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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然是个十分内敛的人,先前墨隐在位时,他能够将自己的内敛伪装成漫不经心,抑或是胆大妄为,可是现在谁也想不到,当他不笑或是认真的时候,一张脸极为冷淡,看着十分骇人。
但安太傅是他的授业恩师,又是安太傅一手将他推举上了帝位,自然不会害怕他的冷淡,只摇了摇头便继续淡淡说道。
“皇上,臣以为,秦羽非虽做错了事情,可她到底是大皇子的生生母亲,况且,日后的事情,还需大皇子名正言顺,若此时……恐怕日后大皇子会遭受诸多非议。”
秦羽非何止是做错了事情,如果不是秦家彻底倒台,留下的根本没有几人,恐怕皇上会再一次大怒而导致秦家全家被灭族。
可是现在也一样,即便秦羽非已经死了,墨迹然依旧放不下心里的怨念,他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所以现在他连个皇后的尊号都不愿意给她。
墨迹然苦笑不已,脸上的冷静渐渐褪去,只剩下了深深的痛苦。
“太傅,朕知道,可朕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只要想到当时她是怎样狠心对朕下手的,朕只要一看到大皇子那张酷似她的脸,只觉得心中像一团火在烧,十分疼痛。”
他没办法,完全没办法。
如果他足够理智,现在就该大张旗鼓的操办秦羽非的丧事,向天下人诉说秦羽非为什么而亡,为天下人编造一个美丽的谎言。
他要骗得过自己,更要骗得过别人。
安太傅静静地望着神色痛苦的墨迹然,若说起来,墨迹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深知这个孩子的品性,如果不是把他逼到一个程度,他绝对不会这么恨一个人。
想当初,就连对于皇位,他也一点野心都没有,可现在却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而伤神成这样。
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是没有将话说死,而是提议道:“皇上,臣认识一个药王谷的人,您可以传召他进宫为你诊治,若是有可能的话,说不定他能解去皇上身体中的毒素,但还请皇上不要抱有太大希望,秦羽非此人太过险恶,她既已用了药,便说明这药能解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想了半天,他终于没有将那个人藏着掖着,而是提议了出来,那人的脾性虽然看起来丢三落四的,但不得不说他的医术十分好,特别是他作为这一任药王谷谷主人选,医术更是十分高超。
墨迹然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近乎是失态的说道:“还请太傅将那人暗中带进宫中,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朕也希望能够一试,不论结果如何。”
私心里,他当然不想选秦羽非的孩子做下一任帝王人选,但如果他一辈子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这件事就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他仍旧止不住的升起了一丝丝的希望,只盼望老天能够厚待于他。
宫外,易濯步履匆匆的提着医药箱,小心翼翼的跟在安逸臣后面,见前面的人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跑起来了,他只得喘着气喊了一声:“安大公子,你可得慢点走,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跑不起来,到时候要是半路摔跤了,你还得费心思照顾我。”
话刚落完,他没看见前面路上有一个凸起,一脚碰了上去,几乎整个人下一刻便向着地面倒去。
易濯习惯性的闭上眼睛,伸出手护着脸,而后随之放松。
算了算了,他不挣扎了,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知道遇上了多少次,每次只要自己一说摔跤,那么今天他肯定要摔一次跤。
有时候还会将自己摔得鼻青脸肿。
不过幸好,他习惯性的在医药箱里备了许多跌打损伤的药,就算摔得狠了,也能为自己缓解痛苦。
在摔倒的前一秒,易濯心里只来得及欣慰自己有配备用药膏的习惯。
熟悉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衣领上有一股力道将他往后面拉去。
易濯迷茫的睁开眼睛,只见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安逸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来了,并且非常及时的赶到他的旁边,脸色冷淡的将他的后领提了起来。
而后待他反应过来时,立刻将他放在地上,安安稳稳的越过地上的凸起。
安逸臣冷声说道:“神医脚下还请小心。”
易濯拍着胸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脸上明显是受惊的表情,他转头后怕的看着那一个土堆,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只不过平生我与土地好像有莫大的缘分,总是会不听使唤的与它接触,还请安大公子一路上多加照顾。”
他也不愿意摔跤啊,他更愿意自己像正常人一样十分灵敏,能够在危险来临之前便避开。
但事实证明,他的神经永远少了一根,哪怕是现在,明知道自己运气不太好时常会摔跤,他也乐天派的想着没关系。
不过摔一跤而已,身为神医,他自然有办法让自己摔跤之后再恢复如初,只不过整日身上的大伤小伤却是不断。
这就是他的这种心态,才导致这么多年来他的小习惯一直没能改过来。
安逸臣不再说话,只不过速度却慢了下来,时不时的注意着旁边的人,在他快要摔跤时立刻将他扶正,保证他的安全。
而这一路上,安逸臣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没心没肺的制高点,至那一次差点摔跤之后,他又连续五次救了易濯。
直到两人终于走到宫门口,不止易濯松了口气,就连安逸臣也不明显的舒了一口气。
易濯就像和皇宫不对头一般,这一路上意外状况不断。
宫门前早已有人等在那儿,是高公公派来的小太监,见安逸臣终于将人带过来了,小太监脸上适时扬起一抹焦急的表情:“长平将军,您可终于来了,安太傅不知是何原因晕在御书房中,皇上十分着急,派奴才前来此处接将军。”
话落,他又看向一旁衣衫微微凌乱的易濯,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遍,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十分狡猾的样子:“想必这位就是安太傅晕倒之前所说的神医吧,奴才这就给二位大人带路。”
因为皇上的身份原因,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他曾被人下了药,就连高公公也只知道一些似是而非的原因,而面前的这个小太监,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以为是安太傅不好了而已。
易濯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理了理衣袖,等自己形象没那么狼狈之后,才亦步亦趋的跟在安逸臣旁边。
他知道这个男人武艺高强,能在自己摔跤之前立刻将自己救出火海,所以他不介意离这个男人近一些,反正救谁都是救,这次进宫,他救的竟然还是一国之君。
也算是为他的业绩添上亮眼的一笔。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小道,小太监终于将两人带到御书房的侧殿中,找了个小门让他们钻进去。
小太监心想这样也太委屈他们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此举是高公公亲自吩咐的,想来不会有错。
小太监停在门外,不再向里面进入一步。
而原本应该昏迷的安太傅,此时正表情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抬着衣袖观察上面的花纹,眼中的神情十分满足。
这是近日安老夫人亲自为他做的外衣。
墨迹然焦灼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此时已没了作为天子的威严,反倒像是个普通男人一样。
“太傅,您说逸臣为何还不将神医带进来?”这是墨迹然第四次发问。
幸好,在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外间的帘子便被掀了起来,有两人走了进来,其中的一个还差点虎扑倒地。
安逸臣再一次手疾眼快的将他拉了起来。
易濯淡定的朝他拱手,仿佛刚才差点摔跤的人不是他,满脸感激,情真意切的说道:“多谢安大公子,安大公子这一路上不知道帮了我几回,日后安大公子若有需要,可随时来差遣于我。”
他们药王谷的人行医都有一个准则,那是一人不救第二次,每个人在他们这里只有一次医治的机会。
但是这条规矩在安逸臣面前被易濯亲自打破了,对于解救自己多次的男人,他分得清好坏,反正规矩是每一任药王谷谷主定下来的,而他身为下一任药王谷谷主,自然能打破。
况且只要他不说,谁又会知道?
至于药王谷中的那些老头子就更不会插手他的事了,他们巴不得他能在世外多留些时间,好好积累经验,日后回去带领药王谷,将药王谷发扬光大。
安逸臣不动,但眉眼却柔和了许多,再没有之前看着那么吓人了:“神医,里面的那位便是你这次出诊的对象。”
墨迹然早就听见动静了,可不顾身份的跑出门迎接不是他的作风,他只能眼巴巴的坐在内室,故作平静的端着茶杯。
一双眼睛却黏在了门口,恨不得下一秒便看见那位神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