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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
原主虽出身不高,但在家中亦是爹娘捧在手心娇养的掌上明珠,性格难免有些娇气。初入宫时还晓得收敛,得宠后便开始原形毕露了,对其他妃嫔从来不曾有好脸色,也不屑理会那些不受宠的女人,却偏偏在皇上面前装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立时后宫中树敌无数。阮墨猜,若非皇上因她尚有利用价值,明里暗里有意保她,断无法安然活至今日。
皇上容忍她的横行霸道,是因后宫事宜归属皇后掌管,他只保她一人,其余由皇后调和解决即可,影响不大。
然原主真真是缠人得紧,每回皇上前来霁月宫处理政事,她就特爱凑到他跟前献殷勤,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吃些点心,一会儿问他要不要捏捏肩,不厌其烦。皇上本欲专心政务,被她屡次打断已是心中憋火,又不能明着责罚她,一气之下便寻了个法子逼她安分下来。
而这个法子……就是让她在他批阅奏折时,坐在一旁陪他做事。
当然,区区妇道人家不得干预朝政,他也不可能让她参与政事,便命她抄习《女诫》,美曰其名“修身养性,自省吾身”。
原主虽心有不喜,但总不好公然忤逆皇上的意思,便听话地应了下来,确实消停了一段日子。后来实在耐不住无趣了,渐渐又有故技重施的迹象,对于皇上的冷淡也只当他口是心非。
后来某日,皇上结束公务后,未用晚膳,不留半字便离开了霁月宫,接下来一连好几日未再踏足此地。原主这才开始心慌,觉察皇上是当真不耐烦她了。他乃一国之君,稳坐江山才是重中之重,她若再不识趣,恐怕失宠之日不远矣。
于是,隔了一段时日后,当皇上再次驾临霁月宫,原主不再如从前那般缠人了,他吩咐她抄习便抄习,安安静静,生怕打扰他办事。
然而……
阮墨单手支着下巴,将墨干的笔搁在一边,幽幽叹了口气。
然而,现在是她成了阮昭容,这口大黑锅就得换她来背了啊……
“你抄的是鬼画符?”
她还在心里为自己可怜的右手叹惋,头顶冷不丁落下一道声音,低沉冰冷,把她吓了一跳:“什么鬼画符……”回神却见桌上只余白纸,那页密密麻麻写了大半的纸,正被单逸尘两指捏住一角,提在半空中轻飘飘晃悠,半眯的黑眸尽是嫌弃。
这男人!
她不过是抄得久了,累了,然后字写得有些潦草罢了,好歹还是成行成列的,至于说成鬼画符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阮墨垂首不语,盯着桌上白纸的一个墨点,默默腹诽。
他似是极轻地冷哼一声,那页“鬼画符”便悠悠飘落下来,遮盖在小墨点之上。她微微撇嘴,又听他沉声道:“方才朕叫你,为何不应。”
咦?什么时候?
她想了会儿,无半点儿印象,只好继续低着脑袋,认错:“皇上恕罪,臣妾并未听见……”
单逸尘垂眸扫了她一眼,素淡的镂花玉簪插于柔亮的发间,除此之外并无过多繁复发饰,瞧着比往常金银多得晃眼的模样好看多了,眸光一动,随即旋身回到书案后,淡声道:“给朕倒茶。”
哦,渴了?
这人有手有脚的,渴了怎么不自个儿去倒……不,他可不是上一场梦的平民身份了,堂堂皇上还得亲自斟茶倒水的画面,简直怎么想怎么诡异。
阮墨边羡慕他命好,边应了声是,起身走到桌边倒茶。茶水尚有余温,如今天气亦不算太凉,她提壶倒满一杯,便小心翼翼端到了男人面前。
单逸尘抿了一口,顿时眉心一皱,重重放下,“咣”的一声清脆响亮。
“皇上……怎么了?”她听得心头微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低声问道。
他面色更冷了几分,言简意赅:“太冷,重沏。”
……冷?
这明明是温的啊,以为她刚刚没探过水温吗?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
阮墨沉心一想,忽而记起他还是王爷那会儿,曾为了戏弄她,让她来来回回沏了好几趟茶,嫌这嫌那的,用的不就是这个借口吗?
“听不见?”
“……是。”
阮墨咬唇,瞪着仍旧打着圈儿的茶面,到外殿吩咐宫人去烧水,心中愤愤而又不解。
除却写了半张鬼画符外,她自认并未做令他不喜之事,况且如今她也算是主子了,这种小事压根儿不必亲力亲为,随意差遣一个下人做便可,如此戏弄她毫无意义,他若当真日理万机,定无闲心做此等无聊之事……
“娘娘,茶沏好了,可要奴婢端进去?”
说话的是翠儿,平常霁月宫的茶皆由她来沏,功夫熟练得很,这会儿不必主子开口便已沏了茶,阮墨扬唇夸了她一句机灵:“皇上不喜人进去打扰,我来便好,你先下去吧。”
“是。”翠儿福了福身,依言退回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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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阮墨再次回到内殿,男人正单手撑着额角轻揉,书案上处理过的奏折已被码放至另一侧,听见声响才不紧不慢抬头,隐隐不耐的面容却透出几分苍白。
她目光微顿,捧着尚冒白气的热茶,轻轻置于他的面前:“皇上慢些喝,当心烫口。”
“无妨。”单逸尘端起来轻吹了吹,倒是好好地喝下去了,并未刻意诸多挑剔,原本冷硬的脸色也缓和下来,似是被热气熏过后,不如方才的苍白。
阮墨接过尚有些烫手的空杯,若有所思,转身将茶具搁在桌上,才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是……留在这儿用膳吗?”
“嗯。”
“那臣妾吩咐人传膳可好?”
单逸尘并不觉饿,然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考虑到太医的多番提醒,便颔首同意了。
晚膳设于外殿,满桌的各色佳肴香飘勾人,阮墨引他先行落座后,便自然而然立于一侧为他摆筷布菜。
旁的人不清楚便罢,她曾与他相处甚久,岂能不知他的怪毛病?在他还是王爷那时,身边便没有一个宫女,如今成了皇上亦不例外,依旧不设贴身伺候的宫女。然霁月宫却是以宫女为多,她怕他不喜,上菜后便令她们退下了,亲自在旁服侍他用膳。
在她的记忆里,过去的阮昭容可没这份心思,自顾自地用桌上的饭菜,既不懂得留意皇上爱吃什么,也不留心皇上需要什么,连斟酒也得他亲口提才会做。皇上虽不至于因这些鸡毛蒜皮之事便厌弃了她,心情却实在谈不上愉悦,后来留在霁月宫用膳的次数也少了,大多是晚间歇觉前再过来。
原主只一心抓紧皇上的宠爱,可她想要的,却是他真心实意地喜欢她。
那么,她岂会再走原主的老路?
“皇上,这些菜色合口味吗?”阮墨挽袖为他夹菜,语气自然随意,丝毫不似在邀功,“都是臣妾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
“特地?”单逸尘看着她在鱼身骨头较少的位置夹了一块,轻轻放在他的碗面上。
阮墨眨了眨眼,笑意狡黠:“嗯,难得皇上留在这儿用膳,臣妾可不敢马虎,若是让皇上尝得满意了,下回才会再留下来啊。”
闻言,他微微掀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抿着唇专心致志地夹豆腐,仿佛方才的一句话,不过是随口说说的玩笑之言,毫无邀宠之意,让他生不起半分反感。
“为何不坐下用膳?”
阮墨的手一顿,扭头,理所当然答道:“臣妾得伺候着皇上呢。”
他眉心一动,沉声道:“坐下,朕不需你伺候。”
在紫宸殿时,他亦是屏退众人后,独自用膳,何曾需要人在旁伺候?
“……哦。”
她依言落座,放下公筷,换成自己跟前的一双,这才端起碗开始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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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单逸尘沐浴过后,披着一身雪白中衣走入内殿,便见阮墨歪在宽榻上,手里不知摆弄什么,身侧的小方桌还搁着一盘子红皮葡萄。
这个女人难得不待在床榻上盼着他过去……咳,躺在此处做甚?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阮墨边将剥好皮的葡萄塞入口中,边歪头一瞧,见是单逸尘来了,立马翻身坐起来,行礼道:“皇……唔!咳咳……”
天,起得太急了,她把那颗葡萄直接吞下喉咙了……
单逸尘看她捂着嘴,咳得几乎跪倒在地,不由得上前一步,却不知该扶她抑或是拍她的背顺气。犹豫了一瞬,还是俯身去将人抱了起来,正要往宽榻上放,忽然听她“咕噜”一声,某样凉凉的、湿滑的物体便撞上他的胸膛,顺着松散的衣襟滑入内,一路滚动,直到卡在腰带处。
那是……什么?
犹在怀里的人儿终于消停下来,在他垂眸看下来的同时,仰起一双咳得发红的杏眸望着他,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皇上,臣妾好像……把葡萄吐进你的衣裳里了。”
“……”
“对、对不起……”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来人。”
阮墨登时被吓了一跳,忙拽住他的袖子:“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
“奴才在。”秦公公及时应道。
单逸尘冷冷瞥着腰带处的异样凸起,脸色黑如锅底。
“给朕打盆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