置的。
谢嘉树独自坐在屋中,将玉珏拿了出来。
想了想,他拿了条红绳,将玉珏串起,挂在脖子上。
他现在封了世子,又拿了此物,不知谢清朗,是否该着急了,下一步又打算如何?
正思忖着,怀里的传音符突然微微发起热。谢嘉树云淡风轻的脸微微松动,将它拿了出来。
一会儿,果然传来林黛玉软软的声音:“小哥哥?”
“我在。”谢嘉树见黛玉这么快就联系他,不由担忧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林黛玉的声音更轻了,“就、就试试它灵不灵。”
谢嘉树:“……”
当时,谷满楼觑着陛下面色,心中惶恐不定,不敢亲自去奉茶,就使唤了那名小太监。小太监非常紧张,端茶是他们服侍主子的基本功,自然不可能出错。
但圣上胸中积郁,无错也能瞧出错处来。
小太监被拖出去时,谷满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暮春暖洋洋的天气里,硬是冷的打颤。
御书房里,圣元帝快速阅览着宗人府最新的奏折。太子突然暴毙,整个东宫之人皆被拿下,收监候审。
当天的口供已送到圣元帝面前。这些人都是一日几遍地上刑询问,一个问题反复逼问,详细到细节,慎之又慎,确认口供无误才送过来的。
然而审讯至今,太子的死因依然毫无头绪。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在东宫歇息。到了时辰,贴身内侍去唤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内侍渐渐察觉不对,悄悄掀了帐幔一角,就见太子卧于床上,七窍流血,已经断绝生机。
太子身上没有伤口,当日食水皆是验看过的,包括各种熏香、衣物都并未含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