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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时千山笑,临前万鬼哭,广慈孳膺难,孝帖无人读。
太后面色苍白憔悴,眉头透着厉狠与无奈,凝视着敬梓文图二人,不用问也知道毫无结果,已是三日过去,皇上终不见踪影,正谓人尸不现,焦煞太后。
“传一知大师!”太后几乎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
小侍女慌慌张张跑出去,不久便一个人跑回来禀告:“回太后娘娘,大师正在,正在修行,令卑女传一句话。”
“什么话,快讲!”太后眼睛一凛。
“天自有意,事询文图。”侍女一字一句回道,看来是半路上暗念了无数遍。
“天自有意,事询文图?”太后深知老道师脾性,专目看向文图问道,“既然如此,哀家想问问你,这暗害皇上之事你是如何分辨?”
文图一怔,不明一知大师意思,因为他确实心有所想,早已将符柔暗刺排除在外,便依照自己心思禀告,“回太后娘娘,卑职以为,举众围射皇上别院,自然非是民间恶徒所为,况且那无数硫磷火箭,乃是军中之物,更能说明此恶行早有图谋;皇上已去别院数日,均未引人不轨,而且沿途之内,护卫稀薄,也未遭人暗算,可见贼人心思诡秘,阴狠无常,定要瓮中施箭,势在必得,施害者绝非常人;最为重要的是……”他突然缄口不言,流露惶恐神色瞧一眼太后。
太后正在手捋佛珠,见文图欲言又止,环视一遭殿内,缓缓言道:“但说无妨,即是有碍,哀家也恕你无罪!”
“谢太后娘娘,”文图还是沉思一下,微声说道,“更为紧要的是,能有谁知道那里是皇上的别院,暗夜之内能分辨出皇上入内?卑职擅自揣摩,已近二十日,为何敬侍卫随驾均安然无事,在下一去便引来毒箭,这恐怕,恐怕是有人知晓宫内之事,也知道当夜敬侍卫留在广慈殿护驾,也晓得卑职不敌敬侍卫万分之一……”
“啪啪啪……”太后的双手似是不听使唤,用力过猛,竟然抻断了佛串,一个个珠粒散落满地不断弹跳着,一名侍女忙扑过来,一粒粒收拾着。
敬梓大吃一惊,也是赶紧低头,额头冒出汗滴。
如果文图猜测为实,定是宫中之人下毒手,而能够如此兴师动众又深谙太后身边之事的,唯有潘王!
“文图,诡言巧辩,耸人听闻,”太后忙镇定神色,厉声呵斥文图,“冒道师授意胡言乱语,意图扰乱后宫,偏颇规制,来人,将其拿下!”
“太后娘娘不可!”敬梓立即跪下哀求,“文侍卫一直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即便出言不逊,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太后娘娘饶恕!”
文图也是吃惊不小,刚刚还信誓旦旦言者无罪,怎可出尔反尔,毫无章法?只好随着敬梓跪下来,肯乞饶命。
太后喘着恶气,狠狠瞪着文图道:“既然敬梓求情,哀家便先留你性命,在此跪地反思一个时辰,其他人先退下,哀家想静一静……”
众人惊恐中退出这波澜起伏的广慈殿。
太后静静看一眼文图,指指他身后落椅意味深长道:“起来吧,坐下回话。”
文图有点发蒙,这是何种套路,忽见太后眼神中厌恶顿消,瞬时了然于胸,好一个辛辣的太后,连忙起身正襟危坐,聆听太后吩咐。
“你可知皇上如今是否遇难?”太后开门见山,劈头问道。
文图懵怔而答:“回太后娘娘,卑职以为皇上依然无恙!”
“何以见得?”太后仿佛深信文图模样,慌忙之中去抚摸,佛珠却已不在。
“企图谋害皇上,定会希望天下人知晓皇上升天,如果已经得逞,绝不会藏匿皇身,甚至故意暴露皇上圣体,可如今丝毫没有音信,恰恰证明贼人尚未得逞,还望太后保重身体,少些忧伤!”
“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太后的脸色缓和下来,除了皇上自己回宫,已经开始担惊受怕听到皇上消息。
“那末依你之见,哀家能否探查出真相?”太后虽是说着,嘴唇却有些微抖,言下之意正是潘王。
“卑职不敢说。”有前车之鉴,不知太后什么时候发怒,文图低下头。
“不就是小小的潘王么!哀家替你说了,他的伎俩瞒不过哀家,哪怕这天下散了,哀家也不准其窥视皇位!”太后勃然大怒。
文图再次意识到太后果然心思缜密,有了这说辞垫底,他自然不敢不发:“太后娘娘英明,卑职深信不疑,慌乱火光中无人能看见文图窜入房内,因此,如果此事涉及到王爷,他一定以为皇上已经落难,不妨激怒于他,看他是否敢前来拆穿太后娘娘的懿旨,如果他认为皇上安然无恙只是患病,自然不敢造次,否则必是自投罗网。”
太后猛然合上眼,她虽厌恶潘王,可绝不希望目前仅存的三儿作孽,那样的话,后宫不再有皇子!
九月二十五,盘王府突然接到太后密旨:潘王称病罢朝,自府贪乐,擅杀王妃,兄病不探,可谓不忠不孝,告会前朝,即刻驳辅政之职,闭门思过,以观后效。
“哼!”潘王大怒,“这是要灭了她全部皇儿啊,老把戏了,今日本王倒要见识见识!”说罢,大步出府,直奔广慈殿。
“拜见母后!”潘王收起以往的怪笑,一脸冷漠。
“罢了,吾儿真是定力难测啊,”太后也是安静地凝视潘王,“听闻自己的弟弟染病,也不来瞧一瞧,母后愁虑,也不来看一看,这一经罢了朝职,却立刻风风火火跑过来,你心里还有没有皇族,有没有皇上?”
这话却直戳要害,潘王哑口无言,转瞬又笑起来狡辩:“母后教训的极是,这不,领受母后懿旨教诲,就赶忙奔过来赔罪,一并探视母后与皇弟……”
“你的孝心母后心领了,哀家身体好的很,精神头也硬爽着呢,暂且回府反省,皇上那里身体不适,无法朝见他人,过些日子好些,哀家再差人通知你。”
潘王狡黠一笑,稍微俯身说道:“母后此言差矣,听说皇上就在这广慈殿内阁中修养,儿臣既然来了,到了跟前,哪有不问候之理,即便是不可亵观,远远地膜拜问候,才算是兄弟同心,也尽了臣弟的一片心意啊。”
“不必了,太医初诊恐有传染之状,还是择日再探吧……”太后有些紧张,隐约觉察到不祥,眼睛也瞪大许多。
“母后疼护儿臣,潘儿感激涕零,可皇上不仅仅是母后的皇子,也是普天万民的帝王,于情于理儿都要拜见皇上,关切一二,母后尚且安养,儿臣去去就来……”说罢,不顾太后阻拦,转身直奔偏殿,大步穿过偏堂,直奔内阁睡厅!
太后双手猛然握成拳状,眼睛里闪出逼人光芒,犬子行径昭然若揭,若有皇上在内,他怎敢硬闯?!
潘王绷着脸,眼角开始不断跳动,他要揭开这迷障,当场质问太后!
“王爷?”立在内阁门外的文图故作惊讶之状,“参见王爷!”
“让开!”潘王沉声喝道,根本不把文图放在眼里。
文图深深施礼断然答道:“王爷得罪了,太后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一防误了皇上清养,二来怕感染到探视之人……”
“哼!”潘王鼻孔发音鄙视,“本王为皇弟,前来探望亲兄弟,一不怕被恶疾异染,二不出声,拜见即返,绝不会扰了圣驾!”说着,要硬闯内阁。
文图横身拦住,不亢不卑言道:“在下只是谨遵太后懿旨,无法通融王爷,还望体谅。再者,属下劝说一句,时下皇上卧病在榻,太后娘娘心急如焚,王爷若再抗旨不尊,恐有大不敬之嫌!”
“混账!”潘王恼羞成怒,“弟探兄病,哪来什么大不敬,滚开,惹恼了本王,即刻便杀了你!”
文图涨红了脸,知道与潘王针锋相对是迟早的事,遂猛地按住剑柄正声回答:“王爷,如今皇上无法临朝,你抗懿旨在先,若再杀了太后娘娘的侍卫,恐怕想不说你造反都无人相信;还有,你明知皇上在内养病,还如此大呼小叫,硬闯内阁,难道是在蔑视皇威么?还是,你在怀疑里面的染恙之人并非皇上?”
一席话令潘王大惊失色,倒退一步,狠狠瞪着文图如梦方醒,若再僵持下去,岂不暴露了自己明知皇上不在的内情?自己身为王爷,探望皇上绝无可厚非,眼前情势看来,里面一定没有皇上!时间有的是,不能操之过急,紧接着蔑视口吻道:“文侍卫果真忠诚,他日必有前程,那就劳烦文侍卫多多体贴皇上,也代本王传达问候!”
“是,王爷!”文图擦拭着额头汗水,目送潘王离开。
潘王返回正殿,再向母后施礼,深沉道:“皇儿冒犯,还望母后宽恕,那就请母后好好呵护着皇弟,他日身体康复些,潘儿再来问候,一定要手抚皇上嘘寒问暖,以表心中歉意!”
太后闭上眼睛,轻轻抬手,示意自己不再言语,可是心如刀绞,只是恨那犯妇文姬,迷惑皇上铸成大祸,如寻不到皇上便无路可走,这天下即刻就会崩塌,后宫刹那间就会灰飞烟灭……
潘王悻悻告辞,脸上再度泛起阴险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