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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大雷!
宫南燕撕心裂肺的质问正似一道晴天霹雳, 劈得神水宫众人都彻底傻了。
一时间, 数不清的筷子落地声响起, 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不是交头接耳, 而是想要离席快跑。却没有人敢动一动, 生怕一动就招来灭口之祸。
水母阴姬脸色铁青, 眼神阴沉地紧盯宫南燕,但她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是谁唆使你的下毒的?”
“为什么你不先回答!爱或不爱,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呵呵, 是很难回答吧。”
宫南燕一把抹去口中喷出的鲜血,根本没有人唆使她,倘若没有柳无眉的极乐散, 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毁了水母阴姬。“你想要解药?实话告诉你, 极乐散没有解药。”
水母阴姬闻言表情不变,她根本不会向谁祈求解药,只想知道谁胆大包天算计神水宫,只是接下来宫南燕的话让她明白,这个徒弟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水母阴姬,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既然你做初一, 我就敢做十五。你看, 你真的很虚伪, 洁癖好佛又如何, 却也从不坦诚面对心底最不堪的欲望。
为什么雄娘子会离开你?为什么你只敢把司徒静当做徒弟养?不过是你想维持孤高的假象。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曾经一厢情愿奉你为心中神明, 今日发现是你将我推入无间地狱。”
“阿燕!你够了!”韩笑忍住胸口泛起恶心的不适感, 是不顾水母阴姬尚未发话而呵斥住宫南燕。“你非要把自己逼死才罢休吗!”
韩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中就升起一个念头,真相大白于众的一天还是来了。她知道水母阴姬的秘密是一颗火雷,而最有可能被宫南燕点爆。曾经也劝过水母阴姬不要一意孤行,偏偏她就是独断专行的性格。
宫南燕放声而笑,她早已无所畏惧毫,本来她只想夺得神水宫大权,但杀了雄娘子的那一刻,她什么都不在意了。活得憋屈,还不如畅快地死了。
你想死,别拉着无关的人下水。
楼京墨只想对宫南燕说这一句,而她密切注意着水母阴姬的情况。当前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水母阴姬的大秘密被爆出来,但凡听到的人估计都落不得好。
司徒静是水母阴姬的亲生女儿,却被隐瞒了身份当做徒弟养在神水宫。
仅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宫南燕说得没错,水母阴姬放不下她的脸面,而当下是直接让她颜面扫地。
这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的是高纯度毒//品的药效难测,后世有人吸一回直接送命的,还有一下子就刺激到脑子不正常了。
楼京墨又并没有专业研究过不同型号的毒//品,更不提确定宫南燕下的毒成分几何,她仅仅能猜测客桌与主桌的汤品配料应该有所不同。客桌汤里的毒//品浓度还算不得太高,主桌是什么情况也没办法隔空鉴定。
换言之,正是由于水母阴姬武功高强,而难以确定南宫楠对她另外还动了什么其他手脚,不谈日后解毒,只说当前的毒发情况是因人而异,完全不可估量的。
水母阴姬是当世第一高手,她要是真的疯了六亲不认地攻击人,那场面……
楼京墨想到这里暗瞪了一眼无花,可能真的应了王怜花的说辞,她与无花实相遇到就会引发不可控的事故。
当下是真的想要一走了之,然而出山的路崎岖无比,要真引得水母阴姬关注而追杀,论起对此地山林的了解,谁也比不上水母阴姬的速度快。
无花被瞪得莫名其妙,有关今日之变,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极乐散那东西是碰也不曾碰过的。他的母亲从未信任他至此,更不谈把控制人的毒//药交于他管理。
一时间,他也有了很多猜测,最终想到那个说要成为中原武林暗线而离开大漠的柳无眉——石观音座下的大弟子,会与石观音夜夜喝酒的大弟子。
柳无眉是不是故意如此?
无花看着宫南燕癫狂的模样,而水母阴姬仍旧是一言不发可能在运功逼毒。
如果真是柳无眉给出的极乐散,岂会不调查清楚神水宫里有人做客,那么柳无眉是想要借人之手制作出极乐散的解药,或许更是要借人之手除了他。
同与石观音有关,他与石观音的那些徒弟们根本算不得关系良好。应该说石观音乐得她手中的棋子斗得凶狠,只因她容不得半点温情。
不管柳无眉有几重目的,眼前的僵局还再继续。
直到水母阴姬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还该谢谢你没有杀了静儿。虽然你不杀她,是希望她这辈子痛苦得活,但人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希望。”
这一句说得在理,尽管世上能将此付诸行动的人并不多,可有希望总比没有要好。
宫南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是嫉恨雄娘子与司徒静,而更为痛恨水母阴姬的冷漠无情。凭什么到了这一步水母阴姬还能如此理智,该不会柳无眉给的极乐散是假药吧?
下一刻,宫南燕便再也没有办法多想,她只觉心口剧痛,是水母阴姬抬手间再给了她一掌。
“不过,看在多年师徒的份上,我愿意成全你。既然你活得痛苦,就送你最后一程。”
水母阴姬看着宫南燕断了气,她再度开口却未看向韩笑,“韩笑,你们先走。”
水母阴姬的语气平静,让众人以为她已经克制住了身体里的混合剧毒,却不想她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掠过了宫南燕的尸体而像客桌的方向看去。
不好!类似的眼神曾经见过!
楼京墨从没忘记过薛笑人的眼神一直带有七分癫狂,此刻的水母阴姬则是十成十地疯了。
“是你。是你帮了她。”水母阴姬说了让人一头雾水的七个字,则是直接向着无花与楼京墨所在位置不留余地地挥出一掌,正是如掀起了惊涛海浪。
“宫主,不可!”韩笑高喊出声想要去拦却被水母阴姬一袖击倒。
可以确定那一句让韩笑她们先走,是水母阴姬最后的清醒,而她终究没有压制住极乐散与天一神水的混合剧毒。
楼京墨在上午将天一神水的解毒方子交给了水母阴姬,这里面不仅有离火二散的药物解法,还有运功除毒的配合方法。
以水母阴姬的武功看一眼解毒之法则能灵活运用,而凭此压住入口的天一神水之毒,但偏偏遇到了高纯度的极乐散,两毒相融绝非仅是一加一等于二。
当下,水母阴姬内功散毒只成了一半让她没有死在天一神水之下,但极力想要保持头脑清醒却失败了。
杀死宫南燕,正是水母阴姬杀意全开的开端。她再也无法遏制脑中重重杀意,而向认定幻想的目标发动了攻击,势要拿下两人的性命。
今早,水母阴姬曾经许诺楼京墨,凭着她的一副离火二散解药方子,明天可以许她几分《天水神功》的诀要。不成想说好的指点,转眼就成了追杀。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这会面对疯了的水母阴姬,正如面对一头将要自爆的大妖兽。一般情况下的大妖兽就难对付,何况是自爆边缘的大妖兽,水母阴姬已经是全然不顾地在追杀。
楼京墨根本没时间去暗骂,所谓突破到四照的最后一照,她却还有两小段未能圆满,高手过招又岂可有如此差池。
何况神水宫是水母阴姬的主场,楼京墨与无花两人联手,在几近天衣无缝地配合中堪堪压制住了水母阴姬。
无花直面如海水汹涌攻来的罡气,他也觉得自己的运气绝了。初入神水宫之际是动过诱骗司徒静而夺取天一神水的念头,但因为重重变故最后也不过是骗得一瓶水而已。
水母阴姬这般追杀,活似他把人拐上床再抛弃了。天知道他非常冤,到底是为哪个不要脸的人背了黑锅。也难怪石观音说过她惧怕的是水母阴姬,这会被水母阴姬追杀才知真的随时生死一线。
整整半个时辰,一场追杀从神水殿绕了神水宫大半圈,三人过境之处几乎是草木无存。
“你就没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吗?让她清醒一炷香也是好的。”
无花终于抽空扫了一眼楼京墨,如果有办法使水母阴姬清醒过来,总能说动她不要妄动灭口之举,起码不会是当前越发不要命的打法。“楼神医,关键时刻,你就别谦虚了。”
“秃花,你也知道叫我神医啊。”楼京墨压根就不想回话,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水母阴姬因为毒//品产生了何种幻觉而开始自爆式袭击,但问题在于她仅仅是一位大夫而已。
“你是没了头发,不是没了脑子。我是神医又不是神仙,神仙才能施咒制住大妖兽。我还没羽化登仙,就没这种本事。”
无花差点被秃花这一称呼刺激到闪了腰,楼京墨有时说话真能毒死人。
“楼黑,你就不能注意用词。这都什么时候了,先死我一个,能让你更过瘾地被深海巨浪拍死吧!”
两人皆知中了极乐散的人毒发之后没道理可讲。神水宫武功最高的一拨人坐于主桌,韩笑一众或多或少都喝了汤,这会也完全没可能来联手压制水母阴姬。
今夜,或是两方对持等到水母阴姬败下阵来,或是找到一条合适的逃跑路线,不用再竭力死扛。但他们刚才就想过逃出神水宫的路线,水母阴姬无疑是地头蛇,更能利用地形之便追击。
两人的脑子很清醒,如果他们可以选择,最好还是趁乱离开神水宫。
若是在此耗着,不杀了水母阴姬,谁也说不清她清醒过来会否翻脸。如果得以杀了水母阴姬,那么谁又保证神水宫的其他人不翻脸封住出路。
指望神水宫的一众人讲道理?反正今夜大爆料之后,楼京墨与无花都没有那样天真的想法,最好是从今往后不再入此地半步。
然而,到底要从哪里才能出宫?来时的崎岖山路不便于逃跑,也许在此深谷之中仅有一处可以一试。,那正是临渊井底的一潭活水。
韩笑提过潭水底部有一洞口连通外部,此潭易出难进,顺势而出直入一条湍急河流,人可以冒险顺水向山下而去。
这一条逃生水路对闭气与泳技的要求很高,神水宫仅有韩笑一人走过一遭确认了情况。尽管水母阴姬是以水悟武,但并不代表她的水下功夫高明,起码就没韩笑闭气功夫好。
楼京墨以三言两语地概括这一冒险之路,眼看追逃正向临渊井的方向而去,这就问无花一句,“跳,还是不跳?”
听听,多么熟悉的问题,眼前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无花也开始信了他与楼京墨可能真的气运不合。上一回是跳流沙,这一回是跳井,总要往深潭而去。“一回生,两回熟。那次之后,我特意练过闭气的武功。”
“好巧,我也是。”楼京墨不再说话掠向临渊井,那一回沙漠遭遇让人记忆犹新,闭气功夫不仅针对水下,更是针对陷入流沙之中如何活下来。
两人尽力甩开水母阴姬一段距离,纵身而下临渊井就向大石门倾力击出一掌。
随着石块崩塌声起窜入洞内,径直穿过正中间的那一条石道而跑到潭水边,听着身后紧随而至的掌风,快一步就跳入了深潭水中。
“这次,你别想再借水遁逃。”水母阴姬冰冷的声音紧随其后而至,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追杀石琪之际。
少女石琪美到不可万物,看似圣洁而柔弱却骗走了水母阴姬保管的秘闻手札,更是让同门师姐叛出师门制造了两人出逃的机会。
在湘水河畔,水母阴姬差一点就能杀了石琪,偏偏她的师姐似傻子一样为石琪挡下致命一击,石琪从水遁逃而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母阴姬随即也跳入深潭,她已经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记忆与虚幻离奇地融合在一起,让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前面的两个人。
深潭之中,水底之战一触即发。
真就应了那一句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眼见出路就在面前,此时倾力一击是摆脱水母阴姬无休止追杀的最佳时机。
这一击不便再地面进行,只因需要一击必中。水母阴姬的武功在水中是能借势而为,但是同样她也没有了退路。
深潭之水彻底乱了,却见无花先行出手。
水底没有光亮,而岩洞中数盏长明灯,只能让水下的人隐隐绰绰看见对方。
显然无花用的不是南少林的武功,他身侧的水色已经变为深紫,恰是借以水母阴姬引动水流,她动得越是厉害,紫水就越发向她身边涌去。
正是紫水围住水母阴姬的一霎,轰鸣声在水中炸响,似有电闪雷轰向水母阴姬头顶轰去。
水母阴姬以力破力抵住了这一击,但是她的头发却在瞬间全都枯死了,犹如枯叶凋零一般化作灰尘。
楼京墨几乎是福临心至,右手心凝聚其一团紫气虚火,手中忽然出现的魔焰不畏流水。是抓住了这一时机,借着水流回溯将紫焰击向水母阴姬心口。
诡异的虚火并没有给人带去夸张的伤痕,仅有一道紫色印记烙印于皮肤表面,但是水母阴姬心口处顷刻间犹如沸水沸腾。
正那一抹诡异之极的虚火入体,哪怕水母阴姬即刻卸去了此火的八分力量,但剩下的两分魔焰侵入血液,让人气血翻腾而内腑灼烧起来。
倘若换做旁人受此一击,恐怕紫焰入体时就会自焚而死。水母阴姬不断运功试图化去诡秘的烈焰焚身,如此体内巨热却让她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那是终止了一场认错的追杀,一跃出水面尽力疗伤。
两人没去管水母阴姬之后会怎么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还指望如此情况下,水母阴姬继续把他们奉为上宾?
这是快速窜过了潭底之洞,几息之后彷如鱼入大海,猛地就扎入了湍急河流之中。一路载浮载沉,是随着河道顺流朝山下冲去,不断躲闪着河中暗礁也树枝,怕是游了一个时辰才得以上岸。
楼京墨刚一脚踏实地地站稳,操作熟练地内力烘干了头发与衣物,目光却落在了右手上。
刚才让人自焚而亡的魔焰是下意识地感悟自创,比起上一回的搜魂后只留人皮,说不清哪一种更为诡异。究竟为何每每灵光一闪,悟出的武功都向着邪异的方向发展了?
此事无人能答,而楼京墨侧身看向无花,目前最麻烦的是不知是否形成销售网络的毒//品问题。“你当真见多识广,是在苗疆见过极乐散。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地方吗?”
“你是在考我?极乐散的原料是罂//粟,缅甸一带王公贵族之间亦有不外传的银朱粉,那也是罂//粟所制。其实这类东西算不得绝密,就是一般人很少会接触到罢了。”
无花说完就反而告诫楼京墨,“尽管神农尝百草被人传颂万万年,但还有一句好奇心害死人。你敢于试毒的胆子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楼京墨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她没有那般想不开,但也没有那般不敢坚持。当下不再谈论此事,眼前更切实际的是赶在子夜之前入镇,找一间客栈躺在床上踏实地休息一夜。
临走前,楼京墨又回望了一夜月色下清冷河流,“我也不知最近是否与水相克,如果不是王老说过同为魔相门下不能互算运势,还真想让你帮我占一卦。”
王老头说的魔相之术忌讳说少却也不少,最好少碰国运、少越阶而断、严禁同门相看等等。
无花倒是认为楼京墨不是与水相克,“水并没有妨碍你,你的主要问题是喜欢闯向明摆着有风险的地方。”
“半斤别说八两,难兄别说难弟。算了,伤感情的话就不多说了。”
楼京墨把难兄难弟撞一块更没好事给吞了回去,比起聊天还是快点赶至客栈,目前热水澡更有吸引力。
无花也没有闲聊的兴致,神水宫一行波折不断,但从结果来看恐怕水母阴姬会彻底闭宫。宫南燕所造成的动乱让天一神水是否另有所外泄成了无解之谜,恐怕今后不论是否有江湖人士因为天一神水而死,神水宫都不会再插手此事,这对他而言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不过,拥翠山庄的柳无眉是一个极大隐患,尽管宫南燕死了,柳无眉可别想逃。
无花宁可多走一步棋错杀柳无眉,也不想放任那个对他毫无善意的人活着。
借刀杀人并不难,石观音最容不得背叛之人,哪怕她不轻易入关,恐怕也要为此破例。何况水母阴姬在闭宫之前,也会愿意出手解决了诱发神水宫巨变的幕后之人。
翌日,天光微亮,人迹板桥霜。
楼京墨走出客房欲寻小镇上有那些好吃早食,伙计就将一封信交给了她,说昨夜同来的和尚已经离开了。
‘小砚,下次再听你拿秃子说事,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感同身受。先行一步,勿念。阿枫留。’
昨天她好像一不小心给人起了一个秃花的绰号,而昨天在水潭底无花用的那种武功是为水母阴姬剃度了。
楼京墨将信收好而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其实,她很怀念有头发的李泊枫,又究竟是哪一年哪一天出了错,让她再也难寻回那个会哄着弟弟别哭的阿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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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于世,总会有一个大问题掩盖了前面的小问题。
距离上次楼京墨与杜青相约见面已经过了一年多,京城的风起云涌让杜青抽不出身远行。此番,两人终于在十月中旬相约洞庭湖拥翠山庄之侧见面了。
一年过去,朝中确实有大事发生。
数月前皇上册立了纪氏之子朱祐樘为太子,纪氏却在太子诏书一经颁布后就暴毙宫中。仿佛兜兜转转之间,朝中事与正史所载是耶非耶地重合在了一起。
“虽然臣不言君过,但是当今宠爱万贵妃仿佛入了魔。自从一年前万贵妃发现宫里有了一个快十岁的皇子,那是变着法地想要大皇子去死。再说后宫众人多年无出,却在短短一年间有好些新进宫的宫女都怀孕了,这里面的非同寻常就不必我点破了吧?”
后宫正规册封的宫妃一无所出,偏偏万贵妃做主不知从哪新弄进宫的宫女接连怀孕,也就皇上被万贵妃迷得不认为她霍乱宫闱,正欲混淆皇室血脉。
数月前,为朱祐樘加封太子位,是朝臣与皇上、万贵妃一系相斗的结果。比起辅佐身份来历不明又与万贵妃一党牵扯颇深的皇子,显然不受皇上见待的朱祐樘却更合民心。
这次,杜青终于把话挑明了说清,“纪姐的死与万贵妃脱不开关系,偏偏我们手中没有切实证据,她在临终之前最想见的是她遗落民间的女儿。
古银挂坠一共有两只,按照纪家的习俗分别给长男长女而凑成一个好字,希望她的一双儿女能够相亲相依。如今另一只古银坠子就在太子手中,他实则只剩你一个亲人。
“楼先生,可能你没有那么看重血脉之情,但以你才智必然明白合则两利,执掌青门对你而言利大于弊。”
杜青此言不差,雪中送炭难,太子年少无依。生父对于其生母之死无动无衷,更是偏宠害死生母的万贵妃,有那样的父亲等于没有。
当前是楼京墨接下青门统领一职的最佳时机,从此可以执掌权柄,如此谋得河清海晏而为百姓安乐出一份力,更是正吻合小鼎帮助她神魂穿行异世的先决要求。哪怕她没想做长工,坚持到将太子送上皇位亦是无碍。
不过,楼京墨却先说出了与杜青相约此地另一桩问题。“柳无眉死了,拥翠山庄被查出贩卖极乐散,是有一小部分也卖掉京城去了?”
宫南燕的极乐散从何而来是一个谜团,是否与石琪有关?还是另一个毒//品制造团伙?
楼京墨离开神水宫很快联系了小楼春与王森记管事。两方一同去调查宫南燕八月上旬的行踪,尽管成功摸查到柳无眉身上,但是终究晚了一步,水母阴姬已经出手把人杀了。
水母阴姬杀了柳无眉是为了报仇,谁让柳无眉挑起了神水宫之变。她没有再与楼京墨见面,而韩笑却主动提出过会面,简述了神水宫从此彻底闭宫不问一切江湖事。
此次见面,楼京墨说清了极乐散毒性无解,一旦毒瘾犯了只能硬抗,或以针灸加以内力缓解病发痛苦而减缓身体损伤。
韩笑收下了针灸刺穴的方子,她也透露一个消息,怀疑神水宫能如此迅速锁定柳无眉有问题,那是有人在暗中有意给出了线索。
然而,柳无眉被水母阴姬杀死之前,表明没有其他人参与制毒贩毒,反而认了极乐散一事是她所为。而极乐散毒方是从她已故多年的师父手中得来,她的师父曾与苗疆贩卖罂//粟的上家有故旧。
柳无眉自认她顶着先师的名义,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购罂/粟原料制造极乐散,是为了谋求暴利将其卖给富贵人家,甚至有一些已经卖入了京城。
杜青查看过官府从拥翠山庄中查出的账册等物,这个案子破得太顺利,而柳无眉已死,无法再行严加审问之事。
“宫里有万贵妃在,关于是否有极乐散流入的调查速度势必快不起来。我个人觉得柳无眉之死是弃车保帅,而有人借此行金蝉脱壳之计,至于那人是不是石琪需要继续深查。”
不管是不是石琪,或是别的什么人,是必须将其绳之以法。
“楼先生,你也看到了如今青门的能力受限,而我邀请你接任统领一职实有所求,希望你壮大完善青门。”
杜青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囊,“此物为青门统领信物,我由衷希望将它交给最适合持有它的人。”
合作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双方各取所需。
楼京墨已经就此任职问题考虑了很久,这次不再推托接下了香囊,取出其中的令牌——一块透碧青玉上雕着一条腾云临空的四爪神龙。“想来我能真的使用此物,还有一些考核条件吧?”
杜青直言青门原本下设十二堂,大统领需战胜十二堂主的合力攻击方得正名。奈何如今青门人手不齐,十二堂一半置空,这正要由楼京墨上任后完善。
其实,这些年来青门与小楼春多有合作,楼京墨早就与六位堂主有过接触,他们全都认同杜青所选择的大统领。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如今不必为了任职一事特意折返京城,楼京墨先接下统领之位,等到她处理了手中要事,回京之后再接受六位堂主合围之战。
楼京墨对要接受合围挑战并不意外,青门如此横跨朝野两边组织的首领势必要武功盖世,而恐怕比起几位堂主,大统领一职更要与太子相处愉快才好。
她就当接受了一份长则任期六七年的工作,早已做好了预期规划并未想一份工做到老,进退之间已有了计较。
“那么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了。眼下,我还继续追查石琪的踪迹,计划这就往南海方向去。”
杜青带来了一箱子重要资料,青门目前可用的力量全在于此。“青门在江湖里有一别名,过去有人称之为青龙会,将正统领称之为龙头老大。楼先生或有耳闻青龙会曾无所不在,也该恢复往日青龙会的消息灵通了。听闻王公子去寻蝙蝠岛所在,如果可以将其一举拿下……”
楼京墨听说过零星青龙会这一神秘组织的存在,仿佛有江湖的一天起就有了青龙会,青龙过境无人不从。
朝野两者从不可分,青门就是青龙会,也能解释青龙会为何只会沉睡却从未灭亡了。杜青的这一提议很合青龙会的作风,第一刀先拿蝙蝠岛下手。
“我懂,这是想让我黑吃黑。”
楼京墨得到了王森记的消息,她在神水宫搞事情的时候,王怜花查到一个有关紫河车案的新消息,从蝙蝠卖出的新鲜胎衣十有八.九是岛上女人们产子所出。
此前,李红袖一直与官府合作在调查非法贩卖人口,其中正是查到不少被拐卖线索断在了海边小镇,其中消失不见的多为年轻女子。
数量不正常的珍贵药材紫河车出现与大量妙龄女子的失踪,两桩案子合并到一块,很难不去怀疑蝙蝠岛藏有许多年轻女人。恐怕她们与上岛的客人发生关系从而有孕,这就有了数量不正常的名贵高价紫河车向外出售。
蝙蝠岛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王怜花问了据说从蝙蝠岛回来的客人,那几人说蝙蝠岛几乎没有任何光亮,而在岩洞有不少赤/身//裸//体的女人。至于蝙蝠岛到底卖些什么东西,要付出什么代价,因人而异上岛才知。
杜青闻言无奈地笑着摇头,青龙会的名声可谓亦正亦邪,黑吃黑的说法也对了一半。
“楼先生的话只对了一半,青龙会行事并未无所不用其极,不及蝙蝠公子的手段阴毒。情报网本身没有错,收归己用有何不可,只是蝙蝠公子做了许多谋取情报之外的事情,他手上的情报才都鲜血淋漓。趁早端了蝙蝠岛,我们取走那一张情报网,想来有些困惑也就迎刃而解。”
不论是追寻石琪旧踪,还是端了蝙蝠岛,两样都是出海的任务。
龙头老大势必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楼京墨左右总要出海走一回。闲话不必多叙,这就往泉州方向去出海。原本以为能遇到王怜花,不想他也没闲着,已经出海去转悠找蝙蝠岛了。
楼京墨在南海上转悠了数月才得了一条消息,是有人知道石琪的事情,但那五人已经去了东海,这是只好又往东海走。谁想前几个月在南海转悠查案都没事,但进入东海偏偏就应了大海有着不可测的危险,避无可避得遇上了暴风雨。
仅仅一个时辰,碧海蓝天就成了天昏地暗。
狂风暴雨毫不留情地袭来,不管多么老练的舵手都敌不过大自然发飙了。船只倾覆仅在瞬间,船上的人翻入海中只能随波而逝,祈求能保留一条小命就好。
这场风暴来得突然,出岛前竟也没有老船家预测出来。
楼京墨只觉近年来确实有些犯了水逆,但在茫茫大海上也别无他法,只能抱着一块木板在海里游。她先熬过了风暴结束,却没能遇到海上有其他船只经过,是凭着记忆中所了解的一些海岛分布方位向东南方向而行。
要说有着一身高超武功就是好,抗饿耐渴,可以像鱼一样在海里浪啊浪。索性没有点背到底,在游了五六天之后,她在体力未耗尽之前顺利地浪上岸。
黄昏时分,楼京墨仰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想动。这座岛是什么岛并不重要了,岛上有什么好吃的也没力气去寻了。唯一想做的就是运行内功恢复一番,外加静躺上一个时辰缓一缓。
“大海啊大海,我以你发誓。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手捧一只椰子送给我,那么……”
诚恳发誓的后半句一直没有说出来,楼京墨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却不想半炷香之后,真有飞掠而来的衣衫飘动声。她一睁眼真觉得是活见鬼了,就见王怜花的脸出现在头顶正上方。
“小混蛋,你怎么会再这里?!”
王怜花也有些衣衫狼狈,亦像是逃过一场海难的模样,他在不远处登岛还以为幻听了,风中似有熟悉的说话声响起。
谁想到极目远眺,海滩上还真躺了一个人。等他快速掠来,发现躺着的真是脸色苍白的小混蛋。
“我一不小心遇上暴雨了。”楼京墨刚坐了起来就被王怜花一把拉到了怀里,还顺带开始为她诊脉,“我没有大碍,就是有点渴了饿了而已。”
小混蛋没有大碍会乖乖让人抱着吗?她应该该是很饿很渴,可是没力气也不想动。
王怜花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将乍然见到楼京墨在此所起的忧惧都压了下去,只板着一张脸让她交代下文。“你究竟怎么会从神水宫一不小心来到东海上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东海了。你早早出海,没得到消息,也不能怪我。”
楼京墨见王怜花仍旧不露微笑,她只能避重就轻地简单讲了一下经过。“离开神水宫去年八月中旬的事情了,这会都过了四五个月,我当然是来此查案。”
王怜花努力面不改色,但他听得寥寥数语,已经也压制不住心中之气。听听,楼京墨的精彩冒险故事——试毒天一神水、又遇到了无花那个八字不合的、紧接着碰上神水宫变而被水母阴姬的追杀。
不气,他不动气,只要出气就行。
“上次你说不让我捏鼻子,别把你变作楚阿香的病友。”王怜花说着贴近了楼京墨,目光肆意地上下扫视她一圈,“放心,我很善解人意,这就满足你的心愿。”
啊?楼京墨直觉大花花当下要闹事,却猜不出王怜花要做什么。下一刻,她被王怜花正面拥住,随即就感到左耳垂一痛,是王怜花狠狠咬了一口。
“大花花,你过分了!”楼京墨想一把推开王怜花,却被他紧紧圈在怀里。
只听王怜花说到,“我看看,是不是把你咬疼了?那就再亲一口,亲亲就不痛了。”
说到做到,王怜花就再吻上了楼京墨的耳垂,而眼见楼京墨的脸红了起来。
他这才笑着微微松开了手臂,看向怀里怒目而视的楼京墨,戳了戳她的脸,“生气了?看你的样子,都快气成河豚了。不过,在我眼里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
“王怜花!”楼京墨瞪圆了一双眼睛,她什么时候允许王怜花下嘴了。“你!你可真是……”
“我可真是非常怜爱你了。你说疼了,我就帮你缓一缓。”
王怜花笑着截断了楼京墨的话,现在他终是明白了,就不能太顺着小混蛋。“怜花,怜花,我只爱你这一朵花,你不满意吗?打是疼骂是爱,我咬你一口,只是帮你长一下记性,别又胡乱冒险。”
“这是强词夺理。”楼京墨深呼吸一番才平复了心情,这就捏起王怜花显然破损的衣袖,“谁胡乱冒险了,看看你,不也一样吗!暴风雨要来,谁又有本事喊停?老天爷听你的?”
王怜花眨了眨眼,楼京墨猜的没错,他确实也遇到了海上暴风雨。“哦。所以,现在你是想求一个公平?那就咬回来吧,我非常期待你咬回来。”
说罢,王怜花特意微微侧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楼京墨尽管下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