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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私宅设在六马胡同,今日太子并未在太子东宫,出了隆德伯府,就径自到了外宅。
太子非常后悔,早知道就断了关系就好了。
太子与王映雪初识之初,王映雪娇憨可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法视觉眼界比同龄人高上许多。
更令人惊叹的是,王映雪心中自有沟壑,心善又有手段,小小年纪竟然一直在默默资助城外一座亦庄。
关心朝事,关心民生,关心弱小,同情疾苦,这才是将来真真正正一国之母的样子。
自己的太子妃苏氏呢?虽说是母后侄女,却是自小娇惯长大,脾气又差,如今人老珠黄,成日里只知道炫耀身份吃用,成什么样子。
太子越想越心燥,往日与王映雪偶尔得逞,那其中入骨的销魂滋味,至今想来都叫人蠢蠢欲动。
如何才能保住王映雪的性命?如何才能让这事儿压下去?
太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身边的丫头递上一盏热茶,也被扫到了地上。
小丫头吓得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身着曳地月光白长衫的女子走了过来,招了招手,小丫头忙不迭的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这女子挽了水袖,伸出一双葱管般的手指,轻轻给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柔声道:“爷怎么了?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太子知道,这是自己金屋藏娇藏着的那只金丝雀。
说起这金丝雀,却是黄侍郎的妾室,被太子打掉后发现的一个奇女子,长相绝美,性格温和。最最令人喜欢的是这性子,什么时候都温和柔软,什么事都难不倒的样子。
太子深觉得端掉黄侍郎再正确不过了,借此就打了福郡王狠狠一巴掌不说,自己还得了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宝贝。
更别提那床上销魂滋味,太子与王映雪是情意相投,又皆着偷偷摸摸,深觉刺激。而这金丝雀那三百六十式,自己每每上了床,都觉得成了神仙,给个皇帝都不做。
太子却知晓,自己不做皇帝,这一切,便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
说起这金丝雀,不是别人,就是那被太子掳走的黄侍郎妾室香榧。
香榧安分守己的在黄府给黄侍郎当着妾室,不争不抢,也不愿意生子,只想安然度日。岂料一遭突变,侍郎府被查抄。
一干女眷也被绑进了牢狱,香榧只当命绝于此,此生也无他念。
哪承想到,这牢里狱卒是个钻营的,见这香榧长得太过出尘,便起了歹念,想要换了出来卖到花楼得个好价钱。
谁知道太子手底下的人正盯着这黄府的女眷,只恐逃出去了,那狱卒动的手脚没有瞒过太子手下的人。
一番周折后,香榧便出现在这所三进宅子里,锦衣华服养了两天,便被送到了太子床上。
太子一睡便睡出了玄妙,自是欣喜非常,香榧的地位也就渐渐上了来。
再说这会子轻轻揉搓了一会子太子的头,香榧才柔柔的问起太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与这王映雪私通之事,还真是无人知道,除了贴身服侍的,其余人瞒了紧紧的,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哪怕是去娼寮妓所,也都比这偷人乱纲常之事好说出口。
太子有些难以启齿,香榧看在眼里,道:“妾身知道爷身份贵重,如若出了大事,爷怎的不请孙先生来问问?”
太子眼睛一亮,对了,这些个幕僚里面,有个叫孙何的,脑筋奇多,如今这个局必须得解,不然明天一早,怕是就得传到父皇耳里。
太子打了个哆嗦,皇帝知道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哪里还坐得住。
太子忙坐直了身子,道:“快,快去把孙先生叫来。”
门口的侍从忙不迭地请来了孙何。
孙何在太子幕僚里格外出名,主意阴邪,不择手段只达目的,很合太子的心意。
只一会儿,孙何便随着小厮进了内厅。
孙何给太子的礼还没有行全,太子便一把抓住了孙何的手,急道:“先生救我!”
香榧暗暗心惊,太子这是惹出了什么大事,竟然慌成这个样子。
孙何没有回话,香榧却知趣的退了下去。
太子自以为身份保密得好,其实香榧早察觉到了他的身份,香榧先是被吓了个半死,怎么自己一个个小小的瘦马,如今服侍的竟然是堂堂大周朝的太子!
香榧被关在私宅,几月下来渐渐接触了解了一些事,又经了黄侍郎被砍头抄家一事,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只得老老实实的讨太子欢喜。
太子私底下也会在私宅处理一些事,手段毒辣血腥,听闻西后罩房关着的一个犯人,折磨了整整半个月才死。
香榧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太子,好在太子喜爱香榧,一时倒也平安。
这孙何见香榧退了下去,才耐心问起太子发生了何事。
太子扭捏了片刻,才把经过说了一遍。
孙何瞠目结舌。
这太子是猪脑子吗?
这乱了伦常的事,作为一个太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干,还被自己太子妃抓了个正着。
这太子妃蠢到这种地步,只为了一时解气,竟然不顾太子声誉地位,吵得世人皆知。
孙何有些意冷,这太子妃和太子,真真儿是天生一对,都不用长脑子的。孙何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主子,这样的太子,哪里有能力坐得稳那个位子。
如今别说坐稳,只怕明日就会下了诏令,就此无缘皇位了。
孙何想给自己找个后路。
太子正睁大了眼睛等着孙何给自己出主意,这孙何早被太子干了这龌蹉事雷了个外焦里嫩,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孙何不想给太子任何建议,如今已经是死局了。
可是太子又如何应付?这太子蠢也有蠢的好处,比如就非常尊重自己的意见,其实如果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之后,倒是个不错的傀儡,自己将来的权势也是唾手可得。
孙何有些犹豫,如今这事儿还有解局的办法吗?
孙何一个人坐着细细思索解局之法,太子不敢打扰,也老实一旁陪坐着。
夜色上来,香榧让厨娘招呼了酒菜送上去。
香榧暗暗猜测出了何事,可是,困居此地,哪里有什么耳目来知晓,就算知道又有何意义。
香榧老实收下了好奇心,便听到有小厮急急慌慌的进了内厅,不一会儿,厅里传出乒乒乓乓的碎瓷声。
发生了何事?
香榧想进去问问,临了又收了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自己回屋歇下了。
屋子太子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拉了孙何的手,道:“是本宫对不住她。”
孙何心里直翻白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小厮传来的消息正是湘王妃没了。
太子悲痛欲绝。
孙何见不得太子的样子,堂堂大周朝天子,竟然被男女情长之事拖累了。
太子坐着肚子数落着自己对不住王映雪,孙何却眼前一亮。
湘王妃死了,如此就算死无对证,又不是抓奸在了床上,只说太子妃疯了便是。
至于永嘉侯府和周太傅府里,想要堵住他们的嘴巴,就得好好斟酌一下。
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再说起,如若太子明日就是皇帝?
孙何突然站了起来,道:“殿下,小的有一法子,可一劳永逸,就看殿下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太子虽说贪女色,到底也不是真蠢,哪里会听不出孙何的意思。孙何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事儿策划好也不是办不到。如今太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若不趁人不备,明日一早这事儿传到天听,太子必被废,自己多年的跟随和筹谋岂
不是白白浪费了。
太子和孙何又低低说几句话,孙何又招了一干幕僚下属,关在内厅点了了灯整整说了两个时辰,便撤了灯,悄没声息的趁着夜色一一出了六马胡同……
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
扶风送了严箴,想了想,派了红绮去姜氏院里看看姜氏歇下没有,如若没有,扶风有事禀报。
红绸迟疑了一下,就摸黑飞快的跑去了。
姜氏歇倒是歇下了,并没有睡着,她今日也是被扶风带来的消息震惊了。
王映雪会有如此勇气,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和人苟合,她难道不知晓被人察觉后她的下场吗?
姜氏暗自思索,王映雪应该是知道的,她为何这几年都无子嗣,权贵世家,女子自小调养身体,哪里会有什么不妥,如若有什么不好,皇家岂会明媒正娶回来?
王映雪为何几年无子嗣,难道是她自己不想要?或者说?
湘郡王早就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姜氏越想越多,半宿睡不着。
冬青轻轻磕了一下门扉,姜氏没有出声。
冬青以为姜氏歇了,正要去回了红绮,就听见了姜氏略带沙哑的声音。
“何事?”
冬青松了一口气,夫人三更半夜着人来寻,又怕有急事,可是姜氏一向瞌睡浅,要是吵到了半宿都睡不着。
冬青隔着门回姜氏,“夫人遣人来问您歇下没有,说是如若没有歇下想要与您禀事。”
姜氏暗道,这顾温静不是个没有章程的人,这会儿来问,定是真有事了,便道:“你让丫头去说我未歇下,然后来服侍我起来。”
冬青忙出门说了,又回来给姜氏挽了个头。
扶风已经到了门外,姜氏穿着家常的睡衣,只披了个外套。
扶风有些过意不去,是不是不该来打搅姜氏,反正明日就能有分晓。
姜氏早已经看出了扶风的迟疑,笑道:“我上了年纪,眠浅,还未睡着,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扶风一向也觉得姜氏非一般深宅女子,遇到这种事,难免心慌,向姜氏说一声,一是想寻个依靠,再是也是表尊敬。
扶风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事儿说起来只是推测,到底没有万分把握,也不知道姜氏会不会怪她疑神疑鬼自作主张。
扶风只说了开头几句,姜氏就明白了扶风的意思。
扶风暗自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姜氏是个睿智的女人,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凶险。
姜氏很是赞许扶风,道:“你说得没错,如若太子想要翻身,只有破釜沉舟一法,这事儿得提防,既然箴儿已经去了,我们只消等着便是。”
扶风点头应了。
婆媳二人有多说了几句闲话,就听见莫麽麽在门外低声回事:“老夫人,季匀有事要见您?”
姜氏和扶风有些吃惊,季匀,这个时候了还到内院?
姜氏已经来不及想什么,道:“快让他进来。”
扶风也没有避开,这季匀是严箴贴身随侍,不至于。
季匀进屋先给姜氏行了礼,见扶风也在,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样子。没有废话,便说了来意。
“老夫人,方才玄月跟小的说有一队人马,约莫一百来人,围了侯府!”
季匀话音一落,扶风和姜氏齐齐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猜对了!
果然如此,太子按捺不住了。
五城兵马司名义是只有皇帝招呼得动,实际大半的人马被太子控制,如今侯府被围,还不知道是太子私兵还是京卫。
扶风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季匀道:“宫里开始有动静了,听说西北角走了点水,火光冲天的,还有噪杂声。另外就是大兴方向有一行快马,刚刚开了南门进了城。”
姜氏和扶风有些手脚发凉,盛世太久,没有经历血腥,都有些惴惴。
季匀又道:“老夫人夫人不必太过心焦,爷虽说不在,云雕玄清他们也都在的,别说一百人,就是三百人也进不来。”
姜氏点点头,让季匀下去继续看着,怕是今夜用不着睡了。
季匀下去后,扶风道:“母亲,您不用担心,这围府的人应该是阻止我们出去,轻易不会进来的。”
姜氏想了想说,“你说得对,幸亏箴儿去得早,如若被这么一拖,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扶风和姜氏都毫无睡意,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偶尔能听到城里某处传来一阵喧哗,便又低了下去。
李氏派人来问,今日隆德伯府的喜事怎么办到三更半夜还有声音,吵得没法睡,让严箴明日去说上一说。
姜氏无奈的应下了。
周太傅府里也收到了护院报上来的消息,一队护院巡逻的时候发现有一队人马守住个各个大门侧门。
周太傅府不比侯府,侯府是武将之家,自是不惧这些个。周太傅府里消息报上去,瞬时就吵醒了一家大小。
周太傅和周大学士自是早就知道今日周夫人在隆德伯府看到的事,只是一时没有过神来。
如今府一围,周太傅两朝为臣,老奸巨猾,三两下就猜出了缘由。
猜出也无可奈何,如今只有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如若成事,怕是要得低头装聋作哑了。
各府都在议论,城里的喧哗声吵醒了一座又一座沉睡的府邸,那一盏盏的灯亮了一会儿,又都急急忙忙的灭了。
到了寅末,城中火光冲天,喧嚣声充耳,李氏再也睡不着了,遣了丫头来问,姜氏知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哪里走水了,会不会波及侯府?严箴哪里去了?
姜氏叹了口气,亲自去安慰了一番李氏,说是一处民宅走水,已经救下来了。
扶风暗自心惊,看来动静还挺大,也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了,严箴身手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扶风很为严箴担心,那里毕竟是宫中。在扶风眼里,那就是个吃人的场所,也不知道严箴能不能镇下来。
到了丑时,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季匀上门来寻扶风,扶风忙问:“可知道什么情况了,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没有?”季匀想起严箴对扶风的态度,忙回道:“贺大人率部下正在围剿非法入京的私兵,宫里太子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好像福郡王也有参与了进来,爷一时还不回来,爷让小的
来问夫人拿个物件。”
扶风奇道:“这个时候要什么物件?”
季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美得惊心动魄的夫人,道:“一只墨玉麒麟玉佩。”
扶风一愣,那只玉佩,有什么玄机?
季匀看出扶风的疑惑,道:“那是侯爷的暗卫兵府,指挥侯爷名下三万大军的。”
扶风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东西,严箴就这么随随便便扔给了自己。
扶风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容不得多想,着木棉翻了柜子递给了季匀,季匀接过匆匆忙忙的下去了。
扶风坐在椅子上发呆,自己一心只觉得自己恋慕严箴更多,牺牲的是自己的自尊,自己对生活方式的牺牲,对三妻四妾的容忍。却一直忽略了严箴对自己付出。
他本可以娶一个真正的名门望族之后,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他却费劲心机将自己一个世人不齿的扬州瘦马一步步打造成了可以嫁入豪门的人。
他不比自己投入的少,自己何德何能。
扶风鼻子有些酸,忙站了起来。
姜氏安慰了李氏,又到了主院娶看扶风,扶风头发早已经梳了起来,正端坐着,让玄月四下里转一转,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玄月和玄清有些担心宫里,但是他们的身份,在宫里却是走不开,只好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如若哪个敢踏进一步,便好上去大杀一场。
木棉也看见玄清,眼珠子亮晶晶的,一口一个大侠,抓了玄清的袖子就不放。
扶风见众人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样子,就没有呵斥木棉,任她吵嚷热闹气氛。
各院主子也都打发了人问是出了何事,扶风和姜氏统一了口径,只说民舍走水,一一安慰回去了。
今日严谦又不在府。
福郡王今日嫁女,不和严谦竞争,絮歌姑娘便落到了严谦的怀里。
严谦如今一颗心早就挂在这花魁身上了,多少银子都填不够,偏偏这絮歌什么礼物都不要,只是那老鸨子讨厌。
严谦今日想发飙,硬要赎了絮歌姑娘去,老鸨子竟然不惧不怕,只道不行就去见官。
严谦一听就萎了下去,为买个妓子去闹,还要不要脸了。
严谦花了大钱才得与这絮歌姑娘共度良宵,早早的服用了鹿茸酒,想要好好睡个本。
当日里颠鸾倒凤胡闹了半宿,絮歌姑娘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好花魁,身下早已经肿痛难耐,仍然在努力配合严谦。
严谦玩了个心满意足,正要搂了软乎乎一堆圆球入睡,就听见了花楼外喧闹声冲天。
(嫖)客花娘都炸了锅,严谦哪里还睡得着,便问龟奴发生了何事。
龟奴又哪里知晓,还是一个(嫖)客从后门一个熟人兵士那里得来消息,太子逼宫了。
消息传开来,严谦吓了大跳,逼宫?
侯府呢,参与进去没有?严箴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和太子打在了一起?
这事儿是能掺合的吗?打赢了,那是皇帝的儿子,打输了,太子登基,侯府哪里还能如今日一样,只怕就要被抄家砍头了。
严谦越想越着急,当下觉也不睡了,就要穿了衣裳赶回侯府去。此时的侯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严谦哪里还进得去,严谦只恐沾染了身,既然进不去,那就没辙了。天塌下来明日再说,严谦转回花楼,搂着絮歌摸了又摸,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