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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渠被江陵锁走,强制安排去投胎,网络世界却并没有平静下来。那次事件之后,所有原来能联系到昭渠的人都联系不到她了。她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有人觉得是为了保持一个鬼的神秘感,有人觉得可能是怕露出马脚,才消失了。
虽然她消失了,但是网络上对于蒙面的水稻到底是不是昭渠本人的讨论却没有因此平息。人们试图从各种现实证据上寻找他俩的分歧点,比如寻找她二人各自的照片,当然是找不到蒙面水稻的照片,一条路走不成,就走其他路。渐渐也有人开始比对她们俩人曾经的说话方式。
人们只能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寻找关联或分歧,以此作为分析的依据。而随着关联越来越多,比如两个id都喜欢使用某个网站的日志,都喜欢哪些作品,随着这些观察比对的深入,越来越多人相信,这很可能不是一起装神弄鬼的盗号事件,而是一起真正的灵异事件。
随着这种氛围的蔓延,有些先前围攻过昭渠的人,也渐渐地开始感到害怕了。比如那位最开始带头掐昭渠的斑斑。她从不觉得靠黑人主角赚钱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这样,她也是这样嘛!能有什么问题!这次掐水稻,也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炒作机会,于是拉起了大旗,摁着昭渠的马甲360度地掐,为了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甚至还会说些前后矛盾的歪理。昭渠可不是该恨她,第一个要收拾她吗?
斑斑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被报复,她晚上玩电脑,往窗外一瞥,疑似看到鬼影,吓得一晚上没关灯;半夜起床去上厕所,听到厕所传来水声,等到真的走过去了,却没有水在流,吓得厕所也不敢上了;好好的身体,突然开始感冒发烧,吃了药也是缠缠绵绵时好时坏,一直不退……她就越想越害怕起来。
认为一定是昭渠在报复她,吓唬她。
疑神疑鬼不人不鬼地过了几天,斑斑终于扛不住了,写了个长微博陈述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表示要痛改前非,又说自己以后一定不黑顾生槿了,希望昭渠饶了她……只差没痛哭流涕了。这当然是她自己吓自己的,昭渠都已经被江陵困在身边,能力被限制封印,她还能做什么呢?
但这件事,对别人的影响同样是巨大的,网络就是这样以讹传讹的存在,只要有一个人疑神疑鬼,信誓旦旦的说如何如何,总会有一些人受到影响。虽然也有人会认为这很可能是那个斑斑和蒙面水稻的联合炒作,证据就是斑斑借本次掐架事件以领头人的姿态大红了一把,本次出了个痛改前非长微博又赢得了一串又一串赞赏和掌声,可谓是炒得一波接一波。至于蒙面的水稻,收获也不小嘛,甚至因此和已故的昭渠划上约等号。……这些都是现在实在可见的,但这种声音也是少数,更多的人,关注的还是事件本身。
心中有诡域之人,多多少少有被这种变故吓到,这种对灵异事物的畏惧,同样是一种群众意志的体现。这种原本属于恶意,现今被震慑的群众意志,其实基本上不可能转化为对游侠吟世界的喜爱,但是同样的,他们也收起了意念上的恶意,不可能再为虎作伥攻击游侠吟世界了。剩下那些冥顽不化的,自然就成了一撮顽固意志力。
体现到沈愉身上,就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次对天请愿的意愿好像受阻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意志力的弱化。
与此同时,沈愉还感觉到,自己的不甘和愤懑,似乎更加强烈了。
他环顾四周,四周是一片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沈愉虽然没有死过,但是用脚想也想得到,这里绝对不是地府,也不可能是什么地狱。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认为自己还能活过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一股大力,把自己从这个地方拉走了。
*
在飘渺虚空里的另一边,赵抟之看到,许昭然从光亮的另一边走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发髻松散,形容有些狼狈。看到了赵抟之,许昭然面上方才露出一点笑容,小跑着跑到了赵抟之面前。那团光点随着许昭然移动着,像一簇暗夜里的幽火。它不能给人以绝对的光明,却能为身处黑暗的人擦亮视野。
许昭然在赵抟之面前站定,笑了:“找到你了!”
赵抟之没有问她你怎么找到我的这种废话,直接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能找到顾生槿吗?”
许昭然摇了摇头:“这里是世界崩溃之后的废墟空间,呆的时间太久的话,就会面临消散的危险。我找不到顾生槿,只能找到你。”
“听你这话的意思,”赵抟之看着她,斟酌着开口,“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是的,我们应该还能去下一个世界,但我们原来的记忆也可能因此彻底丢失。”许昭然说,“我不甘心就这样让世界崩溃了,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所以我把你拉进了这里,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你能记得,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并对下一个世界的走向产生影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抟之微微皱起他好看的眉,他生平第一次有种在听天书的感觉,“世界崩溃,还有什么记得不记得?”
许昭然伸手比了个圆,给他解释起来:“是这样的,我们生活的世界,被恶意攻击,以致难以保全。我重活了两回,回回都带着记忆,都是在试图抵挡这股恶意,然而你也看到了,我还是失败了。本来这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但是我不甘心呀!我们本来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被恶意攻击得七零八落,为什么要屈服呢!维护着我们世界存在的昭渠,她也不甘心啊!所以她为我们建造了一条可以去往她安排的其他世界的通道,我她应该是希望我们可以继续抗争下去,以后能找到方法回来,重建我们本来的世界吧。”
赵抟之虽然早就猜到昭渠和她不是同一个人,听到她说起什么世界的维护者,心里还是很震惊。他想了想,问许昭然:“这个昭渠,她写话本,也是为了维系这个世界的存在?”
“没错!”许昭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说,“我领会她的意思后,想了很久,我获得记忆能力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才能让你也获得那种能力?直到我感觉快掉入虚空的那一瞬,我终于想明白了,要怎么才能让一个人获得继承记忆的能力。我把你拉了进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赵抟之问。
“如果每个人都有,为什么只有我会记得呢?”许昭然又笑了笑,“难道你不想获得这种能力吗?只要能保留记忆,到了下个世界,你就能看清更多事,遇到了顾生槿,也能好好把握了。”
赵抟之没有立刻回答,只问:“你刚才说的恶意,去往下一个世界还有吗?”
“可能还会有。那个恶意,通常会集中在沈愉身上,但这并不绝对,有时候也可能会出现在别人身上。……一旦我把这种能力传递给了你,在下个世界,我肯定就丧失了记忆能力,无法做出补救和应对措施了,到时候就要靠你自己和顾生槿了。”
赵抟之一直都是靠自己的,所以从原则上来说,许昭然的这种鼓励,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影响。但它又偏偏似有所触,赵抟之心念一动,问许昭然:“为什么把你自己的这种能力,给了我?你自己记着不是更好?你也知道,就算我记得,我也不一定会帮你。”
“我知道!”许昭然毫不意外地说,“曾经我也想靠自己的能力救回我的师傅和师姐。但是我已经试了两次了,两次都宣告失败了。所以我就想,可能这种能力在我身上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如果你记得的话,你能做的事应该比我能做的事会多很多。至于你说的不一定会帮我这件事……”许昭然忽然对他灿烂地笑了,“我相信你,还是会来帮我的!”
赵抟之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还是道:“江湖上的人你也胡乱相信,难怪你两次都不会成功了。”
这话实在是不怎么好听,甚至隐隐有告诫的意思,许昭然的笑容滞了滞,然后她又笑了起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相信你的。你可是我哥哥呀!”
赵抟之微微一愣,他的内心不知是震惊过多,还是抗拒过多,还是怎样,他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小半步。
许昭然也看见了,赵抟之往后退,她就往前走,又凑到了赵抟之跟前,站住了。她抚了抚额头,轻轻一笑:“我真的相信你,哥哥。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一定救下我,一定重建我们原来的世界之类的承诺,好好活着,过你想过的日子就可以了。就算你真的不来救我,反正我也不记得了,不会后悔的。”
赵抟之没有言语,他就看着许昭然不动,他一向很能看穿人心,自觉很难相信别人,但是这一刻,他竟然有点相信许昭然了。相信她,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自己这个对她不冷不热、没有交托过真心、也不是那么在乎她的、凭空冒出来的,只有单薄血缘关系的哥哥。
她怎么这么傻。竟然要把自己能够获得记忆的,这么重要的能力,给这样的一个哥哥?
赵抟之还是没有说话,他往常虽然凉薄,却不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但此时此刻,他好像真的找不到话来说了。
许昭然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她笑着说:“记住了,能够在一次又一次轮回里获得记忆的重要方式,就是你要有执念,不愿意放弃的执念。现在,我把这个能力过渡给你,至于你到底能不能继承,还是要靠你自己。……总之,我希望你能成功继承这项能力。”
许昭然的手是温暖的,手心和指腹都有常年练武的薄茧,她握着赵抟之的手,赵抟之仿佛有一种感觉,好像真的有一种能量,意念,透过她的双手传递给了自己。
过了一阵子,这种感觉消失了。许昭然朝着赵抟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渐渐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她的身影像是渐渐被雨雾打湿,又像是渐渐被黑暗抽离,一点一点的在赵抟之面前变成虚幻,一点一点地溶解于黑暗,一点一点地化成了毫不存在的虚无。
可她仍然是笑的,笑得坚定,笑得仿佛看到了光明。
许昭然消失许久,赵抟之一直僵立的身形才动了动,他伸出一只右手,在许昭然消失的地方抓了抓,虽然什么也没有抓到。但是赵抟之确信,自己真的抓到了什么。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大力在拉扯着自己,突然将他拉出了这个虚空的地带。
赵抟之敏锐地意识到,他的执念要派上用场了。但是……他有什么执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