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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世家夫人与姑娘们的衣裳,质量做工甚好的,一套下来,也就二十两左右。
蜀绣云裳的衣裳因为用料上等,做工也异常精细,价格起步就贵,一套估价在七十两,偶尔会出几套采用极等蜀地绫罗裁剪的衣裳,那价格就过百两了。
所以夫人姑娘们轻易穿不起这里的衣裳,也就做一两套,在隆重的大场合里穿。
也就是这几天,店铺里进行折扣活动,她们才放胆前来挑选。
却碰到这么个不付银子就抢走心仪衣裳的人,谁心里都要窝着火。
“就是她,我也碰到过,只要是她看中的,全都扫走,不付银子不说,对那辛苦的师傅和绣娘还没有半点好脸色。”
又有一姑娘忍不住出了声,“原来竟是沈定候府的小娘子,这般没有教养。”
“怎么说话的?”沈清月气得脸发青,“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
她说着,就手指向一大片摆着的齐整崭新衣裙,“掌柜的,这些全都给我包起来,我要送给我苏姐姐,就算姐姐穿不了这许多,赏给丫头子们穿,也不卖给她们。”
这话一出,一大片的夫人姑娘们全都惊愕了。
这竟是个撒泼的!
这里有不少都是大世家里头的贵夫人,和皇家多少有着那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连天子见到了,许也得给几分薄面,在这里却给这么一个小娘子下面子。
众所周知,这蜀绣云裳可是姑苏城一带富商南家的产业。
这个店铺的掌柜与一众姑娘伙计们素来重礼仪,从不曾有这般盛气凌人的时候。
这无德无状的沈家姑娘凭什么来这里抢劫东西,竟还说是她家的?!
“听闻南家老爷唯得一独生闺女,大半个月前嫁入了沈家?”
人群里渐渐就起了层层叠叠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可就算店铺是嫁妆,那也是由不得别人随意动的啊!”
“谁说不是,正常体面的人家哪里会动媳妇的嫁妆。”
“那可是媳妇安身立命的根本,将来还要传给子女的东西,莫说这小姑子,就是夫君也不能朝嫁妆伸手才对。”
这里的夫人又有哪个不是带着嫁妆嫁入夫家的,想着若是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给女儿的嫁妆,却被婆家的小姑子抢走,那真是要气得短寿。
一时间气愤情绪被挑起,同仇敌忾一般纷纷谴责起来。
泼辣型的夫人道:“这可还真是没脸没皮,南家姑娘才入沈家门多久,嫁妆就被小姑子糟蹋起来了。”
温柔一些的在叹息,“可见,那南家姑娘在沈家日子过得真不容易。”
又有那刁蛮一些的说:“这三天两头的来这里做衣裳,一做就要整上一大堆,合着那裁剪师傅和绣娘都是为这个小姑子养着的呢!”
还有姑娘在一旁议论,“方才还说什么来着,这些摆着的衣裳全要包起来送给她那个什么姐姐,还要给丫头子?”
“是啊,南家姑娘真可怜,连沈家的亲戚和丫头子也要一起供奉……。”
南虞听着楼下这一片此起彼伏的责怪声,与稳冬夸赞道:“这事你们办得利索,回头有赏。”
自然,楼下人群里,乃是穿插了一些假装是客的夫人与姑娘,时不时刻意挑上大家两句,特地让众人越发同情与愤怒。
稳冬微蹲了个礼,“都是姑娘您的吩咐,奴婢和掌柜们也就是跑跑腿扯几句话的事。”
敛秋趴在窗前,听得津津有味,“可惜了,应该加些戏码,就说沈家夫人纵容女儿糟蹋儿媳的嫁妆不说,她那二儿子还烂赌,要儿媳给支付赌资。”
南虞伸手点了一下她脑门,含着抹笑意道:“就你厉害,去吧,悄悄让人给掌柜传一声。”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沈清月与苏氏被围攻在一块,开始的时候还能气盛争辨几句,后面众人声高,已是呈压倒状批判。
有几位这些天被沈清月抢衣裳加讽刺得狠了的泼辣姑娘,甚至动起手开始撕扯那二人。
一时间,这里乱成一团,已可预见,过得几天,整个京城会传出沈定候府怎样的低劣名声来。
而这里的热闹尚未完,南虞便带上两个丫头子转去了南街地下赌场附近,马车停在一条空荡无人的小胡同,等候着江一满总管。
赶马的小厮潜进去赌场传话没多一会,一身低调深灰衣袍的江总管就匆匆赶了过来。
江总管已年逾四十,个子中等,面白无须,双目坚毅间透着精明,他朝着马车微揖了个礼,声音沉稳,“姑娘。”
“江总管快别多礼。”南虞起身撩开青帘,由敛秋扶着跳下了车,人还没站稳,声音已是问了出来,“我阿爹可还好?”
江总管微微有些迟疑,他原以为姑娘是特地前来问这些天吩咐下来的事,却竟是问起了老爷来。
“姑娘莫担心,老爷得知您的决定,二话没说,就让我全面配合您这边的吩咐。”
南虞闻言,鼻子一酸,瞬时眼底就微湿起来。
她就知道,她阿爹是全心全意疼爱着她,哪怕她要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大概他都会帮她想法子。
然而她却是听出了江总管言语间的回避,她上前得几步,“江总管,你不必瞒我,我这边突然有这样的决定,阿爹不可能不着急,他是我亲阿爹,哪会愿意女儿才成亲就背个和离的名声。”
“他没来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前来沈府为我作主,凭我自己决定,是不是……是不是他,不好了?”
南虞问完这一句,泪水已是夺眶而出,她重活了回来,还没见到她的阿爹,怎么能就这么任他走了。
江总管颇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安慰道:“姑娘莫要多想才是,老爷的确是有些不好,心疾犯了,起不得身,但郎中说了,好生调养,会逐渐好起来。”
“心疾?”南虞微哽,“什么时候得的病?”
江总管神色间有些萧索,叹气道:“多年来的老毛病了……。”
南虞在回沈府途中,神思仍然有些恍惚,江总管说她阿爹的心疾是老毛病了,可她这许多年,竟不曾有半点知得。
难道,阿爹的死却是与沈清霖无关吗?
还是,阿爹现今心疾犯了,是他暗里下的手?
正在思量时,马车忽地猛烈一个颠簸腾起,马车跟着便是翻滚侧倒,两个丫头子连忙伸手护着主子,拼着一股蛮劲从车门那里滚了出来。
这里周围似已成了狱炼之地,两拔人正在激烈打斗,地上腥血横流,已是死伤不知多少。
南虞由敛秋与稳冬护至胡同角落,提心往胡同高墙上方的影绰望去。
只见上头迎风立着一人,飘扬的白衣锦袂,墨发随风而展扬,一双冷眸正如寒冰似的凝睇着下方的打斗,整个人犹如天神一般俯视着这纷乱的人世间。
是萧珩,先帝爷的长孙,云中王的嫡子,南虞心口微紧,他怎么回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