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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敢不尊重她的妹妹,季维之自然生气,刚要发怒,就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众人一看,一把长剑钉入了那男子的桌子上,剑身还不停的晃动着,散发出寒光凛凛。
再看那男子,捂着脸,几缕血丝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脸上从鬓角到下巴,被硬生生刮下一块皮来!
周围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这刀法真是精准又很辣,毕竟刀剑所过之处都会没入肉里,而男子只不过是蹭掉一块皮,既是教训又是警告,还带了几分挑衅!
再看那边桌上的几人,个个俊朗出众,气度不凡,身上散发出不可形容的贵气,与这家客栈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尤其是那个面容冰冷的男子,看着就让人压力倍增。
他薄唇微抿,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都没往这边看,好像看男子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楚恒冷笑了两声,径直走过去将那把剑从桌子上轻巧的“拔”出来,之所以是说“拔”,是因为那把剑真是入木三分!
楚恒随意用袍子擦了擦刀刃,“这次给你个教训,再敢乱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男子惊怒交加,疼的目眦欲裂,“你们竟然敢……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们这群混蛋……”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右脸挨了一个耳光。
“你……你们……”他怒目圆睁,又用另一只手去捂右脸。
楚恒冷声道,“我管你是谁,敢对我家公子不敬,剁了你的手!”
男子看着这几人,退后两步,又看看周围看戏的人,觉得就这样走了丢人。他眼神刻毒的紧盯着他们,他挥了挥手,“来人,将这些人给我抓起来!”
很快,就从外面闯进来十几个灰衣人,“公子!”
男子放开脸上的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将这些人都给我杀了!”
“是。”
“等一等!”男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中间那个玉面公子,指指她,“把他给我留下来,本公子在南风馆,也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郎君。”
季裳华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南风馆是什么,她自然知道,看来这个男子,有断袖之癖啊。
萧承佑脸色更沉了,给楚恒使了个眼色,楚恒会意,执起一根竹筷朝那边一扔,那筷子速度很快,只是一瞬间,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就把那个小郎君交出来,我免你们一……”死字还没说出来,一根竹筷就直直朝他眼睛射过来,他张大了嘴和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可是根本来不及,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崩溃,一只竹筷就这么插入眼睛!
男子疼的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不经意间碰到了桌凳,楚恒飞起一脚,桌子一个晃荡,上面的饭菜酒水全部跌落下来,砸到了男子身上,一瞬间,男子狼狈至极,身上全部是饭菜酒水,顺着他的脸流到那只坏了的眼睛里!
本就眼睛受了伤,再加上流进了菜汤和酒,他痛的无以复加,惨叫连连,周围的人见了纷纷后退,躲得远远的。
男子身后十几个灰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聚集到男子身边,“公子,您没事吧?”
面对男子痛苦的模样,季裳华没有任何不忍之色,敢这样明目张胆调戏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可见色胆包天,品德败坏,素日里还不知做过多少缺德事!碰到楚恒,算是他活该!
只见男子停止了打滚,双腿在地上踢腾着,一时间,满地尘土飞扬。他勉强睁开眼睛,用一只独眼恶狠狠盯着楚恒,“杀,给我杀了他们!留着中间那个人!”
看这些人都保护着那位小郎君,可见这个小郎君在他们心中很重要,他要得到他,好好折磨一番,然后卖到南风馆。
他这么多人,对付他们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吗?!
“是。”领头的那个灰衣人一挥手,齐齐冲了过去。
周子祺四人将季维之兄妹拨到后面,就和这群人动起手来,但是怕伤到无辜之人,便没有下死手。
那群灰衣人自以为自己武功还算厉害,可是对上周子祺几个人完全不够瞧,不消片刻,就被打飞在地,不断的哀嚎。
周子扬拍拍身上的蓝色衣袍,在春风中笑的十分慵懒,方才他就看不惯那个男子的所为,没想到还招惹到他们头上,真是不知死活,现在好了,可以教训他们一番,出口气。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灰衣人充满恨意的看着那几个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他们的主子指缝夹着一只筷子,捂着眼睛,骂道,“没用的东西,就这几个人都打不过,我要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
领头的灰衣人一下子跪下,哑着嗓子道,“公……公子,这几人实在是太厉害,我们实在是打不过……不然回去找帮手?”
男子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给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还不快送我回去!”他的眼睛,真是痛死了!
这下好了,他成了独眼了,原本长得就不是很英俊,现在瞎了一只眼,会让多少人看笑话。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这个人他们也有认识的,从来嚣张跋扈惯了,人人见了他都躲着,对他很是惧怕。这几个人看起来就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居然敢招惹他,虽然解一时之气,但也会引来这人疯狂的报复。
可是周子琪等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尤其是那个被男子看上的小郎君更是一脸平淡,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说起来,这个小郎君长得的确是漂亮,难怪那人会看上他。
男子一边走一边恶狠狠道,“敢惹我,你们就后悔吧,我不会饶了你们的!届时,别跪着求小爷!”
周子扬抱着双臂,懒懒道,“哦,不知你们要如何不饶了我们呢?”
灰衣人冷笑,“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跳!”
周子扬看了一眼萧承佑,轻笑一声道,“哦,说出来,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
灰衣人得意洋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知道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我家公子可是兖州知府的独子,兖州可是我家老爷的地盘。你们伤了我们老爷的公子,你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几人听的面面相觑,兖州知府蒲安,不正是萧承佑要查的人吗?现在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几人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周子扬一双朝露般的眼睛动了动,对萧承佑笑道,“逾明,他说会让你死的很惨呢,你可要小心了。”
楚恒嘴角轻扯,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周家二公子敢和世子开玩笑了。
萧承佑依旧是面容冷漠,身上散发的冷意怎么都让人忽略不掉,他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却是低沉清越,“哦,蒲知府?”
男子以为他被吓到了,顾不得眼睛传来的痛楚,哈哈一笑,“怎么,被吓到了吧,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宫里宜嫔娘娘的弟弟,宜嫔娘娘是我姑姑,我父亲可是国舅爷,你敢惹到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周子祺容色平和,“哦,看来蒲家是兖州的一方霸主了。”
“怎么,现在后悔了!”男子道,“后悔也晚了!就先让你们得意一会,在我家地盘撒野,我看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兖州!”
语罢,就捂着眼睛和一瘸一拐的灰衣侍从走了。
因为眼睛疼痛,连马都上不去,最后被人架上去的。
事情终于结束了,周围人这才敢重新落座,看向周子祺等人的眼光都带着同情,好像已经确定了他们会死的很惨。
周子祺看了一眼门口,对萧承佑道,“看来刚才那个男子,就是蒲安的独子蒲昊天了,今天也算是提前打交道了。”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忧虑。
周子扬看了看季裳华,笑道,“表……弟吓到了没?”
季裳华好笑的瞥他一眼,“表哥觉得呢?”
周子扬仍旧是笑眯眯的,“长得漂亮就是好,表弟这样打扮,连我都要被表弟迷住了。”
季裳华了解他的性子,不理会他,低头给自己倒茶。
萧承佑脸色沉了沉,扫了他一眼,周子扬脖子一缩,讷讷不言。
周子祺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他就算是再傻,也看出来萧承佑对季裳华的不同寻常了。
周子扬小声嘀咕道,“开个玩笑嘛,表妹都不生气的……”
季裳华无奈,眼睛里闪过一抹微笑。周家两个表哥性格还真是天壤地别,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玩世不恭。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反正周子扬是家中次子,将来也不用继承家业,得了周家荫封,就可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对于不想受束缚的周子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周子祺下意识看了一眼季裳华,发现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萧承佑对她的心思。他道,“等用完午膳,休息一下,也该出发了,再晚就进不了城了。而且,进了城还要找客栈住下。”
*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进了城。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大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一边吆喝一边收摊,大街两边的茶楼酒肆开始显现出不甚明亮的烛光,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就和满城灯火交相辉映,形成满城灯海。
季裳华坐在马车里,白苏和繁缕也是一样的男装打扮,繁缕好奇掀开车帘,“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京都呢,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
季裳华也笑道,“可是现在天黑了,是无法让你们四处逛逛的。”
繁缕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瞧小姐说的,我们哪有这么贪玩。”
白苏正就着外面的光亮挑选花样子,闻言道,“诶,不要带上我,我可不像你一样贪玩。”
繁缕对她做了个鬼脸,引得季裳华笑了,心里的沉重和紧张也减去了几分。一想到很快就要找到林琼箫了,她心情又是愉悦又是不安。不知道,多日不见,林琼箫如何了,想必她一定很担心。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季裳华探头一看,就看见头顶一块牌匾,写着“平安客栈”四个大字。
季维之伸出手,“下来吧。”
这一行人都是锦衣华服,翩翩公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加上后面一队人马,不由就联想到了商队。
店小二招呼几人进去,已经这个天色了,店小二笑问道,“几位是住店吗?”
沉默了一会,萧承佑道,“五间上房。”他想的是,白苏和繁缕都是要照顾季裳华的,再者季裳华一人住一间,他也不放心,所以让她们三人住一间房最好。
几人都没有异议,店小二笑道,“请跟我来。”
然后就有人将他们的马和马车牵去了后院。
到了房间,都收拾好,周子祺便吩咐客栈小二将饭菜端到他们的屋子,奔波多日,车马劳顿,大家各自用过,便也休息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深夜,还是发生了意外。
连日的劳累,季裳华沐浴之后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便沉沉睡去了,可是半夜却惊醒了。
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下意识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刺过去,却一下子被抓住了手腕,那人一手覆上她的唇,低声道,“别怕,是我。”
黑夜中,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是清晰,唇上的触感也有些熟悉,好像从前这人也这样做过。她不由想起了在农庄时发生的事,连忙推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承佑将一只细细长长的竹管放到她手心,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自然看不到他脸色微红,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她房间,但每次,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季裳华忽略了两人的距离,问道,“这是……迷药?”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
季裳华将竹管握在手心,“你早就预料到了?是蒲昊天?他应该一直盯着我们。”
“不是。”他声音低哑,“他还没来得及要杀我们。”就算现在没有,也快了。
季裳华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晚上刚沐浴,现在又是黑夜,身上的梨花清香好像更加浓郁,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他微红的脸,但还是微微扭过脸去,“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还没确定。现在,我的人和你两位表哥正在外面与那些人周旋,你安心就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原来,他是特地来告诉她让她心安的,她点点头,“我知道。”想了想,她道,“若是我没记错,宜嫔,是皇后那边的人。”
萧承佑一直知道她冰雪聪明,也没多作解释,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温柔,“是。”
季裳华心中明了,原来如此。犹豫了一下,她道,“世子一切小心。”
萧承佑声音中隐藏了一分笑意,“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季裳华默了默,这样的自信,果然是晋王世子,连太子也不放在眼中。
只是不知道,太子要保蒲家,还是要放弃萧承佑这棵大树呢?现在二皇子虽然已然失势,可宁家还死而不僵,这时候如此着急的得罪萧承佑,皇后同意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太子此为是瞒着皇后的。
看他只是点了点,季裳华就明白了十分,不由笑了,这样聪慧的女子是他喜欢的人。
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刀剑之声,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很是诡谲,季裳华道,“我会安静的待在房间,世子快去吧。”
萧承佑最后看她一眼,“那你安歇吧。”
萧承佑走后,季裳华一直没睡着,外面的刀剑之声,她怎么能装作听不到呢,想到了太子,她不由觉得可笑,上次太子拖住林太傅之事,她因为皇后,没有给他一个教训,这次又开始惹事,皇后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
但这次太子却不是冲着她来的,看来太子急于隐瞒什么事,想杀了萧承佑灭口。他也不想想萧承佑是那么好杀的吗?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翌日清晨,白苏为季裳华打来一盆清水,给季裳华洗了布巾,“小姐,梳妆用膳吧。”
白苏给季裳华束了发,服饰服侍她穿了衣,不施粉黛,却难掩美色,发束玉簪,一根蓝色发带飘落肩膀,衣袂飘飘,风姿如玉。
在镜子里看着繁缕笑道,“好了,快去帮小姐拿早膳来吧。”
几人用了早膳,下了楼,发现周子祺等人已经在楼下等候了,看起来他们是一起用早膳,不过,却独独没有了萧承佑。
周子祺解释道,“逾明一早就走了。”
萧承佑来兖州的消息现下还没有惊动兖州的府衙,想必,蒲安还不知道已经来了钦差,而且钦差还是晋王世子。
不过,既然昨晚太子来了这么一出,想必蒲安很快就知道了。
季裳华心中有数了,和他们一起坐下,状若无意道,“昨晚几位可曾受伤?”
周子扬摆摆手,脸上是轻松惬意的笑容,“我们哪里能受伤呢?倒是表弟,昨日睡得可还好?”
“自然。”
季维之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急不可耐,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既如此,我们就去找人吧。”
说着就和季裳华站起身,周子祺叫住他们,“我们就这样去……合适吗?”
难道他们敲了门,就去找人家要人,万一人家不肯呢?
季裳华转身,“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既然已经打听到魏家在京都救了一个女子,我们便去问一问也没什么,若是有人起了别的心思,那也有别的办法。”
周子祺皱眉,“你有了万全之策?”
“毕竟我们不了解魏家人,虽然他们救了林姐姐,但于我们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
季裳华和季维之并肩而行,引来了不少人注意,他们四个人是分头行动,季裳华和季维之直接去魏家拜访,周子祺和周子扬便去了后院墙头。
眼看前面金光闪闪书写着“魏宅”两个大字,季维之拉住了季裳华袖子。“诶,裳华。”
季裳华笑了,头上的发带随风飘扬,“怎么,大哥紧张?”
季维之看着她,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大哥应该高兴才是,已经离林姐姐一步之遥了。”她隔着袖子反握住他的手,“走吧。”
终于到了魏家大门,繁缕上前敲了门,听到“嘎吱”一声,发出沉重的声音,自里面走出两个小厮,似乎被阳光刺了眼,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找谁啊?”
季裳华立于阳光之下,白色的衣袍似乎映照出灿烂的光芒,她肌肤如玉,笑意莞尔,身边还有一个男子,生的剑眉星目,温文尔雅,气质不俗。
“不知贵府可有一个姓林的姑娘?”
*
林琼箫一天天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天能做的就是看看书罢了,怕遇到魏凡,每天就待在自己院子,从来不踏出一步,偶尔,魏皎和魏皊会来她这里坐坐,或是邀她去园子里逛逛,她推辞不了,便只好去了。
可是,今天,邀请她的却是魏皖,说兖州新来了一个戏班子,今天特意请了林琼箫过来看戏。林琼箫素日和季裳华一样,不喜欢这些戏文,但人家主人盛情相邀,她也不能端着架子。
在一处阁楼之上,坐着魏皖和蒲云云以及魏家几个小姐。林琼箫笑着给几人见了礼,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落座了。
自从那次魏皎说话口没遮拦,魏皑好像记恨上了林琼箫,每次见到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每次见到林琼箫都是刻意打扮过的,珠翠满头,衣着华丽,胭脂水粉也是鲜艳,好像铁了心了要将林琼箫比下去,对此,林琼箫并没有要接招的意思,每次见了她,态度都是淡淡的。
今日魏皑穿了一袭胭脂色绣桃花长裙,用名贵的云锦做成,外面罩着一层云影纱做成的大袖衫,看起来五彩艳艳,华丽逼人,但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二楼阁楼上,摆了一桌宴席,几个人做在一起便用膳便看戏,楼下就是一个戏台,俯首而望,可以戏台上的情形听的清清楚楚。
就听戏台上云板响起,戏子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这是一个大团圆的戏码,讲的是一个女子在路上遇到劫匪,被路过男子所救的故事,阴差阳错,男子喜欢上了女子,两人互通心意,要长相厮守。可是女子是个孤女,男子却是出身富贵人家,他们的婚事遭到了父母长辈的反对。有天夜里,男子和女子商议决定私奔,却是被人发现,男子被带了回去,关了起来,女子则被赶了出去。
可是,男子却对女子无法忘怀,以致思念成疾,家中长辈无奈,便派人将女子找了回来,请她救男子一名,最后两人成亲,男子的病果然好了,后来男子考取功名,女子成了状元夫人,长辈也接受了女子,结局皆大欢喜。
当唱到男子思念成疾的时候,魏皖却忍不住哭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痴心人,可怜他的父母为他的病情忧心,他却为了一个女子一病不起,说是痴情,也是不孝。”
林琼箫眼睫微抬,继续看着台上的戏,没有言语。
这时候,魏皑突然冷笑一声道,“要我说,这个女子可真是不要脸,人家救了她,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死乞白赖要嫁给人家,也不想想她一个孤女,门不当户不对,配不配得上。那个结局,不过是刻意营造出一个圆满来而已。”她目光流转,闪过一抹不屑,“说起来,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呢?大姐想不想听一听?”
魏皖眉梢微挑,“哦,还有什么新奇的版本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魏皑看了林琼箫一眼道,“好像是说,那个男子思念成疾之后,女子听说了,主动找上门来,说不求为妻,只求为妾。家中长辈和男子商议了一番,男子就答应了,男子也觉得,女子的身份,做妾也不错。后来男子身体果然好了,进京赶考,最后考取了状元,娶了高官之女,仕途一帆风顺,而那个女子依旧陪在他身边,伺候着男子和男子的夫人以及男子父母,倒也算是其乐融融,结局美满。”
季裳华垂眸,云淡风轻的笑笑,没有说一句话。
看林琼箫像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魏皑心中来气,挤出一个笑容,“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虽然是高门妾,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再者,那女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了所谓的报恩,连自身尊严都不要了,实在是让人可悲可叹。”她对林琼箫道,“早就听说林姑娘也博览群书,读了许多锦绣文章,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林琼箫心中彻底明白,这是一出“鸿门宴”,借看戏来敲打她,不要妄图攀上她的弟弟,她林琼箫还配不上。
众人都在等着林琼箫回答,脸上神色各异,可是林琼箫并没有她们期待的面露难堪之色,依旧是淡然处之,声音如清风掠水,无比和畅,“二小姐过誉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读过几本书,大概是我见识浅薄,委实没看过二小姐说的这种,所以也说不上什么看法,让二小姐失望了。”
魏皑只觉得就像一巴掌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手指绞弄着帕子,表情微凝,干巴巴吐出几个字,“哦……是吗?不知林姑娘平日里都读谢什么书。”
林琼箫低头一笑,似是害羞,“也没读过几本书,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魏皖勾了勾唇角,笑的温婉,“林姑娘实在是太谦虚了,二弟这几日经常在我面前赞叹,说你博学多才,秀外慧中,娴雅聪颖,很是难得。他向来心高气傲,能这样赞赏你,可见林姑娘多么得人喜欢。能教出这样女子,想必父母也不简单。”
哦,这就来探听她的身份了,怕她配不上她的弟弟。这些天,她的确有去过几次藏书阁,也遇到过魏钦,和他讨论过诗书,可是她是客人,也不好拒绝。
但,这些是如何传到魏皖耳中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她身边的人了。
她心中涌起些许酸涩,现在她可算是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感觉了,被人防备,暗暗警告,连丫鬟都不是自己人。而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长平公主造成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惩罚。现在最希望的是,可以快点见到她的亲人和朋友,没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实在是太无助了。
为了免生枝节,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了,等她父母来了,感谢他们一番,就回京都,这样最简单不过了。她微笑道,“大小姐谬赞。”
她越是这样说,她们越觉得林琼箫是因为出身不好,不好意思透露自己的出身,当下更多了几分鄙夷。
魏皖喝了一口茶,故作怜惜道,“那林姑娘打算今后怎么办呢?还要回京都吗?”
本以为林琼箫会说一下自己的为难之处,然后引起她们的同情,借以留下来。没想到她却是轻描淡写道,“二公子已经帮我送信给驿使了,等我亲人和朋友收到信,就会来接我的,届时,他们一定会感谢各位大恩。”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方才她们特地敲打她一回,没想到人家不打算留在这,魏皑和魏皖也怀疑她是在演戏,可是她面上一派恬淡,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可是,她真的没对魏钦有什么心思吗?据魏皖这几天的观察,好像魏钦在她面前提起林琼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和欣赏。
她想着,魏家虽是商人,但很是富贵,以后魏钦还会考取功名,届时他的妻子会有更好的选择,若他果真喜欢这个林琼箫,等她亲人来了,可以探听下她的家世。
思及此,她笑道,“既如此,届时,魏家一定要见见令尊和令堂,也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
林琼箫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您说的是。”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不舒服,便打算告辞,“抱歉,我出来的时间长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达到了目的,魏皖也不挽留,“林姑娘身体还没好全,就先回去歇息吧。”
眼看着林琼箫下了阁楼,蒲云云也道,“大姐,我也先回去了。”
魏皖眼皮一抬,“弟妹自去便是。”
戏台上的云板还在响,魏皖觉得很是烦闷,便挥手让戏班子退下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厮一路小跑上了阁楼,气喘吁吁,“大小姐……有人……有人来了。”
魏皑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有事说事,懂不懂规矩。”
“说吧。”魏皖道。
“是……门外有两个男子,自称是被魏家救回来的林姑娘的家人。”
魏皖一惊,还没说话,魏皑就放下了茶盏,“你说什么?”
“是,那两个人的确是这么说的,现下在门外等候呢。”
魏皑一直觉得林琼箫自命不凡,想看看她的家人是什么“穷酸样”,便道,“大姐既然人家家人找上来了,我们快把他们请进来了,我倒想看看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
林琼箫正在前面行走,满怀心事。就听到后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林姑娘,请留步。”
林琼箫转身,礼貌颔首,“少夫人。”
蒲云云笑着拢了拢额头碎发,脸上堆起一个笑来,“林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林琼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追上她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她淡淡一笑,“多谢少夫人关心,小女子身体恢复了许多。”
蒲云云笑的有些不自然,拉住林琼箫的手道,“既然大家相识一场,年岁又差不多,何须叫的如此生分,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林琼箫道,“好。”
蒲云云用欣喜的眼神看着林琼箫,毫不吝啬的赞道,“往日没有和林姑娘好好说过话,今日仔细一看,林姑娘真是容色美丽,气度娴静,难得是通晓诗书,果然是蕙质兰心,难怪我那两个妹妹这么喜欢你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琼箫心中暗暗起了防备,想要远离这个人,笑道,“少夫人谬赞,小女子今日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向少夫人请罪。”
蒲云云一急,拦住她,“林妹妹。”
林琼箫皱眉,这人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吧,连“妹妹”都叫上了。
她心中有些不耐,良好的修养使她还是忍住了,“少夫人还有何事?”
蒲云云咬咬牙,“林妹妹,我夫君很喜欢你……”
林琼箫一愣,然后恼了,一下子挣开她的手,“少夫人,请您谨言慎行!我不过是暂住魏家,您这样说会有损我的名誉!”
蒲云云连忙道,“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自从我夫君那日见到你,就魂不守舍,天天想办法送你珍贵玉器,首饰金银讨你欢心,连平日爱去的烟花之地也不去了,可见他是真的喜欢你,肯为你收了心……”
林琼箫心中立刻起了三分厌恶,“少夫人,您放心好了,小女子对魏家公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会妄想破坏你和大公子的感情,小女子不日便要离开,请少夫人不要误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蒲云云急忙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夫君喜欢你,愿意为你收心,我愿意让你嫁给他,不是姨娘,是平妻……”
寻常人家是没有平妻一说的,那些世家贵族,官宦之家更不可能,只有商人才有平妻一说,而且不受律法承认。
林琼箫怒从心起,她是哪来的自信以为她会给那个劳什子大少爷做平妻,她以为魏家公子很稀罕吗,她说她同意她林琼箫就继必须愿意吗?简直是不知所谓!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林琼箫退后一步,语气中带了三分不悦,“少夫人,您想多了,小女子不会给大公子做妾,也不会做什么平妻,没人和你抢夫君!”
蒲云云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以为她是故作矜持,抬高身价,继续道,“林姑娘,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家虽是商人之家,却有无数财富,你嫁进来一定会享福的,总比你以前过得好吧……”
这人哪来的自信,当他的夫君是稀世珍宝吗?还有魏家大小姐,怕她看上她的二弟,借机敲打她。她虽然受人恩惠,但也不想受人歧视。她怒极反笑,“少夫人,你哪里看出来我愿意给你夫君做平妻了?你这样做,是侮辱我吗?我虽是寄人篱下,却也容不得你如此践踏!”
蒲云云一怔,然后有些恼怒,面上青白交错,她为了笼住丈夫的心主动将丈夫推给别的女人,这个女人害不识抬举。便高声道,“你不肯嫁给我夫君,是看上魏钦了吗?”
真是越来越离谱!林琼箫怒急,脱口而出,“少夫人,你太口无遮拦了。实话与你说,我已经定亲了,不会攀上你家任何一个公子!”
蒲云云有些不信,她可是听说魏钦对她很是赞赏呢,难不成魏家不得林家吗?定亲也是可以退亲的啊。
她面前很是难看,“你……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可理喻!”林琼箫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蒲云云想起了他丈夫之前整日流连花丛之事,咬咬牙,又拉住了林琼箫,招一个林琼箫总比招一群狐媚子要好!可是。她力气太大,林琼箫站的地方又是鹅软石铺就的。“林姑娘,我夫君真是为你……”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老大家的你够了!”
这一声怒喝,使得蒲云云慌张极了,“大……大姐……”她目光望过去,却是一怔,怎么魏皖身边多了两个白衣男子?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不由得,她面上有点难看。
林琼箫方才被那么一拉,摔倒时却不小心崴了脚,她正困难的站起来,听到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还有跑过来的脚步声。
“林姐姐!”
这声音很是熟悉,她惊诧回头,看着远处两个人跑过来,还没回过神,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传来是干净的竹叶香。
突然身子腾空,那人将她打横抱起,四目相对,她几乎忘记了如何反应。却是看见那人的一直凝视着她,目光有怜惜有惊喜,还有失而复得之后的不敢置信。
他几乎喜极而泣,眼睛里满含情谊,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箫儿,终于找到你了。”
默然良久,她似乎才认出他,面容带笑,眼睛里闪着泪光,笑着道,“你来了。”
季裳华在一旁看着,欣慰的笑了,蒲云云则是满脸尴尬。
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季裳华知道了林琼箫定是受了委屈,但碍于人家对林琼箫有恩,也不好指责什么。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一个丫鬟跑来蒲云云身边,“大小姐,您快回蒲府吧,大少爷出事了?”
这句话带着十二万分的急切,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蒲家?这个女子姓蒲?那丫鬟口中大少爷,岂不是蒲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