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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游戏在很早之前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副本中的BOSS在第一次被人推倒的时候，会大爆。
BOSS被推，可以肯定要掉落好装备――但如果这个BOSS是首次被推倒，那么BOSS可能掉落的全部物品都会爆出来。但是如果不是首推，再次杀死这个BOSS的时候，就只会掉落其中的一部分装备――甚至只掉落一件装备。
无面者给他们留下了十多件装备和两件物品，这些东西其实也就是无面者的掉落列表。
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杨海曾经听说过很多团队最终因为战利品的分配不公，或者引起团员不满，然后团队解散的事情。不过DARK这种风风雨雨里面走来的老团队根本不用他操心。
恶魔没有参与进去，而是安静地在一边微笑着。
杨海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恶魔今天太反常了，平时恶魔爱热闹，也爱开刻薄的玩笑，绝对不是乖宝宝一样的人。恶魔走到杨海的身边，轻声说道：“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分战利品这么兴奋了。”
“FD嘛，当然不一样。”杨海笑了笑。
“不是。”恶魔摇了摇头：“以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家有意让SAI先挑装备。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二团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大家分装备的时候好像只是在完成任务一样。但我刚来二团的时候，看到的其实是眼前这样的景象。”
杨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二团这些年走过来，SAI也肯定曾经是他们的好朋友吧，可惜，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容忍他先挑装备？为什么不用DKP说话？”杨还不解地问，“我听诺亚说，后来船长大叔连很多团长的权力都给了他，你们为什么要容忍他？”
“因为SAI是我们的朋友啊。”恶魔有些勉强地说。“军师，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杨海沉默了下来，他想起自己进团之后的点点滴滴的事情。
二团的人都不是圣人和卫道士，他们也有自己的缺点。镇元有洁癖，有的时候对于不干净的东西反应异常激烈；恶魔总是有心无心说一些刻薄的话，喜欢拿别人的缺点开玩笑；APM30好色；国王大叔财大气粗，有时候行事蛮横，不注意别人的感受，比如说跟泰利军工打赌的事情就让杨海压力很大；奶茶挑逗人的时候很没分寸，脾气也不好，还爱面子；诺亚性子太冷不好相处，而且平时也太寡言；熊猫是千金小姐，有点娇气，有的时候很任性；船长大叔是个老小孩，而且脾气偏软，没什么太强的主见，纯以领导手段来说不是个合格的团长。
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争吵过，从来都没有。
杨海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老团队的默契，他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彼此也都很了解。
恶魔问起杨海的看法，杨海就把自己想的告诉了他。
杨海安慰道：“我们的团队是个好团队，SAI没能在这里是他没有福气。”
“或许是这样吧。”恶魔叹了口气：“军师，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嗯。”
“军师，别再让船长伤心了。”恶魔郑重而真挚地请求道：“我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其实对他打击很大，如今船长老大毫不容易振作起来，我怕他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我明白。”杨海点点头。
“嗯……”恶魔犹豫了一下，说道：“军师，我私底下还和船长说过你的坏话来着。”
杨海有些惊愕。
“啊，我是……做错了什么？”杨海纳闷地道。
“不是。”恶魔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是你刚加入团队的时候，你的神情让我想起了SAI。你一直是那么自信，那么骄傲，就好像当年的他一样。我知道你有骄傲的资本，就好像SAI有骄傲的资本一样。所以……”
“你担心，我将来也会和SAI一样？”杨海明白了恶魔的意思。
恶魔点了点头，深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杨海，显然是要逼他表态。
杨海并没有感到不悦。
自从上次诺亚主动找他说话之后，他和诺亚的关系就迅速亲密起来，诺亚是个很冷的人，但是一旦获得他的认同，就发现其实诺亚并不难相处，而且诺亚也是一个妙人。
诺亚跟他说过当年恶魔和船长之间的事情，恶魔的性格如此桀骜不驯，只有船长能让他听话，杨海明白他想要维护船长的心情。
杨海突然想起了诺天王以前和他说过的话。
那个时候杨海指着“高手寂寞”几个字问诺天王是什么意思。
诺天王笑着解答：“蚂蚁成群结队，狮子独来独往。”
“高手没有朋友吗？”小杨海问。
“不。”诺天王摇了摇头：“有。”
于是杨海不解。
诺天王告诉他：“蚂蚁成群结队，狮子独来独往，意思是：蚂蚁必须聚集在一起才能成事，狮子只要自己一个就能称王。这是一种功利的说法，是站在‘成功’这个角度上来说的。但是阿海，你有没有想过活着的意义呢？活着就是追求成功吗？”
杨海于是就思考。
“没有哪条天理规定蚂蚁不可独行，狮子不能扎堆。”诺天王轻蔑地笑道：“世俗之人只能看到所谓的成功，觉得狮子既然能够一人成事，就理所当然地不需要朋友了一样――好像朋友不过就是一条路，或者一块垫脚石。阿海，记住，这只是一种浅薄的看法而已。成功是什么？成功了又怎么样？成功之后渴望更大的成功，然后就永远都没有尽头，到老了还不是就变成一?黄土。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来，O键的辉煌对比起C键的黯淡更加凄凉，身居高位，被人用羡慕的眼光仰视，可是却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一辈子过去之后发现自己也不过是白活了而已。所以，把成功当做人生目标是一种堕落，虽然我们生活在堕落的时代里，但是……”诺天王说了一半，话锋一转，担忧地道：“阿海啊，你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你，我相信你也不会那么浅薄。可是……对朋友一定要学会原谅，原谅与宽容是与人交往的最高原则。你的性子太淡，天生就孤傲，眼里又不揉沙子，我怕你交不到朋友啊。”
“那就不要朋友嘛。”小杨海不以为然地说：“我不在乎。”
“你总会在乎的。”诺天王认真地说道。“总会有人让你在乎的。”
……
当年的那一幕依稀还在眼前，诺天王最后那句话，最终成谶。
恶魔依然紧紧地盯着杨海。
“我不会让船长大叔伤心的。”杨海对恶魔承诺道。“我不会的。”
我不会的，恶魔。
因为我在乎船长大叔。
我在乎大家。
对朋友就一定要学会原谅……或许SAI就是原谅不了国王大叔的财大气粗，原谅不了恶魔的刻薄，原谅不了奶茶的暴躁……也原谅不了自己队友的水平偏低，所以最后才离开了吧。
然而，这一切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游戏追求胜利，但游戏不只有胜利。”
这句话是三百多年前游戏界的传奇前辈N-PRINCE说的。
以前杨海以为自己明白了这句话，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理解还是太浅薄。
胜利又如何，没胜利又如何？
像现在一样，大家欢笑着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杨海就隐约明白了诺天王告诉他学会原谅的含义。
他又想起了那天对赵梦雄说的话。
我学会了很多道理，有的我能明白，有的我无法理解。我只是爱我所爱的，恨我所恨的，喜欢我喜欢的，讨厌我讨厌的。我会将这些道理铭记在心，然后去寻找答案。如果我认可它，就接受它，如果我不认可它，就摒弃它。
“胖小子，恶魔，别愣着。”船长大叔喊道：“分东西了。”
“来了~！”两个人齐声应道，默契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