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迷雾

这碗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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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6个小时的盗。  她转了转脖子, 感到自己枕靠的地方有些怪, 伸手一摸。

    晏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醒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胸膛。她稍稍抬起身子,“几点了?”

    他的手表亮起了夜灯, 凌晨三点十三分。

    惊醒的她有些汗。她抹了抹脸, 估计妆都花了。花脸不如素颜了。她拿起手机, 借着微弱的光寻找卸妆棉。

    在包里翻着时,车里灯亮了,伴随着晏玉的声音响起, “你干什么?”

    “卸妆。”她背向他。

    他又关了灯。

    她掏出卸妆棉, 胡乱地在脸上擦拭。怕不干净, 她擦了三遍。他那边没有声音,她问:“你又睡了吗?”

    “醒了。”

    “要是有扑克牌,我们就能斗地主了。”她从包里找出一瓶补水喷雾, 朝脸上喷了几下。

    空气中飘起一阵清爽味道。

    晏玉又打开阅读灯,下了车, “我出去走走。”

    “去哪儿?”她回头。车里光影交错,她失了艳妆的脸,素白得像女鬼。

    他瞥她一眼, 径自往隧道口走。模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没了他在身边,她总觉得有蛇虫鼠蚁会爬进来, 赶紧把车门锁上。

    荆觅玉盘腿坐着。偶尔回头望隧道口, 不见晏玉的身影。

    难得的夜晚, 是该好好聊天的。也许能打听出什么线索。

    她躺下,坐起,再躺下,再坐起。身体疲惫,心理却睡不着。只得再用手机里的工具书打发时间。

    看了没几分钟,晏玉回来了。他敲敲车窗。

    荆觅玉立即解开锁。

    他拉开车门,弯腰问她,“见过萤火虫吗?”

    她眼睛一亮,“在哪?”

    他往右边指指。

    她跟着他走。山路碎石多,她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得辛苦。

    出了隧道,青白月光下,一群萤火精灵给密林挽上了盏盏点灯。

    荆觅玉笑起来,“生平第一次见到萤火虫,画面感和电影里不一样。”但也称得上难得的美景了。

    “每个人的眼睛看到的都不一样。”晏玉站在田野小路,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在你眼里呢?是怎样的?”

    晏玉回首望向她。在孙燃的屋子,他见过她的素颜,干巴巴的。此时月光柔和了她皮肤的瑕疵,清丽了不少。他想起一首唐诗。“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

    树下的她扬声问,“什么?”

    “语文没学过吗?”

    “啊,哦!”她真没听清他的那句诗,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诗词呀。我听过的萤火虫故事都是关于爱情的。”

    “不可信的东西,当然要编故事。”爱情之所以传说千年,正是因为这是人类极力追求永恒,却又不得不在时光长河里遗失的稀罕之物。

    “听听故事自欺欺人也好。”荆觅玉往田野走,高跟鞋踩在泥地,差点丢了跟。

    他及时伸了手,拉住她。

    她攀住他的手臂,“或许有一个故事,能让你甘愿被骗一辈子。”

    晏玉眼里映着萤火之光,“那要等到沧海桑田的一天了。”

    ----

    山庄老板开着小面包车,经过了隧道。

    站在车外的晏玉朝他招了招手。

    老板立即刹车,停下来。他打开右车窗,探头出去问,“在这待了一宿?”

    晏玉递了一根烟给老板,“轮胎扎了。”

    老板接过,左手捏着烟头,右手捋了捋长烟。“我送你出去。”他没有看轮胎,而是望了眼晏玉那半开的后车窗,隐约见到一个长发的身影。

    晏玉敲了下车门,“起床了。”

    荆觅玉晕沉沉的,一夜没睡好,手脚伸展不自在。她起来看见老板的面包车,怔了下,“五点了?”

    晏玉点头,“整整衣服出来,我们坐老板的车走。”

    老板因晏玉的前半句话,别开了眼睛。

    荆觅玉那宽大的毛衣领子睡歪了,露出了酒红色的文胸肩带,和大片的雪白,连中间那道沟线都若隐若现。她不知道晏玉瞧见了多少,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拉起衣领,穿上外套,下了车。“你的车就放这儿吗?”

    晏玉拉开面包车门,“嗯,烧了一晚上,油不够了。我们先出去,让拖车公司过来处理。”

    老板在后车座放了两篮青菜,她坐在了中排座位。

    旁边的晏玉提醒,“头发乱了。”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丑丑的。

    她快速地用手梳了几下,闭上了眼,眉心满是倦意。在晏玉和老板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中,她昏昏欲睡。

    正要睡着,又被吵醒了。

    她睁眼望晏玉,茫茫然的。

    又丑又傻。他低声说:“下车了。”

    荆觅玉这时才发现,老板把他们送来了公车站。

    自从老板出现之后,她就一直将梦将醒。这会下了车,她直接靠在公交站牌,差点没倒下。

    夜幕打着哈欠,太阳都没起床。

    她不认为现在是公交车的运营时间,尤其是这样的荒郊野岭。她勉强掀起眼皮,“我们怎么办?”

    晏玉捏捏烟盒,抽出最后一根香烟。“我通知了朋友来接。”

    她望着扁了的烟盒,那是她不曾见过的牌子。“幸好你朋友多。”

    “难道你很孤僻?”

    她的头磕到了站牌杆子,“不喜欢社交。”

    他衔上了烟,“你心事重。”

    她呛声,“你也不轻。”

    他笑了,“起床气犯了?”

    “不是。”只是困到懒得伪装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躺在床上去。

    晏玉突然把烟拿下,塞进她的口中。“抽烟吗?”

    她怔怔地咬着他沾过的位置,说不上什么味道。好半晌才说:“不抽。”

    于是,他又把烟换到了自己嘴上,点了火。他神情自然,仿佛不介意这一轮的唾沫交换。

    荆觅玉抿抿唇。“你烟瘾很大?”

    “偶尔抽。”他一呼一吸的动作娴熟。

    他这烟似乎是困在隧道之后才开封的。“都抽了一包了。”

    “下半身欲望得不到纾解的时候,香烟是个替代品。”

    她斥声,“胡说八道。”

    “哪天你不反感一夜情了,跟我试试?”

    他的话说得露骨,她听着却像是在开玩笑。她以同样的口吻回答他,“好啊。”

    晏玉倏地靠近她的脸,重重的烟味冲进她的鼻腔。“祝你早日开窍。”

    她挥手扇着烟雾,“祝你早日戒烟。”

    他叼着烟笑了。三分风流,七分放荡,多情也无情。

    ----

    那位名叫余星河的朋友到了,五官轮廓深刻,眼窝凹弧优美。

    车子停下之后,他没吭声。

    晏玉坐上副驾驶位,瞥向后座的荆觅玉,“你是去公司还是回家?”

    “回家。”她报了楼盘名。

    余星河把车驶上高速路,才开口说:“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汪珹莹找了你一晚上。”

    晏玉玩着手机,“昨晚没信号。”

    “她像被甩了似的。”余星河的眉尖压着不悦,“这女人就是作。你追她的时候,高傲得跟天鹅一样。哪天你不供着她了,就成了怨妇。”

    晏玉听出端倪,“她找你闹了?”

    “对。”余星河说:“你看看她昨晚的朋友圈,全是无病呻/吟。她都拒绝你了,哪来的资格闹。作,作,作死!”

    晏玉翻了下朋友圈。果然见到了汪珹莹的少女怨词。

    余星河继续道:“我问她,和晏巳好过了?她眼睛拧开水龙头,喷出来两根水柱。”

    晏玉笑了。

    荆觅玉跟着也笑。汪珹莹要是哭起来肯定楚楚可怜,却被余星河贬得没了美感。

    余星河瞄到她的笑,问着:“这位小美人是谁啊?”

    晏玉说:“荆觅玉,荆轲的荆,劚山觅玉。我一朋友的前女友。”

    余星河抛来一个暧昧的眼神。

    荆觅玉知道他想歪了,不过晏玉并没有解释。

    车子跑出了十公里之后,余星河的反射弧突然兜了个弯,“劚山觅玉是什么?”

    晏玉在手机上打了“荆觅玉”三个字给余星河看。

    余星河喃喃道:“觅玉觅玉……寻觅晏玉?”

    闻言,晏玉和荆觅玉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碰上了。

    晏玉先移开眼,笑了,“只是巧合。”

    荆觅玉困得脑子糊涂了,分辨不出他这话的深意。

    余星河瞎掰一句,“哪天来个叫追星的女人,我铁定上。”

    晏玉:“你是看名字配种么?”

    余星河:“你没点儿浪漫。”

    这时,车子下了高速,停在了红灯口。

    余星河微笑回头,“小美人,你到了。”

    荆觅玉回以一笑,“谢谢你了。”

    车子转过弯,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她下车后,余星河才问:“小美人的前男友是谁啊?”

    晏玉看着荆觅玉的背影,“我的一个新朋友。”

    余星河琢磨着,又问:“你是真的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还是为了小美人去交的朋友?”

    而这次,晏玉没有回答。

    “他是好心,怕我们被你拖累。”孙燃说完上句,却又问出下句,“巩玉冠信得过吗?会不会向警察告密你的事。”

    “我在北秀的男朋友那么多,根本就不是秘密。”应该说,她就是要以此暴露自己。不过,她的意图并非招惹警察。警察掺合这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选择交往这种方式?”这个问题,孙燃以前问过,她皆是沉默。

    她轻声说:“当你要利用一位异性的时候,交往是比较便利的方法。而且,被宠的感觉不错。”

    “嗯,你自己小心。”孙燃指指前方的路牌,“到路口就行,别再上我家来了。搬家很花时间。”

    “……”

    ----

    老周终于回来了。

    他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哀悼假期结束。

    荆觅玉立即打了电话过去。

    “好久不见啊。”老周的声音是真的老,发音部位偏于下巴,似是心肺不足的样子。

    她半开玩笑,“你休假够爽的。”

    他笑了两声,问:“说吧,什么事?”

    “我下任男朋友的事。”

    “我明天上班。这会儿要收拾房子。一个多月没住,到处都是尘。”他和善地说,“找男朋友不差这一两天吧。”

    “那你先忙。”老周的出现,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下可以查查晏玉的背景了。

    第二天早上,内环堵得慌。太阳如火球般刺眼,司机们的路怒症愈发激烈。

    老周那边没有停车场,荆觅玉拦了辆出租车。

    堵车之后,司机不停用芜阴市方言咒骂。

    芜阴市的音调软绵绵,甜糯糯的。她曾经非常喜欢。而今听在耳中,却有了惧怕。

    老周的事务所在一幢旧办公楼。客梯破得跟货梯一样,地板垫着几张纸皮,楼层按键好几个数字都糊了。

    楼很破,不过事务所很整洁很干净。

    老周戴着细边老花镜,望了一眼墙上的大钟,他从眼镜斜上方瞟她,“这么早?”

    “以为早上车少些,谁知道还是堵。”荆觅玉在他面前坐下。

    老周年过半百了,但长得并不老。额头饱满,人中深刻。要说显年纪的,就是右眉上方的三道浅纹。他调侃说那是因为经常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