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辜的船夫

七甲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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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辜的船夫

    隋皇洲不是什么海外大洲,而是位于江北的十几个沙洲。

    说是在江北,其实也不怎么准确,因为这些个沙洲全都在靠北的江面上,仿佛一座座孤岛。

    隋皇洲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造就,最早的时候曾经是一段江堤。

    滚滚长江并非一成不变的横亘在那里,而是一直在缓慢的侵蚀着北岸的陆地。在潮汐的作用下,江水不停的朝北蔓延,年深日久,北岸的很多沿江村落现如今已在江面之下了。早在隋朝初年,因为江波淹没了大片土地,隋文帝杨坚曾修建了一条防波堤。到了隋炀帝杨广的时候,为了开凿大运河的便利,又在防波堤上修建了大量的附属设施。

    时至今日,随着江水持续不断的往北侵蚀,那条曾经给北岸沿江百姓带来极大便利的防波堤早已崩塌了,只剩下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沙洲土墩孤零零的矗立在江面之上。

    时过境迁,短命的大隋早已淹没在故纸堆中,但当地的百姓还是感念杨氏父子的恩惠,将那十几个江中沙洲称为隋皇洲。

    每到长江的丰水期,隋皇洲就会被江水彻底淹没,只有在枯水期在会显露出来。这样的地方显然无法耕种也不适合人类居住,但却因为商业活动的日渐繁荣,荒凉的江中沙洲已逐渐营建了一些水运设施,成为大运河和长江的衔接点。

    位于沙洲之上的望海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楼阁,而是一座简易的灯塔。

    正是因为有了望海楼的指引,来自东边的大型海船才能够直接驶入长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周转。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沿袭了千百年的生活方式,苏老三这一辈子吃的就是这碗“长江水”。

    苏老三原本是在江面上讨生活的船伙,靠着撑船打桨卖力气过日子。风里来雨里去的虽然万分辛苦,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凭着一手使船的本事,娶妻生子养活一家老小,好歹也能自得其乐。

    自从清军南侵开始,苏老三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军隔绝南北阻断水陆交通,江面上顿时繁华不再,苏老三也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十几万大军把个扬州围的水泄不通,谁还敢做江面上的生意?

    没奈何,只能收了自家那条赖以为生的小船,眼巴巴的等着战争过去之后再图生计。

    想不到的是,清军不仅在陆地上攻城略地,还把隋皇洲给占了。很多如苏老三这种使船的惯家子都被清军强行拉去,扔给他一件号褂儿,就成了为清军服务的“辅兵”。

    虽然不想给清军做事,奈何清军的刀子实在吓人,若是拒绝的话,就会一刀砍下来,脑袋立刻就得搬家。

    使了一辈子船的苏老三最是胆小怕事,树叶落下来都恐砸了脑袋,又怎么敢不从呢?

    原以为清军会把他遣到战场上去卖命,想不到仅仅只是让他往来行船,给驻守在隋皇洲上的士兵运送人员、物资。

    在隋皇洲这一带的水面上行走了几十年,就算是在黑夜之中也好像行走在自家的院落一般熟悉,哪里有泥涡,哪里有暗滩最是清楚不过了,闭着眼睛也能也不会走错。

    亥时前后,苏老三载着五个轮值的清兵上了沙洲。

    沙洲上的清兵正在玩一种掷羊骨的游戏,这是他们的赌博方式,类似于掷骰子。

    临时充作赌桌上的门板上堆满了铜钱、银宝,还有数不清的珠玉细软等物,那显然是清兵们抢掠来的战利品,现如今已成了赌注。

    其中的一个清兵似乎已经输了很多,双手在身上反复摸索,却没有摸出哪怕一枚铜板,顺势将手中刀猛然往门板上一拍,厉声大吼着:“押了!”

    其他那些个清兵则很不屑的将那柄大砍刀丢了回来,笑嘻嘻的说道:“哈察,你的刀子不值钱。若是你没钱再赌,那便散了,等明天再赌……”

    这个叫做哈察的清兵急于翻本儿,却早已输了个精光,一抬眼看到苏老三,马上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死死的按在赌桌上:“这就是我的赌本,我把这个家伙押上!”

    赌博耍钱,赌的就是金银细软等等值钱的东西,哪有赌大活人的?

    在清兵们的嬉笑声中,被按住脑袋的苏老三根本不敢反抗,只是强做笑容:“我还要去干活哩,这位军爷莫开玩笑……”

    “哪个和你开玩笑。”清兵哈察用一只手继续按着他的脑袋,另外一只手猛然扬起砍刀,在苏老三的脖颈处来回的比划着,恶狠狠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军爷,我是苏老三呐……”

    “不,从现在开始,你不叫这个名字了,你叫哈察赫赫……”

    在建虏的语当中,赫赫的意思就是奴隶,哈察赫赫就是哈察家的奴隶。

    “军爷又说笑了,”因为脑袋被按在赌桌上,苏老三的声音显得沉闷而又压抑,活像是一只被揪住脖子的鹅:“这姓名的随着祖宗爹娘给取的,咋能说改就改哩?”

    “我说能改那就能改,我要你做我家的奴隶,便是你天大的福分。以后你就随我的姓,就叫哈察赫赫好了……”

    姓氏随父是千年的传承,代表着血脉的延续,哪能随别人的姓?这简直就是在骂人。

    虽然心中万分恼火,苏老三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强做笑容小声的解释着:“不是小人不愿意随军爷的性,只是我姓了一辈子的苏,若是改了姓氏,怎么好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大胆的奴才!”清兵哈察恼怒的大叫起来,手中刀猛然往下一按,锋锐的刀刃划破苏老三脖颈中的肌肤,顿时流出血来。

    因为脑袋被按住的缘故,鲜血倒流上了脸颊,糊住了苏老三的双眼。

    清兵哈察还在气急败坏的大叫着:“让你随了我的姓就是天大的恩赏,你这奴才还敢违抗?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了?老子砍死的汉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在乎多杀你一个。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姓苏还是姓哈察?”

    清兵哈察的脸上有一道硕大的伤疤,从鼻子一直延伸到了额角,看起来触目惊心之极。尤其是在他发怒的时候,仿佛一条赤红色的蚯蚓,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一言不和就要举刀杀人,这可不是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