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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苑是诚王位于京郊的一处别苑,依山而建,树木阴郁。这里屋宇众多,雕梁画栋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凉亭水榭无处不是错落有致。
柳明溪所住的庭院,正屋旁边有片荆桃树,春天的时候落英缤纷,想必会极美。屋后还有一片罕见的墨竹林,想来盛夏的时候这里也会很凉爽。
柳明溪独自立在屋外的丹桂树下,静心赏月。她头上只松松地挽了个圆髻,身着一袭月白衣衫。略显单薄的身形,在习习秋风中衣袂翩然,一身风月,两袖霜华。
赵政霖踏着月色匆匆步入正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心中微动,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将佳人揽入怀中,“外边风大,快进屋去吧。”
说罢,他微凉的薄唇印上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在她精致的眉眼和挺俏的鼻尖流连。
柳明溪的身子明显一僵,在他的薄唇印上她的之前,咬了咬牙,狠狠地将他推开。
他的眉宇微微拧起,森冷的眸子直视她的眼。
甫一对上那双深邃寒眸,柳明溪的理智也随之回归。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暂时没有对自己下杀手,但他绝非善类,不可能容忍她放肆。更让她不得不顾虑的则是:月晴至今下落不明。
在他冷冷的注视下,仿佛一切都无无所遁形。她有几分惶惶又有几分心虚地移开眸子看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莫要忘记,我有孕在身。”
娇妻有孕在身,原本这事放在世上任何一对夫妻身上,都应是让人欢喜,让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这大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却显得如此讽刺。
她是带着身孕被休弃的,而且理由是无子。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赵政霖揽住她瘦削的肩头,又听到他声音低哑道:“本王并没有忘记,天色已晚,我们歇息吧。”
柳明溪一惊,他们都这样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和自己同床共枕?
她敷衍道:“王爷自然是想歇在哪儿就歇在哪儿。只是难保与王爷新婚燕尔的王妃会不乐意,到时倒霉的只怕还是我这个无名无份的。还望王爷三思!”
她的这番话自然是毫无根据,随口胡诌的,竟也成功地让赵政霖的脚步一滞。
他并不言语,那双湛黑如墨的眼眸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让人读不懂,事实上柳明溪从未真正读懂过他。
不论如何,最后赵政霖还是策马离开了京华苑。
柳明溪松了口气,她缓缓地转身,折回屋中,心底却一片茫然。
京华苑明面上不过是处稍大些的庄园,乍看这一片粉墙黛瓦,亭台楼阁,美则美矣,外表倒也算不得打眼,但是内里白玉为墙,金粉为漆,极尽奢华。
烛光中,她扫视了一下这间住了几日的屋子,这屋子既宽敞通透又精美华丽。
窗边可供歇息用的软榻上铺着洁白狐裘,屋中镂花铜镜,白玉妆台都一应俱全。
这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女子闺房,也不知道他原本是为谁而准备的,总之不可能是她。试问,谁会把正妻…不,应该说是下堂妻放在这么豪华的别苑里养起来?
如果说当初赵政霖休妻是为了另娶,那么如今他这般“宠”着她的用意究竟何在?
柳明溪怔了片刻,蓦然发现,自己依然对他的事一概不知,白白当了三年诚王妃!
难怪会被休…
只不过,事已至此,她又何必再纠结?
夜色中,整个京华苑一片静谧。
事实上,若不是用餐时间,她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影,这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是否是有孕在身的缘故,柳明溪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嗜睡了。她的脑袋刚沾上枕头便沉沉地睡过去。
只是她还没睡多久,天就大亮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她居然是被热醒的!
柳明溪疲惫不堪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入眼竟是一片火光,她所在屋子不知何故着火了。她慌忙想要起身,可是身子却偏不听她的使唤,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滚滚而来的浓烟很呛人,她不住地咳着,大声地呼救,只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偌大的京华苑,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种种迹象表明,这场火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试问,有谁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赵政霖的地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这一场熊熊烈火,终于将她残存心底的最后那一丝希冀也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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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轩生性淡泊,不爱功名。
他最不喜的就是那些尔虞我诈,争权夺力。不论是朝堂还是家宅,他都惟恐避之而不及,事实上,两年前他正是为了避开家族纷争,才会孤身一人来到京城,置下了这处宅子。为了独立,他才在家人的再三要求之下在国子监找了处闲缺挂职。
说他不思进取也好,淡泊名利也罢,总之他一直享受着自己悠闲自在的富贵人生。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真切地感受到权力实在是种好东西。若是他身居要职,在圣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想必就算是诚王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带兵到他府上掳人。
两天前,明溪临行前的那番话,曾令他一头雾水,困扰他良久。但是今天城里传来的诚王位于京郊的别苑走火的消息,让他茅塞顿开!
方明轩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明溪也就是柳明溪,前任兵部尚书柳江龙之独女,十三岁的她一意孤行,自荐枕席嫁给诚王。
听说自她进门,诚王便离京,此后,这位传闻中任性妄为的前诚王妃也一度随之而销声匿迹。
直到三年后,也就是数月前,柳尚书告老还乡,离京之际,坊间传出柳家两老几次到访诚王府都吃了闭门羹的笑谈。
可想而知,柳明溪或许曾经有过王妃之名,但她在诚王府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从中可见一斑!
那天,诚王将她带走时,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不甘,他岂能看不出来?可偏偏他却无力阻止。
方明轩还知道,她就被安置在京郊,那处起火的别苑。
据说,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屋中的女子一尸两命。
方明轩独坐镜芳居的陆院中对月独饮,他不时对着空中举杯,口中念念有词,“明溪,来和我喝一杯!”
待一壶酒见了底,方明轩猛地锤了锤石桌,而后无力地伏在案上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你,明溪,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