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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琪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机再遇严穆。
一身的蟹黄味不说手上残留着没来得及烘干的水珠,万幸严穆今天的造型也不似往日那么能打,松松垮垮的衬衫领口上挂着一条摇摇欲坠的领带,他之前应该是想系,没系好应该是想扔,偏偏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了她,一时间愣在那里,半晌才想起把领带扯下来。
严穆两年前出过一场极严重的车祸,右手伤势痊愈后也完全抬不起来,所以就算他在媒体聚光灯下活成了天之骄子的模样,私下里的生活也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
只不过凭他的性子才不屑于靠身残志坚卖惨,据说这位爷出车祸之后就没穿过一件会露出疤的衣服,甚至公开场合下连右手的手套都没摘过。
他微博上的云老婆们没少因为这事标榜他清高不炒作,但在童琪看来,就和他高中时候打架受伤非说自己不疼一样,没那么多曲高和寡的理由,纯粹是偶像包袱太重。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朋友还在包房里等我,等下次不忙再聊哈。”
遇都遇到了,不可能装没看见,童琪冲他点点头,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像只翩翩飞过来的白蝴蝶,在他心尖上转了一圈又踩着漆皮小高跟哒哒离去,严穆直到她转过身去才敢贪恋地盯着她的背影瞧,一不小心就瞧入了神,她今天真好看,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顺势接下她的话,这样也许还能再多听听她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又想到她涂了唇膏的嘴唇,开开合合同他说话的模样格外诱人。
不过他的后悔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童琪停下了脚步,猝不及防地回望过来。
严穆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堪堪敛去了目光里过分露骨的炽热。
然后她又哒哒哒地小跑回来,正当严穆以为她早在高中时期就被夏初拐带的东北话技能会复苏,和他进行一番“你瞅啥”“瞅你咋的”的深刻交流,她却皱了下眉,昂起头开口。
“要……帮忙吗?”
她手指的方向是他手里揉皱成一团的领带。
童琪不知道严穆今天在这里是见朋友还是见客户,但没选酒吧没选夜店一定不是出来玩,他偶像包袱那么重,要他衣衫不整地回去一定特别难堪。
严穆愣了一下,女孩儿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气和蟹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三天两头就会犯胃病的他久违地对一种食物产生了欲望,他想吃奶黄蟹了。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领带递给了童琪,将近二十五公分的身高差,她把领带挂上去的时候几乎是踮起脚尖,整个人都要靠到他怀里。
这么近的距离,严穆只觉得自己的肌肉在一寸寸绷紧,偏偏童琪还没给别人系过领带,一双小巧的手在他胸前鼓弄了半天,越发勾得人心里面发痒。
为了掩盖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决定和她多说两句话。
“怎么想到和朋友到这里吃饭?”
“朋友请客,最近减肥,不吃大鱼大肉,挑了家粤菜馆。”
“还是上次的朋友?”
“是不是也和您没关系,反正我们买得起单又不会问您借钱。”
童琪是想到上次他多甩她三千块钱憋气,更怕这次帮他系了领带他再干出给他们签单附赠几盘大菜的极品事。
不得不说她确实很了解严穆,他在脑袋里构想答案有两种,一个是“是”,一个是“不是”。
是的话他就让饭店老板多往他们包房送几道大菜,看那个怂货从海龟凹成一个尬笑中透露着贫穷的表情包,圆润地滚离她身边。
不是的话他也想她吃好,这里的消费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便宜,刚好他缺啥就是不缺钱,权当庆祝她远离极品相亲对象,她明明值得更好的人。
他再想问什么,童琪已经系好领带放下踮起脚尖,而他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来电提示上是夏初的名字,怕被她看到锁屏背景,严穆接得很快,一不小心忘了调低音量,夏初的大嗓门毫无悬念地媲美免提键,一并将说话内容传达进童琪耳朵里。
“亲爹。”夏初连对他称谓都透露着求爷爷告奶奶的悲催无力感,“你在哪呢,我承认没和你说这顿是你弟请的是我不对,但你都三十岁的人了和未成年的孩子计较个什么劲,你直接甩脸子走都快把人家孩子急哭了,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回来把饭吃完?”
童琪可以清楚地看到严穆的脸色在听到“你弟”的字眼后就不太对,不过夏初一段话说完反倒恢复了正常。
挂断电话之后他似乎也知道她听去了一些内容,二人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再度尴尬起来。
“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他试图稍微解释一下。
童琪则对他笑了笑:“没事,你忙你忙,我朋友也在等我,先走了。”
不过她离开的动作一点都不如她的话这般疏离客套,严穆在她身后,眼睁睁地看到她快步走的时候差点崴了脚,避过迎面而来的服务员之后又险些撞到墙。
不自觉的,严穆的嘴角也真心实意地翘了翘,打开微信给夏初发送一段语音:“你让他想办法加一道奶黄蟹,菜到了我就回去。”
……
奶黄蟹又名芝士焗蟹,属于西餐根本不是粤菜,在这里点无异于砸场子,不过客人来头不小还真金白银地砸了钱,经理只能赔笑着从包房退出来,让下面的服务员问主厨到底能不能做,不能做附近有哪家西餐店做得好,不管是做是买,反正得尽快给客人弄来。
和囧囧的经理一样,童琪现在也是囧囧的,因为严穆到底干出了埋单送菜的事,她装作什么事没发生地回来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有他们根本没点过的菜送进来,说是一位姓严的先生送的,顺便他们这一顿的餐钱也结好了。
时蜜和杜弘林都认识几个姓严的,但今天没碰到,更没有替他们埋单的交情。所以他们两个一起看向童琪,直把她看得缴械投降,同他们讲了一遍刚才又一次偶遇严穆的经历。
偶遇这种东西天说了算,因此时蜜听说她又双叒碰到严穆顶多抱怨一句她上辈子是不是姓张,倒斗的时候刨过严家祖坟。
听到她本来打算走却特意折返回去给人家系领带才皱了眉,显然是把她当成嘴硬心软的老实痴妹代表,被渣渣前男友伤害多少次还舍不得分道扬镳一刀两断。
针对这点,童琪给了她有理有据的反驳。
第一严穆这个前任极品归极品,不过也谈不上渣,毕竟他俩处对象那会儿他一没出轨二没破戒,不想处了就直说分手,虽然理由都不给这点让她挺长时间不能释怀,但也算好聚好散不至于衍生出什么深仇大恨。
第二严穆他现在混得再好也算个残联认证的残疾人,思想品德老师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关爱弱势群体,所以他出现在地铁上我得给他让座,拧不开瓶盖系不上领带我得给他帮忙,站在马路边……算了马路他自己过,残的是手又不是腿。
时蜜:“……”
她还能说什么呢,摊上一个每天和文字打交道的闺密,她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她嘴里的歪理噎死。
幸好童琪做的事很让人很放心,她回家之后就把加上赠菜的钱一起转账给严穆,附赠一句扯皮似的调侃:什么仇什么怨我每次帮你忙你都想拿钱砸死我。
当前任之间能像老同学一样插科打诨时就证明是真的放下了。
然而一天过去,钱严穆没有收,话他也没回。
童琪无奈,又转了一次,这次又加了一句:大哥你别这样,这顿饭本来是我朋友请我的,他钱都打给我了又让我打给你,你不收我在中间不好做人啊。
这是事实,杜弘林事后把钱给了童琪,虽然童琪只留了他们点菜的钱,严穆赠的那几道是她手欠系领带惹的祸,不能让杜弘林来出。
可惜严穆依然没收。
童琪第三次发的时候都怀疑严穆是上次转完帐就把她拉黑了。
这天半夜,严穆连夜给夏初打电话。
“严穆,你特么真是我亲爹,十二点了,你不睡也不想让我睡,那你行行好让我家宝贝睡行不。”
严穆把自己往死作不是一天两天,但凌晨十二点往别人家里打电话骚扰这事,对于一个一岁半孩子的爸爸来说真的没法忍了。
严穆没理他的怒火,自顾自地问道:“他是谁?”
“他是谁?”夏初让他问得一脸茫然,“什么他,哪个他?”
电话里说不明白,严穆发过去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童琪发来的话里有一个明晃晃的“他”字。
严穆继续问:“你不是让认识的狗仔跟了几天,说她上次的相亲对象已经开始相别的女孩儿了吗,这个‘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初咬着后槽牙,没好气地“呵”了一声:“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继续这样童童发消息不回,以后等你死了把遗产送她手里,人家都够呛稀罕要。”
经过夏初一提醒,严穆才意识到他一直没回复过童琪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
但回什么又是问题,纠结了很久,严穆试探着发过去一句“在吗”。
严穆之所以能白手起家在金融圈和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心思缜密和前瞻性。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当前一步棋,他能看到接下来很多步棋的落子可能,并且一一想到解决方案。
就比如现在,童琪可能回复在也可能不回复,这两种答案他都可以接到这几天没有回她消息的解释上,诸如手机丢了或者工作忙没登私人号之流。
但今天他注定要失算了,饶是他想到再多可能,却没料到“在吗”两个字会根本发不出去,窄窄的对话框前是一个格外刺眼的红圈: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这是什么情况,童琪……居然把他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