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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慧怡一脸惋惜地摊了摊手:“你们要是被为难了,那该去问佟主任呀,怎么烫手的山芋非要丢给你们呢?”
这镇定自若的表现,实在很有迷惑性。可惜了百密一疏,所谓言多必有失。
站在后头的宋玉芳故意诈她道:“我们还没去呢,你怎么就知道有事儿?”
佟慧怡果然上当:“怎么没去,你……”旋即她便察觉到失言,及时收住了底下的话,却也是无用功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傅咏兮的气还没彻底撒出来,那边一下得了两个坏消息的佟寅生先一步大发雷霆起来:“你们这群……”他像一道闪电一般,朝佟慧怡狠狠地劈了一掌,随后脚步一转,又找旁人的麻烦去了,“一点儿好事都干不成!沈兰,你也别给我装死!我给你在上头顶着雷,你自个儿躲起来算怎么回事啊?”
佟慧怡被当众掌掴,吓懵之后随之来而的便是窘迫,她睁大了眼,手臂直直地指着自己的哥哥。她哪里知道,银行不是佟公馆,怎么会有人愿意一声不吭地吃她的亏,事情早被捅到经理办公室去了。
为了撇清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屎盆子,也为了当着受害人的面先给个明确的态度,佟寅生这才不顾情面地给了一巴掌。
加上这里头还掺杂了别的问题,宋玉芳就拉了拉正要上前继续理论的傅咏兮,手指向沈兰的办公室略带一带,先一步跑了过去。
此刻的佟寅生勃然大怒,几乎要把办公桌给拍碎:“这时候装什么柔弱啊,昨天不是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的吗?”
沈兰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回原处,苍白的脸上隐隐显出一股倔强来。
上万的款子出了错,季度奖、全年奖都该落空了,闹不好还要影响升迁的。佟寅生现在真恨不得上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吐出这笔款子来。
门边,宋玉芳擦了一把冷汗,担忧地望着沈兰,似乎在鼓励着她。
沈兰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句话不说,只是要往外走。
佟寅生认为她是心虚,更加地严厉斥责起来。
宋玉芳急得跳脚,追在后头语速极快地想要把人劝回去:“沈兰姐,你可别被吓倒,银行的机制,相对我们这些练习生来说,可没有多大的自由度。这样一笔钱出去,能是你一个人签字就确保万无一失的吗?况且京钞问题根本就没有彻底解决,这样的行市,巨额提款居然没被驳回,很有问题吧。说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你应该回去,逐条地捋清楚。谁知道是不是管理层有人在作怪,出了事往你身上一推,他们才好……”
一句对管理层的怀疑,瞬间便让沈兰的两汪眼泪溃堤。这层猜想,不是空穴来风,沈兰也正顺着这个思路,想要摸清真相。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宋玉芳有一种直觉,好像沈兰知道自己跌在哪里,否则她的表现不该是这样的,她的眼神之中分明是坚定的,并不彷徨也无好奇,对于追查甚至是有抗拒的。
留在办公室里的傅咏兮,正试图向佟寅生解释:“她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才这样的,我相信她只是需要休息,晚半天准会来上班的。”
佟寅生撇着嘴,扔下一句话:“不用跟我说那么多,让她把赔偿扛下来就行。”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傅咏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惊诧地回过头去,见宋玉芳一个人折了回来,就把佟寅生的原话学了一遍,气鼓鼓地道:“你说他又气什么呢,也不见得这钱就指着他一个人出,就算是那样,他也不是个愿吃亏的人呀。”
“少说两句。”宋玉芳怕人没走远,拦着傅咏兮,小声劝道,“他气他的,我们还是干我们的,这事儿也不全听他的意思。”
傅咏兮叹了一口气,问起沈兰现下是怎么个打算,这正是宋玉芳所好奇的。可她什么也没问出来,人也没劝回来,只得耸耸肩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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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饭店蒋孟叟的房间内,沈兰携着满腹怒气,将房门砸得砰砰作响。
“这么大手笔何必呢,为我这样一个人,又不值当的。”
蒋孟叟刚刚起来,抹了一下巴的沫子,对着镜子拿着刮胡刀,慢悠悠笑道:“我认为值当就行。”
顾不上什么避讳不避讳的,沈兰径直走进卧室,止步在浴室门外,含着哭腔道:“五万块,不可能是我这样的人能拿得出的。”
门里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良久,身穿浴袍的蒋孟叟才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擦脸的毛巾,眼中的神情可说是大喜过望了:“我能呀!”
沈兰冷哼着退后一步:“从你手里溜出去的钱,你给补上,难道不应该吗?”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蒋孟叟把毛巾随意地一抛,绕着沈兰上下地端看,“你越表现得聪慧,我就越喜欢。看来我还是慧眼独具啊。”
沈兰翘着嘴角,水汪汪的眼死寂一般毫无光彩。她依旧站得笔挺挺的,语气中却透露出哀求:“靠手段得来的并不是爱情,你永不可能征服我的心。你可以拿走你要的,但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仗势欺人的小人而已!”
蒋孟叟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笑道:“我教给你一个道理,以此证明我不是个一无是处之人,我至少很能看透世事。你记住,这个世道人多不一定势众,可仗势的总是能欺人。会挣钱不一定有好命,可穷人永远都别想翻身。这不是我们为富不仁,而是命数自有天定。瞧你这委屈的小模样,好像认得了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你就没想过,虽然老天待你不错,让你过了几年娇小姐的人生,可你命里注定是……”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的沈兰与从前大不相同,从打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庆贺着自己的胜利。他忍不住地圈住了沈兰,闻着她发丝里的淡淡清香,在她耳边低吟,“我实在不忍心你受委屈,如果没有人帮你,你知道一个练习生得熬多少年才能出头吗?你还是更适合做贵妇人。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北京城最耀眼的贵妇。我从未对任何女人,有过如此郑重的承诺。”
沈兰弯着胳膊狠狠地向后一捶,转过身时,正有两行眼泪滚下脸颊:“我这辈子不嫁不爱之人,但若爱了,也绝不做小不为妾。”
腰间吃了一记痛,蒋孟叟只微皱一下眉,过后反而笑起来:“不可思议呀,都这样了还敢来谈条件。”
“大不了一死,可死了怎样对得起父母呢?”沈兰说时,脸上尽是凄楚与绝望。
蒋孟叟在沙发椅上坐下,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在把手上不断地敲着:“你就这死心眼儿的毛病最不好,要不也不见得这么快就败给了我。你大可换个条件嘛,让我先离婚,然后给你十里红妆。”
“做你的春秋梦吧!”沈兰右手的食指愤怒地挥着,一直戳到他脸上去,“毫无尊严的人,去谋正妻的名分,除了自我宽慰,再无他用。我才不会做这个恶人,更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踹掉一个无辜的可怜人。想也知道,你老家的太太应该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她为你生儿育女,到中年却要被你伤得体无完肤。没了这个身份,她该靠什么活着?你们男人都是只想自己的人,上半辈子需要个年富力强的佣人伺候,下半辈子需要个貌美如花的女孩证明你们的魅力。你这样的祸害真要遗了千年,我的结局也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
“这就开始姐妹情深了?”蒋孟叟笑了一下,冲着桌上的取灯努了努嘴。
沈兰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替他点了烟。
五万块,这对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笔压垮脊梁的巨款。回家找父母,或许可以凑上,但沈兰开不了这个口。或者一板一眼地依照银行的规定,她承担一部分损失,每月从薪水里扣一点。
第二种方式,看似很能维持住尊严。可沈兰就是放不开,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要背上一辈子的债。尤其是当她背下债务之后,履历上也就有了污点,她也许就不用再奢望什么升迁了。然而她是这届练习生里的佼佼者,她真的不甘心职业生涯就此中断。
也许是有第三种办法,但她需得承认,自己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而蒋孟叟的手,这时早已游走在她腰间。见她发着呆,要不是取灯快烧没了,甚至还回不了神,兴致一下就没了,摆着手笑道:“欠点儿情调。算啦,下次吧。”
沈兰噙泪站起,心里忐忑着,自己别是连身子都没能卖成功。
蒋孟叟看她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望向自己,难免心有怜悯,拿起桌上的电话,一面插上插销,一面说道:“今天不是时候,你先回去,定金我这就付给你。”
沈兰先还狐疑,怎么忽然这样绅士起来。后来一想才明白,他是对的,一旦他出面压下此事,一切就回不去了。人家可不傻,一年到头露不了几面的挂名主任,这么快收到风声,还能为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