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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天气渐渐转凉。
接近三个月高居不下的热意终于被秋风吹散得杂七杂八, 宋之水感觉自己有点往回过日子, 像是经历了一整个暑假，明天，就是她要交出作业本的时候了。
她去过墓地后的第二天去了萌萌家。
自从萌萌的那几个亲戚来了以后，她家从早到晚的热闹就没停歇过。
她一下班就过来，顾萌萌打开门的瞬间, 她瞧见那四个人在客厅里打斗地主，吵吵闹闹的，脸上或多或少地贴了些横条。
凌林四：“收钱啦收钱啦, 每人二十啊，哈哈哈！”
小五：“凌林四欺负人, 他比我们熟练, 就钻空子讨我们的钱呢，球……小一, 你评评理嘛！”
球长：“没事，不就二十吗，你们俩给我看着, 下一场他要还敢是地主, 我们三个neng死他！”
顾萌萌手撑在门那, 企图挡住一室的叽叽喳喳, 表情有些无奈：“抱歉, 他们从下午打到晚上, 上瘾了以后拦都拦不住。”
幸好凌林四暂时不会打麻将……
宋之水站在门口冲她笑, 弯弯的月牙里是满盈的幸福感，“没关系啊，我可喜欢这样的热闹了，我家一年到头安静的，针都不好意思掉地上。”
顾萌萌就喜欢她这样笑，也扬起嘴角。
她进屋后，那四个赌鬼看到她立即同她打招呼，还吆喝着让她加入，宋之水刚想答应，就见萌萌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安静了。
“别理他们。”
在她换完鞋洗完手后，女孩子拉着她去了后花园，让她先在台阶上坐下。
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
欲说还休的雨景最为美丽，它们滴滴答答着砸在屋檐，落在青石板上，挤进黑色的土壤里，发出各自不同的声响。
顾萌萌从冰箱里拿出两杯橙汁，一杯微凉，一杯冰镇，她端着盘子走过来，把通往客厅的那扇门关上。
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她坐到宋之水身旁，把微凉的橙汁递给她，豪饮了口自己的，咂咂嘴，“爽。”
宋之水有些怨念，却知道这差别待遇里倾注的小小爱意，便握住杯子含笑看她。
过了会，望向雨中的花园。
一盆盆的小玫瑰花已经凋谢的差不多了。
翠生生的野草接连偷偷冒出头，围绕在那些空掉的小盆栽身边，葳蕤多姿。
角落里那株小小的石榴树，在雨水的冲刷中叶子更为翠绿，枝上那些小小的浆果已经渐渐成形，再过半个月也许就能摘下来尝尝了。
石榴树种于庭院，有多子多福之意。
宋之水低头，喝了一小口橘子水，感叹着说：“感觉这三个月经历了很多事情……”
顾萌萌脱掉鞋子，一双白嫩的腿伸到屋檐外接受雨滴的调戏，虽然没说话，却也深有同感。
“我觉得……这短短一百多天，我好像做到了不少事情。”
她想了想说：“公司起死回生，我们小区也成立了流浪动物救助基地，前几天刚刚建好，再过一两个月，这些小区里的猫猫狗狗们就能住进去了。”
顾萌萌想起小猫阿九，前几天，这只小猫见到她时，也跟她说，替他们这些无所归途的猫猫狗狗们向宋之水道个谢呢。
那天宋之水带她出来遛弯，阿九要走的时候，对她说：“你家主人现在……身上天天都是粉红的气味呢，好甜，我们都喜欢靠近她喵。”
以前那个身上总是散发淡紫色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顾萌萌傲娇地对它们说：“靠近可以，但她是只属于我一个的主人喵。”
粉红气味的宋之水，让她现在抱着她睡觉觉，都被甜得想腻在梦中，不想醒来。
回想这些事情，顾萌萌“嗯”了声，歪着头说：“宋之水，你真的很厉害啊。”
宋之水扭头，只觉她笑的好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诉了她自己昨日去墓地的事情。
……自己向父母坦白喜欢上她的事情，以及希望下次能带着她，一起去见大哥。
其他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我也想见见你大哥。”
顾萌萌点头，十分认真地说：“小水，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又这么思念你的大哥，我想，他肯定也是个很善良，正义，有同理心的人……”
宋之水又喝了口橘子水。
温凉的橘子水涌入喉咙，她被这味道甜到心底里去。
“谢谢你这么夸他，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两人喝完了饮料，顾萌萌就把盘子推到远处，她们靠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不说话，静静地相处也觉得时光美好。
过了会，宋之水问顾萌萌：“萌萌，如果给你一个选择，要是你未来可以不去拍戏，也不用混娱乐圈，你最想做什么？”
顾萌萌的回答不假思索，“要是可以的话，我肯定想念书啊，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说出来的话总感觉没有水平，我想多读点书……嗯，要是能上个学校，我就更心满意足了。”
这想法倒是和宋之水出国深造的念头不谋而合。
“不过现在就算了，我觉得我还可以拍十年的戏。”顾萌萌看着她，“小水，我要努力演戏，好给你挣钱啊。”
宋之水噗嗤一笑，睁开眼睛和她对视，说出的话温柔如水：“好啊，我等你养我。”
她们本还想这样腻歪一会，凌林四跑过来杀气氛，把她们抓去一起斗地主，“打打牌嘛两位大佬，他们三个菜鸡整的我好没意思。”
他本意是觉得那三个外星人身上没什么油水，这两个人身上的钱才是大头，便有心要通过扑克讹上她们一笔。
谁想顾萌萌是个臭棋篓子，宋之水却是一把好手，自从上场后就成了全场mvp，玩的八盘里能有六盘是她坐庄，手里炸.弹数不胜数，直接把凌林四都给炸懵了。
球长他们拍手叫好：“宋小姐厉害呀！给我们出了口恶气啊！说我们是菜鸟啊！你不是，你是菜头鹅！”
凌林四把之前赢来的钱都掏出来，还挺不服气，“反正萌萌也输钱了，看她输钱我就高兴。”
宋之水忍俊不禁，把刚赢来的钱整好放在手心，双手呈给顾萌萌：“萌萌，输钱没关系，这些都是你的。”
凌林四：“……”感觉遭遇了双杀……
三个外星人掩鼻：哎呦喂这恋爱的酸臭味……
顾萌萌笑眯眯地把钱拿过来，“钱是我的，我是你的。”
外星人们：“哎呦！求你们住手，快够了吧！”
那晚，宋之水玩得很开心。
也许是大战之前的放松，她后来退出牌局，就靠在顾萌萌肩上给她看牌，指挥她怎么丢牌出去，气得凌林四说顾萌萌作弊，又在对方的一个眼神迅速服软，气哼哼地继续打。
玩着玩着，宋之水就在她的肩头迷了双眼，渐渐睡过去了。
“别玩了。”顾萌萌轻声道。
大家很有默契地把牌扔在中间。
嗯，凌林四负责洗牌和收牌。
说起来也奇怪，在蓝星上，他不知不觉就成五个人中地位最低的了。
凌林四：“……”我不哭，我跪着收牌，我站起来再把牌放回去。
顾萌萌熟练地把她抱起来，在卧室里将她照顾得安稳妥帖。
她回客厅，正好听见宋之水的手机响，见是汤允，便替宋之水接了电话。
汤允似乎有些急，一上来就说：“宋总，你真决定好了？真把股份都给四少的话……咱们公司还有未来吗？对不起，请原谅我这样的用词，毕竟明天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我实在放不下心，想要再确认一遍。”
宋之水要把股份让给宋之方？
汤秘书话里的意思，难道说小水这样的举动就是放弃公司的意思？
她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汤秘书的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宋总？”
“……是我，萌萌，小水她休息了。”
没想到是萌萌接电话，汤允先是一愣，知道宋之水现在和萌萌在一起，而萌萌又对宋总是这样的称呼……
她随即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我大概知道宋总心里想什么了。”
哎，有句话说的好，人间自是有情痴。而这情痴中，大部分又多是女人。
女人一旦喜欢上谁爱上谁了，身后即使有一个世界也皆可抛诸脑后，同爱人私奔到月球上去。
如果宋之水今天这一遭是为了男子，汤允必定无论如何把她拉回边缘，但既然是萌萌……
情痴碰上情痴，也挺不错，
汤允的语气柔和许多，虽有叹息，却是祝福，“这样的结局，我可以接受。”
“萌萌，你和宋总是在一起了吧？这段感情里，虽然你是小的那个，但我和朱珠都看得清楚，你才是照顾宋总的那位，所以，宋总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她……不容易。”
顾萌萌握紧手机，闭了闭眼，对她道：“汤秘书，我这辈子，只会有她，别担心。”
听到她这句话，汤允就真的放心了。
“我一直很希望你们在一起呢……怎么说呢，虽然宋总可能不在公司了，但我很开心，也算是我这个小小的cp粉圆了梦吧……”
和汤秘书通完电话，顾萌萌花了点时间来消化她的话。
宋之水这人……
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却根本不跟她说。
难怪她问自己的打算，心里可能已经在计划未来的路了吧？
对顾萌萌来说，她对钱和公司之类的事情没有概念，但她知道，这个公司是宋之水曾经竭力也要保下的，她这么重视的一样东西，说放弃就放弃，如果是为了自己……
值不值得，顾萌萌没法回答。
但如果宋之水觉得值得。
她装作不知道，对她来说是最想要的结果。
想明白这件事，顾萌萌来到另一个房间，把宋之水明天要做的事情，和其他四个外星人都说了。
大家对于她的决定也很惊讶。
但很快，球长就想明白了。
“宋小姐这是主动出击啊。”他说：“别看你和凌林四这段时间分析来分析去，宋小姐心里估计也在思考是谁在害她呢，而且比你们两个聪明多了，我猜，她既然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心里很有数了。”
他给他们解释：“是这样，到现在为止，剩下的嫌疑人里，除了她弟弟，不就是那个合伙人吗？她明天开这个会，这两个人肯定是利益的直接相关者，不管哪一方赢，另一方肯定会跳脚的，到时候谁按捺不住想动坏心眼，估计就清楚了。”
“要是宋小姐心里真和明镜似的，那我觉得，她这么做，就是因为怀疑弟弟是害她的那个人。”凌林四分析：“汤秘书不是都说了嘛，明天一家子都给宋小姐的弟弟投票，弟弟怎么可能拿不下这个公司？弟弟有了公司以后，就不会想着去害她了，她就安全了不是？”
他的想法确实很有依据。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确定谁才是真正的那个坏蛋。”顾萌萌没像他一样做出肯定的判断，“反正就十几个小时了，等明天开完会，也许真相就大白了也说不定。”
她有些焦虑：“希望小水没事才好。”
“有我们四个在，你就放心吧。”
小五怀里抱着个洋娃娃安慰她：“三儿，明天你去拍戏，凌林四跟着你，他的手机在我们手上，你们一有想要部署的事情，就跟我们说，我们会立即过去帮你们的。”
“嗯。”
顾萌萌下意识活动了下腕部的筋骨。
这次无论宋之水会遇到什么，她都会同她一起面对。
.
翌日，上午十点，在水一方传媒公司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这次临时股东大会，是人来的最全的一次。
主要是宋家五口人悉数到场，自然引发众人猜想。
霍文作为公司合伙人，也是除宋之水之外最大的股东之一，也来到了在水一方的会议室。
待所有人坐定，宋之水最后一个进来。
她今天穿了身墨蓝色的女士西装，素日披散的栗色长发被她妥帖地别在耳后。
望向众人时，她神情十分庄重。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她作为一个公司的掌权者，最后一次来开会了。
“各位董事，今天临时召开股东会议，是因为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需要大家投票进行表决。”宋之水道。
接着，她把自己要将股份转让给宋之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其余六位董事哗然，霍文惊讶地看着宋之水，宋家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各自面色平静，按兵不动。
“这怎么可以呢？”一名董事嚷嚷：“宋总，你带领这个公司两年，做出来的业绩有目共睹，最近公司正是上升期，你却突然撂桃子不干，把位子给你弟弟？这也太草率了，你难道想看着公司再次破产吗？”
这话听得宋之方很不高兴，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说什么呢，我姐厉害，我就不厉害？我就还告诉你们，别以为没有我姐，这公司第二天就破产，没有的事！”
“张董事。”
宋之水不紧不慢地说：“我记得上次开会时，你好像说我一个女人不大适合继续领导公司，三十岁的女人还不谈恋爱简直称得上是可怕。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想好好谈场恋爱，所以把位子给我弟弟，这样说，你还觉得有问题吗？”
张董事：“我……”
“好了，我也不多说这些废话。”
她抬起头，“各位，赞成我把股份转让给宋之方，并且在水一方之后由他来领导的人请举手投票，不愿意的不需要举手，或者干脆弃权。”
汤允在旁边说：“各位董事，现在投票开始。”
董事们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都投向了霍文。
虽然没有看霍文，但余光里，宋之水没看到他举手。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当初是为了她才入股公司，如今她想弃帅走人，霍先生应当是不能接受的。
这事是她对不住霍文，等开会结束，她有必要请客谢罪。
见他没有动作，其他董事心里才瓷实了些，六名董事里无人举手。
宋之方预想过这个情况，但见的确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脸还是黑了。
意料之外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他们以为宋家人都会举手通过这个决定时，张女士却始终没有抬手。
“……”
她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右手颤颤着，到最后还是没有举起来。
“对不起，我弃票。”
因为她选择放弃，其他宋家人的股份加在一起49.7%，仅差0.3%的差距，这项决议没能半数通过。
当结果出现在会议室的屏幕上后，宋之方腾地起身，身后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妈，说到底你还是偏心，大哥在的时候你最爱他，现在他走了，你怎么着也要护着二姐是吧？”
他恨恨地看着张女士，怒吼：“你从来没给过我一次成长的机会，从来没有！”
“小方……”
见他摔门而去，宋之一也连忙站起来去追他，走时不忘记回头对宋之水威胁：“要是今天这出是你特意做出来羞辱小方的，你看我怎么对付你。”
宋之水坐在位上，手心冰冷。
这场会议以一个难看的方式收尾了。
其他董事离开后，宋父看了眼张女士，张女士有些心虚，走过来对一直保持不动的宋之水说：“小水，你别生气……我嘴上虽然天天说这公司谁开都行……但真要到决定的时候，我们宋家，只有你能继续把它打理好。小水，你也说过，这是你大哥的心血，真就这么交到小方手上……我不放心啊。”
“妈，怎么会怪你呢。”
宋之水整理了下心情，站起来对她笑了笑，“妈你先和我爸回去吧，这边的事情，都交由我来处理。”
等父母也走了，她重新坐回位子上，双手抱着额头，闭上眼睛不说话。
站在她身旁的汤允担心地看着她，“宋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宋之水摇头。
汤允心想，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是宋总没预料到的，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来，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宋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之水把按住额头的双手，缓缓搭在桌上，并交叠在一起。
“等。”
“等？等什么？”汤允不明白。
虽然脸色有几分难看，宋之水的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等某个人打电话过来。”
汤允没能理解宋之水的意思，直到下午她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来到会议室找到她：“宋总，果然有人给你打电话，请你过去。”
“是谁？”
一整天都没心思处理公司事务的宋之水抬起头看她。
“……”
汤允顿了顿，“宋四少爷，还有霍先生，他们刚刚都分别给我打了电话，想说，请宋小姐你过去一趟，要和你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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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萌萌已经拍完了今天的戏份。
她没有立即走人，而是和朱珠在片场等了会，看到欧阳雪有要走的意思后，上前拦住了她。
“欧阳雪，我有事要跟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