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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尘笑着将放映厅全部的水晶吊灯都打开,房内瞬间通亮,他又将片子调了回来,荧幕上的Léon正抱着绿色的盆栽疾步走着,吴尘拿起茶几上那杯红酒,喝着红酒的时候,眼光还带着笑意瞟向躺在沙发中的常思齐。
常思齐将脑袋埋在那条浴巾中,心脏却砰砰直跳,不知是因为方才荧幕上的丧尸,还是因为吴尘的笑容,亦或是因为这条吴尘的浴巾。也许,她更多的是在担忧方才差一点的越界行为。
她待在吴尘身边总是小心翼翼的,因她清楚他需要跟人保持距离,她很自觉地与他保持着至少一米远的空间距离,但是方才她不仅突破了那一米的距离,还直接生猛地扑向了他,幸好她爱豆反应敏捷,躲开了。她在心中提醒自己,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控制好自己的语言和行为,千万不能出现这样的越界之事,因为她害怕失去他。
常思齐从沙发中站起来,面色已经恢复淡然,默默地朝房外走,吴尘却在这时开口了:“上哪儿去?”
常思齐:“去洗澡。”
吴尘低头看着手中的恶魔之眼,吊坠中间金色的眼睛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倒映着他自己此刻的脸,他已经收敛了笑容,却止不住唇角的上扬。但是常思齐一走,一些近日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重新浮现脑海——如何搞定剧组缺少的4000万?
他关了放映厅的影片,拿起沙发上的浴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了放映厅隔壁的房间,这间房内摆满了各类飞机模型和车辆模型,初次进入房间的人一定会感到穿越了时空来到丛林野战之地,因为房内有高矮起伏的山地模型,地上铺设了长长的铁轨,老旧的喷气式火车停在轨道上,其中几截车厢还钻在一个山洞中,“山林”里有“坦克”和“越野车”,空中有绳子坠着的“播音747”以及其他各类战斗机。他抚摸着地面上的一个个武器模型,想了想,拿起一旁桌上的一个相机,打开房内的灯,开始为木架上、地面上以及空中的各类模型拍照。
常思齐挑了一套跟吴尘一模一样的灰色睡袍,躺进了浴缸,她这头安静地洗着澡,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是老吴。
老吴是吴尘养的金毛,此时它的嘴里正叼着一只LV的钱包,摇头摆尾地朝着常思齐走来,高高昂着头颅,想要把嘴里的钱包递给她。
常思齐若再不伸手接着,怕是那钱包就要掉进她的浴缸里,她连忙擦干净了手,从金毛嘴里抢救下这只无辜的钱包。
金毛见她收下了自己的礼物,尾巴甩得很欢,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常思齐好笑地将钱包摆在一旁的架子上,打算待会拿回去还给吴尘。
不多时,金毛又回来了,这一次,它又叼了一份礼物,是吴尘那辆奔驰AMG的车钥匙,它又是拱着嘴,奋力地想要把车钥匙递到浴缸里,常思齐又连忙接下,金毛欢欢喜喜地跑了。
它第三回进入浴室的时候,常思齐已经沐浴完毕,穿好了睡袍,看清楚它这回叼着来的东西后,常思齐脸颊飞过两抹红云,它叼来了一条吴尘的内裤。
“……”
这条不正经的狗!
常思齐沐浴完,将老吴叼来的东西抱在手中,经过书房的时候,发现吴尘正站在书房通往收藏间的过道中。吴尘的书房里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书,从经济学到法学,从电影艺术到宗教哲学,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墙壁上还挂着各类照片,有很多是自然风光,但是更多的是星空图,每一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标注了拍摄的时间、地点,看样子这些都是吴尘的作品,然而这上头没有一张吴尘自己的照片,甚至连人物照都很少,仅有的两张:一张是非洲某贫困区的小孩啃着一块饼干,另一张是某山区土泥墙房子门口拄着拐杖孤独而坐的老人。不过常思齐的手机相册里倒是有很多吴尘的个人照,包括剧照和生活照,她关注着吴尘的微博,他的微博是由卢峰打理的,卢峰常常偷拍他,并将他的照片传到微博上骗取粉丝的转发与点赞。
“在做什么?”常思齐将手中抱着的物品放到一旁的书桌上,走到书房与收藏室的过道中,只见吴尘拿着相机对着收藏室拍了个远景图。收藏室内摆满了各类兵器,虽然是模型,却是一比一的比例,除了红缨枪、剑、刀、矛、戟等中国古代兵器之外,还有一些枪支模型。
见吴尘在拍照,她便不言语了,吴尘一旦站到相机或摄影机的后头,就变得专心致志,眼里心里只有镜头,仿佛自动屏蔽了外面的世界,但是不料吴尘回了她的问题。
“天鹅骑士堡可能要卖,我希望搬家后还是按照原来的布置摆放这些藏品。”吴尘从过道走进了收藏室,站在一排刀剑跟前,左右比划了一番才按下快门键。
常思齐也跟随着进入收藏室,顺手拿起了一柄左轮手枪的模型,捏在手中把玩:“为什么要卖房搬家?”但她才问出问题就想到了答案,“是为了那四千万的电影投资吗?”
她听卢峰说过,天鹅骑士堡是吴尘从小梦想着的殿堂,如果说每一个女孩从小就有一个公主梦,梦想着拥有属于自己的公主房,那么天鹅骑士堡就满足了所有男孩对于国王梦、殿堂梦的幻想,里头的每一间收藏室、每一个藏品都融入了吴尘的心血。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再等等,说不定还能等到投资,之前联系过的那些投资商中可能有愿意投的,他们也需要考虑的时间。”
但是吴尘此刻并没有在思考投资的问题,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常思齐握住他左轮手枪模型的手,那把枪是他到日本订做来的,仅此一把,很是珍贵,平常就摆在架子上,自己都不舍得把玩太过,怕把这宝贝弄坏,而此刻,常思齐一根食指穿在枪把手里,一圈一圈地转着这柄手枪,他好怕它从常思齐的手里飞出去而摔坏了。
可是出于从小到大的教养,他不好意思开口阻止她,因为他明白,眼前的人已经跟他结婚,是他的妻子,她拥有支配他所有财物的权利,他得从现在就开始适应这一点。
常思齐见他良久不说话,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很在意这柄模型。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柄手枪放回架子上,见他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她便笑了。她忽然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可爱,像一个礼貌、懂事,却爱着自己玩具的孩子。常思齐很能理解吴尘的这种心情,因为她自己也爱收藏,家里摆着一大堆藏品。
松下了一口气的吴尘开始赶人:“很晚了,还不去睡?”手中拨弄相机的动作未停,朝着墙面上的一堆手枪模型按下快门,他不确定再让她在这里多待几分钟会发生什么“惨剧”。
“哦。”常思齐答应着,却一步三回头,有些不舍。
吴尘的卧房就在常思齐隔壁,跟她的卧房差不多大,只是布置不同,除了床柜、衣柜等卧房必要的家具外,房内还有一个巨大的玻璃鱼缸,壁灯释放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鱼缸中一群颜色、形态各异的热带鱼,鱼缸一旁的墙壁上还有一支温度计。常思齐好奇心起,忍不住迈步走到他的卧房中,观赏起来。卧房与阳台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玻璃门,常思齐推开阳台门,看到一个通往房顶的阶梯,依然是黑白琴键的风格,她拾级而上,惊喜地发现房顶有一个小房子,内部摆着两台镜筒粗壮的天文望远镜,像两个昂首挺胸观看天空的机器人,窗外的风雨已经停了,从阶梯上就能看到雨后的夜空,星光灿然。
如此美景让人抵挡不住诱惑,常思齐沿着卧房的阶梯走到房顶,将两台天文望远镜从小房子里推了出来,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微风带来了葡萄园的清香和酒庄的酒香,沁人心脾。
乌云退散,月亮复出,星夜朗朗,常思齐兴致勃勃地将天文望远镜推到露台上,又跑到镜头后面,兴奋地将眼睛贴上去观看。
“咦?什么都看不到呀!”她眼前一片黑暗。
“你好像,没有打开镜头盖……”她的身后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常思齐肩膀一抖,双手像被明火烫了似的,飞快地缩了回来。
但是吴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他走到常思齐身旁,稍稍比划了她的身高,然后站在另一台天文望远镜后头,之后矮下身子,蹲到与她差不多高度,根据眼中看到的天空,双手娴熟地调整着机器上的中垂、手轮、赤道仪等。
“你到这边来看。”他从望远镜后头挪开,给常思齐让位。
常思齐在他调好的望远镜后头,果然看到了空中放大了数倍的星星。
“你看到的是最容易寻找的大熊星座,能看到北斗七星吗?”
吴尘已经为她调整好了主镜、寻星镜、目镜等一切镜头,此刻的望远镜正将大熊星座清晰地放大到常思齐的眼前,但她依然看得眼花缭乱,找不到那一把勺子。
“大熊星座有71颗可见星,其中北斗星由其中最亮的七颗星星构成,你不要被其他暗淡的星子干扰,只看最亮的几颗就行了。”吴尘见她没有回应,便在一旁提点。
常思齐在他的提示下,果然有了收获:“真的,能看到!”
“嗯。”吴尘对星空很痴迷,这种时候,自然而然地走到常思齐身旁,矮下身子为她调整调焦钮,一边调整一边道,“勺柄的第二颗星叫做北斗六,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光点,我已经给你调焦了,你仔细看,是不是有五颗熠熠生辉的星星?”
常思齐发现新大陆一般开心道:“有!看见了!”她笑着去看吴尘,恰好见他从望远镜的镜身中抬起头来,距离她很近,近到她稍稍迈出一小步就能触碰到他的怀抱,近到她能闻到他沐浴过后的清香,她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就像中学时代站在五星红旗下一样。
对,五星红旗。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品尝到“怦然心动”的滋味,是在初一升国旗的五星红旗下。
学校向来以成绩为重,就连在选择升国旗的旗手时,都只考虑成绩优异的学生,除此之外,还需要相貌端正,身材高挑,常思齐很幸运,满足了这几项条件,光荣地成为了国旗手的一员,比国旗手的荣誉更令她高兴的是她终于能和吴尘学长站在同一个地方了。
吴尘一直在这所中学读书,从初一到高二,当了五年的国旗手,很熟练地整理着那面长高比为三比二的五星红旗,整理好之后,国旗的四个角被四名学生握在手里,前方两名女生,后头两名男生。
常思齐之前接受过培训,但是当她第一次握着红旗一角,站在吴尘的前方时,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五星红旗长192厘米,高128厘米,吴尘就拿着那面国旗的一个角,站在常思齐的后方,理论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是128厘米,但是红旗并未被完全拉直,所以这个距离还要更短。
常思齐还记得吴尘每周一升旗时候的表情,高高的个子,白净的面庞,哪怕同样穿着校服,他却能穿出跟别的学生完全不同的出尘气质。当这个童话王子般的人物站在她身后时,她开起了小差,这个小差开得很不是时候,让她走在半路打了个趔趄,身子直直地朝着水泥地面栽倒。旗杆位于一个高台上,高台下方的广场上站着4000多名师生,4000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台上的四名国旗手,在见常思齐绊了一跤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声,有人为她紧张地捏把汗,有人带着看笑话的心情期待着喜剧的一幕,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常思齐以为第一次升国旗就要出一场大糗,身后有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歪斜的身子拉正了回来。
她没回头看,便知道那是谁,脸颊瞬间红得跟国旗差不多颜色。
四名旗手将国旗拿到了旗杆下,吴尘就站在她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双手熟练地拉动着绳索,将红旗缓缓升到高空,微微昂着头,面色沉静,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注视着空中。
接下来的流程是升国旗、奏国歌,国歌被放了两遍,每一遍46秒,总共加起来92秒,常思齐觉得这92秒很漫长,她的心脏全程都在扑通扑通狂跳。
常思齐的第一次怦然心动,92秒,是在五星红旗下。
迟钝如她,居然也会在十三岁这样一个年纪情窦初开,就像一朵含苞的鲜花遇到了雨季的第一场大雨,就自然而然盛开了。
那时候,她并不知他的病情,但她还记得他扶了自己一把,原来,仅仅是这样的触碰,已经算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