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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下了整整一天刚停不久。医馆后院, 青石小径上散了一地稀稀疏疏的海棠花瓣。
楼京墨踩着一地花瓣是一五一十地把进出沙漠所遇说了一遍,“沙漠神殿的那一池潭水确有奇效, 皮肤与水一经碰触就有暖流入体滋养经络, 我还偷灌了一袋回来。不敢冒然饮用全做浇花水了, 等过段时日再去看一看那些花木会有何种变异。”
当时情况紧急,楼京墨也只有用随身的空水囊装多少潭水算多少。回来之后,未免潭水变异不再冒险以身相试, 只能用它浇灌几株药植以观其药效是否有变。
目前被浇灌的药植还留在兰州,暂且存放在姬冰雁别院里,他做事细心谨慎起码不会让几株试验品被偷了。姬冰雁原话:万一被盗, 那就相请盗帅将其再盗回来。
“看来你的胆量还缺了一分,终是没到完全肆无忌惮的地步, 没把那一袋水喝下去尝一口。遥想当年神农尝百草,如今你效仿得不够彻底。你是不是还觉得甚是遗憾, 不只遗憾没能喝一口, 还遗憾没有机会闯一闯那间通往死路的房间?”
听完楼京墨似以平铺直叙地说完一场历险,王怜花看起来是从始至终面不改色, 但天知道他地一颗心究竟几次随之起起落落。
沙漠能埋葬的人事太多了, 一如他的双亲与仇恨, 一如他的冷漠与偏执,而从不希望再多加一条小混蛋的性命,也从不愿意那个混蛋进入沙漠的初衷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王怜花问着就转身看向楼京墨, 只见她讪讪一笑, 显然她真的为无法走全沙漠神殿的三间屋子而遗憾。
“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个小混蛋!”王怜花眼见楼京墨不言而喻地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是更觉胸闷而手痒痒想敲小混蛋一个毛栗子,但在手指距离楼京墨额头一寸时又停了下来。此时,他不由怀疑是否过去敲的次数过多,把小混蛋敲成傻大胆了?
楼京墨原本都退了三步,准备还继续左右晃悠去躲避攻击,谁想某人一只爪子竟是停在了半空,该不会是王怜花受刺激太过傻掉了?
“沙漠完全不受人为力量地控制,你对此应该十分了解才对,而我们不能因此就龟缩一地不敢去外面闯了。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才承认了制毒高手都用心走过一圈苗疆,还是你对未能参与大漠历险而遗憾?”
谁遗憾了!王怜花早就歇了再探大漠的心思,不正是因为当年他前脚入沙漠就错失了楼京墨被薛笑人劫走的消息。思及此处,他注意到一前一后两件事里都出现过的李泊枫。
当年薛笑人的出现肯定与李泊枫有关联,不管是否为李泊枫父辈仇人所雇,反正两相之间必有关系就对了。如今李泊枫剃了一头毛更名无花做了和尚,但是没改了他的闹事属性,不然楼京墨怎么与他凑一块就遇上了时空缝隙,难道还要为两人生出了患难情义而拍手叫好。
王怜花想着神色微变,他绝不允许用缘分去解释此事。当下,他再看楼京墨有些恍然,发现是不能再叫她小混蛋了。时光荏苒,昔日可供他随手揉头的小矮子已经可以与他平视,更是美人如玉翩若鸿。
十年前,王怜花愿意教导楼京墨最初是为寻一份乐趣,想要有一个性格相近的人在一起逗乐罢了。后来相处里,他渐渐用了心思将学识倾囊相授,但两人之间总与一般师徒有别。
或是王怜花本就不屑于礼教,或是他觉得楼京墨年少老成,相处多年,他从没把楼京墨当作孩子看。
如今混蛋真的长大了,将来指不定真会被谁拐走。这个念头像一根针刺到了王怜花心上,与此那般,还真不如监守自盗。
“大花花,你没事吧?”楼京墨看着王怜花脸色一沉,照理来说他不会真动怒。论及肆意妄为的行事作风,从前王怜花远胜于她,所以应该可以理解她的做法。这就伸手戳了戳王怜花顿在半空的手,“你也没被点穴定身,怎么就悬着一只手了?”
王怜花正为窜入脑海的监守自盗四个字而暗暗心惊,这辈子他何时会为一个人提心吊胆,何时会被一个人轻易牵动喜怒哀乐。
是曾为母亲而忧愁担心过,但他早知从来无法改变王云梦的想法。是曾为朱七七与沈浪而亦喜亦悲过,可又何曾顾忌过怕伤了对方。
如果提前十几二十年生出此等心思,王怜花势必毫不犹豫就顺了心意拐人。偏偏,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仅此一点就让他暗中叹息。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年轻时有过对一个人放肆的喜欢,毫不在意对方是否为此次受伤,但如今他却不会只满足一己私心,更要为楼京墨想得多一些。
“我难得想放你一马,你还非想被敲一下才满足是吧?”
王怜花反手就捏向楼京墨的鼻子,看着她憋气的样子又心情明媚了。此刻,他暗中庆幸当初给小混蛋选了《四照神功》那种未成之前不染情爱的神功。“不敲你脑袋了,你已算是铁头不记疼了。”
楼京墨小心地揉了揉鼻子想起曾给楚留香看过病,医治的正是他有毛病的鼻子,但因为长落下病根的年月太远已经根治不了。“那也不能对鼻子下手,我可半点不想和楚阿香成为病友。”
王怜花朝前一步靠近楼京墨,认真上下打量她一番,“那么你说,我要对哪里下手才好?”
楼京墨对上王怜花的眼神而心头一跳,而在即刻间压下忽生的一念。
她刚一转移注意力,这就发现王怜花的一张妖孽脸和十年前初见时相差无几,最多是其多了一丝微不可见地眼尾纹,忽而想起另一张脸。“我有个小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那八成就是不能问的。”王怜花取下腰间折扇摇了起来,却又说到。“本是该让你憋着才好,但谁让我最为心慈,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沙漠里,我乍一见王夫人就认出了她,你们是一脉相承驻颜有术。如此,你有没有打算赚些外快,写一两张配方做成美容丸也算造福世人?”
楼京墨斟酌地说着,她很识趣是鲜少提起王云梦,但王云梦死后尸体都能容貌不改,这着实引人惊叹了。尽管知道多半是王云梦练得武功诡异,但话赶话就有此一问了。
“你真的非常想知道吗?”王怜花见楼京墨刚一点头又匆匆摇头,他摇着折扇热肆意一笑,“我偏不告诉你。谁叫这是我王家的独门秘技,只有自家人才能习得。还想要我贡献一二配方,你想得真是非常美好。”
楼京墨下意识捂住鼻子往后退,果然躲过了王怜花折扇一击,她就知道不该瞎好奇。“不外传就不外传吧。知道你家财万贯,没兴趣赚外快了。不耽误时间了,我去给五毒童子验尸了,他那一身毒也够难得。没能制美容药,弄些新毒玩也好。”
王怜花听着楼京墨的小声嘀咕,看她转身消失在满径落花的尽头,而他停住手中折扇,等一阵风过吹海棠落于扇面,对着海棠花瓣缓缓笑了。 “此生亦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
二恨什么却不必诉之于口。是该去瞧一瞧苗疆新出的用毒高手五毒童子,这人正是极乐洞主,一点红把他都杀了,怎么去了极乐洞还迟迟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