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婚期

初云之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3Q小说网 www.3qbook.com,最快更新钟意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李政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贵重的东西, 居然被他当成致歉的礼物,随意送出去了?

    不过, 这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前世她砸耳铛的玉镇纸, 都是他主动递上来的。

    他就是这种人, 柔情蜜意中, 不动声色的夺人性命。

    那双白玉耳铛正在钟意指尖, 莹润剔透,她垂眼看了会儿, 却觉得它们渐渐跟前世那杯斟酒重合。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同样的错误犯两次,下场再惨淡,也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钟意下了床,将那双耳铛收起,随手搁进了柜子里。

    灯火熄灭,她合眼睡下。

    ……

    秦王归京半月, 京中风云变幻,东宫一党惴惴不安,屡次上疏皇帝,以献俘礼毕为由, 请送秦王归藩。

    对此, 皇帝始终没有正面回应, 然而在时下规制之下,这已经是最明确的回应了。

    这样暧昧的态度,愈发使得人心浮动,十一月二十七日,御史唐勉进万言书,言辞犀利,直斥秦王无礼,失君臣之伦,不可留神京,皇帝雷霆大怒,贬唐勉于永州,朝臣一时不安起来。

    ……

    朝廷的事情,是妨碍不到钟意的,烧尾宴便在十二月初,有些东西,她也该备着了。

    这日下午,崔氏往青檀观去看她,顺便也送些日用东西,钟意见她身边侍女皆面带笑意,心下狐疑,道:“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怎么也不同我讲。”

    崔氏有些羞窘,轻咳一声,她身边嬷嬷却笑道:“居士聪慧,一猜便中,可不是有好消息了。”

    钟意略一思忖,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阿娘有了好消息吗?”

    “你快低声,”崔氏羞得不行,面颊微红,拉她进了内室,方才道:“你大哥膝下有成哥儿在,你二嫂前不久才诊出身孕,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儿媳妇赶在一起……好不丢脸。”

    钟意笑道:“这有什么丢脸的?夫妻缱绻,别人想羡慕还没有呢。”

    崔氏今年三十六岁,常年养尊处优,面容同二十几岁的少妇没什么区别,又有人专门照料身子,再怀一个,也不奇怪。

    崔氏有些羞窘,又怕女儿多想,握住她手掌,温声道:“即便再有孩子,阿意也是我的心头肉。”

    钟意心知母亲是怕自己因这孩子而伤怀,摇头笑道:“这也是我的弟妹,我是姐姐,原就该疼它的。”

    前世父亲去世,母亲大受打击,没多久祖母也去了,她作为当家主母,强撑着打理丧事,好容易安生了几年,女儿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面前的母亲容光焕发,眉目含笑,同前世截然不同,钟意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于她而言,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

    “阿娘也是,”钟意忽然反应过来:“前几个月最要紧,怎么还出门呢。”

    “我想自己告诉你,”崔氏温柔道:“叫别人说,像什么样子?”

    她眉宇间都是母亲特有的慈爱,钟意看着,忽然想到另一处去,打发侍女们退下,悄声道:“阿娘,我有件事情问你。”

    崔氏见她如此谨慎,心中一动:“何事?”

    钟意低声问:“何皇后家中,可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姐妹?”

    崔氏略经思忖,摇头道:“并没有。”

    钟意怔住:“没有吗?阿娘再仔细想想。”

    她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儿,李政明明有真的山河珠,为何要送一颗假的过去?

    他不知道一旦出了纰漏,会叫何皇后大失颜面吗?

    再加上前世何皇后一力支持太子的做法,钟意觉得,这对母子之间,可能有些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至于生的相像,假使李政的生母,原本就同何皇后生的很像呢?

    “真的没有,”然而崔氏想了想,还是道:“何夫人是皇后之父的原配,只有一个女儿,便是何皇后。”

    钟意思绪一转:“庶妹呢?”

    “你糊涂了,”崔氏压低声音,道:“何皇后便是何家长女,她降生没多久,父亲便去世了,哪来的庶妹?别说庶妹,连堂妹都没有。”

    她肃了神情:“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钟意见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道:“有没有可能,秦王不是皇后生的?”

    “你怎会这样想?”崔氏诧异极了,随即笑道:“秦王确是皇后之子无疑,我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钟意难以置信:“亲眼所见?”

    “那是初九宫宴,你祖母身体不适,未曾出席,太后便将我叫道身边说话,那位置离皇后很近,”崔氏目露回忆之色,徐徐道:“她发作的突然——要知道,估摸着日子,皇后原该正月十五临盆的。太后吓了一跳,我也惊住了,赶忙扶她进了内殿,又遣人去请陛下。”

    钟意的心有些乱了:“阿娘,你亲眼看着皇后生下秦王的吗?”

    “太后留在内殿,我也陪着,秦王出生后,我还看了一眼——你不要用这样怀疑的眼光看我,”崔氏斜她一眼,道:“我那时已经生了你大哥,孩子是不是刚出生的,必然分辨的出。”

    钟意心思一转:“阿娘,你确定那人是皇后吗?”

    “你傻了不成。”崔氏抬手敲她额头,无奈道:“我好歹也是国公夫人,每逢宫宴,便能见皇后一回,再则,即便我认不出,难道何夫人这个母亲也认不出女儿,那么多命妇都认不出皇后?”

    钟意轻轻“哦”了一声。

    “好了,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别人面前不要提,”崔氏叮嘱她:“听见了没有?”

    钟意轻轻应声:“知道了。”

    ……

    这场烧尾宴,钟意只请了几位宰相,又叫越国公和阎立本这两个亲眷作陪,她原是想叫哥哥们也来的,然而转念一想,辈分上不合适,便作罢了。

    设宴借了青檀观的地方,益阳长公主必然是要列席的,不过这也好,席间若只钟意一个女郎,未免有些尴尬。

    席位都是排好了的,人手也是越国公府准备,舅舅崔东阁听闻后,专程送了个擅于切脍的厨子过去,叫诸位宰辅一品时鲜。

    越国公与阎立本是一起到的,还额外带了位客人,益阳长公主一见便笑了:“立本的画技入神,登善书法遒劲,亦是英才,二人齐聚,当真难得。”

    褚遂良笑着施礼:“长公主谬赞,我怎么能同立本相提并论?”

    越国公是钟意父亲,阎立本是她舅父,他们带一位客人来,她自然不会驱逐,吩咐人再备碗筷桌椅与一应制物,不多时,等几位宰相俱至,便吩咐开席。

    酒是洛阳红,脍是梨花白。

    切脍最好的材料是鲫鱼,厨子动作快如风,疾如电,但见刀影连闪,面前盘中便是薄薄覆了一层鱼肉,当真是青鱼雪落鱠橙虀。

    几位宰相皆非凡辈,言谈之间,钟意颇有所得,英国公李绩奉命编撰《唐本草》,席间道:“我听闻居士藏书甚多,近来颇好医典,若是便宜,怕要来求借些。”

    “医者活人性命,大功德也,哪里用得上求字?”钟意笑道:“今日宴罢,我便叫人收拾出来,送到国公处。”

    时下典籍多半把持于世家大族之手,这也是他们最重要的传承之一,若要世家拿出来,当真比登天还难,有些奇珍古籍,千金也换不得。

    英国公这些时日在世家那儿碰足了钉子,听她应得痛快,心中敬佩,击节赞道:“居士气度,不弱须眉。”

    房玄龄笑道:“不如此,安可称宰辅?”

    “今日委实尽兴,”益阳长公主环视左右,抚掌笑道:“大唐七位宰相聚在,又有擅书画者,何妨撒墨纸上,共留此日?”

    众人含笑称善,于是令人备笔墨纸砚,阎立本作画,褚遂良题字,珠联璧合,房玄龄、杜如晦、李绩、何玄、王珪、魏徵与钟意,七人各取印鉴,覆于纸上。

    画上墨迹微湿,钟意吩咐人盯着晾干,笑道:“我今日做东道,这画便昧下了,改日拿去狐假虎威,也是好大威风。”

    众人笑道:“但管拿去。”

    ……

    御史唐勉因弹劾秦王触怒皇帝,被贬永州长史,便是今日离京。

    背了行囊,他辞别亲友,到城门处,却遇上了一位故人。

    “秦王殿下,来此有何贵干?”唐勉停下脚步,道:“看我有多落魄么?”

    “来送唐长史,”李政下了马,道:“永州路远,路上小心。”

    唐勉看他一眼,转身离去,没几步,又回过身来,道:“陈周保举大郎做朝议郎,我知他是殿下的人,不愿受你恩情,已经留信,叫他推掉了。”

    “令郎才干足堪胜任,”李政将缰绳递与侍从,示意他走远些,方才道:“长史若因你我私怨,令他推辞,未免有失公允。”

    “王爷这算什么,”唐勉冷笑道:“施加恩惠?”

    “都不是,”李政道:“就事论事而已。”

    他平视唐勉,道:“长史弹劾我,并无私心,是为大唐千秋计,恪尽御史职守而已,我安能生怨由之心?施加恩惠,更是无从说起。”

    唐勉听罢,目光有些复杂,顿了顿,道:“我并非东宫一系。”

    李政道:“我知道。”

    唐勉定定看着他,道:“即便王爷善待我的家人,他日再为御史,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加以弹劾。”

    “太子是储君,我是臣,”李政道:“你不过尽应有之分,何罪之有。”

    “王爷,有时候,妇人之仁是要不得的,”唐勉咳了起来,手掌轻拍胸口,好一会儿,才安稳下来,继续道:“他日未必不会反噬自身。”

    “你把这叫做妇人之仁吗?”李政笑了:“我厚颜自诩,把这叫做心胸坦荡。”

    他正色道:“你我不合,是因政事相争,而非私仇,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假使朝臣皆如此行事,时日一久,朝堂风气也就坏了,天下必将动乱。”

    唐勉听得默然良久,道:“也许将来,王爷会后悔的。”

    “不会。”李政道:“石勒暴肆,唯有一言深得我心。”

    “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他扬眉而笑,声气坦荡:“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

    皇太子睿早立,按旧制,其余皇子便该离开长安,往封地之官,别的皇子都没例外,唯有李政被皇帝偏爱,许其留于长安。

    这显然不合礼数,朝臣多次上谏,却都被皇帝否决,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提。

    李政自幼聪敏,性情果决,最为肖似皇帝,这使得皇帝愈发喜爱这个儿子的同时,也愈发放纵了他,满宫上下,竟没人能降住他,时日一久,便生了祸事。

    他跟泾阳候世子起了争执,失手把人给杀了。

    那是侯府世子,而非仆婢之流,事情闹得太大,皇帝也回护不得,令人厚葬世子,又加恩泾阳候府,至于所谓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敢真叫皇帝的宝贝儿子偿命?

    但不管怎么说,李政在长安是待不下去了,朝臣与皇后接连上奏,皇帝终于松口,叫李政去了封地,一年到头只能回京两次,才算将这茬给掀过去了。

    越国公府跟皇家有亲,但远没有看起来亲近,太上皇膝下有二十二位皇子、十九位公主,皇帝膝下也有十四位皇子、二十一位公主,皇子娶妃,公主下嫁,外戚姻亲加起来,太极殿都装不下,这样的情况下,更别指望钟意能在李政归京的时候,跟他见上一面了。

    现下遇见,认不出才是正常的。

    所以钟意也只是敛了下眉,道:“尊驾又是哪位?”

    李政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忽然笑了。

    他道:“我是李政。”

    “原是秦王殿下,”钟意适时露出一点讶异:“半夜三更,殿下不回武德殿歇息,怎么到这里来了?带路的侍从该打。”

    “原是想来探望益阳姑姑的,”李政道:“不想走错地方,惊扰了居士。”

    他在撒谎。

    谁家侄子会在返家当晚,喝过酒后,跑到城外的道观里探望姑姑?

    太后召益阳长公主入宫,还留了晚膳,他若有心,早就该知道的。

    更别说这所谓的探望,既没有惊动观内护卫,也没有到正确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