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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在思过崖陪了是非三日,待胡桃找上门来,他便晃晃白毛,随胡桃回去了,回去时那言笑晏晏的样子,看得是非本因几日静坐平静下来的心再度的,乱了。
是非目送吱吱离去,自己却继续在思过崖下静坐,又过了几日,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了。
“是非。”苍劲有力的声音,老者停步在面壁的佛者身后散步,“想了这许多日,你还没想明白吗?”
是非缓缓睁开眼睛,他起身,回身对这里老者鞠了一躬,是非眉目静若水镜,“师父,非是是非没想明白,只是道理眼前过,红尘心中留,还望师父……谅解。”
这种感觉,老者年轻的时候也许也遇到过,这受人心情所致,不过是一时的执念罢了,回过头想想,有什么放不开的呢?老者想不明白,只是望着是非叹了口气,道:“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上崖。”
“是。”是非接受了这个不算惩罚的惩罚,他对着老者又鞠了一躬,眉目恬淡地坐回他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的样子无悲无喜,仿佛是那莲花座上的佛,但佛又为何因情执迷?
老者摇摇头,轻踏地面,一跃而上。
吱吱这时候才敢出来,他从那个是非挖的小洞里走出来,仰着脸不解地问道:“是非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又为什么要让方丈老头子谅解?”
是非睁开眼睛,微微俯身,对吱吱伸出了他的手,待吱吱跳上来之后,他才将吱吱端到心前,眼睛微低,眼里只有一只小白鼠,他笑着说道:“我并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方丈老头子明明……”一根手指竖到了面前,食指顶端微微碰到嘴,吱吱顿了顿,张嘴轻轻咬了下,做完之后抬头望着是非,略有些抱怨道:“不要总是手指痒就叫我咬,都是给你脏的。”
看着吱吱那双略带哀怨的小眼神,是非不由笑出了声,他用食指抚了抚吱吱头上的软毛,道:“怎么不是你总想吃我?道理都在脑中,可如世人所言,说得容易,如何做到?”
吱吱第一次看到这样情绪外露的是非,他愣了愣,也笑眯了眼睛,,小爪子拍了一下是非的手指,道:“说得对,我支持你。”
是非看着吱吱一幅‘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支持你’的样子,无奈地伸指推了推吱吱的小脑袋,“你若是听懂了我的话,倒也教我不必这么发愁。”
吱吱晃了晃脑袋,对是非怒目而视,臭和尚,不知道摸头、敲脑袋会长不高的吗?他才三百岁,仔细仔细还能再长!要是长不高了,人间哪个小姐姐会喜欢?
若是是非听了吱吱的心里话,怕不知道是要哭还是笑了,只怕是会伸出大手,将吱吱从早摸到晚,最好永远都这么小巧玲珑,不能去外面招惹是非才好。
是非又玩了一会儿吱吱的软毛,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他将吱吱放回地上,望着满脸疑问‘你怎么把我放下了呢’的吱吱,他淡了眉眼,道:“你先进去避一避。”
吱吱正想说话,却被一道柔劲送入了深不见底的洞中,白色的软毛隐藏在一片黑暗里。
而不速之客,已经到了。
“桃林之论一别经年,想不到竟在思过崖这等地方见到是非师弟。”来人声音嚣狂,听着便不似个出家人,他一身打扮也稍显另类,但也不至于被算作邪门歪道,他踏地瞬间,劲风四散而去,望着是非的笑意之中带着些许凌厉。
劲风扫过是非,身旁的尘埃四起,是非却纹丝不动,甚至连衣角也不正常地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变化,是非神情淡然地起身,回头望着来人,道:“是因师兄。”
短短四字,再无更多,听得是因哈哈大笑,他笑了一通,望着是非,问道:“怎么?是非师弟平日的伶牙俐齿是何处去了,见到我竟就这话短短四字?”
说完之后,还未等是非言语,是因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说道:“差点忘了,现在身困红尘的是是非师弟呢,怎么,佛心不染尘的是非师弟,也终于将自己的佛心落了出去了吗?”
是非知道今日不给个说法,是因是不肯罢休的了,他微微低头,道:“是是非修行不够,定力不行,才叫红尘百态迷了双眼,失了佛心,是非自知有罪,师父亦知,罚是非在此面壁思过,若是是因师兄无事的话,是非还要继续惩罚。”
“当然无事。”是因的眼珠子一转,右手成爪猛的一抓,嘴角勾笑道:“不过是来抓一只偷了厨房菜食的老鼠罢了。”
吱吱一直注意着洞外的动静,哪知道外面忽然来了一股巨力,抓着他就往外拉,耳旁尽是风声,吱吱迷了眼,等他回神,已有一只巨掌狠狠地擒着他,力道之大,让吱吱不由痛呼出声。
“疼!”
“吱吱!”是非平静的神情终于崩盘,合十的双掌骨头绷紧,他低声道:“是因师兄,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不造杀孽,还望师兄明白。”
是因呵呵一笑,似是为终于逼得是非变脸而高兴,他看了一眼手中痛苦得扭曲了面容的小白鼠,哼哼笑了一声,道:“若是师父知道你因为这妖孽动了凡心,怕是让他灰飞烟灭都不够,只不过是只妖,杀便杀了,还有何杀孽在身?”
说罢,是因又加大了力气。
吱吱觉得自己一身骨头都要碎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脑子里根本没有理智这种东西,吱吱失控地尖叫着。
那声音,听得是非心仿佛就被是因的手掐着一样,他冷了脸,却呼出一口气,道:“是因师兄想要如何,只要放了吱吱,是非一一应下。”
“哈哈哈哈。”是因哈哈大笑,看着是非望着吱吱心疼得不得了的眼神,大笑道:“你竟也有今日,你竟也有今日,是非,可惜,我却不准备要你如何,只要你难过便好,所以这小老鼠,我是决计不会放过了。”
说着,是因又颇为惋惜地摩挲吱吱的白毛,道:“倒是可惜了这皮毛,想必也是你动心的理由,师兄心善,到时定将它剥下来送予你做怀想之物,与你的心上鼠永别吧,是非!”
这一声落下,正是是因用尽全身力气捏吱吱,是非眼神心碎,眼睛微红,凝聚一掌,竟是怒起杀人。
却就在这时,是因手中泛起白光,那白光如同带着烈日最中正的火热灼烧着是因,只听是因一声惨叫,是非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到了什么?
白光灼烧是因之后,落到地上,竟化成一名白衣少年,少年身旁光华绽放,继续灼烧着满地打滚的一人,他眉眼间的怒气未消,嘴里还小孩子气地道:“叫你捏我,叫你捏我,小爷一身骨头都碎了,你看小爷不收拾你,炽焰,给我狠狠地烧,狠狠地烧!”
是非收掌不及,却将那包含怒意的一掌全部收回,体内五脏绞痛不知,只是看着眼前人。
少年很快也发现是非在看他,是非的眼睛红红的,少年嘟囔了一声真麻烦,便走到是非身前,踮起脚替他抹了抹眼,生硬地哄道:“可别哭了,小爷还没死呢。”
是非伸手,不重却有力地拉下了少年的手,温热的,真实存在的,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鼻子有些酸,眼也有些涩,却勾起唇角,“是,不哭了。”
少年吓了一跳,这么直白的是非,虽说是非对他说话的时候向来都很直白,少年伸手替是非抹了两下,确认是非不哭之后,这才回过头,怒气冲冲地说:“那个什么因呢,让我接着教训他。”
那地上却不见人影,只有白色的光华在那疑惑地兜圈,人呢,人呢,人怎么没有了?它明明没有把对方烧成灰啊!
少年看着那傻傻呆呆的光华,气不打一处来,“这都能给人放走了,你也真是够蠢的,爷被他捏碎了一身骨头呢,你也不寻思着给爷报个仇什么的,真是……气死爷了,回来回来,省的看见你生气。”
炽焰委屈地飘回来,只是自家主人心情不太好,它也不能招惹他,只好委屈巴巴地在少年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冲入少年体内,炽热的光芒没有对少年造成任何伤害,反倒让他多了一分光华。
是非一直看着少年,听到少年说被捏碎了一身骨头的时候,心里泛起丝丝的疼意,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少年还活着,望着少年缓步而来,是非诚心诚意、由衷地在心中说道:“谢佛祖保佑。”
“是非,是非?”
吱吱担忧地看着那个喊了好几声都不回应的人,难道是被他的死吓坏了现在都没回过神来,方才他虽然痛极,但后来是因说的话他却都听清了,是非为他动了凡心,这话他听得懂的,是也难怪在寺中身份仅次于方丈的是非竟会到这儿来面壁思过,也难怪是非说他懂了,是非就不用那么愁了,也难怪……
但是,他是男人呀,是非怎么能对他动心呢!吱吱有些尴尬地想道。
是非被吱吱的声音唤回神来,就看到吱吱一脸尴尬,纵是他再通透,也猜不出吱吱的想法,是非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事可愿意同我说说?”
吱吱看着是非,嗫嚅道:“我,我是男人,你不能喜欢我。”
听得是非大喜过望,但他尽力压抑,以免吓到这纯白少年,他半膝下跪,让自己仰望少年的眼睛,声音轻柔地问道:“只因男子相恋有悖伦常,所以不可吗?”
“这……”吱吱百年的聪慧难得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听出了是非话中的意思,是非想问他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不说不喜欢,而是说这些不重要的外物,是否……不知道,吱吱慌乱地转过头,本能地想要离开,却在这时被拽住了衣袖,男人的声音清晰而无任何阻碍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心悦你。”男人顿了顿,认真地说道:“佛心为你。”
这是一句怎样的承诺,吱吱眨了眨眼睛,有些愣,一双黑亮的眼睛此时显得呆呆的,他呆呆地问道:“你的佛心,是我?”吱吱指了指自己,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是非点头,不仅是许诺,还是他的真心话,“我的佛心,是你。”
“胡闹!”苍声带怒,远远而来,携卷一地烟尘。
是非一惊,急忙将吱吱护在身后,着急之中抬掌对上那人携怒的一掌,本就因强收拼命一击而内伤沉重,如今匆忙接掌,更是伤上加伤,是非吐出一抹鲜红,却将身后的少年护的完好,不肯后退半步,他望着那烟尘中的人影,喊道:“师父!”
来人正是了空大师,他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满身是伤的是因,听说是非动了凡心,为了那妖孽竟重伤与他,这才携怒而来,没想到刚到崖底就听是非说了这么一番话,胡闹,简直是胡闹,佛心,那是对佛祖虔诚的心,怎可是他人,还是一介妖孽!
了空失望透顶,却还是冷然道:“你若现在悔改,为师可以既往不咎。”
是非摇了摇头,看着了空的眼神异常坚定,道:“此生不悔。”
“执迷不悟!”了空冷哼一声,抬掌上前便要诛杀那勾引他弟子的妖孽,却被那一直护着妖孽的弟子缠上。
吱吱看得心急如焚,他不断地在心中唤炽焰,得到的答案却是,了空佛心无污,炽焰伤不了他半分,吱吱看着那虽然与了空缠斗,却仍旧以守为主的是非,那身逐渐被染红的僧衣,吱吱咬了咬牙,正要决定,身后却突来一股巨力,助了他一把。
正在与了空缠斗的是非,远远便见一道白影闯入战局,心中不安到了极点,他伸手抓过,师父却已蓄力一掌过来,是非无法应招,便要以身挡招,腰间却传来一股紧缚力,耳边是一声清亮少年声音。
“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