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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语寒轻将木板横置在瓮上,只见瓮中火苗似遇引火之物,忽地窜起,木板遇火便燃了起来,火苗奔窜,顷刻间便燃便木板,火势汹汹然,宛如瞬息间便要将木板化为灰烬。
二女童不动声色,呆立而看。
火势虽大,屋中却绝不闻烟熏之气,亦无烈火炙面之感。
赵正心诧其异,不知其由,心道:“这屋内皆为木品,这火势如许之大,她们就不怕连屋都焚了?”
但见两女悠然自得,静立看火。
火焰跳跃,在木板上嗤然有声,过一时,火势渐小,木板却绝不燃掉,竟现出通红一片来,火苗愈来愈低,板身愈来愈通红,板上孔窍渐与通红化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
赵正又是一大惊:“难道这木板竟是铁质的不成?”
他浑忘了自己就要受回禄之难,倒被这奇怪现象所吸引。
待到木板上最后一丝火苗消逝,木板如铁板般通红一片时,两女童相对而笑,齐齐朝赵正看来,赵正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祥,心内大惧,欲待大呼,怎耐口中满塞泥土,果不其然,二女走过来擎起赵正,如提小鸡般,便要置在板上,赵正眼见板身通红,血肉之躯触之,必定是焦头烂额,毛萎皮开,心中惧极,肚内大呼,胸内憋着的气便冲喉而出,不自觉得赵正口中泥土喷得满地皆是,偶有溅到木板上的,皆一触而没,化为乌有。
二女恶其狼藉,都皱起眉头来,赵正喉畅难言,哀求道:“饶……饶了我吧!”
二女不容他说什么,同时用力,背上轻轻一提,就势往板上一按,赵正大惧,啊地惨叫一声,却也并不感到甚么火炙之感,反而感到温暖异常,他身贴板面,只听得水化气嗤嗤之声响起,原来是自己身上湿衣正在慢慢被烘干。
赵正心道:“这火极是古怪,说热不热,说不热却是能烘干衣服。”
歪着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觉将恐惧放下了许多,木板上之热气渐渐传来,赵正只觉暖畅无比,仿佛是卧在一块冬日之阳石上,四肢百骸都受到了天阳之温煦,令人骨酥筋懒,只是想懒懒而伏,大大的睡一场觉。
木板上似乎有吸力一般,将他紧紧地吸住,再也不得有一点的飘起。
俄倾,赵正暖极思食,饥火上升,肚子里咕咕地想个不止,腹中一时饥肠辘辘起来,他多日未曾进食,先前不免被寒困所抑,饥饿渐渐被打下去了,此时身暖眼沉,如梦呓般的睁着眼道:“要是有些吃食就好了。”
燕语寒轻一直守在他周围观察火势,这是听见风筝想吃东西了,都觉得好玩之极。
燕语侧着头想了一想道:“这里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啊。”
寒轻走到屋内犄角里寻寻杂物,提了一大袋黑乎乎的东西过来,燕语捋开袋口,但见里面块块茎茎的,都是些平日熬药剩下的药渣,搁在屋角准备倒掉的。
燕语喜道:“这真真是好,喂风筝吃了这个,省得咱们拿去倒掉了。”屋内瓶瓶罐罐的杂物所在多是,两女捡出两只半干不净的汤匙,一人拿着一只,就着袋子,一匙一匙地挖起来,就给赵正喂起药渣来。
赵正此时眼目困,正是被烤得暖洋洋的深思迷糊之际,昏昏有欲睡之意,既来之则受之,汤匙伸到嘴里,他便顺口而食之,咬在嘴里咀嚼一番,药渣不能辨其滋味,如嚼土蜡,但饥肠所迫,只觉香美无过于此了,他一连狼吞虎咽了二十几匙,饥火才稍稍打住。
燕语寒轻见风筝吃的这么香,她们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都美滋滋地抢着给赵正喂药渣,觉得真是好玩之极了。
赵正一连香喷喷地吃了百十匙,这几日积下的饥感才逐渐平复,此刻身暖腹饱,只想大大的困一觉。
待寒轻又伸来一匙药渣时,赵正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双眼紧闭着竟然睡了起来,不一时便打着呼噜香甜入梦。
两女见风筝睡着了,袋中药渣也所剩无多,都收拾了,道:“这风筝可真会享受,待他醒来,再喂他吃吧。”
站起身来,将小屋门闭了,相携手而去。
屋内只剩下了赵正一个人何绵延不尽时起时伏的呼噜声。
木板红彤彤的映照着赵正,赵正身上也红彤彤的一片,似乎要被烤熟了一般,但他绝不一动,久之久之,他的身体似乎在火光映照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消减着,红光闪耀,他的肿胀的身躯似乎也一点一点地泄着气。
正睡得甜美之际,连梦也无一个时,赵正忽地仰头“啊”地大叫一声,大痛而醒,胸部似被扎了利刃一般,奇痛无比,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捂胸部,忽觉自己的手臂长长了,他睁眼看时,不禁大喜过望,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回复原初,和以前一模一样了,再也不是肿胀如鼓了,他一翻身坐起身来,身体亦是灵活如处,向着自己的四肢左看看右看看,真是喜之难禁。
赵正自从变为风筝,从来也没敢奢望自己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时身子完完全全地变回来了,真是一天之喜,他喜的无可无不可。
他刚要张嘴大笑几声,不想一阵阵的腹痛深深地刺激着他,身下木板的通红也渐已退却,也不如方才那样吸力强烈了,他紧咬着牙支撑着踱下地来,在地上趔趄几步,腿脚酸软,身子不由得摇晃了几晃,但好久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这感觉真好。
他站定了略为稳稳身子,此刻真是惊喜交集,心情好的真是无言而喻。
只记得自己方才神思倦怠之际,两女童喂自己吃了许多许多不知道是甚么东西,只记得入口如同嚼蜡,了无一毫滋味,都怪自己当时实是太饥了,此刻腹痛定是所食之物发作了,莫不是毒药不成?赵正正思想的时候,一阵阵剧痛再此袭来,他捧腹大叫一声,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此时两女童已不知去哪里了,赵正跄踉几步,甫甫就要跌倒在地,他左手捂腹,痛得咬牙瞪眼,真是再要挪动半步都是难上加难,再支撑半刻,他一跤摔到在地,额头重重地在地上撞了一下,血水与汗水立刻混淆在了一起。
停了一会,剧痛渐渐退去,赵正面色如土,喘息着爬了起来,眼见左边是满满的一橱架的药,赵正心念一动:“这许多的药,定然有一剂能解我之毒。”
他拖着步子趔趄,挪到橱架之前,看看有甚么可解毒之药。
只见橱架上摆设的药剂不下数千种,名称更是各异,往往都是闻所未闻,他翻翻这个又拿拿那个,不知哪个究可食用。
这时才心里生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学学药理,以至于在这生死关头手足无措,他又乱翻一气,瓶瓶罐罐丁丁当当的散落了一地,古色古香的各种小瓶小罐上写着莫名其妙的药名,赵正看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这些药名听都没听说过,如何知道它究竟有何功效。
惶遽间,赵正的手掌在角落里触到一个乌黑的大腹瓶子,他掏出来看时,只见这瓶子做的十分精致,腹大口小,瓶口紧紧的用木塞子塞着,看瓶身时,上面写着五个斑斓小字:太乙禹余粮。
赵正心中一动,他虽不知此是何药,有何效用,但见上书一个禹字,禹乃亘古以来的一个大圣人,推而想之,这药一定是圣药无疑了,即便无效,服之亦定不会有害,说不得,死马只得当作活马医了,他再不犹豫,拔开瓶塞,一股黯然之气缘鼻而入,闻之,无臭无味,只觉得鼻际干涩异常,若不能呼吸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