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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号同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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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槐是在连拍六个小时戏后看见姜山的。

    她接的新戏是一部特工电影,有大量的打斗场景,作为女主角的御用武替,几乎所有的打戏都是姜槐上阵,女主角只需补拍几个露脸的镜头即可。

    当天拍的是影片中六场大战中最重要的一场停车场大战,因为是群战,又是混战,场面十分混乱,拍摄时间极长,从早上一直拍到了下午,中间只休息了半小时。

    入夏的南泽潮湿闷热,在高温下的露天停车场拍打戏无疑是折磨,姜槐穿着厚厚的戏服,戴着发套的头已被闷出了一头的汗,身上的衣服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导演有严重的强迫症,又是处女座,对每个镜头都追求完美,光是在车顶奔跑追逐这几秒钟的戏,姜槐就拍了七次,她一遍遍在车顶奔跑,翻滚,再重重地摔落在地。

    太远高高地悬挂在头顶,在第八次从车顶滚落时,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疼痛让她更加晕眩。

    好在,这一条终于得到了导演的肯定。

    姜槐从地上爬起的时候,一瞬间没有站稳,整个摇摇欲坠,好在旁边的男群演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她被太阳和反光板照了好几个小时,刚刚那一摔更是让她发昏,姜槐用手挡了挡光,致了谢想去旁边休息一下,却看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

    姜槐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自那天她从家里武馆二层小楼跳窗逃脱后,她便将姜山的任何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她住在哪里姜山都不知,怎么可能来找片场精准找到她呢?再者,当她定下神来后,人群中哪里还有姜山的身影,只有匆忙搬着道具的工作人员。

    姜槐更加坚定,刚刚那个忽然闪现的身影,是自己过度劳累后出现的错觉。

    这事,姜槐对谁也没有说起,包括单池远。

    但事实证明,在目光如炬的单律师面前,姜槐很难将自己的情绪瞒天过海。

    原本说好不探班的单池远,在姜槐连续三天没有回碧海蓝天露宿片场后,终于绷不住了,在下班后亲自到片场抓人,姜槐刚换好衣服背着包要回去,刚出休息室,两人便迎面撞上。

    才三四天没见,单池远几乎要认不出姜槐来,她黑了好几度,身上又挂了几处彩,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好,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我还以为哪来的小乞丐。”他伸手在她伤口处虚虚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不悦:“你又受伤了姜小姐。”

    姜槐遮掩不及,只能暂时性失聪,对他笑:“我听不见。”

    单池远面对这样的姜槐,只有无可奈何的份:“那我说我喜欢你,你也听不见对吧?”

    “听不见”的姜槐脸却红了。

    姜槐看到单池远,其实是开心的,但因心里有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单池远和她说了几次话,皆是答非所问。

    直到单池远猛地刹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前方道路通畅,并没有塞车。

    “姜小姐,你有心事。”单池远用的是肯定句。

    “没……”

    “我叫了三次你的名字你没应,你无意识地咬了两次指甲,抠了两处牛仔裤的破洞,我问你明天还有没有戏你回答的是吃牛肉面,由此可证明你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更重要的是……”他伸出手点了点她的眉间,“你一直在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像在片场看见了我……爸。”姜槐发现,直到这一刻,她还是无法坦然。

    这下,单池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姜槐与姜山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并没有去刻意窥探,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也发现了不同寻常,姜槐比从前成熟且敏感了,姜山应该带给她很大的伤害,甚至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因为让人成长最快的,就是伤害。

    单池远从不相信父母不会伤害儿女这一类的话,在他看来,最能伤害儿女的,便是父母,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

    即便是乐观开朗的南希,至今都在因童年被母亲忽视以及她的自杀而耿耿于怀,午夜梦回都是哭着醒来。

    姜槐看似淡然果然,只是未曾触及到她底线。

    “你在哪里看见他?他做了什么吗?”

    “就在片场,就站在人群中。”姜槐不敢确定,“我定神再看,他已经不见了,可能太累了,看错了也有可能,剧组里有两个老师身材和他挺像的。”

    姜槐说服了自己,却没有说服单池远。

    他直觉,姜槐不是错觉,她看到的确实是姜山。

    至于姜山为什么突然出现,单池远绝不相信,他是因为想念姜槐。

    他从来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即便那是姜槐的父亲。

    接下来几日,单池远虽忙,仍旧抽空每日接送姜槐。

    律师所与影视基地隔着好几十公里,为此每日单池远要多开一个多小时车,且拍摄经常不能按时完成,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单池远时常到了片场,还要再等姜槐。

    两三日下来,不仅是单池远劳累,姜槐也觉得不自在:“我感觉大家都用异样眼光看着我。”毕竟单池远的人和车都十分显眼,她只是个武行,如此接送还是太过引人注目。

    “他们是羡慕嫉妒。”单池远头也没抬。

    姜槐啧啧感叹:“以前真没发现。”

    “发现什么?”

    “你脸皮这么厚。”

    两人插科打诨往停车场走,单池远忽然顿住脚步:“等等。”

    姜槐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正看见匆忙逃窜的一瘸一拐的背影。

    “姜……你站住。”出声叫住他的是单池远,那是姜槐的父亲,他虽不喜欢他,也觉得在姜槐面前直呼其名不妥当。

    意料之外的,他这么一叫,姜山真的没有再跑了,顿住了脚步,又踟躇着回头,他远远地站了半晌,才低声叫了一句:“阿槐。”

    只是这么一句,却几乎逼出姜槐的眼泪。

    她忘记多久没有见到姜山,几日前只是匆匆一眼,并未看清,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头发比之前白了许多,穿着脏兮兮的汗衫和运动裤,不安地站在那儿搓着手,不是那个憨厚老实的姜山,不是那个狂躁暴戾的姜山,而是不安可怜的姜山。

    那不是她噩梦中的人,他眼中的悔恨与小心翼翼显而易见,那一句熟悉的“阿槐”,让姜槐忍不住酸了鼻子。

    但她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不是不想靠近,而是她恐惧。

    单池远没有劝姜槐,也没有带着她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眼眶微红的姜山。他在法庭上看见了太多的眼泪,他比许多人都要铁石心肠,即便姜山狗搂着身躯令人心酸,单池远仍旧不为所动,冷眼旁观。

    他对姜山的印象并不好,他见过了太多老实憨厚的人,他们眼神畏缩,但往往内心都藏着令人恐惧的暴力因素。

    只是那是姜槐的父亲,他不会指指点点,只站在她身边陪伴。

    姜山见姜槐不出声,犹豫着又叫了一句“阿槐”,同时朝她走近。

    这下,姜槐终于开腔了:“你别动,站在那里。”姜槐不想承认,可当姜山朝她走近的时候,那夜的恐怖回忆又一次袭来,她无法自控地发着抖。

    姜山见她面色灰白,失落而悔恨地顿住脚步:“阿槐,对不起,原谅爸爸,爸爸知道错了。你离开家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