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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婉玗听完林克己的话,第一个反应是林家澍,但她细想又觉得不对,她对林家澍说害怕还行,伤心是万万谈不上的。
再说那事情只有她跟林克己说,哪有林克己跟她说的。
廖婉玗不明所以,眼睛里充满疑惑,“什……什么事情?”
林克己提起了这个话头,又不肯在车上说,好不容易挨到家里,廖婉玗跟着他去了书房,他在书架上去处一只档案袋来。
那档案袋原本是腊封的,现在已经被拆开了,林克己伸手从袋子里抽出一小叠文件,有张照片因为尺寸有些小,被他带出来,掉到地摊上。
廖婉玗低头一看,目光就钉在那张照片上,再也移不开了。
照片上的尤小妹披头散发,脸因为殴打已经肿胀变形,手上全是血。廖婉玗瞪着眼睛,泪水迅速充满眼眶,她捂着嘴,很怕自己会叫出声来。
她没想到林克己要说的是这件事,抽着气整个人抖成筛子似得,要不是林克己扶着她,她根本站不住。
林克己本想扶着她到椅子上坐坐,但她这会人已经脱力,一步都走不动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来。
廖婉玗此时对外界的一切都是感受不到的,照片在她脑海中无限放大,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在阿妈凌乱的头发中,看到了后面绝望的双眼。
林克己就是不想给她看到照片,所以才只拿了文件出来,天意弄人,照片还是被她看到了。
他靠坐在桌面上,等着廖婉玗能够平复一些情绪再说,但这是个伤疤,无论早揭开还是晚揭开,总是要痛的。
如果他愿意,其实大可以不告诉廖婉玗,若是她毫不知情,兴许不会这样难过,但她最近跟谢澹如走得太近,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再者说,林家澍之前要搬出去时,他就有预感廖婉玗也会要搬走,他想了很久,仍旧还是想要留住她。
“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就是怕你会伤心。但她是你亲生母亲,于情于理,这件事情都不应该瞒着你。”
林克己语速很慢,仿佛是对他来说,讲起这件事也很不容易似得,“我知道你也一定很奇怪,她怎么好好的,忽然要做那样的事情。其实,她是被人栽赃了。”
听到这里,廖婉玗的眼珠子动了动,但她整个人仍旧是没有什么大反应,林克己等了好半晌,她才讷讷的说,“是……白秀珍对吗?”
整个廖家看他们不顺演的只有正房那一位了,她猜出来也不足为奇,廖婉玗不能理解的,确实白秀珍居然能够为了除掉他们连男人都敢害。
“我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婉玗,据我猜测,那杯茶最后到你父亲手中,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廖婉玗还是一直发抖,也说不好是因为难过生气,还是因为白秀珍那叫人不可思议的狠心,林克己实在可怜她,想去抱抱她,有怕自己的行为吓到她。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跟这件事也有不小的关系,但她并不是廖家的人,我更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廖婉玗听他这话说的十分犹豫,原本埋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他,“谁?”
林克己十分清楚,自己下面的话一旦说出口去,将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姜知荷,也就是……”
“谢澹如的母亲?”蜷缩在林克己书桌前宽大椅子上的廖婉玗眼神之中满是不确定,但她在林克己正视她的双眼中找到了答案,一瞬间,心脏仿佛又被人用手捏成了一团。
若说谢澹如乱讲,廖婉玗还觉得有可能,但林克己这个人,是一定不会骗她的。
书房里静悄悄的,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她一动不动的坐着,林克己也就在旁边陪着她。
他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只是见她无神的双目渐渐活络起来,之后她攥紧了拳头,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不甘心。”
她说这四个字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过分平静。林克己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伸出手去擦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水。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林克己手底下有太多的人可用,若是此时廖婉玗想要白秀珍死,那她就一定活不过今晚。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也想……拿回属于弟弟的东西。”
这想法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脑海之中,但她今日忽然又有了些不同的想法,“要是拿不回来,那也没关系,能够毁掉也行。”
想到姜知荷,廖婉玗犹豫了,“谢澹如的母亲,究竟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林克己在档案袋拿出的那一叠纸中翻捡了一下,抽出一张钢笔写的潦草记录,“这是,谢澹如炸死后,离开谢家的一位旧仆人的口述。”
廖婉玗接过纸,看到后面,俨然已经相信了纸上所写的一切,谢家那时候为了掩盖谢澹如假死的事情,确实遣散了一些内院的人,林克己能够找到他不奇怪,“药真的是她给的?”
林克己无奈地摇摇头,“我说了,有些事情我也没有证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调查出真相来。”
“你应该清楚,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在还给你母亲一个清白。”
是的,廖婉玗知道,弟弟还小,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人去调查真相,想要还给尤小妹一个清白。
她是个洗脚婢出身,不论受多少委屈,都不会有娘家人给她撑腰的。白秀珍不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们吗?
林克己并不急着得到她的回答,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书房门忽然被敲响,吓的廖婉玗一哆嗦,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了一声“进”。
来人是顾诚岩,他甫一推开门看到屋子里的情景一愣,用眼神询问了林克己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出去,见林克己对他勾了一下手指,才大步走进来。
“阿爸,咱们城西的几间烟馆接连有人闹事,本来不至于打扰您休息,但刚七叔来电话,说是仓库里的货居然被人掉包了十几箱子,他查出是谁干的了,可需要您主持公道。”
十几箱的烟膏,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大钱,但这样悄无声息的掉包,一定是内部人做的,出了叛徒才是大问题。
“是谁?”
顾诚岩面露难色,学着翘了个兰花指,“是十八爷的人。”
“他不肯处理?”
“是。”
程紫兰常使小性子,林克己是知道的,但这次的事情,并不能这样简单就叫他哄过去,方七早两年跟程紫兰也有过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出了问题,他大约是抹不开面子,所以才叫顾诚岩来找他。
他低头看了看椅子上的廖婉玗,不确定此时丢她一个人在这里行不行,廖婉玗方才好像一直在出神,并没听他们说的话。
林克己蹲下身去,比她略低一些,“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害怕吗?”
廖婉玗眉头微微一动,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上哪去?”
“你之前去过的剧院还记得吗?”
廖婉玗闻言点点头。
“我要去那边,处理些事情。”
廖婉玗刚才没听见顾诚岩后面的话,所以并不知道他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她这会自问不想一个人待着,但又觉得不能耽误他办事,一时间万分纠结,抓着他衣袖的手没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林克己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那你跟我去?”
仍旧还是上次的那个房间,只是今晚的人非常多,百十来号人或坐或站,眼见着林克己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来,一时间,神情各异。
程紫兰大约是为了显得自己有气势站在板凳上跟方七吵,吵得方七无言以对,一张脸憋得通红,见到林克己仿佛是见了菩萨显灵一般,刚要开口诉苦,看见他身边的廖婉玗,硬是又憋回去了。
林克己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房间里的书柜暗门,安顿好廖婉玗出来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很冷淡了,他关好书柜就站在那里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立刻鸦雀无声。
就连程紫兰,都从凳子上下来了。
他也不开口,沉默着走到沙发边上,刚一落座,程紫兰就眼圈红红地扑过来,人坐在他脚边的地摊上,身子靠着他的腿。
“方七那个王八蛋,非说是我的人换了烟膏子,我那里都是丫头,哪有这个胆子呢!叫他拿证据他又拿不出来,这不是冤枉人嘛!”
林克己抬眼看了方七一眼,方七走上前来解释道,“我真不是冤枉那个丫头,我的人在仓库抓到她了,可她不承认。”
“身上没东西?”这话是林克己问的。
“没有。”
程紫兰小猫似得,用脸在林克己腿上蹭了蹭,十分委屈的样子,“那丫头只是跟着我去的,若是真偷换了东西,岂不是说我偷换的?”
林克己看了他一眼,问方七,“人呢?”
方七“哦”了一声,转过去对站在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两个人膀大腰圆的汉子,拖着个绿衣裤的小姑娘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