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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苑远远地看到婆婆何素秋和她身旁那个硕大的行李箱,脑子先“嗡”了一下,她偏过头问瑞风:“妈怎么带那么多东西?”
“嗯,那个,她刚退休,一个人……”瑞风目光躲闪,闪烁其词。
辛苑满眼狐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瑞风的手揽在辛苑的肩头,哄小孩子一样轻言细语:“亲爱的,先让她住一段,后面的日子咱再说!”
辛苑恨不得立时就拉住葛瑞风停下来开紧急会议,他不是都不记得老妈来的日期吗,怎么连……很显然母子俩私下里都通过气,婆婆这就是大举入侵了。这叫什么事啊,老公一天到晚不在家,自己倒要跟婆婆同处一个屋檐下。
那几天,辛苑看了一场话剧叫《当岳母刺字时,媳妇是不赞成的》,那句很好笑。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最主要的是,她这个媳妇与婆婆相处,还是在老公缺席的情况下。辛苑觉得嗓子里冒了烟。
辛苑是慢热的性格,跟谁相处都要很久,连招呼都不跟自己打一下就……是不是太过份了啊?
可容不得辛苑说什么,婆婆那手臂扬了起来大声喊:“儿子,儿子,这边!”
辛苑悄悄掐了瑞风一下,这边小声说:“电话里还好意思问我妈怎么又来,赶情你跟你妈都商量好了!”
讲完这话,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对开启了演员模式,向婆婆扬起了一张笑脸,快步走上前接过婆婆手里的行李箱,嘘寒问暖。
辛苑跟婆婆接触得不多,她的光荣事迹都是从瑞风口里听说的。
婆婆何素秋是她们那个县城里最好的医院里的护士长,换句话说,在她们那个小县城里,大家可能不知道南丁·格尔是谁,却不能不知道何护士长。她是妇产科的护士长,许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她抱过的。
辛苑去葛瑞风家过年,每天都有很多人来送贵如海参鲍鱼贱如粘豆包、玉米面之类的东西。婆婆总是推辞不过收下,那是东北的习俗,人家送来了,你板着脸拒收,相当于打人脸。
婆婆何素秋总是半骄傲自豪半无可奈何地对辛苑说:“咱对人好是工作,人对咱好,是人情,也是负担!”
何素秋的骄傲不止如此,事实上,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是她的儿子瑞风。儿子从小县城考上北京的大学学医,子承母业,毕业后更是在大医院里做大夫。
这些年,何素秋不断地把小县城里各种关系求她的患者往儿子葛瑞风这里送。葛瑞风有苦难言,好在学医的师兄师姐里总有在大医院里混得开的,不过是迎来送往,花费大些。难得的是辛苑为人散淡,在钱上并不做计较。葛瑞风在老妈面前、在家乡人面前的面子就一直留着。
私下里,辛苑打电话给自己娘家妈时也会有抱怨,但老妈总是劝辛苑,说:“将心比心,她一个人把瑞风拉扯大,不容易。还有,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婆婆不是妈,再怎么样,你在婆婆面前都不能任性,要忍着,让着,哄着才行!”
辛苑记住了“婆婆不是妈”这句话,觉得婆媳之间有点距离还是好的,有利于安定团结的局面。谁能想到现在这点距离都没有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瑞风怎么圆自己的谎呢?这次婆婆大举入驻,儿子并没在北京的三甲医院上班,儿子、媳妇做周末夫妻这样的事又怎么能不暴露呢?葛瑞风这个笨蛋,好歹得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吧?那点时间还缠绵,心太大了!或许……那只是他说不出口的缓兵之计?
辛苑狠狠地瞪了瑞风一眼。瑞风刚好看到,陪着比蜜甜一万倍的笑。辛苑还能怎么着呢,婆婆都站在自己面前了,也只能水来土淹,兵来将挡了。
把婆婆接回家,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婆婆就说外面的饭菜多么多么不卫生,地沟油什么的说得辛苑看着火锅都不想吃了。婆婆又说:“什么叫家啊?家里有人,还得开火做饭这才叫家。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做饭,谁爱做饭啊?但这不是过日子吗?不做饭那叫过什么日子呢?”
瑞风赶紧给老妈解释:“我在医院忙,小苑中午不回来,就在学校食堂吃了!”
“你们啊,说白了一个字,就是懒!”
辛苑也不吭声,只是陪着笑。
婆婆来的第一晚就发现了问题。她去冰箱拿酸奶,看到冰箱里整整齐齐摆着三瓶黄桃罐头。她随手拿出一瓶,发现瓶盖是松的,轻轻一拧,盖子就开了。再换一瓶,盖子也是松的。挨个摸过去,三瓶的盖子竟然全都是松开的。
何素秋拿了一瓶罐头进了客厅,她说:“小苑,这罐头该不是处理的吧?这盖子都松了,没密封,这可不能吃啊!”
辛苑看了葛瑞风一眼,心说:麻烦来了吧?你自己找辙解释吧!
那些罐头瓶盖都是瑞风拧松的。辛苑不爱吃水果,却偏爱吃黄桃罐头。她一个人在家,启瓶罐头都是难事。那次自己用螺丝刀子费了半天劲一下戳到手上,手一松,罐头瓶落地砸到脚,脚一闪,踩到玻璃碎片上。
辛苑打电话给瑞风大哭。她说:“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葛瑞风,我嫁给你,你有什么用?我想吃瓶罐头都没人给启。”
葛瑞风连夜打车回来,看到脚上淌着血,手指一大块淤青的辛苑梨花带雨地窝在沙发上,地上玻璃瓶碎片竖着锋利的牙齿,黄桃则一脸无辜,汁水横流。
瑞风心疼地帮辛苑处理好伤口,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去收拾的厨房里的残局。
那之后,瑞风每周回医院之前,都会把黄桃罐头瓶盖拧松,当然,也只是三瓶,刚刚能吃到下次他回来。
“哦,妈,辛苑爱吃这个,她又弄不开,我这总加班,没时没点的,所以就提前拧开,马上也就吃了,坏不了!”
医生的职业没谁比何素秋更清楚,她一方面为儿子的细心点赞,一方面暗自琢磨儿媳妇狂爱某一样东西,难不成是有了?
何素秋盯着辛苑看,辛苑被婆婆看得发毛,怯声声叫了声“妈”。
何素秋借势握住辛苑的手:“你们结婚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有了啊?”
“妈,您瞎猜什么哪?我们工作都这么忙,要孩子的事儿还没提到议事日程上啊!”葛瑞风生怕老妈多事惹媳妇不愉快,赶紧出来解围。
“我知道你们忙,以前我不也没催你们嘛!我早就想好了,等我退休了,来帮你们带孩子,咱小苑呢,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交给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这不,我办完退休手续,赶紧就过来了。这人啊,忙惯了,冷不丁闲下来,抓心挠肝的。得,你们俩赶紧给我生个大孙子,我就有事干了!要是真有了,这是大好事,你们可千万别瞒我。再说了,孩子是计划来的吗?你们不计划,他自己就来了。”
何素秋开宗明义,一点没有给辛苑和瑞风商量的余地。
辛苑心里暗暗叫苦,敢情婆婆这是带着任务来的呢!对要孩子这件事,小俩口早就有计划,现在还都是奔事业的时候,暂缓两年。可谁想到来了个顾命大臣,电视剧里那些狗血的情节铺天盖地涌进辛苑的脑海里,她再次瞟了瑞风一眼,心说:要生你自己生一个给你妈当洋娃娃玩吧!
辛苑再不往心里去,还是存了个不高兴。婆婆这才来第一天,这时间长了,不定搞出多少事来呢?想想就心焦。
瑞风原本以为老妈退休后来北京儿子家探班一样闲住住,住腻了就打道回府了,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抱孙子的。
“妈,您不能把退休生活寄托在我跟辛苑身上啊。这我们压力多大啊?生孩子这事我跟小苑有协议,两年之内我们不考虑啊!”瑞风嘴一吐噜,说错了话。
何素秋脸上立刻晴转多云:“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把退休生活寄托在你们身上啊?我跟你说,我还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我们院党委开会一致同意反聘我回去继续做护士长,我都没同意。我这不为你们俩着想嘛,我!还有,什么叫两年之内不考虑?你们还当自己年纪小啊?这不趁早生,大龄产妇生孩子多危险你知道吗?”
这话是冲着瑞风说的,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是说给辛苑听的。
辛苑赶紧安抚婆婆,扯开话题:“妈,您别听他的。您刚来北京,这天也暖和,明儿是周六,咱们一家三口出去逛逛。妈,您身上这件衣服哪买的啊,今年最流行这种小碎花……”
何素秋一向在护士站说一不二的。在儿媳妇面前自然也是不倒威风的。从孙子话题无缝链接到时尚话题:“小苑,你还真别看你们是大城市的,真不见得有我懂时尚。我啊,看电视不爱看那些婆婆妈妈的电视剧,就爱看个时装发布会啦、娱乐新闻啦,《鲁豫有约》和《天天向上》我期期都看。我们护士站的小姑娘都叫我时尚教主!我跟那些做了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的婆婆可不一样……”
瑞风悄悄向辛苑撇了撇嘴,辛苑抿着嘴笑着应和:“是啊,妈,一看您就气质不俗,根本都不像是到了退休年龄的人!这皮肤也好啊,您看我这皮肤就不行,特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是辛苑那种清冷气质的女人在婆婆大人面前,也得搜肠刮肚地挑好听的说。
那晚,瑞风洗了澡冲了蜂蜜水端到辛苑的床头。辛苑假寐闭着眼,长睫毛却一直动个不停。瑞风知道自己没跟辛苑说老妈退休后来北京要住一段这事儿必须要有个解释。辛苑不是小心的女人,但是她倔犟,什么事一定要转过弯来才行。
瑞风也是没办法,要怎么跟媳妇说呢?我天天不着家 ,你跟我妈一起过日子?哪有这种事啊?
老妈这些年说一不二惯了。那天老妈打电话跟瑞风说她退休了,来北京的话是瑞风说的。这是理所当然的,没退休时就是让她来她也没时间,这闲下来,家里又没别的事,来儿子家住住不正应该吗?
可接下来何素秋的话让瑞风心里一沉。她说:“瑞风,我呢,想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去你那就不回来了,反正这边我也没啥牵挂的!”
瑞风愣了几秒钟,舔了舔干掉的嘴唇,说:“妈,房子咱不着急处理,先放那。你先来北京住住!”
何素秋想了一下说:“那也行!我让医院里的同事帮着卖卖,价好再出手!”
瑞风听得出老妈很开心。
何素秋的确是抱着夕阳红,再就业的心情来北京为儿子儿媳妇服务的。她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个所有人都会举着彩旗热烈欢迎的场面。没道理反对嘛,她一个人,轻手利脚,又不是讨人厌的农村老太太。她来了,他们小俩口可以吃上热乎饭,可以考虑要孩子。况且,退一万步说,她就瑞风一个儿子,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老了老了,可不就得到儿子跟前吗?不靠他还能靠谁呢?她的老姐妹也跟她说,要去儿子跟前就得早去,什么都能帮上时就去,跟儿媳妇、孙子都有了感情,这样老了,不能动了的时候才能靠上。不然,人家想靠你时,你不帮忙,等你老了,倒想靠过去,谁会有好脸啊。何素秋想想也是这个理。不然,以她的性格,倒很想接受医院的返聘再干几年的。
瑞风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电话这端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老妈辛苦这些年,他是知道的。在医院里,人人都敬重何护士长,可每天光是在医院里跑都跑断腿,大事小情,全都仗着她呢。除了医院,就是他这个儿子。现在医院的工作停了,她能去哪儿呢!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她不投奔他来,她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自己能放下心吗?
辛苑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人。或者老妈来,跟辛苑做个伴也不错。这么多年,老妈一个人在家,她不穿背后拉链的裙子吗?她吃罐头都是自己打开的吗?家里的灯泡坏了、水管漏了,都是谁帮的她呢?瑞风一想起这些,心里就难过就泛滥成灾。他说服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他也相信辛苑会理解自己,善待老妈的。
那天之后,这事儿一直盘桓在心头。那个周末他都心事重重的。到最后也没说出口,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老妈来北京还有些时日,到时慢慢细说。却不想一忙起来,日子就到眼前了。
“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嗯?”瑞风坐在床沿,轻轻拔辛苑的长发。辛苑没挺过,坐起身来。
“我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妈退下来,一个人在家里也的确让人放不下心。我们医院上周来了个急诊。做小学老师的。上班时人好好的,退休了一个星期,突然发脑梗,没抢救过来……”
“葛瑞风,你跟我说实话,你让妈来,有没有看着我的意思?”辛苑一生气大眼睛里就闪动着泪花,特楚楚可怜。
傻辛苑,竟然想到这上头去了。看着她?看着她干嘛?瑞风最受不了这个。他举起右手起誓:“天地良心,我葛瑞风要是安了这份肮脏萎缩之心,出门就让……”
话是这样说,瑞风的心却放下了一半,原来辛苑并不是介意老妈来住,而是以为他让老妈来是看住独自在家的媳妇。他没安个份心,当然发什么毒誓都不怕。
辛苑伸手捂住瑞风的嘴,“别胡说!”
“我真没这么不自信,看着有用吗?我要用魅力征服你!”
辛苑笑了:“就算你没安这份心,咱俩也都说好的,要孩子的事得慢慢来。你也知道我害怕压力……”
“亲爱的,你放心,我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其实压力最大的人应该是我,我一直骗她我在这北京的大医院上班,你没听她吃饭时一直要去我们医院看看嘛!”葛瑞风很知道把火往自己身上引,辛苑的注意力转移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果然,辛苑跟着紧张起来:“那就别骗妈啦,跟她实话实说。在燕郊做大夫,一样救死扶伤,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唉,说肯定得说,不过,慢慢说吧。辛苑倒底是个好姑娘,心无城府,想来跟老妈也不会难相处吧!瑞风头脑里想象的暴风骤雨竟然只刮过几片云就天晴了。瑞风心里想,以后无论怎么样,都要对这傻姑娘好些。
“那周一你去上班怎么办?不每天回家怎么给她解释?”辛苑想到的还是瑞风的事。
葛瑞风躺床上,胳膊搂着辛苑:“我多往家跑跑,我不回来时,也好蒙混过关,医院的工作本来就没时没点!”
嗯!辛苑的头有些疼。她突然想起袁清明说他今晚的飞机回哈尔滨,道理上,她应该发条短信的。不过,也算了。
电话响了,小九打来的。不知道哪根筋动了,辛苑起身到阳台上接电话。
小九说:“情儿,你真够绝的啊!袁明清走,你都没说送送!”
“净说这没营养的话。他走,我凭什么送?”辛苑心里升腾出一点怨气来。
“我跟你说,人没走,一直跟我这等你电话呢。”小九那多管闲事的劲儿很多时候都让辛苑受不了。
“那你想我怎么做?现在扔下老公和婆婆去找你们?”
“哎,你吃枪药啦?我就是跟你说说。猜猜我现在哪呢?”
“猜不出来!”辛苑没什么心情。
“嘁,没劲。我跟一帮单身姐们举办换草运动呢!你说我把袁明清给换出去怎么样?”电话里的小九显然是喝了酒,舌头直在嘴里绊蒜。
“好啊,换出去,你就又做一件功德!”辛苑心里的烦又厚了一层,直想快点挂掉电话。
“哈,不高兴了吧?人早回酒店了。我带的草你也认识,不过呢,我也就是带他让姐妹们流流口水,别以为姐们我没货,咱弟那小鲜肉我……我可不忍心交给这帮母狼!她们都太坏了!得,没事了哈,挂了。”小九挂电话的速度向来风驰电掣。
“哎,哎!”辛苑恨不得伸手从手机里把小九揪出来,换什么草啊,还拉着辛安去?小九那么疯,她早习惯了,可辛安跟着裹什么乱啊?
辛苑打电话给辛安,辛安的电话关机。
接电话这么一功夫,瑞风已经从客厅里走三遍了。辛苑进去,没好气地说:“你不都躺下了吗?又起来干嘛?”
“哦,我忘了给手机冲电。谁来的电话啊,惹我家宝贝那么生气?”
“小九呗,她那疯婆子说什么换草运动,拉辛安去的!”
“辛安又不是小孩子,小九疯是疯了点,你还怕她真对辛安下手啊?赶紧睡吧,明早还得跟妈出去呢!”
躺在床上,辛苑心里的气淤成气团。她仔细想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想了半天,居然是袁明清去找小九。她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他爱找谁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瑞风,他不跟自己商量就让婆婆大包小包地“移民”北京,这事也够气人,哎,刚才怎么忘了追究这事了……辛苑转身看瑞风,瑞风早已经香甜地会周公云了。
辛苑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