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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春雨,洋洋洒洒,为洛阳城蒙上轻纱。神秘而缥缈的同时,也遮盖了整座城的肮脏与不堪。
约莫傍晚十分,一辆马车吱呀着晃晃悠悠,不急不躁的出现在城外的官道上。马是一匹白马,老的不像样,却卖力往前跑着。
李舒遇见这匹白马的时候,正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含着泪磨刀霍霍,正欲砍杀了它。一人一马皆年迈花甲,那老头儿若非被逼至绝境,又何至如此狠心?李舒心有不忍,用银钱换了来,既成全了老头,也算救了这可怜的马儿。
想来白马活了许多年,竟也十分聪明。李舒给取了个名,唤作白依,充做马车的动力。
前几日,元熙骑了快马,马鞭一挥,英姿飒飒,先入了洛阳。
马车缓慢行驶在入城的管道上,车辕上,三七一身男装,头戴斗笠,口里还叼了跟狗尾巴草,山野村夫的打扮。马车里,男装的李舒也没闲着,不知从哪弄了跟鸡毛,沾了墨写写画画。
城门的守将端着肃然的脸,对入城的人挨个盘查。
严进松出。
李舒掀开了车帘,看向旁边挑着扁担的大胡茬子男子,笑问道:“这位大哥,这洛阳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须得这般盘查呀?”
许是见这位小兄弟面容清秀,大胡茬很热情:“一看就知道,小哥外来的。”
大胡茬望了一眼前头排着的长长的队伍,干脆放下了肩上的扁担,摸着自己的大胡茬,笑道:“小哥你不知道,这是太子爷要大婚啦!”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在听到太子大婚时,李舒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摇了摇头,甩掉心中不该有的心思,李舒面露疑惑:“即便是太子大婚,却也不至于如此戒严吧?”
大胡茬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模样,道:“小哥有所不知,五年年前的一天,来使的西域人,就全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大胡茬说到这里,还不忘瞟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又凑近了,小声说到:“据说呀,是来使的西域人施了妖法,诅咒太子爷,可太子爷是谁啊,那可是未来的天子、真龙!所以,诅咒没成功,反而报复到了自己身上!你说邪乎不邪乎!打那以后啊,这洛阳城就戒严了,再也不许西域人进城!也因为这样,太子大婚,才格外小心。”
李舒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这西域人还真够可恶的,活该!”
同仇敌忾般,大胡茬叹口气:“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呢!”
正说着话,前面的队伍已经动了,李舒便让那大胡茬先走了。
大胡茬的话,大多坊间传言,却也有可信之处。不出意外的话,刘庄已经和西域闹翻,若非顾忌国土将将一统,不堪战事,恐怕战火已经烧到边境上了。
如此一来,此番入都,时局复杂,须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太子府。
仆从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沉默的忙碌着,红色渐渐铺将开来,大红灯笼映照着整个府邸,登时变得喜庆热闹。
五年前,太子爷大病一场,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这不,就在前几日,后院的古夫人,炖了药膳,巴巴的派了丫鬟送进爷的书房,也不知怎么的犯了爷的忌,回来的时候,那丫鬟只剩下半口气,没一天的功夫,就香消玉殒了。虽然上头下了消息,不得妄议,可还不到一天,消息就像是瘟疫一般传开了。太子府里谁不知道,古夫人妙手回春,救了太子爷一命,最是受宠的。可太子爷连她的面子都不给,可见爷的严苛。
故而,这群下人们,愈加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了。好在后日就是爷大婚的日子,希望新来的主母太子妃显明大度…….
吁——
太子府门外,马蹄飞踏,狠狠的落在地上,扬起一溜灰尘。刘庄翻身下马,健步如飞,大步往府内行去。
执修跟在后面,面色难看,一言不发。
“阴大人,爷这是……”陶润不敢触霉头,只迎上来,小声的问执修。
执修扫了眼忙碌的仆从,小声道:“这旨意可还没下来呢。”
陶润心一颤,也顾不得远走的执修,尖着嗓子:“快,快停下,都给我撤了……”
刘庄前脚刚迈进书房,有眼力劲的丫鬟立即奉上了热茶。
刘庄接过茶杯,面容稍缓,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将茶杯重重放下。
侍茶丫鬟一惊,忙跪下请罪。
“爷?”
执修进来,悄悄给侍茶丫鬟使个眼色,让她退下。
“执修,谭家不简单啊。”刘庄眸色深沉。
今日在皇宫之中,母后软硬兼施,逼迫自己娶谭碧月为正妃,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其一,谭家即便是皇商,而却始终是商贾,谭碧月一介商贾之女,能某个太子侧妃已是极大的恩赐,更遑论储君侧妃。其二,他储君之位做得稳当,并不需要任何来自谭家的助力;相反,一旦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因为谭家富商的背景,惹来父皇的猜忌,要知道为帝者,最忌超乎自己掌控的事物。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信母后想不通。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谭家有任何问题。”
“继续查。”
执修拱手低头,冰块脸上少有的自信:“爷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暗锋查不出来的事。”
“三天。”刘庄的嘴角微勾,随意似乎只是随意一张,眸中却无丝毫笑意。
执修只觉后脊一凉,直挺挺跪在地上。他知道,爷这样,是真生气了。他自小追随太子爷,知道他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什么真能让他喜怒,从前有元熙,而今……
嗖——
茶杯自执修耳边划过,与空气的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哐——
茶杯应声落地,夜风吹得烛火摇曳,偌大的书房陷入诡异的寂静。
执修跪着,背挺得笔直,脑袋低垂着,脸依旧如冰块一般,没有神情。
约莫过了一刻钟,刘庄嗓音低沉:“执修,可知错?”
“属下不该如此盲目自信。”执修的头垂得更低。
书房依旧寂静——
不知何时,刘庄的左手上多了一本书,缓慢的翻动着。书房里多了翻书的声音。
半个时辰过去。
“执修,你可知错。”刘庄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属下知错。”
“说说看。”刘庄饶有兴致。
“有内鬼。”执修抬头,眸中清澈无比。
刘庄点了点头:“起来吧,还不算糊涂。”
以目前形势而言,谭家绝不简单。谭家的底细,其与何方勾结,有何目的,出鞘不见血的暗锋却一无所获,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内鬼。
执修颤抖着腿起身,长年不亚于军事的锻炼,他身体一向强壮,虽不觉疼痛,可却还是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麻木。
“爷的意思?”饶是如此,执修依旧躬身。
“执修,我信任的人不多,最信任的只有你。”刘庄自称我,没有往日驭下的严苛。
说着话,刘庄已经解下随身的玉珏,上好的白玉,双龙戏珠雕刻出高贵,雕工精致,最中央大写的篆体“庄”赫然在目。
“龙子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