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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忐忑不安走进后堂,偷瞄了一眼老太太,傅老太太脸似黑锅底,目光凛冽,乔氏进屋,傅老太太冷声道:“关上门。”
乔氏掩门,束手站在傅老太太跟前,“表姨母唤外甥女何事?”
傅老太太叫着她的小名,“慧英,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出这种事,我那里对你不好,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表情,听话音,乔氏知道瞒不住了,腿一软,咕咚跪下,掩面哭泣,“表姨母,我跟表哥情投意合,一时糊涂,木已成舟,万望表姨母看在甥女死去母亲的份上,饶了甥女,容甥女一席安身之地。”
傅老太太闻言,眉峰一挑,“什么,你说什么?你们已经……”
老太太羞于启齿,恨得牙根痒,手指着乔氏,声音抖颤,“你们……你们竟然干出这种没廉耻的事,你表哥是堂堂庆国公,你是丧夫的寡妇,传扬出去,你要我老脸往哪放?国公府颜面何存?,你们只顾着偷.欢,把言儿弄丢了,你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老太太气恨,养不熟的白眼狼,乔氏看老太太震怒,急忙跪爬到老太太脚下,拉住老太太衣角辩解道:“表姨母,外甥女真的不是故意弄丢言儿的,甥女跟表哥有情,身不由己,甥女知道错了,表姨母饶了甥女吧!做都已经做了,甥女后悔也晚了,姨母就是打死甥女,事情都发生了,大错铸成,改变不了了。”
傅老太太闭眼,“好一个先斩后奏,你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先找到言丫头然后我再发落你。”
乔氏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出去了。
傅鸿坐在堂屋里,猛然听得母亲招呼,吓得抖袍,□□还是败露了,走到后堂,进门看母亲阴着脸,咕咚双膝跪倒。
“母亲,儿子错了,儿子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母亲别着急,儿子一定把您孙女找回来。”
傅老太太气得捶炕,“孽障,我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连表妹你也惦记,也敢染指,你一个国公爷,跟一个寡妇做出这等丑事,你不要名声,国公府还要,你也不想想,你儿子侄子,闺女侄女都大了,以后说亲,许人家,终身大事受你连累,你还是做父亲的人,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傅鸿满面羞愧,无地自容,一句也答不上来。
傅老太太喘口气,气恨地道:“你的罪孽报应在你闺女身上,你闺女丢了,你心能安吗?我看你怎么面对你媳妇,你把你表妹身子占了,以后要怎么处置?”
傅鸿刚要辩解,就听外面丫鬟一叠连声高喊,“老太太,七姑娘回来了。”
老太太哆哆嗦嗦站起身,“我七丫头回来了,在哪里?”
丫鬟扶着傅老太太出来,傅老太太一路喊,“七丫头,我的七丫头。”
傅书言看见老祖母,一下扑在她怀里,啜泣,“祖母,言儿回来了。”
傅老太太搂着孙女抹眼睛,“七丫头,你去了哪里?把我急死了。”
傅鸿眼圈红了,羞愧不敢上前,乔氏悄悄退后,藏在人堆里,没有脸见傅书言。
傅鸿看见傅书言身后的高昀,高昀他见过一面,恍惚记得,问:“这位是安王府的小王爷吗?”
傅书言回身,对傅老太太和父亲道:“孙女呆在寺庙静室里,一个人闲着无聊,走出屋子,在寺庙里各处看看,不提防被歹人掠走,是这位安王府的小王爷救了孙女,。”
傅鸿和傅老太太听说安王府的小王爷救了女儿、孙女,感激不尽,傅老太太就要给高昀行大礼,“老身的孙女多亏小王爷相救,救命之恩,老身一家没齿难忘。”
被高昀扶住,“老夫人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这种事别人遇见也能出手相救。”
傅书言朝他眨了三下眼睛,高昀背人朝她挤了几下眼睛。
“我的言儿回来了。”突然听到堂下一声,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杜氏激动得扑上前,抱住女儿,喜极而泣,“我的言儿,你可回来了,吓死娘了。”
傅老太太指着高昀道;“是安王府的小王爷救了七丫头,否则,你就见不到女儿了。”
杜氏闻言,就要给高昀跪下,高昀忙道;“夫人不用多礼。”旁边人扶住杜氏。
杜氏千恩万谢,“改日妾身登门叩拜安王和夫人。”
眨眼间,高昀成了傅书言的救命恩人,成了庆国公府贵客,受到庆国公府隆重礼遇,高昀没想到,无心做了件好事,原来挺开心的,以后这样的好事不妨多干些。
这时,堂下涌入一群姑娘,围住傅书言,叽叽喳喳,“七姐姐回来了,七妹妹你去哪里了?七妹妹我们担心死了,七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高昀数了数,七个姑娘,咋舌,庆国公府人丁兴旺,
高昀把傅书言已送到家里,任务完成,朝长辈们告辞,杜氏感激得什么似的,道;“改日我带言儿过王府叩谢小王爷搭救之恩。”
高昀昏昏呼呼,俨然成了傅家的救星,傅书言送他出门,小声道;“谢谢昀哥哥,昀哥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傅书言指的是学骑马的事,艺不压身,尤其遭逢乱世,多一项技能,就多一个求生的希望。
大太太和二太太赶过来,问起傅书言如何丢了,傅书言把编好的谎话又说了一遍,谎话说个十遍二十遍,连自己都信了。
二太太宁氏瞅瞅乔氏,乔氏低着头,眼波不时偷漂傅鸿,傅鸿闺女失而复得,大喜过望,把男女私情全抛到脑后了,又迷信地想,这是不是老天给自己的报应,看杜氏抱着女儿又哭又笑,心中惭愧,一直没朝乔氏那厢看。
傅老太太对傅鸿道;“既然言儿回来了,你夫妻两个带着言儿回房吧!”
傅老太太不愿意儿子跟乔氏接触,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捅了篓子,谢天谢地,没出什么大事。
傅鸿和杜氏、傅书言给老太太叩头,傅老太太瞪了傅鸿一眼。“你也是当爹的人,以后好好对待妻儿,安生过日子吧!”
众人不明白老太太的话,唯有乔氏心里清楚,二太太宁氏若有所思,杜氏却一点不疑心,女儿找到了,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欢欢喜喜一家子回房。
待众人都走了,傅老太太屏退丫鬟们,独留下乔氏,道;“我看出来,你年轻,守节是守不住了,不如等这件事消停消停,我给物色个好人家,我朝允许寡妇改嫁,你为夫君守孝三年已满,凤娴留在傅府,将来的终身大事,有我在,也不会亏待她,你放心嫁人。”
乔氏一听慌了,跪倒匍匐在傅老太太脚下,“姨母,外甥女已是表哥的人了,断不能改嫁他人,表哥不要我,我宁可守在这里,死也不愿意改嫁。”
傅老太太像吞了个苍蝇,后悔怎么当初把她留在府里,如今赶都赶不走,为了傅家,说不得硬下心肠,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愿意改嫁,你母女回夫家守节,傅府不是你娘家,一辈子呆在傅家,没这个理。”傅老太太直接撵人,儿子不争气,乔氏也不是个好的。
“姨母,我跟表哥两情相悦,求姨母别拆散我们。”乔氏苦苦哀求道。
“你喜欢你表哥又能怎样?他是有妻有子的人,难道庆国公府还能纳一个孀妇为妾,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姨母撵走外甥女,问表哥愿意吗?”乔氏苦求不行,暗怨傅老太太心狠。
“怎么?有你表哥给你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我劝你别妄想了,有我在,他敢!”
傅老太太鄙视看着乔氏,乔氏露出真面目,一直以来自己被她蒙蔽。
既然乔氏不打算照自己的安排,过阵子送她回孔家,断了儿子的念想,乔氏断然不能留下,傅老太太曾想过让乔氏搬出府,另觅住处,但看乔氏纠缠,抓住傅鸿不放,傅鸿包养外宅,不是没这个可能,还是远远送她走,省心,事到如今,乔氏自己作践自己,别怪她心狠,原本可怜她在夫家吃苦,现在说不得了。
乔氏瘫坐在地,现如今唯一出路是抓住表哥傅鸿的感情,她早有搬出傅府的打算,撺掇表哥在京城买一处宅院,母女搬出去,有表哥照应,何愁富贵荣华,孔家她是死活不回去的,过继子嗣,把她牢牢套住,守着贞洁牌坊,后半生有什么指望。
傅鸿带着妻儿回房,傅明轩今日散学晚,回到三房才听说此事,唬了一跳,妹妹最近祸不单行,先是被蛇吓到,又丢了,甚是担心。
次日,到南书房上学,神情不免郁闷,卫廷昶是不大理会察言观色的,也没发现他不高兴,高璟盯着他问;“明轩,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傅明轩把妹妹被蛇吓破胆,昨日又丢了的事说了,卫廷昶一旁听了,立刻着急道:“几日不见,言妹妹出了这么多事,明轩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傅明轩烦恼,卫廷昶脑子简单,关心妹子倒是真的。
高璟凝神,那个小姑娘会怕蛇,奇怪,看她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卫廷昶忧心,“明轩,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我答应言妹妹和我妹妹带她们两个去游湖划船。言妹妹出来玩玩,散散心。”
傅明轩感激地道:“廷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妹妹,比我这个做哥哥的想得周到。”
三人商量好,中秋去游湖划船。
卫廷昶回家,去母亲上房,父母亲都在,妹妹卫昭和弟弟卫廷瑾也在。
卫廷昶就把傅书言被蛇吓到,又丢了的事说了,魏夫人道;“这孩子这是犯了什么?走霉运,上寺庙烧香,也能碰到歹人,傅府经过这个事,怕不敢再大意了,廷昶,你带妹妹们出去,多加小心,身边多带几个侍候的人,有什么闪失,还不要了你傅家伯母的命。”
“哥哥,言妹妹现在没事了吗?”卫昭关心地问。
“明轩说没事了。”
卫侯爷道:“还是小心为是,以后你带妹妹们出门注意点。”
站在一旁沉默的卫廷瑾突然道;“哥,我也要去。”
魏夫人烦卫廷瑾的姨娘,庶子恭谨孝顺,魏夫人格外看顾,道;“廷昶,带廷瑾一块去吧!”
卫廷昶兄弟二人,兄友弟恭,平常照顾弟妹们,很有兄长样子,道;“好,廷瑾一道去,反正高璟和明轩他们也都认识。”
大家对小时候,卫廷瑾和傅书言间发生的不愉快早忘了,那时都还是小孩子,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的,卫廷瑾对卫昭这个妹妹极照顾,没人怀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
侯府下人拿着卫昭的名帖,去庆国公府。
傅书言正好从东府回来,在杜氏屋里,杜氏每日吩咐大厨房给傅书言做安神汤,傅书言喝到想吐,傅书言推脱在东府吃了点心,肚子饱饱的,一口汤也喝不下,杜氏命人把汤送到她房里,待晚间睡前喝,傅书言每次都把大厨房送来的汤原封不动,一口不喝倒掉。
这回真看出杜氏是亲娘,傅书言为母亲吃点苦也心甘情愿。
卫府下人奉命求见,说,“我家世子爷请七姑娘和我们姑娘中秋游湖。”
傅书言腻在母亲怀里,撒娇,“母亲,你就答应吧!,廷昶哥一番好意。”
杜氏被她缠磨不过,道;“你要跟别人去,我不放心,廷昶带你去,还有卫姑娘,你们早去早回,划船在水浅的地方,水深的地方千万别去。”
杜氏有点吓怕了,靖安候府的卫廷昶她不便拦着,待侯府的人走了,千叮咛万嘱咐,在水里注意安全,多带几个家人,不能乱跑,傅书言头痛,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母亲经此刺激,落下病根,傅书言连出个门,杜氏都絮絮叨叨,嘱咐个没完。
杜氏的唠叨,总算在傅鸿下朝回来后打住,傅书言规规矩矩蹲身,唤了声,“父亲。”
傅鸿瞅瞅她,“言儿最近有没有梦到蛇?”
傅书言道;“没有,言儿最近没做梦。”
傅鸿打消了请僧人来傅府做法事的念头,道:“没事就好。”
丫鬟侍候傅鸿宽衣,换家常便服,傅书言赫然看见父亲腰间荷包,眼熟,那不是乔氏绣的荷包,当做定情物件送给父亲,父亲镇日戴在身上,藏在中衣里面,可见多珍视,通.奸还蛮像那么回事,龌龊腌腻,硬生生弄成高雅玩意。两情相悦,郎情妾意,男婚女嫁的两个人堪比少年男女。
傅书言故意凑近父亲身旁,扯住父亲的衣摆,“父亲,言儿想父亲了。”
傅书言的个头到傅鸿的腰间,借机鼻子贴在荷包上,清淡好闻,傅书言分辨出是一股花香,果然乔氏用心,荷包熏了香,傅鸿能不感动。
傅鸿吃过晚膳,去前院书房,杜氏带着傅书言给老太太请安,傅老太太对杜氏道“我这七丫头受苦了,小人,胆没长成,吓走魂魄,我这屋里镇日供着佛祖,不如让七丫头跟着我住一段日子,压压惊。”
杜氏喜道;“那敢情好,言儿跟老太太住,借老太太的福气,比喝多少安神汤都管用。”
这个安排甚和傅书言心意,上次的事过后,监视乔氏的丫鬟回禀,乔氏很安分,没什么动静,乔氏和傅鸿没了下文,傅书言看出自己爹有愧悔之意,这阵子每晚都回后宅,歇在杜氏屋里,对她姊妹格外关心。
乔氏能甘心吗?秋风未起,扇先折,乔氏外表柔弱,骨子里争强好胜,偷.情最初阶段,朦胧美好,男欢女爱,感情迅速攀升,达到顶点,回落,过了新鲜期,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男人便容易萌生收手的念头,若是旁的女人,傅鸿新鲜劲过了,便丢开手,可这乔氏是个尤物,令男人欲罢不能。
傅书言搬去老太太屋里,不能带太多的人,傅书言就带大丫鬟檀香搬去上院住,檀香收拾东西,把主子穿的衣裳包了几大包,春夏秋冬要都带上,傅书言阻止,道:“捡几件现穿的带上,过阵子还要搬回来,不用拿太多,没地方放。”
又对两个留下看屋子的小丫鬟荷花和莲叶道:“留下看家,别偷懒,精心侍候几盆花,我回来花草旱死了,我可不依。”
“是,姑娘,姑娘左不过住一两个月。”两个小丫头道。
傅书言安顿在西暖阁碧纱橱里,傅书言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书籍,搬过来,老太太屋里顿时空间狭小了。
晚膳时,大厨房上了一道火腿炖肘子,软烂,正好下饭,傅书言就着肘子肉,吃了上尖一满碗饭,夏季天热,傅老太太一直没什么胃口,看孙女吃饭香,有了食欲,傅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半夏笑道;“七姑娘一来,老太太多吃了半碗饭。”
傅书言笑道:“那我以后就不走了,闹老太太。”
傅老太太自从上次乔氏和傅鸿的事后,看见乔氏闹心,让人把乔氏的饭菜送到抱厦乔氏独自吃,眼不见心不烦,祖孙俩吃饭,老太太看孙女一会扒拉一碗,又吃了一个酥油松饼,瞧着心里高兴。
傅书言吃完饭,窝在炕上,傅老太太拍孙女的小肚皮,“出去走走,看停食。”
傅书言爬下炕,檀香替她穿上绣鞋,两个人去花园,进了花园月洞门,绕过假山,檀香手指小木桥,“姑娘看,那不是三姑娘。”
三姑娘傅书岚站在小桥中央往水里投掷鱼食喂金鱼,傅书言喊声,“三姐姐。”
傅书岚招呼,“言儿,你快来看,你看这有两条鱼亲嘴。”
傅书言走上小桥,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有两条接吻鱼,嘴巴黏在一起,道;“三姐姐,他们不是亲嘴,是在打斗,抢地盘。”
“言儿,你知道的真多,听说你每日去东府跟师傅学跳舞,是真的吗?”
傅书岚喜好弹琴,苦于没有师傅教,姐妹们都上学堂,她随着去,如果另外请师傅学别的,大太太断不会答应,大太太陈氏给大姑娘傅书韫请宫里的嬷嬷教习规矩,舍得花钱,傅书韫爱好绘画,请了师傅教,大太太在亲生儿女身上投入不心疼,就是不舍得给庶女多花一文钱。
“我借了二姐姐的光,我父母不同意女孩子学歌舞,说那是青楼女子学的。”
“言儿,我也想去东府学跳舞,我怕二姐姐不答应。”
“三姐不是爱好弹琴,怎么又想学歌舞了?”
“孔妹妹说的对,乐器和歌舞都是相通的,学歌舞,懂音律,对琴技有帮助。”
傅书言暗想,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是孔凤娴撺掇傅书岚跟着凑热闹,无非是她自己想学,沾傅书岚的光。
傅书言心底冷笑,这母女俩真有手段,母亲把庆国公勾得魂不守舍,女儿把三姑娘灌了*汤,傅书岚对她言听计从。
傅书言凑近她,小声道;“跟你说吧,我六姐姐要学,特地找二姐姐说了,二姐姐没敢答应,这个师傅性格怪癖,一次教学生不能超过两个,东府大伯父花了不少银子钱,一般人家请不动。”
傅书岚泄气,六姑娘说不行,自己跟六姑娘一样的身份,在府里也没人撑腰,上不了台面,不去碰那个钉子,臊得慌。
日头落了,秋日早晚凉,傅书言同檀香回上院,一路走,掐指一算,金氏绣坊那件活计,早到了取货日期,明日命檀香出府去取那件绣品荷包。
次日傅书言去学堂前,命檀香悄悄出府一趟,去金氏绣坊,不到一个时辰,傅书言看见檀香探头探脑朝学堂里看,举手,跟女先生告假去净手,溜出来,两人站在围墙根没人处,檀香把荷包拿出来,傅书言大略看看,跟记忆里乔氏绣的荷包,一模一样。
怕一会下课,人都出来,傅书言对檀香道;“你拿回三房咱们自己的屋里收好,等我下午从东府回来再做道理。”
傅书言是每日学堂一散学,就直接坐轿去东府,等她从东府回来,到晚膳时辰了,傅书言回老太太屋里用晚膳。
傅老太太这两日跟孙女一块吃饭,胃口好,晚膳特地叫大厨房加了两个菜。
傅老太太指着桌上的两道菜,命半夏,“把这两碟子陈皮兔肉,青笋排骨给七姑娘放到跟前。”
傅书言头不抬眼不睁,饭上盖着冒尖的菜,闷头啃排骨,扒拉一碗饭,摸摸肚子,又让檀香盛了一碗饭,接过檀香递过来的碗,想想,遂又递给檀香,“窝出去半碗,剩半碗。”
半夏笑着道;“七姑娘大了,知道美了。”
舞蹈对身材有要求,要做到身轻如燕,动作轻盈,傅书言就要控制体重。
“我七丫头胖好看。”祖母看孙女,怎么看都是自家的孙女好,媳妇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
吃完晚膳,傅书言照例出去遛弯,傅老太太是老年人的心思,怕她吃多停食,每日晚膳后撵她出去走走,傅书言跟檀香回三房自己的小院,一进堂屋,两个小丫头荷花和莲叶,一个给花浇水,一个擦家什,檀香四处看看,满意地道:“没躲懒,跟姑娘在家时一样。”
“你们下去吧!不召唤不用上来。”傅书言把两个小丫鬟支走。
关上门,命檀香从妆匣子里取出荷包和荷包图样,傅书言两下里一比对,分毫不差,远看近看,都跟乔氏送父亲的荷包一模一样,看不出破绽。
傅书言回忆起傅鸿荷包的香味,是花香,不浓烈,她自小闻惯药材,鼻子灵敏,这种熏香是花间香,成分是桃花、玫瑰、百合、荷花、丁香、麝香,留香持久。
傅书言吩咐檀香,生火盆,取熏笼置于上,把荷包放上熏,檀香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一个荷包,太精细,特地找金氏绣坊花大价钱定做,又费工夫熏香,忍不住问;“这个荷包姑娘是要送人吗?”
“蠢货,不送人你看我几时戴过。”姑娘戴不用这么费工夫,府里针线上人的或者房中丫鬟绣个荷包,姑娘顶多戴一两日,便扔在一旁。
檀香灵光一闪,姑娘难道是送给卫廷昶的,姑娘跟靖安候府世子爷要好,煞费苦心,为了送侯府世子爷?
檀香脑子不太灵光,也难怪十二三岁,能懂什么。
荷包从熏笼取出来,傅书言不用放在鼻子底下,都能闻到一股花香,花香跟傅鸿佩戴的荷包的香是一个味,比傅鸿佩戴的荷包香气还要浓烈一些,傅书言满意地递给檀香,“小心收好,我有用处。”
檀香把荷包锁进了妆匣里,傅书言打开窗户,散散屋里香气,同檀香走出屋子,两个小丫鬟荷花和莲叶在西厢美人靠坐着玩斗草,看见姑娘出来,放下手里的草,一溜烟跑过来,“姑娘要回老太太屋里吗?”
傅书言笑道:“让你们自在几日。”
“姑娘在,我们也没有不自在的。”小丫鬟莲叶嘴甜。
檀香后来大了,放出去嫁人,到傅书言出嫁时,荷花和莲叶已经长大,荷花后来没有跟去侯府,莲叶做傅书言的陪嫁丫鬟跟着她去了侯府。
傅书言对这两个小丫鬟平常和气,檀香叮嘱一句,“晚上别忘了关窗户,下雨雨水灌进屋里。”
檀香是傅书言屋里唯一一个一等大丫鬟,傅府的姑娘每人三位贴身丫头,除了三个丫鬟,屋里还有做粗使的使唤人,一个姑娘都有六七个人侍候着。
傅书言望一眼天空飘过一层薄云,淡墨如烟,这场雨水一时半刻还下不来,两人走花园角门进去,草木已由翠绿变成深绿,走在碎石小径上,两旁花香怡人。
傅书言遥遥的看见大姐傅书韫漫步花丛中,步履缓慢,低头想着心事,一个人,身边没跟丫鬟。
傅书言走近,叫了声,“大姐。”
傅书韫才猛抬头,神情怔忡了下,方才开口,“是七妹妹,我正要找你。”
傅书韫拉着她的手,“七妹妹去我屋里,我有东西送七妹妹。”
傅书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姐姐送我东西,大姐姐要出嫁了,留个念想?”
傅书韫脸色羞红,“少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傅书韫比傅书言高大半个头,握着傅书言的小手,傅书言感觉大姐的手柔软温暖,傅书韫不善言辞,一路走不怎么说话,傅书言说话,她只是偶尔接一句,自知嘴拙,都不如她这个小她七岁的妹妹会说话。
檀香边走边看花园景色,姐妹二人在前面走,檀香远远跟着。
傅书言歪头看傅书韫侧脸,夕阳照在她脸上,平常的五官,温婉柔和,样貌像她母亲大太太陈氏,然性情截然相反。
秋深,花木已高,两人转过一个凉亭,走到假山附近,突然,听见假山后有说话声,像是两个丫鬟,“大姑娘嫁给许国公世子,可惜了大姑娘,听说许国公世子行为孟浪,许国公夫人为了让儿子收心,给儿子屋里放了两个标致的丫鬟,还是拴不住这位世子的心,把母亲身边的丫鬟也摸上手,就连妹子屋里有几分姿色的丫鬟都不放过,许国公夫人就这一个嫡子,娇惯纵容,无法无天,京城世家的姑娘,打听许国公府世子的行径,谁家的姑娘肯嫁过去。”
丫鬟说话很轻,傍晚,园子里无人,两个人的对话,顺风送到傅书言姊妹耳朵里,傅书韫顿住脚步。
另一个丫鬟的声传来,“这是真的吗?大太太还不知道吧!这不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方才的丫鬟压低声音,“千真万确,我姑家表姐在许国公府做事,我姑母正托人,想求主子恩典,把我表姐放出来,担心万一入了这个世子的眼,妾不是妾,通房不是通房,不上不下的如何是好!”
傅书言感觉大姐傅书韫的手越来越凉,微微颤抖,傅书言担心地看着傅书韫,想出言制止两个丫鬟,转念,让大姐傅书韫知道也好,蒙在鼓里,嫁过去,倍受打击。
傅书韫几乎很轻的声音道;“走吧!”
一路两人没说一句话,已经不用傅书言说什么,方才两个丫鬟的话,傅书韫听得一清二楚,傅书言接触到来自傅书韫指尖的凉意,仿佛她的身体整个都是冰冷的。
两人走到大房地界,傅书韫突然脸色大变,傅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两个陌生的媳妇往上房大太太屋里去了,这两个媳妇不是傅府的人,像是别府管家媳妇,傅书韫无力地松开傅书言的手,傅书言看见她眼中的浓重的悲哀和凄凉。
两个站了一会,傅书韫移动步子,傅书言跟上,两人朝傅书韫的小院子走去。
傅书言看四下里无人,檀香没了影,压低声音道;“大姐,你不能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毁了自己一辈子。”
傅书韫摇摇头,很无奈。
傅书言急道:“大姐,现在还来及,晚了就真迟了,大伯母怎么说也是大姐的生母,你若不想嫁,一定有办法。”这些话本不该傅书言这个堂妹说,傅书言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被作践。
傅书韫唇角边一抹苦笑,低低声音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长道短。”
傅书言心一凉,不能说傅书韫太迂腐,这个朝代,女子从小受的教育,根深蒂固,男权社会,这就是为何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受的教育,都是禁锢她们的思想,三从四德,让她们逆来顺受,已没有一点反抗意识。
傅书言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姐,你可以找大伯,说你不愿意这门亲事。”
半晌,傅书韫道:“母亲也是为了我好。”
大姐傅书韫懦弱,若此事换在二姐傅书毓身上,或者有可能像傅书言说的抗争。
两人到傅书韫屋里,傅书韫亲手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块用红绳拴着的玉佩,给傅书言戴在脖子上,“妹妹,这是寺庙里求的,开了光的,妹妹戴着可保平安。”
傅书言抓住傅书韫的手,叫了声,“大姐。”喉咙发哽,说不出话。
傅书言从大房出来,一路闷闷的,经过母亲上房,她姐姐从她母亲屋里出来,“言儿,后日是中秋,听母亲说你要跟卫家公子去游湖,你要小心点。”
傅书琴眼中透着关切,傅书言拉住她姐姐手,“姐,你放心,妹妹知道照顾自己。”
听说傅书言出门,母亲和姐姐都过度紧张,傅书言莫名生出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