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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数艘双桅帆船乘风破浪,因为是顺风,为了最大可能提升船速,船上好汉们操帆,将主帆左右撑开,从正面或后面看去,如同蝴蝶展翅。
此为硬帆船特有的满帆方式“蝴蝶帆”,能够将船帆最大限度展开、兜风,一般情况下,船只凭借“蝴蝶帆”,可以把船速提升到极限。
但即便如此,也甩不掉身后追兵。
后面紧追不舍的三艘快船,同样满帆、提升船速,一追一逃之间,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硬帆船上,好汉们看着后面模样有些怪的软帆船,心中惊恐,却无可奈何。
隶属于珠署的快船,是罕见的软帆船,虽然同样是双桅,船帆却是麻布,不仅有纵向的帆,还有横向的帆。
船头还斜着伸出一根“船首桅”,和主桅之间又扯着几张布帆。
这种快船,顺风时很快,比一般的硬帆船快得多,据说即便硬帆船撑开蝴蝶帆,也跑不过这种船。
之前,好汉们以为这是讹传,如今被对方盯上、紧追不舍,才知道这快船真的很快。
靠风吹帆是跑不掉了,于是大当家常水牛吩咐手下,立刻用长棹划水,帆、棹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甩掉追兵。
很快,几艘硬帆船“长出”许多脚,如同蜈蚣一般,有节奏的摆动,船速渐渐提升。
见手下拼命划棹,常大牛心中稍定,回头看看追兵,不一会便目瞪口呆。
却见追来的快船上,高高的桅杆上半截,缓缓升起布帆:看来,之前对方并不是满帆,现在才是。
珠署的快船,是罕见的软帆船,用的是布帆,且有横向支桅。
布帆重量比硬帆轻,所以桅杆可以很高,挂更多的布帆。
高耸的桅杆,宽阔的横向支桅,撑起一张张巨大的布帆,所以能兜更多的风,如今同样是顺风,对方的船走得更快。
即便没有用长棹划水,快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在缩短。
“大当家!我们、我们跑不掉了!”有人惊恐的喊起来,被常水牛一脚踢倒:“嚎什么!准备接舷!”
事已至此,逃不掉,那就只能玩命,好汉们纷纷拿起武器,要等对方追上后,接舷白刃战。
他们在湖里讨生活,刀头舔血,不怕玩命,但是...
珠署的快船,因为是软帆船,操帆很麻烦,于是要比寻常硬帆船多用许多人,若是行商运货或者捕鱼,雇的船员多费用就高。
可是,若接舷肉搏,哪边人多,哪边就占上风。
据说,珠署的快船,比同尺寸的硬帆船多了许多人,一会打起来...
“嘭!”的一声,快速驶来的快船撞向一艘硬帆船左后舷,船上好汉被震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爬起来,却看见快船船首底部有尖锐凸起,径直撞破他们座船左弦。
左弦被撞破,大量湖水涌入船内,还等着肉搏的好汉们,没等来接舷近战的机会,就已经随着破船开始下沉。
旁边,另外两艘快船相继撞中其他硬帆船,那两艘硬帆船也很快倾斜。
座船被撞得倾覆的常水牛,点起火把,奋力往近在咫尺的快船扔,结果火把还没脱手,便被船上高高桅杆顶部望巢蹲着的弓箭手,一箭射中胸膛。
常水牛感受着胸口巨疼,低头一看,箭矢前端穿透身上所穿环锁铠,只觉难以置信:这是铠甲啊,怎么挡不住箭矢的?
身体发冷、力气在消失,常水牛不甘心,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奋力一拔,把箭拔出,发现箭镞为针状。
是专破环锁铠的破甲箭!
“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常水牛骂起来,又被射中几箭,当场身亡。
三艘快船上,高高的桅杆都有望巢,弓箭手居高临下,肆意射杀硬帆船上的好汉们。
许多人跳水逃生,却被船上倚着船帮射箭的弓箭手逐一射死,一场激战,没有发生接舷白刃,只有单方面的屠杀。
一艘快船上,梁森看着水里哭喊着“饶命”的水寇,看看周围一个个紧张不已的随船“护珠”青壮。
这些青壮是普通百姓,哪里杀过人,于是梁森看着跟着自己磨炼的青少年们,板脸下令:
“杀,这些水寇,一个不留!”
。。。。。。
一处小岛附近水域,两艘快船被二十余艘硬帆船围攻,设下陷阱的猎人,如今嚎叫着围攻落入陷阱的猎物。
珠署的快船,确实跑得快,但落入陷阱之后就跑不了了,接下来,就该被大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珠署的快船在湖里四处游荡,不时袭击各处寨子的船只,杀了不知多少人,围攻快船的好汉们就觉得气愤难当。
你们这么凶,如同乌鳢一般,又有何用?
乌鳢再凶,也要被人网起来剁了,现在,轮到你们被我们剁了!
见着快船桅杆上有弓箭手居高临下放箭,各艘船开始放火箭,要把快船的软帆点燃。
然而,火矢没射出几支,快船两侧如同一个个窗户的船板忽然打开,露出一张张大弩。
“嘭嘭”声中,大量装着生石灰的瓦罐被大弩喷射出去,撞在围攻的船只上,很快激起一阵白雾。
生石灰碰到水会发热,碰到人的眼睛,会让眼睛疼痛难忍,睁都睁不开。
突如其来的生石灰攻击,打得围攻快船的好汉们猝不及防,他们见识过火攻,也用过生石灰糊脸,却没见识过规模如此之大的“生石灰攻”,瞬间大乱。
许多被生石灰糊了脸的好汉,嚎叫着捂脸乱窜,刚开始的火矢攻势,很快便被快船上的弓箭手压制下去。
快船上的人,不和好汉们接舷肉搏,靠着桅杆上的弓箭手,不断射杀各船上的活人。
待得白雾消散,快船甲板上的人们投入反击,同样是射箭,甚至投掷鱼叉。
船舱里,李笠透过舷窗,看船员们熟练的投掷鱼叉,把周围靠帮的水寇打得哀嚎不已,心中颇为满意:
‘也不枉我包吃包住,供你们日日锻炼、练武艺。’
梁森在外面指挥杀敌,李笠没人聊天,就只能等着,有些无聊,琢磨起舆图。
他是珠官,负责采集河珠上贡,那么,彭蠡湖区各处‘珠场’的安危,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少府寺类似天子内库,名下地方官署上贡的珍珠,一旦因为蟊贼干扰,达不到数量,那是不行的。
所以,珠署要么借助官府力量来清剿水寇、确保珠场安全,要么自己想办法,‘临时’募集人手,组织“团练”,驱赶水寇。
对于李笠而言,自然选择后者,他自己的护院武装,以及征发、招募的青壮,刚好派上用场。
以打击水寇、确保采珠为名,看谁不顺眼,就说谁威胁了‘珠场’,然后名正言顺的予以驱逐(剿匪),以做练兵。
这就是李笠想要的特权(虎皮),其实侵犯了地方官府的职责:维持治安。
珠署在彭蠡湖区部分水域剿匪,把郡游军都晾到一边,如此侵害地方官府职能的机构,居然能成功设立,这事情只有天子身边佞幸能够操作成功。
李笠用胆铜法、大铜矿位置换回来的“虎皮”,“含虎量”十足,鄱阳王可给不了。
有少府丞徐驎做靠山的,不怕地方官府对此不满,只要李笠不犯下捅破天的大错,不祸害百姓,不影响地方税收、劳役征发,州、郡、县都拿他没办法。
至于游军尉彭禹那边,不过是小事,李笠已经送过几次礼,表达歉意。
游军不用出动,水寇就被收拾,这种好事,谁会吭声。
毕竟郡游军还要对付陆地上的贼寇,能少操一份心,总是好的。
外面的动静渐渐变小,李笠透过舷窗看去,之间围攻己方的这些水寇船只纷纷外逃。
推开舱门,走到甲板上,他看到远处有己方两艘快船赶来。
甲板上一片狼藉,被火烧了一部分的船帆已经熄火,散发着淡淡黑烟。
梁森指挥手下收拾甲板,收治伤者,看着成长起来的手下,觉得颇为感慨。
一年时间,总算是能做到见血不慌了,但这还不够,还得继续磨炼,毕竟,剿寇和上战场打仗是两码事。
梁森见李笠东看看西看看,近前请示:“监作,接下来?”
“穷寇勿追,让他们跑,我们才有追剿的借口嘛....”李笠轻轻笑起来,“不然,我们找谁来练手?”
这话有道理,梁森很容易想通,不过,他有一件事想不通。
李笠如今是“珠官”,负责珠役,但这几个月来,什么事都在做,唯独不见李笠采收珍珠,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不务正业?我当然没忘本职。”李笠依旧笑眯眯,“我好不容易有了这张虎皮,可得用好了,你只管带着人磨炼,一应开销,不用担心。”
“可是...”梁森看看左右,见无人在旁边,依旧很担心的问:“寸鲩,采珠很麻烦的,不抓紧时间,万一...”
李笠信心满满:“没有万一,相信我,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