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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新年临近,崇王府里张灯结彩,君无咎的房间门口也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看上去极为喜庆。
柳红指挥着白芷防风抬了一只大箱子进来,看见坐在房中看书的君无咎笑道:“君公子,这是我家王妃为您准备的冬衣,如今这天十分寒冷,王妃怕您不适应北方严寒的气候,特地多准备了几套厚实的呢。”她叽叽喳喳的说着,顺便打开了箱子。
箱子上面放了两件加了毛的大氅,里面则是各种冬衣,里外都有。
毕竟君无咎刚到京城,随身的不过是自己在家里拿的那几套衣服,平日里虽然有些冷可是苦于京城物价颇高,手中那些银钱尚不够买一套冬衣的。而且他现在还借住在崇王府内,实在也不太好花用皇上赐的银子。不过还好,成杨曾送他了几件冬衣,本想就这样凑合几个月过去算了,没想到崇王王妃却帮他准备了衣服。
这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这,这不太好吧?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平白收了王妃的好意……”君无咎连忙推拒。
“这是母亲的好意,若不是母亲提议,我都忘记要为清悦准备衣服了。”成杨下了朝回来,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衣服,笑道:“是我拿了你的衣服交于母亲,母亲找人赶制出来的,赶紧试试看是否合身。”
这毕竟是崇王府,崇王妃找人赶制的衣服用料自然都是好的,尤其是大氅上蓬松的毛皮更显华贵。
“大人,学生不过是个小小推官,穿成这样实在是……”君无咎手足无措,虽然成杨和崇王妃的好意让他十分感动,但是如果让他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却平白产生一种羞涩和尴尬的感觉。
“我与母亲说了,所以你的衣服颜色大多都是青色蓝色,并不是很扎眼的那种。母亲说你的性子太过温和,若是穿的跟我一样,怕是会束手束脚。”成杨坐在一旁烤火,连续的阴天降雪让京城又冷了许多,尤其是每天一大早去上朝,寒风刮在脸上简直能把表情都冻僵了。幸亏成杨身体健壮而且习得武艺,否则看那些恨不得挤成鹌鹑的一群瘦弱文官就知道,这冬天有多难熬了。
“再过不到一个月,皇上就要封笔了,今日还特地叫我过去问了问张云东的事。皇上十分在意这个案子,不过我总觉得安王似乎想要尽快结案……”成杨一边催促着君无咎去换一身新衣服,一边在外屋高声说着,“不过安王府这两天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晴妈妈那里昨天倒是问出一些线索来。”
这两日君无咎一直在整理案件,没有参与问询,所以当得知有了线索,立马就兴奋起来了,“真的?那个晴妈妈怎么说?”
“她说锦瑟是自卖其身,平日里晴妈妈也管束不得多少,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锦瑟口音中确实带有一些江浙地方的方言,后来慢慢的改成了官话,如今已经听不出来还有南方口音了。”成杨看着柳红柳绿将君无咎的衣服都整理出来,然后从小泥炉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啜饮,“晴妈妈还说,在她之前乐馆的老板是个男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做了,想要回老家,才把乐馆转让给当年红极一时的乐妓晴妈妈。而且她还说,当年的老板也是南方人。”
“只有这些吗?”君无咎换好衣服从房内走了出来。
成杨一看,眼前不由得一亮。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君无咎本身就长得清秀,身量也算高挑,平日里除了官服就是自己常穿的有些旧的衣服,看上去颇为不起眼。如今换了崭新的衣服,看上去如同一名翩翩贵公子。
“母亲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虽然只是一身青色棉袍,但是却比你往日穿的那青色更显精神了。”
“择日是要感谢崇王妃的,”君无咎有些不太好意思,脸颊飞起薄红。
成杨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而且你穿的好一些在京城行走,会让人高看你一眼,能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子弟不知有多少,他们只靠衣服认人的。”
君无咎虽然只来了不到半个月,但是也能深刻理解到这里的风土人情。若是他穿平日的衣服出去,很容易就被人当做软柿子,还好身旁一直有成杨或者大理寺的其他衙役跟随,也到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是能少让别人把主意打到他这个“看上去很穷的外地人”身上,就是很好了。
“对了,那晴妈妈直说了这些,没有提到密道之类的吗?”君无咎拘谨的坐在椅子上,生怕把这漂亮的新衣服弄出褶子。
成杨摇摇头道:“并没有,提起密道之时她茫然的表情似乎并不是作假。”成杨倒了被热茶给君无咎推了过去,道:“若是晴妈妈半途接的乐馆,那么确实有可能不清楚这乐馆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已经让人去查之前那乐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家住何方……”
他喝掉热茶叹了口气,“小月还没回来,也没有什么信儿带回来,估计是还未查到什么线索……”
正说着,初一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道:“少爷,苏姑娘回来了。”
苏文月回来的及时,她进门脱掉大氅,坐在炭盆旁边直搓手,“可冻死我了,这天儿简直折腾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丢到成杨面前,“里面是我整理出来最近查到的线索,张云东的死并不是偶然,锦瑟或许与安王府真的有过恩怨牵扯。我派去江浙那边的人暂时还未回信,所以线索并未完全。”
成杨打开信封抽出一叠信纸仔细的看了一遍,道:“与我和清悦预想的差不多,果然是与五年前的案子相关。”说完,将信纸递给了君无咎。
苏文月道:“我就觉得张云东的死不会是偶然,所以直接查了安王府。我找到了五年前押送裴忠义女眷的一名衙役,那衙役老家离京城不远,如今年老已经退役在家。我给了他不少钱他才跟我说了一件事。五年前被张云海大义灭亲的那江南知府的大女儿被发配之前已经有了身孕,但是半路难产死了,生下来一名男婴,只不过没有活过两个月也死了。后来在押送途中遇到难民把他们冲散了,死的死伤的伤,裴忠义的小女儿裴悠悠失踪找不到了。不过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那衙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裴家其他女眷在押送路上就死了大半,到了地方也没有活下来几个,如今怕是……”
君无咎问道:“那衙役可说过裴悠悠这名女子有什么特征吗?”
苏文月道:“只是说了十分漂亮,当时不过年方十四,还是个小姑娘,实在是惋惜……那张云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的名声连未婚妻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要了,如今他娶了那么多妻妾只生了两个女儿就是报应。”
“女子也有女子的好……”君无咎想了想道:“不知道那张云海是什么时候从山上摔落的?”
“三年前不到四年,春猎的时候说是走迷了路,遇到了野兽被追的摔落山崖。但是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这些纨绔都惜命的很,怎么可能会纵马到林子深处,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苏文月总算暖了过来,摸摸肚子道:“师兄,我有些饿了,你这里可有什么饱腹的点心?”
君无咎平日里没有吃点心的习惯,就算是送来的点心也都赏给柳红他们吃了,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吃的来。
成杨道:“眼看就要吃午饭了,我让厨子做一些你爱吃的菜。”
“再来一壶酒,出去查案滴酒不沾,我都憋死了。”苏文月露出垂涎的模样,“我早就知道伯父收藏了不少好酒,能不能让伯父赏我一壶?”
“上次你喝多了的事,害的我被苏叔叔训了一顿,这次可不敢让你沾酒了。”成杨连忙拒绝道:“苏大小姐,你可饶了我吧。”
苏文月央求半天无果,只能撇撇嘴认栽了。
君无咎见这师兄妹俩不再聊了,连忙说了自己的想法,“难道张云海就这么忍了?毕竟这件事让他无法被封世子,而且不但以后走路不利索,就连容貌也毁了……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吧?”
苏文月道:“其实我也在怀疑,张云海是不是被什么人抓住了小辫子,导致他咽下了这口闷亏。不过当年春猎毕竟过去三年多了,也不好查,若是他自己愿意说出来自然是好的……”
君无咎点点头道:“假设这锦瑟就是当年的裴家二女儿,这件事道说得通了。只不过那乐馆密道之事就让人疑惑了,究竟是因为什么,会有人在乐馆那种地方做了密道?他们利用这密道在做什么?近几年乐馆是否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还有,当年的裴悠悠不过十四岁,怎么就能从押解途中来到京城?这背后帮她的人是谁?是不是就是那名将乐馆卖给晴妈妈的老板?或许还另有其人?”
成杨道:“这件事实在有些复杂,若是只抓住杀害张云东的凶手,只要能抓住锦瑟就可以了。但是如果锦瑟就是裴悠悠,而且当年裴家贪墨案有冤情,那么这个案子牵扯就太多了。我在想,现在锦瑟是不是已经潜入到了安王府……小月,你能不能查查最近安王府有没有招什么新的下人,或者抬了什么妾进去吗?”
“待我吃过饭后就去查探,”苏文月点点头,又道:“但是当年贪墨案毕竟是皇上下令严查,如今就算找到原委,皇上那边却又如何交代?”
皇上自然是金口玉言,若是他断下的案子却是因为被人蒙蔽而断错了,这件事不但让皇上脸上无光,也会引得皇上盛怒。天子一怒,可不是就简简单单的流放打板子能说得过去的。
成杨道:“你们且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与皇上秉明过。而且当年皇上继位时间不长,被某些人蒙蔽了也有情可原,若是不能抓住那蒙蔽皇上的小人,怕是皇上也不会安心的。”
“皇上若是这样认为便多了。”苏文月放下心,“那我就去查了,早就看安王不顺眼,那个老狐狸只会占便宜,平日里半点儿亏也不吃,如今这件事若是落实了,怕是要栽个大跟头。”
“是不是栽个大跟头这件事到未必,你忘记安王府坐镇的那位老佛爷了?”成杨指的是曾经嫁给老安王的先帝的妹妹,如今陛下的姑姑。虽然这老佛爷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但是她手中却有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再加上她本身的地位,安王府应该不会收到太大的动摇。
“除非是有什么证据,当老佛爷也保不住他们。”苏文月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当年裴家全家男丁都被斩了首,然而所说的那百万两白银可是下落不明啊。如果安王真的跟这件事牵扯上了关系,老佛爷真的能豁出去保他全家继续安乐?估计皇上那边都说不过去。”
其实安王府已经成了皇上肉中的一根刺,否则当年也不会逐渐的将安王实权拿走,如今又按住请封世子的折子。
“皇上也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可以拔掉安王府的机会……”成杨道:“皇上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坐上皇位的年轻人了,五年时间也足够他继续力量。而且皇上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下面做出这种阳奉阴违之事呢?”
成杨冷笑着又道:“自古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都不会忍的下有人伸手在国库里掏银子往自己兜里装的。”
君无咎担心道:“但是这件事,也许未必是安王做的……”
成杨道:“就算不是安王做的,他在其中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皇上早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苦无证据罢了。既然安王府如今又出了问事儿,皇上就不可能坐视不管,也许这也会成为皇上的一个由头。身为臣子,自然要提皇上分忧。他想要什么,我们自然要去查什么。若是安王平日里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是安王……”他啧啧的摇了摇头,“可不是个安分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