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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皇宫,皇帝在朝中接到急报,大脑竟在瞬间空白一片。大臣们凝神屏气地等待着主子告知急报,等了半晌却见珠帘下的龙颜木然,久久不发一言,不由面面相觑。
万福立在身边,也不由担心地侧目看了主子一眼。
“陛下、陛下。”有老臣连唤几声,东聿衡猛地回过神来。却不是抬手让他起奏,而是捏紧了手中奏信猛地起身,“退朝!”
朝中顿时一片无声惊讶。
皇帝也不管他们是否已跪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开明殿。
出了大殿,皇帝不要銮驾,不要随侍,只大手一挥往第二殿通明殿疾步走去。
惟有万福跟在主子身后不远处。
通明殿向来安静,只有寥寥几个太监与奴婢在日常打扫,东聿衡将人全部挥退,却也不进殿中,一人在殿外不停来回地走,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浑身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睿妃!简奚衍说他救下了大皇子与睿妃!荒唐,荒唐!皇帝手里还紧抓着信纸,手中青筋暴出。宁儿还活着?不可能!她明明在众目睽睽下与患了花疹的孩子肢体接触,并且确实身上已起了红疹,并且最终还放火*!有人冒充她?大皇子与简奚衍却笃定她是睿妃!大皇子见过睿妃么?简奚衍见过睿妃么?天下之大,相像也不足为奇,那个秀女不也长得像宁儿么?再有一个相像的又有什么奇怪!
但,她如果真是沈宁……不受控制的狂喜刹那间涌了上来,她还活着,老天庇佑,她还活着!他见了她要怎么做才好?抱紧她?还是斥责她?老天,她还活着!皇帝的心都为之颤抖,他的唇角上场,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可是如果她是冒牌的……又似有一盆冰凉的水浇熄了他的满腔喜悦,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明明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白州,还被努儿瓴掳了去!一定是假的,保不齐是努儿瓴派出的刺客。倘若是假的,他一定要让此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这样都难消他的心头怒火。
可如果又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东聿衡头回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一口大油锅熬着他的喜怒哀乐,狂喜恼怒与忐忑不安不停沸腾。
可即便他的内心已大喜大悲,脸上却如雕刻似的没有一丝表情。万福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许久,皇帝终于停了脚步,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许久,万福忍不住担忧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陛下?”
又隔半晌,东聿衡才生硬地道:“把内阁几位大人都叫到御书房来,朕有要事相商,还有,传朕的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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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躺在窗阁边晒太阳小憩的沈宁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清醒的瞬间如从悬崖坠落,她冷汗涔涔地坐直了身子。发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她抚着裹着纱布的脸想道。如果有的话。
“夫人,您醒啦?奴家正想唤您咧。”绣阁小姐--白州知州千金张素兰领着画儿走了进来,“大皇子殿下又来为您敷药来了。”
“那麻烦你们先帮我换件衣服罢。”这种软弱的样子可不能给他看见。
画儿上前,轻手轻脚地为她更衣,见她的衣裳又已湿透,见怪不怪地道:“夫人您又做噩梦啦?可要奴婢为您换身上纱布?”
“那麻烦你。”她得尽快好起来。
张素兰这次没避讳,她看向白玉身躯上狰狞的伤痕,犹是倒抽了好大一口凉气,只觉自身疼痛难忍,不忍再看。
待她换好衣服,张素兰亲自去迎了东明奕进来。虽说她是千金小姐,但这小小的知州小姐在高高在上的皇亲面前,也不过是奴婢罢了。
东明奕现下还没有沈宁高,依旧板着稚气未脱的脸,摆摆手让请安的主仆二人起了身,走到坐在桌前的沈宁身旁,行了半礼,“夫人。”
“殿下,又要劳烦你了。”沈宁将手臂置于桌上软垫,轻笑一声。
“张小姐,你们先行退下罢。”东明奕点点头,照例先摒退闲杂人等。
张素兰失望地看了东明奕一眼,行了礼,领着画儿退出了自己的闺房。
听到阖门的声音,东明奕打开桌上放置的药膏盒子,“睿妃娘娘,儿臣失礼了。”他面色淡淡地道,取了盒中软膏,熟练地敷于她的手臂之上。
自那天她让丰宝岚把他叫来见过面后,她并不与他说些别的,只伸了手让他帮忙敷药,他一时不解,又看她手上密麻伤痕,便愣愣照做了,而后为她端茶倒水,喂饭换药竟都成了他这皇子的活儿。他想发作却又莫名地忍下高傲的自尊,对她的话一一照办。
或许……因为他心中有愧。每每为她敷药时抚着她凹凸不平的手臂,他总是得费力气才能止住指尖的颤抖。比起他来,她一个弱女子更为英勇无畏。在他不敌□□之时,是她当机立断打晕了他,才不至于让他铸下大错;丰宝岚本意是要救她,她却毅然作了诱饵令他们平安逃离,结果换得满身鞭伤。为她疗伤的大夫说她幸而并不曾被奸人□□,那便意味着她被□□生生折磨了两夜一天!那种钻心侵脑的恶毒滋味,她究竟是如何忍过来的!她也与他一同目睹了黄逸的死,比起她来,他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殿下,不知现下战况如何?”不知东明奕心中所想,沈宁突地问道。
东明奕动作停了一停,才用已然开始变声的嗓音粗嘎说道:“儿臣听说努儿瓴已率军回了克蒙,应是往阿尔哚那边去了。”他企图围魏救赵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自然得回头抵御已展开猛烈攻势的黄陵将军。
“是么,可惜不能由咱们亲自将他擒住碎尸万段。”沈宁颇有遗憾。
东明奕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娘娘,不曾害怕么?”
沈宁看进他的眼睛,“怕,当然怕,不仅怕,而且痛。”她指指手上的伤。
东明奕也直直地看着她,可看着看着,竟不知怎地流下泪来。他双腿一软跪倒在沈宁面前,哽咽道:“我是个懦夫,我心里害怕!”
沈宁轻叹一声,缓缓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东明奕趴在她的腿上,一边哭一边道:“全是我的过错……若非我轻敌中了敌人奸计,黄逸也不会为了保护我,死得那般凄惨……我做梦都是黄逸被杀的模样,有时还梦见我也被努儿瓴□□……我愧对黄将军,我没脸面见父皇……他们因我是皇子安慰我,我、我知道他们都在怪我、瞧不起我……”
东明奕几乎语无伦次,向同病相怜的沈宁倾诉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沈宁由着他渲泄,轻抚着他的头给予安慰。许久,她才轻轻说道:“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要太自责了。”她停了一停,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既然木以成舟,你便要学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再想尽办法去解决这个错误。”
东明奕抬起头来,一双红眼与一只红鼻带着些许可怜兮兮。
“乖孩子,擦干眼泪,你还得为黄逸报仇。”沈宁以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少年皇子感到那抹温柔如春风拂面,如一颗露珠自叶尖滴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又立刻消散,终是与湖水融为了一体。
他的灵魂深处记下了这一瞬。
而此时的他愣愣半晌,蓦地站起身来,颇为狼狈地迅速擦干眼泪。
屋里弥漫尴尬的沉默,沈宁拈了一个春卷递给他,“殿下饿了么?这点心很好吃,可要尝尝?”
东明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讷讷道:“我手上脏……”
“那便这样儿吃罢,”沈宁轻笑着将春卷送至他的唇边,“啊。”
东明奕涨红了脸,看着她竟鬼使神差地含糊一声“失礼了”,张嘴将春卷一口咬下。
沈宁笑眯眯地看他吃完,问道:“好吃么?”
东明奕沉默地点点头。
“那再吃一个桃包罢。”沈宁拿了个小桃包再次喂到他的口中。
东明奕吃完,轻轻说道:“……好吃。”以往在宫中从来不尝的桃包如今竟也有别样清香。
“好吃就好。”沈宁偏头微笑着为他拭了拭唇角。
东明奕的脸又红了,而后他弯腰双手拱握对沈宁行了大礼,“请娘娘恕罪,儿臣方才失仪了。”
响鼓不用重锤,他应是能振作起来了。沈宁眼中有赞赏,“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为我抹药,何来失仪一说?”
东明奕听出沈宁的言外之意,头压得更低,低哑地道:“多谢娘娘。”
而后他以清水净手,拭干后再次为沈宁抹药。沈宁凝视那有八分像东聿衡的脸庞,心中一声轻叹。
待东明奕为她双臂细细抹完药,沈宁道:“多谢殿下,明个儿便不劳烦你了,你怕是也需回营了罢?”他现在不能躲在后头,他是东聿衡的孩子,他必须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尽管眼底还有一丝害怕,但东明奕依旧坚定地回答,“正是如此。”
“沙场无情,殿下还请万般小心。”
“多谢娘娘提点。”
正值此时,门蓦地被打开,衙门捕头领着几个差役冲了进来。
“放肆!”东明奕顿时喝道。
“抱歉,大皇子,小的是奉了张大人之命,来将此女子押入牢中。”
“什么?”东明奕不悦地皱眉,“荒唐!娘、夫人犯了什么罪?”
“这……小的不知,张大人只嘱咐小的,此为圣上的旨意,不得有误。”
“圣旨?”东明奕一惊。
沈宁却是脸色不变,毫无异议地跟着捕头走进大牢,却看见丰宝岚站在前头,自个儿牢房布置得如闺阁一般,甚至还带着些幽幽香气,她扑哧一声笑了,“宝爷,这可是你的杰作?”
丰宝岚勾了勾唇,“您身份金贵,张知州也不敢怠慢。”丰宝岚心中暗叹,恐怕是天家对于她潜逃一事不能释怀,没有当即杀她就算好了。
“多谢。”沈宁走了进去,扫视一圈,无辜地对他道,“若是还有一张棋桌便更好了。”
“……我稍后遣人送来。”丰宝岚嘴角疑似抽搐一瞬。
“那便多谢了。”沈宁坐上软榻试了一试,嗯,还不错。
东明奕也跟着他们过来,见沈宁似笑非笑,也不知她心中所思,他抿了抿唇,说道:“娘娘放心,儿臣与丰公子,定会为娘娘求情,请父皇开恩放你出牢。”
“不必了。”沈宁抬起头,在昏暗的一点光芒中,东明奕只看见她那双晶亮的眼。
“不必了。”她再次说了一遍。
尽管依旧语调平平,丰宝岚依旧听得出她暗藏的悲哀。
他竟突地想问清她一年前逃离的原委,但他忍住了,他知她定不会讲。
可他的心居然有些怜惜这个女子,他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再遭受这样的罪,但这是那人的圣旨,他也……无能为力。
丰宝岚与东明奕走后,沈宁在榻上呆坐了许久,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不肯掉出来。
东聿衡,你真无情。
※※※
沈宁在阴气逼人的监狱里听着囚犯的鬼哭狼嚎,蒙头捂耳依旧辗转反侧,只觉头痛欲裂难以入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已是一身甲胄的东明奕本打算与来接他的随从往军营而去,终是放心不下牢狱中的沈宁,掉转马头到了白州监牢。狱卒哈腰弓背地将他引向沈宁的牢监,他透过木栅看背对着他盖着软被的女子睡得正香,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却也无奈苦笑,她连在牢里也能随遇而安么?
让狱卒打开了门,他让随从将热腾腾的早膳送了进去,自己走到沈宁面前,唤了一声“夫人”。
无人回应。
东明奕再唤一声,背对他的人儿依旧纹丝不动。他心中不安骤升,道一声“失礼了”往前跨步弯腰一看,只见她额前缠了纱布的乌发湿透,眉头紧锁,却是脸色潮红,陷入昏睡之中。
糟了!“快请太……快请大夫!”
大夫与丰宝岚一同到了,东明奕立即让开了身叫大夫为其把脉。丰宝岚先看一眼昏迷中似在喃喃自语的沈宁,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随侍在一旁催促东明奕赶去军营,东明奕置若罔闻,随侍暗自焦急,简将军治军颇严,若是时逾晚归不能参加早练,加之黄逸一事……怕是大皇子也不能逃得军棍。
丰宝岚道:“殿下,若是回营还得赶早,此处由草民来照料便是。”
东明奕静默片刻,而后转过头来,少年肃穆的表情竟然有些那人当年的影子,“丰公子,夫人便托付于你了。”
“草民知道了。”
这皇子似是变了些。丰宝岚送走了东明奕,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却也忘了他终是天家皇子,而且这睿妃娘娘看似乱来的法子还真派上了用场。让他端茶倒水不过是想让他远离伤春悲秋,俄而每日见满身创伤的她还波澜不惊谈笑自若,他也能潜移默化中感受这份坚强。睿妃果然达成了目的,只是……丰宝岚看向依旧昏迷的人儿,她果真有那么顽强么?
大夫把完脉,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丰宝岚只听见八个字:热疾甚重,伤病复发。
监牢自不是疗伤养病的好地儿,丰宝岚有意让张知州通融将沈宁移至知州府。谁知张知州一脸神秘兮兮地对他道:“丰公子有所不知,圣上旨意下于末官,说此女狡诈,定要严加看管,若是因故逃了,他就要下官的脑袋哩。”
“可这倒底要关到什么时候?”
“下官哪里能知?只待圣上再下旨意。”
丰宝岚的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既然不能出狱,丰宝岚也只得将就。他叫了画儿进来贴身照顾,在她的牢里起了火盆子,让大夫跟着狱卒同吃同住随唤随到,甚至不满牢中犯人吵闹,叫狱卒时刻让他们闭嘴安静。
这些折腾让狱官有所不满,他悄悄向知州老爷抱怨,却见老爷摇摇头,与他说道,丰宝岚现下虽然无爵无位,可单凭他是端敏太后的侄儿、当今庄妃的兄长,往后也定是官爵加身。他们这些芝麻官儿可惹不起。
可纵使丰宝岚做了这么多,沈宁的病依然不见好转,病情断断续续起起伏伏,喂药愈发艰难。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皆是屡屡摇头,不厌其烦地对他说女子体弱性弱,怕是不敌疾病。他每每听着就想一掌拍死他们,个个都是庸医!
沈宁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渐渐地昏迷愈发长久,清醒愈发短暂。这日她清醒时,对丰宝岚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宝爷……”
“胡说什么,”丰宝岚被她黯淡的眼神所扯动,心中莫名一惊,突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爷带你出去!”就凭着那日她不发一言地做了诱饵,他也不能让她死在这儿!
画儿惊呼一声。
“放肆!”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丰宝岚凶狠地转过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对他大呼小叫。
这一看却是令他立即僵在原处。眼前身高八尺华贵威仪的男子……居然是当今圣上!
丰宝岚差点手一软将沈宁摔下去。他虽已接到消息得知广德帝御驾亲征之事,却不能料到他这么快就出现在白州大牢里。
“你要抱着她上哪去?”连日策马奔波的东聿衡面上不显疲惫。他看不清他怀中女子相貌,皱眉厉声道。
四周在跟来的张知州的焦急示意下跪了一地,丰宝岚敏锐感到凌厉杀气扑面而来,他急忙将沈宁放下。
昏昏沉沉的沈宁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如同被雷击重重一沉,旋即闭眼自嘲地勾了勾苍白的嘴唇。
皇帝大跨步进入狭小的牢中,万福紧随其后,不管躺在那不该出现在牢中的软榻上的女子是否睿妃,他都紧张十足。
东聿衡审视的眼扫过身着囚衣的女子,目光锁定在那张苍白憔悴的小脸与那道颇显狰狞的伤痕,死死皱眉不语。
沈宁感到莫名压力,睁开眼冷冷看向俯视着她的帝王,那张一年不见似乎丝毫未变的俊脸似乎有些模糊……她缓缓侧了脸撇开视线。
东聿衡却随着她双眼的睁开而浑身一颤,旋即滔天的狂喜袭卷全身。竟真是他的宁儿!真是他的宁儿!
他眼里再无其他,蓦然俯下身触摸她的秀发与肌肤,大喜之下抚到她脸上不寻常的炽热与那刺目的伤痕,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心头一紧,“睿妃怎么了?”
跪着的张知州一听皇帝称呼,几乎要吓晕过去。原来这女子,竟然是位娘娘!
万福大骇,果真、果真是睿妃娘娘?为何、为何……她还活在世上!
“回陛下,”丰宝岚下跪回道,“娘娘热疾不退,大夫说恐有性命之虞。”
“荒谬!”东聿衡大怒,目光锁着虚弱无力的沈宁,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从里头拿出一颗幽香药丸便往她的嘴里塞去。
“陛下!”万福惊呼一声,陛下拿的可是世上仅有一颗的丹鱼丸?那可是天家保命用的仙丹,怎地如今不假思索地便往只得了热疾的睿妃身上用去?
殊不知沈宁还不知好歹唇角紧闭不肯服用,东聿衡恼怒地硬是将她下巴捏开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
猫哭耗子。不能吐出的沈宁怒极攻心,意识不清晕了过去。
东聿衡将她抱起,转身厉声喝问:“睿妃怎会在关在牢中!”
张知州一听吓掉半条命去,“圣、圣、圣旨让下官严加、看管……”
“朕让你好生看管,何时让你将她关到牢中看管!”东聿衡气极,一脚踢倒张知州,抱着沈宁离开了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