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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蜿蜒着很长,满天都是细碎的小雪。姜念念在回宫的路上, 遇见了顾长卿。
许是才从宣室殿议完政出来, 是江云海撑着伞,亲自送顾丞相出来的。
“娘娘, 今日好大的雪!”贞玉一路小跑,将伞撑到姜念念头上,“这么冷的天,娘娘可要当心身子!”
姜念念也觉得,提起裙摆踩在雪地里, 小心翼翼的避开前面的人踩过的脚印。故而没有看见前面一串宫灯落下的余晖, 丞相也在向这边走过来。
见到姜念念时,顾长卿像是顿了一下, 才淡淡道:“宸妃娘娘安好。”
姜念念一听见这声音,想到自己刚刚可能不小心崩了人设,于是很快收敛起笑意,冷淡道:“原是你。”
“丞相大人的身子这么快就好了么?或是……根本就没有病, 演一出戏, 想来诓骗旁人?”姜念念警惕的看着他, 一点都不相信他。
顾长卿苍白的唇角紧抿, 低咳了一声:“……是娘娘误会臣了。”
姜念念看了他一眼, 则别开了视线, “那日后丞相一定要当心身体,不能再昏倒在本宫身边了。虽说前一次的冒犯,本宫大可不计较。可你是天子近臣陛下的下属。按照一个臣子的身份,本宫是不该为你做这些的。”
顾长卿缓缓抬起眸来,藏着极淡的笑意:“所以,臣谢过娘娘。”
深冬的夜里,月色愈发的寒冷,映得顾长卿的面庞苍白到几近透明。姜念念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浸出一层薄汗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成功阻止了剧情,和顾长卿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然而每次见到顾长卿时,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感。
顾长卿虽然不喜姜宸妃这样张扬娇纵的女子,即使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不过她到底对他有恩。他素来不习惯亏欠旁人的恩情。即使她这么憎恶他,他也会找到机会,回报她当日的出手相助。
“听闻楚王妃不日便要入宫,臣先恭喜娘娘姐妹相聚了。”顾长卿身披素白的大氅,望着她的眼睛,这样轻声道:“不过,娘娘身居深宫,总该明白,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
声音竟是难得带着温柔。
姜宸妃略微仰头,看了他一眼,反而道:“丞相难道不明白,身为一个臣子,以下犯上,挑拨皇族之间的关系,会被治什么罪么?更何况,陛下也是极敬重姐姐的,你却在本宫面前随意置喙姐姐。丞相该提点的,该是你自己罢。”
“……是么?”顾长卿看了她一会儿,轻咳几声,微微一笑道:“既然娘娘这么说,臣的确该万死。”
姜念念顿时声音一哽。
江云海不敢离顾丞相太近,只能远远在一边看着,依稀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心却是十分的不安!
他总觉得……这姜宸妃娘娘素来娇纵,也没人敢多说一句,那也是因为有陛下纵着!
可顾丞相是什么人,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会折辱他半分。可这年轻的宸妃娘娘就这么……仗着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他的颜面,他可是真的担心顾丞相会生气啊。
姜念念也没想到顾长卿会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仍有些不适应,就只听顾长卿继续道:“夜深露重,娘娘也要早些回宫,保重身体。”
姜念念微微一怔,也道:“你的身子,才应该更需要保重。”
顾长卿的唇畔仍旧含着极淡的笑意。
对姜念念来说,不管顾长卿对其他人怎样,他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以德报德这么一句话,应该也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说完,她也没有多加停留,也不管顾长卿的反应,转身便往昭阳殿去了。
虽面上如此表现,但她还是把顾长卿的话放在了心上的。毕竟……他也是大佬啊,对于大佬的话,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至于该不该防范姜珞云,还是等见到原主这位姐姐再说吧。
“属下倒是觉得,这位宸妃娘娘并不是坏人。”徐子贸看着宸妃的背影,将顾长卿身上的大氅拢得更紧些,道:“娘娘就是性子娇纵些,心里却藏不住话。难以想象这样的心性,是如何在宫中生存到今日的。”
顾长卿眉眼低垂下来,在脸上覆下一层阴影,过了很久,淡声道:“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我这样的身份,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徐子贸很是不懂,也不好再问,只能转移话题:“属下不明白,近日滨州水患,大人为何要派高棋主管治水之事!落到旁人眼里,又该说大人您恋栈权势。想将手伸到边陲之地去,故意与陛下作对了。”
顾长卿慢慢向前走去,轻叹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因为高棋擅长治水事宜,若是旁人干扰,反倒于事无补。所以,就算是顶着这满朝的压力,我也会将权力送到他的手上。”
“卑职自然清楚!”徐子贸十指紧紧蜷缩着:“然而因为此事,朝中的那些人必定口诛笔伐,卑职也只是替您不值罢了。还有陛下,或许也会怀疑大人的用心。”
“陛下懂与不懂,都没有关系。”顾长卿淡淡的笑了笑,安然道:“我这么做,原本也只是为了滨州的国本罢了。”
徐子贸握紧拳,眼眶都有些红了。
顾长卿敛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
世人哪个不说他心性凉薄,恋栈权位,甚至想要凌驾于天子之上。只是,人生于天地之间,当以浩然正气长存。虽然总归有一些人,是会活在阴影里的。
他们如此忌惮他,却又都无可奈何,只敢在背后唾骂罢了。在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岂不是正好么?
权势,他自然是要的。
入了夜,外头的人说昭帝往昭阳殿这边来的时候,姜念念手中的书才读到一半。
她一边接驾,一边想,如果那位姜王妃能早点进宫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的佛系养生,不用再天天想着怎么面对男主。
“起身吧。”昭帝亲手将姜念念扶起,温声道:“朕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想来看看你。”
姜念念将沏好的信阳尖奉到陛下跟前,一阵暖意缓缓从杯盏中散开。昭帝坐在桌案边上,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倦了,殿内都一时无话。
姜念念注视着昭帝的面庞,忽然问:“这些年,陛下是不是很想姐姐?”
江云海守在边上,心里都“咯噔”一声。昭帝皱了皱眉,沉声道:“念念,这该是你该问的问题么?”
她说这些话,其实也是为了早些将男主送走。
姜念念将灯罩盖在烛火上,安置好,才自顾自的说:“臣妾留在您身边这么久,难道就不可以听一句真心话么。其实您是陛下,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昭帝的动作微微有些凝滞,过了许久,才复又看向她,目光深沉,轻声叹道:“其实,朕从来没有忘记她。”
姜念念托着下颌看陛下,许久才眨了下眼,得寸进尺:“那在陛下眼中,臣妾呢?”
烛火映得那双少女的眸子耀如星子,澄澈润泽。
昭帝怔住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念念,其实当初接你入宫,只是因为你姐姐。”
姜念念:“……”
她忽然有点想吐槽,男主真的太直男了。
“宸妃,你在想些什么?”昭帝看着她,目光柔和,蓦然间,才有些生硬的闷声说:“朕不会骗你。只要你听话,朕会好好待你的,就像从前一样。”
姜念念摇头,淡然道:“您是君,是一国之主,臣妾已经想明白了。无论您做什么,臣妾都不会说什么。哪怕是宠爱姐姐,不喜欢臣妾,也没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昭帝嘴角紧抿,心里顿时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
他忽然觉得,姜宸妃近日真的变了,变得不像从前这般在意他的恩宠。
姜宸妃的皮相对人有绝对的吸引力,甚至比她姐姐更貌美些。在他的心里,那样娇纵的小性子,他在别的女人身上都寻不到。姜宸妃甚至在慢慢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和她姐姐一丝都不像。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成了执念,就很难根除了。
其实对姜念念来说,男主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可惜在原文中,原主的下场有多悲惨。
在但失宠以后,姜宸妃在深宫之中,人人都可以践踏一脚。这样娇纵的一个女子,甚至连最后的自尊都保不住。
而失宠的原因不是别的,是因为原主对昭帝动了真心。
姜念念看小说的时候就有点想吐槽,这与先朝的陈阿娇又有没有什么区别。什么君王一诺,金屋藏娇,都是假的。男人真的都是大猪蹄子。
所以就算如今她穿过来了,也做不到替原主原谅男主的地步。
……
太后的万寿之后,便是上元节。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好些日都不曾停下来。一直持续到上元节这日,仍旧是小雪纷纷。这日便是楚王带着楚王妃姜珞云入宫觐见的日子。
按照原著里面的描写,姜珞云是昭帝少年喜欢过的女子,性情和婉,才德兼备。可惜在先帝赐婚下,嫁作了他人妇。
楚王的封地远在廊州,而昭帝是一个贤君,自然不可能不顾及天下人的看法。强占臣妻这种事情,他不会做得出。久而久之,姜珞云便成了他心头一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和所有的宫斗文一样,昭帝的身上具有一位男主所具有的所有特质。他俊雅、贤明,富有天下,手腕颇深,而难以捉摸。所以能让后宫这么多女人对他臣服且痴心一片,昭帝是有自己的资本的。
都说君心深似海,当君主宠爱一个女人,便是奉为珠玉,任谁来必须让路。而伴君如伴虎,若是一朝被定了罪,那个女人在深宫之中的命数也就此决断了。
对于这样一个可以决断自己命运的男人,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尽可能过得好一点点,姜念念还没有原主那样直接将皇帝挡在门外的执念。就算要维持原主的娇纵,也要点到为止,不要让皇帝现在就雷霆震怒的好。
“这么晚了,陛下又怎么会出现在臣妾这个地方?”姜念念换了身素色的衣裳,一双水润杏眸,强撑着意气用事的看着陛下,小声说:“臣妾此刻却已准备歇息,不大能见陛下了。”
昭帝坐下,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真的?”
姜念念被看得心里发怵,还以为自己崩了人设,引起了皇帝的怀疑。于是小心解释:“……臣妾今日是真的困倦,不能和陛下说话了,陛下难道不相信么。”
虽然姜念念发誓自己绝对是认真的,但是原主绝对不会这么想。即使嘴上作天作地,身体却很诚实的每天在盼望着陛下来看她。但原主没有徐嘉皇贵妃那么清醒,徐氏虽痴恋陛下,却也懂得转圜,给自己留下余地。可关键是她现在手里捏着昭帝赏赐的步摇,真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昭帝的神色很淡,目光不着痕迹从她藏在身后的那副红宝石步摇上收回,唇角微微弯了弯,眼底添了些柔和之意,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朕今日不过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又在做什么?”他朝这边走近几步,温声问:“你在藏什么东西。”
昭帝的言语越温和正常,姜念念心里却本能的起鸡皮疙瘩。当一个男人看着你,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无事!”姜念念只将步摇藏得更深了些,挪开眼睫,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陛下已这么多日不曾出现,我还以为陛下再也不会来。只能清点下从前的东西罢了。”
“你为什么觉得朕不会再来?”昭帝抿了口茶,俊美的面容仍旧没什么表情。
姜念念眼睫泛起一层凝雾,一颗心都有点提起来,心想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点数么。
男主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清冷面容,看上去极是冷淡。而且,原文里面男主的话绝对没有这么多的。
“难道陛下不知么。”她强作镇定,紧绷着下颌,说:“如今后宫之中都在传,陛下真心喜欢的人是姐姐,姐姐虽不在宫中,可陛下权势鼎盛,大可接姐姐入宫。又何必将旁人视作姐姐的替代品?”
这语气听上去不太高兴。内侍们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偌大个后宫,敢对今上甩脸子的,怕也只有这位一直被娇纵着的宸妃娘娘了。
男人淡淡的垂眸。
少女肤白胜雪,柔美娇怯的容貌,因为憋着气,眼尾染上一层薄薄的嫣红,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不过,按照他对姜宸妃的印象,圣驾到这儿,她的反应绝不会这样。如今这幅模样,倒真的像是对自己所说的这些,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君王眼底的淡漠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星星点点的柔和兴致。
“今日朕来了,念念为何说出这些?”他俯视着她的眼睛,素来冰冷淡漠的眸子里藏着恰到好处的柔和:“朕明明记得,你说过,除了朕,旁的东西,你都不会放在眼中的。”
“我哪里是这样,”姜念念水眸中雾气更深,唇齿轻轻咬着,“只是不知陛下心心念念的人原来只有姐姐!在陛下眼中,越是得不到越好。其实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将臣妾放在心上。陛下其实是个骗子。”
继而,“啪”的一声,她将红宝石步摇扔在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一声响。复又咬唇,别过了脸去,眼眶里藏着盈盈的水光。若是旁人见了,俱是心里被紧紧抓住一般。
内殿之中顿时寂静得可怕,连彼此都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昭帝眼底的笑意终于缓缓消失,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
姜念念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好的出奇,在小说里面,因为这一段是打脸的前奏,所以她反复观摩。以至于到现在,还能按照原文的情节一丝不差的还原出来!
按照原主的性情,她是不懂为臣之道的,而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后宫女人。在她眼里,昭帝是一个夫君,她有委屈,自然该说出口来。然而身为君王,自然是不会允许身边的女人逾越过君臣的规矩去,所以就造成了原主不可逆转的悲剧。
可是!姜念念一心想着的是,促推进剧情,然后功成身退。就算现在失宠于君王,也总比被女主的手段活活虐死来得好啊。女主这样主角光环加身的人,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嘛。
“所以你还是没有理解朕的话么。”昭帝直视着这张脸,过了许久,才捏住她的下颌,温声说:“虽然你的确长得很像你的姐姐,却不是她。你才是朕的妻子,朕自会好好待你。”
昭帝微俯下身去,拾起了掉落在地面的步摇。骨节分明的手指捋了捋少女耳廓后的长发,最终将步摇插进发梢。
在西域红宝石的映衬下,少女空灵的眸子耀如星辰,又俱是水色,表象实是盈盈可怜。
他慢慢停在她耳畔,唇色很淡,眸色清冷。“念念,只要你不再提及当年往事,朕待你便能如初。你明白了么?”
姜念念有点懵然的看着他。
昭帝说的当年往事,自然是最近后宫中的流言,说陛下宠爱宸妃,是因她长得肖像陛下少年时喜欢过的女子姜珞云。
所以,他就想让这件事情这么过去了,连一点解释都懒得有。
姜念念很想回答他说,臣妾实在做不到啊QAQ,陛下还是不要对臣妾寄予希望了吧……然而她又算了算,现在在这本宫斗小说里,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就算是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为零,也多的还是机会。
更何况,小说的高潮,也就是宸妃被人设计送了男主一顶绿帽子的情节还没有到呢。
所以她忍了下来,小声应道:“……若是陛下觉得是,那就是了。”
昭帝唇色很淡,虽隔着不甚清晰的光影,姜念念还是察觉到了唇角隐隐上翘的弧度。
“此外,”他蓦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他的小姑娘,补充:“记住,不要再在朕面前提起你的姐姐。旁人也不行。这件事情,就当不曾发生过。”
“——听话。”
君主的眸色复又恢复了素日的淡雅,且言语冷硬,不容违逆。
不等姜念念回答,他嘴唇微动了动,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提醒。“你姐姐这个人,是所有人都是没有资格提起的。”
姜念念这才明白了过来!她能挑战君王的权威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这张脸。只要有这张皮囊在,原主就是完美的替身。而不仅如此,昭帝还想让她听话。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君主的銮驾逐渐走远,侍女才心有余悸的走进来。徐嬷嬷刚刚吓得大汗淋漓,现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娘娘的性子总是如此,就算是陛下在跟前也不收敛!好在陛下一直纵着娘娘,可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挑拨陛下对娘娘的情意,那可如何是好?”
情意什么的,不存在的。就是被利用了才好!!有谁会想一直做一个替身呢!!
“嬷嬷多虑了,”姜念念无所谓的说,“陛下心里又没有我,所以那些挑拨的手段,也是无谓的。”
徐嬷嬷忍了忍,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她在宫中侍奉过几代君王,自然清楚,一个君王肯眷顾一个女人,已是大幸了,即使……只是替身呢。别说君王的真心,即使能保住尊荣和性命,已是多少深宫女人求而不得的了。
不过姜念念注意力已经没在这上面了,她在想的,其实是近在眼前的太后万寿之礼。
要知道,在这次寿宴上,不仅男主心里的白月光姜络云会到场。而且,最重要的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宸妃会和丞相顾长卿联合给昭帝奉上一顶好看的绿帽子。QAQ
即使昭帝曾将徐嘉嫔从冷宫中接出,但这些年徐嘉嫔丝毫无宠,与姜宸妃相比,就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好在徐嘉嫔素来聪慧淡然,不争不抢,倒也不会让陛下与太后生厌,更在后宫众人中赢得了一份敬重。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亲手给陛下做了七巧点心、还有梅花香饼。”行礼请安后,徐嘉嫔让人将食盒交给江云海,才微笑道:“陛下快尝尝罢。”
昭帝只是将奏疏放下,眼帘微抬:“放在那儿就行。”
昭帝态度疏离,徐芷妤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柔声道:“嫔妾近日见陛下时常愁眉不展,难道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昭帝挪开视线,淡淡道:“都是小事罢了,你不用介怀。”
嘉嫔却温婉道:“嫔妾既不能在政事上对陛下有所助益,便只能在这些琐事上为陛下分忧。让臣妾猜一猜,陛下烦恼的……是楚王妃的事么。”
“嘉嫔。”昭帝打断了她,语气微沉:“你想说什么?”
“臣妾以为,如若陛下真的喜欢,可以将楚王妃接入宫中。”她看着昭帝,一字一句:“您是陛下,没有人能拒绝您的旨意。”
昭帝缓缓抬起眸来,“你当真这么想?”
“是。”徐芷妤笑了笑。
徐芷妤很清楚,昭帝是一个冷静自持的男人。他身为一个君王,不可能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将她接入宫中,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楚王的王妃,会被史书工笔记一笔的。
所以,姜珞云目前还不能成为她的威胁。
但她却可以用姜珞云制衡姜宸妃。将姜珞云接入宫,这个提议正中昭帝下怀,却也需要一个人说出口来。就算是陛下最终没有答应,但也会欣慰于她的气度。
而且还可以膈应一下姜宸妃。真正的白月光回来了,替身又怎么会一直得意呢!
昭帝的眸色有一瞬的波动,撤了奏疏,冷淡拒绝:“嘉嫔,你可知道她是楚王妃?朕若真的如此做了,便是罔顾纲常,为天下人不耻。”
“嫔妾知道。”嘉嫔唇角终是噙着淡笑,温言软语:“只是嫔妾不知什么世俗礼教,即使您真的心系楚王妃,嫔妾也不会妒。因为在嫔妾心中,您才是最重要的。”
昭帝嘴唇微抿,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窗外。
强占臣妻这样的事情,他向来以君子自持,自然不会去做。
虽然他不喜欢徐氏,但不能不承认,从冷宫出来以后,徐氏似乎的确变得体贴良善许多。
“朕想起,你入宫也很多年了,朕该晋一晋你的位分,”昭帝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即日起,便晋为嘉贵嫔罢。只是,至于楚王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徐芷妤手中的拳紧捏了一下,心里虽是古井无波,面上却感动不已,俯下身去:“嫔妾多谢陛下。”
昭帝轻轻颔首,也没有再留嘉贵嫔了。
徐芷妤心里也很清楚,现在已经到该离开的时候了。她虽然出身不好,隐忍多年,但她想要的地位,也定会一步步得到的。
这宫城里终是一日复一日的安静,后宫中的女人这么多,一拨又一拨的送进来。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终归也只有这么一两个罢了。
临走宣室殿时,江云海忽然跑出来,笑呵呵叫住了嘉贵嫔,“贵嫔娘娘,这是陛下命奴才赐给娘娘的。都是最好的千年人参,西域贡品,恭喜娘娘了。”
徐芷妤看了看他手中的锦盒,随即笑道:“多谢江总管。”她向青雪递了一个眼神,青雪随即将盒子接过去,并给了封红。
“娘娘不用客气。”江云海早已修成人精了,自然对谁都是笑脸迎人的,“娘娘这般大度宽和,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徐芷妤淡淡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外头都是茫茫的大雪,一层一层的,落在肩上、发上。望着这宫城里终日不停歇的大雪。
徐芷妤眼底有转瞬的失神,骤然握紧了青雪的手,才道:“……你出一趟宫,将这株人参送给顾丞相罢。就说是本宫送的,请顾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娘娘,可是……您心里不是已经放下他了?”青雪心疼的小声问了一声。
徐芷妤垂下眼眸,有些苦涩的摇头,失笑:“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照本宫说的去办就好。”
这么多年,她也努力过了,算计宫中人心,她可以在君王身上轻易索取地位、尊荣,却总是觉得离丞相的距离好远。顾长卿即是她的白月光,大抵永远都是了。
颂贵妃的上泉宫在宫城西南角,自从上一次陷害丞相与宸妃被陛下训斥,上泉宫就冷清许多,就连也素来奉承的低等嫔妃都不来了。
可到底贵妃的位分在这儿,广平侯顾氏又是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内庭司的人也不敢太过怠慢。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的,只是落雪深处,门可罗雀,不复昔日光景。
颂贵妃倒没有想到徐芷妤会来瞧她,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笑意冷淡:“听闻陛下才晋了妹妹贵嫔之位,本宫倒是没想到,妹妹这样低微的身份,不过才从冷宫出来不过几日,便重新入了陛下的眼。”
嘉贵嫔仍旧是半屈着身子的,嘴角稍稍一弯,面露几分恭谨:“姐姐说笑了,姐姐是贵妃,嫔妾即使入宫多年,也不过是贵嫔罢了。星辰,又怎敢同日月争辉呢?”
颂贵妃懒懒斜她一眼,冷哼一声,压低声音道:“当初设计丞相与贵妃之事的是你我二人,本宫不是不记得!而陛下却只罚了我一人。嘉贵嫔,本宫当真没看出你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你觉得本宫还能相信你么?”
嘉贵嫔起身,不急着回答,却打量着这殿内的布置。富丽堂皇,装潢精致,却都是明面上的。昭帝对这位贵妃,大抵也没有什么怜惜。
然而颂贵妃出身显赫,贵妃有跋扈的资本,只是她没有。
嘉贵嫔扶住颂贵妃的手腕,语意恭顺:“姐姐,那你觉得,现下的情形,你我二人敌对有半分用处么?”
颂贵妃心下一紧:“你什么意思?”
嘉贵嫔没有急着回答,指尖反倒落到桌案上的那副山水图,轻柔抚过。听闻颂贵妃禁足之时,便寄情这些山水泼墨图,聊以度日。
她垂眸,缓缓笑了起来:“姐姐如此消极度日,也不能争得圣宠的。姐姐可知道,陛下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楚王妃姜氏。就连这些年中,陛下这么喜欢宸妃,也只是将她当做楚王妃的替身罢了。”
听到这句话,颂贵妃只觉得心里暗痛。
她一直都是盼望陛下来看她的,陛下明明温润如玉,外人都说是一位贤君,天下又有谁不想成为他宠爱的女子呢。可惜听说,他的心里早早有了心仪的女人。
不仅如此,她从前轻视姜宸妃只是一个替身。然而说起来,她连做替身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连这些虚妄的宠爱都得不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颂贵妃生生掐下了花枝。
“如今楚王妃回京,姐姐觉得,陛下会怎么做?”嘉贵嫔看着她的眼睛,问,“陛下从前这么想念她,一直放在心里。如今他是天下之主,姐姐觉得陛下会不会将楚王妃也接入宫中?”
颂贵妃暗自抹了眼泪,冷笑:“那不是很好么。这样,姜宸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嘉贵嫔却神情凝重的摇头:“自然不会如此!姜氏姐妹情深,又都是何等的美貌。只怕会重现当年先朝赵氏姐妹宠冠六宫的旧事,到那个时候,恐怕你我这些后宫诸人就没有一席之地了。”
嘉贵嫔说的不错,素来听闻姜氏姐妹的关系不错,如果陛下的真爱又再度入宫,再借着宸妃盛宠,只怕姐妹二人只会名动六宫,谁也不能取而代之。
颂贵妃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失神,不知望着何处。过了很久,才暗恨说了一句:“那又有什么办法!陛下不就是喜欢姜氏那样的女人么?宸妃性子娇纵,也能纵横六宫这么久。她那个姐姐,岂不是更厉害。”
嘉贵嫔叹了口气:“是啊,宸妃盛宠,好在她的母家权势并非鼎盛。否则……恐怕就是位比中宫,还要凌驾在姐姐头上了。”
嘉贵嫔这话中有话,颂贵妃打探的目光幽幽落到了嘉贵嫔身上。
嘉贵嫔看着窗外,淡淡笑了笑,才说:“嫔妾的意思是,姜宸妃的父亲是安国公,如今早已门庭冷落。而姐姐家族显赫,顾侯爷却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如若安国公倒下,母族失势,姜氏姐妹也会元气大伤。所以,还是要看陛下对安国公府的态度了……”
“——可惜嫔妾家世微薄,后宫行事,都只能倚仗姐姐罢了。”嘉贵嫔握了握拳,恭谨的低垂下眼睑。
颂贵妃的注意却不在这上面。
……嘉贵嫔说的有道理,安国公府败落,宸妃也会元气大伤。
所以,如果她对宸妃的母族动手,比对付姜宸妃容易多了!
颂贵妃深吸一口气,手指都逐渐握紧。
她身为贵妃,虽无法撼动姜氏姐妹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她的母族一直是她的荣耀,顾氏侯门权倾朝野,难道损毁还不了一个安国公府的根基么?!
——所以,她当然是……能、躲、则、躲!绝对不能和她老人家正面撞上。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走剧情,但在这为数不多的日子里,还是要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的嘛。对于太后这样的女人,毕竟还是玩不过玩不过。_(:з)∠)_
“娘娘可准备好了?已快到卯时,咱们要赶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这时小宫女贞玉在外头唤着。
姜念念应了声,收拾好心里的情绪,由着徐嬷嬷给她梳妆。
长乐宫中,宸妃穿了身天水碧襦裙,并非是引人注目的颜色,但许是少女的年纪,仍衬得娇怯柔美、宛如天人。众嫔妃的目光落在姜宸妃的身上,也就多了些打探的意味。
兜兜转转,殷惠妃的目光从姜念念身上收回,笑意明艳,言语间却不由带了些刺:“果然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即使现下失宠,宸妃的容颜光彩也不失从前。试问六宫主位,谁又能分得妹妹半分圣宠?”她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太后,语意讥讽:“这般神仙似的相貌——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宸妃妹妹并不是什么凡人,而是……妖物?”
殷惠妃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姜念念吸引过去。太后身居高位,最容不得后宫之中有狐媚之人,听到这些话很是不喜,眉心紧蹙。
颂贵妃轻抚着自己的琉璃发簪,笑得温婉,颇有深意:“不管宸妃妹妹使了什么招数,总归不过陛下喜欢,惠妃又何必如此意难平?”
殷惠妃讪讪道:“臣妾还不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
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姜念念:……信你个大头鬼哦。
“惠妃这是什么意思?”她轻轻看了她一眼,极傲然的抬起下颌。宫烛灼灼耀耀,映得少女精致娇俏的面庞宛若天人。“我与陛下本就是情真意切,这与姐姐有什么关系。惠妃莫不是连陛下的怜惜都不曾体会过,所以……才会说出妖物的荒唐之言?”
“如果不是狐媚子的法子,陛下又怎么只会在你那日日流连!”殷惠妃脱口而出。一想到昭帝那样的男人会每天都去陪一个女人,殷惠妃就嫉妒得发抖!
姜念念垂眸,似乎想了很久,方才唇角一弯。内殿之中一直都是安静的,连太后的神色也带着审视的意味。
过了许久,姜念念才软声道:“大概……就是因为真爱罢。”
“你……!“殷惠妃的脸色骤然发白,宸妃明明都已受到了冷落,态度还能如此尖锐,果真是娇纵出来的啊!
殷惠妃育有一子才熬到妃位,如今容颜渐老君恩渐失,愈发的口无遮拦。而昭帝念在她的孩子的份上,也就容忍了。但就是因为惹到了女主,她的孩子最后却被女主带走,自己还是领了盒饭。
其实姜念念不太理解后宫一群女人围绕着一个男人争宠的心理,但好歹宸妃是凭自己本事抱的金大腿,其他人也不能随便来酸嘛。
“——宸妃,陛下当真日日都留在你的昭阳殿么?”太后蹙眉,打断了她,语意冰冷:“你可知一国之君,过分偏爱,便是不妥。”
姜念念脊背一僵,轻轻咬住下唇,方对着太后屈身行礼。小声说:“其实……陛下偏爱谁,臣妾不知。只是臣妾知道,古有妲己帝辛,历经多少朝受人非议。所以,总归得维护陛下的颜面才是呀。”
太后闻言后微微一顿,倒没有立即发话。
她其实有些明白姜宸妃这丫头的心思。方才殷惠妃扬言姜宸妃是妖物,那宠爱一只妖的君主又是什么,昏君罢了。
因为妲己是妖,帝辛自然也是昏君之流。所以姜念念驳斥殷惠妃,或许并不是因为娇纵,而是为了维护昭帝的颜面。
她暗自叹了口气,再度看向姜宸妃,这小姑娘脸色雪白,眉眼安然敛着,倒也有几分乖巧,实在……不像是什么魅惑人的东西,也可以留下来,再瞧瞧罢。
“你的心思,哀家知道了。”太后睨了一眼殷惠妃,淡淡的说,“说起来,惠妃应在宫中好好教导子嗣,皇帝的事情,还是少置喙为好。”
“太后……”殷惠妃不知自己说错话了,美丽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牙关紧咬了一下,正要为自己辩驳,就见太后喝了口茶,继续道:“正好,长乐宫中缺一位抄写经书谒语之人。惠妃,既然你不用侍奉陛下,就来长乐宫吧。”
殷惠妃听得脸色惊变,已有几分恍然失措。如果真的去侍奉太后,那她面见陛下的机会岂不是少了许多!
太后的旨意下了,内殿之中的众人心思各异,只有姜念念悄悄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过关了吧。
其实她早就温习过了今天的情节,都原文第五十章里面。所以才能在不崩人设的前提,又让太后慢慢发现原主的好处。
嘉嫔也察觉到气氛有异,微笑着劝慰:“太后娘娘,其实陛下圣德,雨露均沾。所以您看,陛下近日都没没去宸妃那儿了呢,您自可放心。”
太后可有可无的应了声。
姜念念也注意到了女主。
和姜络云的玛丽苏本苏,还有姜念念的纯炮灰不同,女主徐嘉皇贵妃经历过一次大起大落。现在她才从冷宫被接出来,位分不高,所以还在收敛自己的锋芒。
但是姜念念知道,不久之后女主就会彻底黑化,然后走上大杀四方称霸后宫的道路。→_→
太后没有回答嘉嫔,反倒打量着姜宸妃,许久,声音变得温和一些:“陛下缺的是设身处地为陛下着想的人,宸妃,如果你能一直记住这一点,倒也可以留在陛下身边。你明白了么?”
姜念念立即乖乖点头:“……您说的对。”毕竟您才是大佬嘛。
太后淡淡笑了笑。
这一瞬,嘉嫔才恍然抬眸,镇定的盯着姜念念。在她的眼里,姜宸妃不过是仗着一张脸恃宠生娇的女人,可今日在太后跟前竟然不曾出现纰漏,还得到了太后的认可。
她自然知道这有多难。所以她才难以想象,难道……几日不见,一个人的变化当真能有这么大么?
这时一阵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思,长乐宫的内侍前来禀报,说丞相顾长卿前来给太后问安。听到这个名字,她甚至本能有些恍惚。
姜念念也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向门口望去。
丞相披着一身狐皮大氅,逆着光影的身段修长如玉,仿若芝兰玉树。他脸色冷淡,更是苍白,隐有病色,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冰雪中。
进来后,顾长卿便向太后问了安:“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万安,恭贺娘娘千秋。”
“顾卿家平身。”太后含笑,面容慈祥:“丞相带病入宫,快请坐吧。”
顾长卿再度行礼。
一时间,姜念念心中划过许多念头,即便太后位尊,也对丞相极客气,并赐了座,可以想见顾长卿的在朝中的地位必定不一般。
原文中大多写的是后宫斗争,对顾长卿描写并不多。只知道顾长卿出身大族,然而素来病弱,生来冷心冷情。
而他的母亲身份寒微,他也只是一个庶子,不得家族喜欢,常常受到虐待。还好颇负才华,极有手段,因为剿灭乱党,很快得到先帝的赏识,从吏部侍郎到了先帝的身边,成为位极人臣的内阁丞相。
但对于顾长卿这种人,是将所有算计都藏在心里的。否则单凭一个寒微的庶子,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掌控超纲,成为位极人臣、旁人忌惮的大权臣。
“既然丞相也来问安了,那就好好同你姐姐说说话罢。”太后也看了看颂贵妃,温和道。
顾长卿淡淡颔首:“贵妃娘娘安好。”这声音听上去泛着一丝冷意,犹如从寒天的冰雪中浸润出的。
“丞相不必多礼。”颂贵妃也只是抿唇:“家中如何了?”
顾长卿:“一切安好,劳贵妃娘娘挂心了。”
颂贵妃紧握着茶杯,却下意识别过头去,脸色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忌惮:“那就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好好辅佐陛下才是!”
“咳咳……”顾长卿骤然抬起眸来,低咳几声,望着颂贵妃,许久才微微一笑:“……我明白。”
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颂贵妃的手却一个哆嗦。
如今顾长卿手握朝政大权,早已不是那个出身低微、任人凌.辱的庶子,颂贵妃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心里就不由一阵发怵。
颂贵妃是顾氏一族嫡出的女儿,也就是顾长卿的姐姐,宠爱的是自己的嫡亲弟弟,自然不喜欢顾长卿!在原文中提到,顾丞相的身子这么不好,就有纵容府上的孩子虐待的缘由。而顾长卿执掌朝政以后,因奉行的革新政策有违贵族的利益,安平侯顾氏更是费尽心思想要铲除这个庶子。
而之所以会传出姜宸妃和丞相的流言,也是颂贵妃和嘉嫔共同的杰作。颂贵妃要毁掉这个弟弟,二人一拍即合。
姜珞云看了她一眼,语意温婉:“妹妹,你就不要打趣他了。”
姜珞云的声音极是轻淡温柔,仿若缥缈的云,直直能挠进人的心里去。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姜念念就知道为什么昭帝会选原主做替身,因为她和姐姐长得实在很像。
若是不加以区分,远远望过去,便只像一副美不胜收的美人图,无论是姐姐或是妹妹,都能把人的心魂都勾去。
然而她们的气质却浑然不同,原主一瞧便知是娇养着长大的。而姜珞云却是最严格的世家贵女,每一步都不会行差踏错。在这座暗藏阴私的宫城,容貌有如……一朵行走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水仙,嗯。
难怪能让昭帝倾心已久,男人喜欢的,大多都是从里到外散发着贵族气质的女子罢。
如果姜念念是原主的话,也许会怨这个姐姐,但她不是,她对昭帝没有一点感情,所以自然能用平常心对待白月光了。更不用说姜珞云还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姐姐。廊州生活可还习惯吗?”一路上,姜念念找些话题来聊。
姜珞云低眼,浅笑道:“廊州常年阴寒,即使不适,左不过也就如此。好在如今太后寿诞,故而恩准我们回京拜见陛下,希望这一次可以留的久一点。”
姜念念说:“姐姐放心,若是你和楚王想长居长安,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听到这句话,姜珞云不由有些沉默,过了许久,才柔声说:“听闻陛下很宠爱你,妹妹,你真是有好福气。这些年,姐姐其实很羡慕你。”
姜念念却轻轻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明明都是大猪蹄子。╯^╰
到达宣室殿的时候,大朝会才刚刚结束。群臣一一从殿内退去,为首的便是丞相。
顾长卿的目光落到宸妃身上,清冷如斯,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一眼后,复又淡淡移开。
姜念念:“……”
“为何丞相见到宸妃娘娘,却不过来行礼。”楚王冷淡叫住他。
他在廊州就听说这位大权臣的名声,不过是一介寒门庶子,一身病骨,却凭借一己之力血洗乱党,位极人臣,甚至还想踩在天家的头上去。
他冷冷勾唇:“看来这天家的规矩,遵从的臣子是愈发的少了。连父皇钦定的辅臣都可以不听!”
顾长卿却顿住了脚步,淡淡笑了声,声音既轻淡,又凉薄:“臣还记得,宸妃娘娘昨夜曾提点臣注意身份。想必娘娘是不愿见臣的。”
还有一个原因,他不喜欢面对一个玩弄他的女子。
楚王嗤笑:“这是什么道理?”
“打住。”姜念念压低声音,小声提醒:“……萧谨钰,不要惹事。”
顾长卿又不是她想惹的人。
萧谨钰半抱着剑,给她示意,才扬唇笑道:“既然宸妃娘娘说不追究了,本王倒可以放过你。但是顾长卿,下次记得,可不准再对宸妃无礼了!”
顾长卿却不再说什么,头也没有回,便抬脚离开。
楚王立即愤懑不乐起来:“宸妃,你怎么能纵容这般臣子?这等人,就是欠教训!”
姜珞云垂眸,掩下眼底的一抹黯色,柔声劝道:“念念说得不错,顾丞相乃是托孤重臣,手掌大权,哪里是你能冒犯的?”
“可……”
前面便是宣室殿,萧钰谨这才不服气的噤声,他也只不过是想维护宸妃罢了。
大殿内熏香袅袅,因烧着地龙,无处不是暖意融融的。
姜念念却还是有些不安,白月光的出现,会给男主带来什么改变?她无法预料,因为原文后面已经太!监!了!
“陛下,您瞧奴才带着谁来了。”江云海将人引进去,还一面笑呵呵禀报,“是楚王,还有楚王妃来拜见陛下了。”
殿内侍奉的唯有嘉嫔,动作不由顿住。昭帝闻言抬眸,眸色微动,看见他们,呼吸都不由变得有些急促。
“参见皇兄!”楚王笑着道。
昭帝扯了扯唇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这蹄子!这么久都不回京看一眼,你可知太后有多挂念你。”
楚王却道:“宫规在上,臣弟自然不能越过父皇定的规矩去。不过皇兄放心,臣弟日后一定多多回来!”
“楚王妃。”昭帝忽然道:“你可还好?”
姜珞云方才一直沉默的低垂着眼睑,这才抬头直视君颜,轻轻抿了抿唇,“臣妇很好,楚王也很好。劳陛下挂念。”
昭帝微微一怔,淡笑:“如此,朕就安心了。”
姜珞云和年少时的变化很大,除却相貌,无论性情,或是言行举止,早已物是人非了。然而就只是这张脸,可以让他记挂了很多年。
嘉嫔怎么会不懂得昭帝在想些什么,颇有深意的看了姜念念一眼:“既是楚王前来拜见,臣妾是后宫之人,便不宜在此处久留了。宸妃娘娘,是否和嫔妾一起,先行退下?”
她顿了顿,才低声说:“你姐姐难得入京,该见见想见的人。”
姜念念颇不在意的笑了笑:“嘉嫔说得好啊。”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如果不是姜珞云已经嫁人,她还很希望男主早点和他的万千后宫大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