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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纷纷扬扬的“柳絮”越落越多,许暮洲袖子上都被柳絮腐蚀出了几个,甚至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操场是彻底待不住了,这像是一种变相的硬性主线推进,非要把这几个人往教学楼里赶。
老式教学楼的大门前有一个大概一米宽的防雨台,前方是台阶,左右两侧是延展出去的坡道。杜晴晴在登上台阶的同时就关闭了手电筒,看起来她对这东西十分宝贝,一秒钟也舍不得浪费。
顶棚上那盏小风灯坚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将防雨台下的几人纳入其中,林向忍不住低头又挠了挠自己沾染柳絮的脚背,上头血淋淋的指甲痕触目惊心。林向发出忍痛的嘶声,一脸厌恶地将指甲缝里的肉丝剃了出去。
穿着校服的男生根本没有听指挥,早在柳絮落下的时候便拔腿先一步跑到了防雨台下。除了他之外,由于中年男人身上用西装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有脸上的半片红疹看起来有些渗人。
许暮洲将外套上沾染的柳絮抖掉,不发一言地站在人群后方,他回过头往开门的学校大厅里看了看,只觉得里头黑沉沉的,他的眼睛习惯了光亮,乍一看黑暗,眼前晃满了信号状的斑驳色块。
“恐怕咱们确实要进去。”林向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柳絮一边说:“这明显是游戏机制,要把游戏场地限制在学校里面。”
中年男人这次没有说话,在场也没有人反对。
“没时间犹豫了。”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说:“要么在外头等着被这些玩意吃了,要么进去完成任务。”
许暮洲也觉得说的有理,毕竟任务目标就挂在半空中,总不能视而不见。他刚想转身往大厅里走,却忽然被身后的严岑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手腕,止住了他转身的动作。
“可是你们不觉得不对吗?”出乎许暮洲的预料,杜晴晴依然还是不肯挪步,她站在大门前,据理力争道:“逃生游戏哪一次这么着急,从天黑到天亮,也就八个小时……最多十个小时,你们玩过的游戏里,有时间限制这么短的吗?”
“这次人也格外少。”杜晴晴接着说:“以前哪一次不是十几二十个人,这次就我们几个,要是遇到什么游戏陷阱,连死都不够死的。”
许暮洲一愣,他忽然明白严岑为什么要拦住他——他跟在场的所有人的思维模式已经不同了,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游戏的老玩家,每个人活到现在都有自己的能耐。许暮洲哪怕细微的一举一动,说不准都会被人收入眼中。
而正如杜晴晴所说,游戏出现了一定的特殊性,这完全是因为他跟严岑也要在同环境中完成任务,在确定两方任务是否冲突之前,他绝不能暴露出自己与其他人不一样。
许暮洲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下方才半转的脚尖,好像他只是站累了,要稍微休息一下。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身穿校服的男生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那笑声听起来十分含糊,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你们这些漂亮女人我见多了,哄着骗着没脑子的男人替你们蹚雷。怎么,现在要自己蹚,怕了啊?”
杜晴晴气急:“你——!”
防雨台三面漏风,只是比站在露天的操场上好那么一星半点。外头的柳絮越飘越大,已经有不少开始顺着风向往防雨台上飘。林向生怕再沾上一星半点,整个人已经退到了最后,半只脚几乎已经踏进了大堂。
“还是得进去。”许暮洲忽然开口:“虽说从概率上来讲,早一刻晚一刻都一样,但起码早一刻进去,能获取的信息就越多。”
杜晴晴看了他一眼。
在高铁副本上她就对这个男人的冷静和细致有所了解,何况不管是有意还是别有用心,许暮洲确实曾经救过她一命,她也愿意稍微给他一点面子。
见杜晴晴不说话,大家也明白了她这个态度等同于默认。
杜晴晴的手电筒被她收了起来,中年男人进门前想了想,探身从顶棚上摘下了那盏小风灯拎在了手里。
走进来才发现,学校一楼大堂并没有许暮洲想像的那么大,只有一小块地方。目之所及的墙壁都用绿色的油漆刷出了一米来高的防护墙。白墙上偶尔沾染了脚印和铅笔画出的印迹,靠近门边的传达室窗户紧闭,上头遮着一张蓝布窗帘,将里头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许暮洲进门时趁人不注意轻轻拧了拧传达室的把手,发现这间屋子是锁着的,无法打开。
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黑板,上头画着表格,写着值周班级和流动红旗什么的。天色太暗,加上粉笔迹被抹的乱七八糟,许暮洲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大厅的面积并不大,许暮洲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大概按照班级人数来说,也就能将将容纳一个小班。左右两边是延伸出去的过道,与许暮洲看到的平面图很相似。
许暮洲借着微弱的风灯光亮左右看了看,虽然看不清走廊深处的情形,但按照走廊附近的两个房间之间的间隔来看,大概确实有足够的房间数。
许暮洲还惦记着那所谓的安全屋,他站在大堂靠左的走廊旁边,刻意回忆了一下那张平面图,却想起那张平面图并没有标注出大堂,所以画的应该不是一楼。
正对大门的是一条约两米宽的楼梯,坡度大约在两层楼中间,缓步台上放着一只老式的立式挂钟,挂钟外的玻璃壳不知被谁打碎了一块,钟摆正在玻璃罩子里头缓慢地左右摆动着。
缓步台左右两侧又分为两个窄楼梯向上到达二楼,许暮洲侧头往上看了看,粗略估计上头的布局应该跟一楼差不多。
每间房间上都钉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由于那盏风灯的照明范围并不大,许暮洲眯着眼睛努力了许久,才辨认出来他头上的房间标签内容。
一年一班。
是教室啊,许暮洲想。
进入了学校范围之后,外头飘散的柳絮似乎也在逐渐减弱,并趋向于停止。
杜晴晴谨慎地在大堂中站了一会儿,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既然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缓步台上的立式挂钟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钟声。许暮洲神经本来就极为紧绷,差点被这一声钟响吓出一身冷汗。
钟声响完之后却没有停下,而是一声接着一声——是整点报时声。
许暮洲定下心来细数了一下,才发现钟声响了八下。中年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他举着风灯往前走了几步,抬高了灯照向那座钟。
借着昏暗的灯光,许暮洲发现,那座钟居然是一直在走动的,且现在正好指在了八点整。
还不等在场的人有所反应,整所学校忽然响起急促的铃声,许暮洲听着觉得十分耳熟,像是小时候在孤儿院听到的开饭铃声。
他站的位置似乎就在警铃底下,铃声尖利且刺耳,许暮洲只觉得耳膜生疼,不得已抬手捂住了耳朵。
参加过游戏的老玩家显然比许暮洲更明白这代表这什么,林向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与所有人拉开了距离。
“上课铃。”中年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上什么课?”
他的年龄大概支撑了他必要的人生阅历,他对这种环境的熟悉远远大于其他年龄尚轻的人。
然而对于许暮洲而言,无论是逃生游戏也好,还是逻辑推理游戏也罢,只要是人为设置的、有最终目标和发展路径的游戏,那么其中出现的任何信息都是通关的关键线索。
还不等许暮洲琢磨这个上课铃究竟是让他们进入教室还是别的,头上的二楼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哒、哒、哒……”
就像是高跟鞋敲击着地面,频率适中,节奏缓慢,光凭这个声音,许暮洲几乎都可以想象到对方是一个怎样优雅的女性。
但这种情况放在现实世界是养眼,放在这个阴森森的废旧教学楼就显得十分令人毛骨悚然了。
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由远到近,逐渐走到了许暮洲头上,停了下来。对方似乎只停顿了一秒钟,高跟鞋的声音便突然急促起来,许暮洲听着那动静,对方好像是要从楼上下来了!
这么会儿功夫,许暮洲已经退到了大厅边缘,他身后就是漆黑一片的走廊,高跟鞋的声音一直不听,许暮洲只觉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随即就是中年男人的一声尖叫。
小风灯掉落在地碎成了一片,整座学校里唯一的光源彻底熄灭,只剩下如影随形的脚步声顿时四面八方地缠绕了上来。
在光熄灭的前一秒钟,许暮洲只看见一个身着黑色短裙的女人一闪而过,女人的半张脸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痕,另外半张脸内腐烂出了孔洞,看着狰狞而又恐怖。她的两个眼眶漆黑一片,嘴咧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看着像是一个近乎恶毒的笑容。
女人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她身上源源不断洒出的血滴到风灯的玻璃外壳上,溅出了一朵张扬四射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