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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既白问完那句话之后, 辛子谣表情异常复杂。
她望着既白,嘴唇翕动了一下, 仿佛想反驳什么,最终却点了点头, 说:“嗯,因为某种缘故……抱歉, 既白,我这边有点急事,先走了。——刚才谢谢你, 改天请你吃饭。”
她说完就离开了,将既白留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既白才慢慢抬脚, 往来路走去。
回到包间,拉开门,他看了看里面——正如他想的一样,辛子谣并没有回来。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魂不守舍,没注意到对面的皮一夏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夜晚,当既白回到宿舍,发现辛子谣的门是关着的,门缝里透出小夜灯的光。
她已经睡了。
既白有些失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最后忍不住摸出了手机, 拨打了某个电话。
手机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里带点情|色的男音:“你知道晚上九点以后, 给一个很受欢迎的男人打电话,意味着什么吗?”
既白直接忽略了好友的控诉,捏紧了手机,盯着墙壁(一墙之外就是辛子谣的房间),小声地说:“我今天看到子渊穿女装。”
那边静了两秒,接着传来床榻的吱呀声还有女人的娇嗔,然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语气变得兴味盎然:“你看到他穿女装?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既白将今晚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因为太震惊了,讲述的时候还有点颠三倒四。
那边听完了他的叙述,沉吟了一下,询问:“你没问他为什么装女人吗?”
“问了。”
“他怎么说的?”
“他……他没解释。”
“唔。没解释直接走了?”
“他说他有急事。”
“让我猜猜……今天你老爹是临时起意带上你,你之前也没和任何人说过你要参加一个商业会谈吧?”
“你怎么知道?”
“一般判断。你这位舍友,是不是有穿健身衣的习惯?而且是‘塑胸型’健身衣。”
“你怎么都知道?!”
那边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
“白痴啊你。”那边笑够了,指点他,“你现在翻窗去她房间里,掀开她被子看看,记得动作要轻,有惊喜哦。”
“翻窗……等等,这不是‘夜袭’吗?”
“对就是‘夜袭’。”
既白有点心动,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要是他敢这么做子渊就敢和他绝交。
好险!差点被自己人坑了!
“你这什么馊主意?!”
“不去吗?”
“不去!”
“那太可惜了。我本来想让你亲眼见证奇迹……那只好我直接告诉你谜底了。”
既白心思还在“夜袭”上,有点心不在焉,只听那边静了一下,然后声音清晰地在黑夜中响起:“你这位舍友,并不是装成女人,而是她本来就是女人。一直以来她都是女扮男装,今天运气不好,被你发现了她的真身。”
房屋里握着手机的青年石化了。
楼下传来猫的叫|春声。
“喵~喵~喵~喵!~”
……
次日是个大晴天。
辛子谣坐在连锁西式餐厅里,等着皮一夏依约过来交付机械体。
她望着窗外,玻璃窗上却忽然映出了一个人影……有人停在了她身旁。
她回过头,看到了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既白。
辛子谣:“好巧?”不巧吧。
确实不巧。既白跟了她一早上,终于攒够了勇气现身。
既白干笑了一下,找话说:“在等人?”
辛子谣:“嗯。没事,他还有一会儿。坐吧。吃点什么?”
既白哪有吃东西的心思。他一晚上没睡着,现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看到他这个样子,辛子谣大致也能想象昨晚他睡况如何,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既白接下来就问她:“子渊……你是不是女人?”
辛子谣暗暗叹气。果然被他发现了。
也是。就算他直了点,傻了点,想了一晚上,也该回过味儿来了。
她也不挣扎,点头:“嗯。能替我保密吗?”
既白轻轻抽了口气,然后用力点头,眼神像某种人类的好朋友。
辛子谣笑了。
辛子谣:“谢谢。”
既白犹豫了一下,问:“昨天在会所……”
辛子谣轻轻打断了他:“那是个意外。我因为欠了某个人的人情,所以答应帮他一个忙,做他半天的秘书……”
她苦笑:“早知道会遇到你和林睿他们,我绝对不会同意帮这个忙。”
既白脱口而出:“这忙帮得好!”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两边都沉默下来。气氛有点微妙。
侍者走过来,给既白上了一杯柠檬水,又将辛子谣杯里的杏仁茶添满。
冰块在柠檬水里载沉载浮。
既白忍不住先开口:“为什么……要来银谷?”
辛子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一个苦笑:“因为一些不太方便说的原因……”
既白心里一跳,强制镇定。
是什么能让一个女生女扮男装混进男校?昨天,某人给既白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虽然既白觉得这个理由非常扯,但是……
他凝视对面的女孩子。她垂着眼,神情温柔中带了些无奈,微微带笑。
是什么能让一个女孩子露出这样的微笑?
他低声问:“是因为某个人吗?”
辛子谣:“是。”
既白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收紧。
“是个男人?”
辛子谣抬起眼,惊讶似的看着他。
她点点头:“对。”
既白的心砰砰直跳。昨晚好友的话再度在他脑海响起——
[说不定她有喜欢的人在银谷,所以她才……]
既白深吸口气,忐忑地问:“那个人现在也在银谷?”
“嗯。”
“现在你每天都能见到他?”
“嗯。”
既白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
[如果她承认她是为了某个人来的,那么这个人应该具有以下三个特征:一、是个男的;二、他就读银谷男校;三、因为她是为了他来的,所以她一定会想办法制造与他相处的机会。……唔,她大概每天都能见到他。]
[你可以观察一下,她身边有谁符合这三条特征]
有!我!我就很符合啊!!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她应当非常喜欢这个人……“喜欢”可以换成“崇拜”“爱慕”“想要拯救”等等……总之,她有非接近他不可的目的。所以她才不惜女扮男装混入男校]
既白额头冒出了汗,声音紧张得变形:“他是你喜欢的人?”
辛子谣愣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用‘喜欢’来形容不太准确,我对他应该是‘爱’……”
既白的手一抖,碰翻了柠檬水,水流了一桌。
辛子谣的下半句“家人之间的爱”就这么被水冲走了。
她站起来,打算招呼侍者过来收拾桌面。既白连忙摆手,表示他自己可以处理。但辛子谣坚持叫来侍者。
在侍者专业的处理下,桌面洁净如初。
辛子谣重新坐了下来。既白也表情严肃地坐在她对面。
辛子谣想了想,觉得既然之前都把话说到了那里,索性今天就把想说的说完。
“抱歉之前一直骗了你,但我确实有苦衷……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我希望这件事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白,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
她说得有点口干,端起了杏仁茶,正要喝一口,对面的既白忽然说:“子渊,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她疑问地抬起头,然后就被既白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这个表情……愤怒?高兴?激动?开心?
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你整张脸都扭曲了喂……
“既……?”话没说完,她眼角余光里忽然瞟到某个身影。眨了眨眼,她把头探出座位,招手:“与冰。”
安与冰?
既白正要吐出的真情告白卡住了。他转过头,看到了已经走到他们座位旁的安与冰。
辛子谣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安与冰在这里,她站起来,愉快地与他交谈。
既白忽然想起刚才辛子谣说她在等人。
所以她是在等安与冰?
他们约在这里见面?
……约会?
天空一声巨响。既白又想起了某人的三条件论。
第一、男的。
第二、就读银谷。
第三、和辛子渊很亲近。
……安与冰全部都符合啊喂!!
等等,他要冷静,至少论起亲密度,还是自己和辛子渊更——
安与冰:“你和既白约在这里吃饭?”
辛子谣:“不是,凑巧遇到。哦和你说件事。既白知道我的事了。”
安与冰:“……那件事?”
辛子谣:“嗯。”
安与冰:“‘全’都知道了吗?”
辛子谣:“不,只是一部分。”
既白:等等,这对话怎么……好像比起自己,他和子渊还更亲密?!
安与冰:“我早说过你那样容易露馅。”
辛子谣:“和那个没关系。我穿女装的时候正好被她看到了。”
安与冰:“女装?”
辛子谣(懊恼):“嗯。”
安与冰:“为什么不叫上我?”
辛子谣(感动):“你要和我一起穿女装?”
安与冰:“不,我要看你穿女装。”
辛子谣:“……”
既白听明白了。安与冰早就知道辛子渊是女人。
比自己更早知道。
他低着头,坐在椅子里,手垂在膝上。
是他吗?
是安与冰吗?让她不惜女扮男装追到银谷的人?
忽然玻璃窗从外面被人敲了两下。
既白没动。辛子谣转过头,看到了笑眯眯站在窗外的皮一夏。
他做了个“出来说话”的手势。
辛子谣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安与冰说:“那我有事先走了。你和既白就在这里吃个便餐?”
安与冰无所谓,在刚才辛子谣坐着的位置坐下了。辛子谣临走前还贴心地给他点了个他最常吃的麻婆豆腐套餐。
辛子谣走了。安与冰坐着等餐,有些无聊,难得地主动搭话:“今天天气不错。”
对面的既白抬起头——他的脸色就像刚才走在街上被雷云劈过似的。
安与冰:???
……
午后一点,辛子谣把新的机械体带回了宿舍,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接下来就等辛子光下班回来,把东西交给他,她就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她泡了桶泡面,算是午餐,接着又开了一包番茄薯片,边吃边等……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没等到辛子光,却等到了一通来自警署的电话。
当辛子谣匆匆赶到警署,两名警察已经等了她好一阵了。
警察:“姓名?”
“辛子渊。”
“出生年月?”
“2091年8月。警官我满十八岁了。”
“唔。既然你是监护人,就该照顾好被监护者。”
“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能去看看他吗?”
“去吧。这个赔偿表你拿着。她把人家四肢都打骨折了。现在对方情绪很激动,未必同意和解,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
辛子谣心里咬牙。他哥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如果他哥把某个人打骨折,那一定是那个人的错!
打骨折说不定都轻的!
护短的年级长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向了临时拘禁所,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对方不肯和解,她有几种方案能让对方低头。
到了。1022号房。
昏暗的房间,透明却带电的光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儿。
辛子谣心疼地看着囚房里的身影。
“哥哥!”
角落里的人转过身来。
辛子谣一愣。她哥好像变矮了?
那人说:“你来了。”
……怎么是个童音?
辛子谣张大了嘴,看着对面那个目测只有一米五的身影慢慢朝她走过来,姿态里透着一股傲慢。
“你还来做什么?让我在这里饿死好了。”
这人不开口的时候气势比天高,一开口,一股纯正的傲娇味儿扑面而来。
辛子谣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两个字:“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