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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一众新丁连带李虎冯亮二人,正在巴巴的看着他,等候指示。
他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兄弟,今日咱们能在这里相聚,成为袍泽战友,那便是极难得的缘分。”
“我高某人别的话没有,只是一句,从此以后,只要众位真心实意的随我,我愿与各位祸福与共,肝胆相照,彼此守望相助。”
他四下看看,从不远处拾起一块大青砖又走了回来。
连带李虎冯亮等一众人,都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是伸着头好奇的看。
“我若口不应心,违背誓言,便如此物。”说着,他左手持砖,右掌呼的斩下,咔吧一声脆响,那尺把长的大青砖应声而裂,半截扑的砸落在黄土砂地上,激起一股尘屑飞扬。
众人不禁暗暗咋舌。有些个自恃力大的,心忖要是自己来劈那般大块的青砖,即算劈的开,但也绝做不到高岳那般干净利落,举重若轻。这人看着年纪轻轻,面容斯文俊秀,不想一身神力,竟至如此。
“高司马说得好!以后但凭司马使唤。”
“咱们没二话,从此以后紧跟着高司马,指东绝不往西,叫吃肉绝不喝汤。”
“你他娘的,净想着吃肉喝汤的美事了,咋不撑死你。”人群中大家伙都笑骂起来。
高岳也笑笑。这些人有活力,有气力,但是离他要的精兵强卒,还远的很。年底战事频繁,明年天下更加动乱,没有一支能靠得住打得赢的军队,怎么在这乱世生存下去。练兵要抓紧了。
饭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件件办,心里再急,也吞不了一块热豆腐。高岳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又道:“现在众人随我齐去兵营,交接办理相关手续,把武器、甲衣、被褥等一应军中物品都领一领。”
众人轰然应诺。他又对李虎冯亮道:“你二人速回村里,一则通报各父老乡亲,免得大家担心;二则招呼平日伙伴,愿意来从军的,最迟明日上午集合清点完毕,在村中候着,待我前去。”
李虎本就有此意,忙答应一声,和众人拱了拱手,带了冯亮便转身离去。
高岳一点人数,此批新丁一共五十三人。当下便带领众人前往兵营,领了军械,高岳也领了一杆长枪和一副两裆铠。那长枪铠甲都是寻常,高岳皱皱眉,也晓得在这里也无法要求更高。
简单吃过午饭,安排众人妥当,已是下午,早上晴朗的天气却变得阴沉起来。
高岳把一众琐碎事情安排妥当,便独自在兵营里转转看看。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四下打量,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兵卒,出现在眼前,或坐或站,有的在大声说笑,有的在窃窃私语,一副平和的模样。
见高岳踱着步过来,有见过他、晓得他的,老远便招呼起来,“哟!高司马。”高岳也笑着不时拱手点头;有不认识高岳的老兵,带着好奇的表情,和旁边人一扫听,便都是恍然大悟,接着表情各异。
高岳正随性而走,不妨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有的人一来,吊事不做,就能混个军司马。咱们兄弟都干了几年了,还是他娘的原地转。什么吊世道,走咯!喝酒才是正事。”
高岳定睛一看,却在左首边,有一人叉着腿,箕地而坐。一张甚是丑陋的蜡黄脸上,写满了吊儿郎当。
见高岳望过来,他不屑的撇撇嘴,哼了一声,把眼一翻,挑衅地盯着高岳,嘴里兀自叫道:“大眼,大眼?把弟兄们都喊过来,喝他娘的酒去。”
高岳一看,便明白了几分。此人定是个老兵油子,在首阳县当兵经年,养成了一种混不吝的滚刀肉脾性。
何谓老兵油子?非要一味的说,是沾染了恶习的老兵,其实也不尽然。老兵油子,固然有这样那样的臭脾性坏毛病,但既然是老兵,在军中服役时间较长,比较了解军队、袍泽和驻地情况,能妥善的处理一些比较特殊的问题。
现在自己一来,就做了个别部司马,论职衔还在队主之上。也难怪这种“老兵痞”心中不忿,言语上便阴阳怪气起来。
同样一件事,对你来说是好事,可能对别人来说,就变成了不公平的坏事。每个人出发点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便不一样,这是人之常情,犯不着和人家计较。
高岳淡然一笑。只当作没听见,转过头来,抬脚便要往前走。那蜡黄脸见高岳没有回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里,无处着力,这让他一下子来了劲。
“站住。”
那蜡黄脸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夸张的拍着屁股后面的灰,噼啪作响,晃着膀子便冲高岳走过来。
高岳站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惊。
见高岳这般镇静又无所谓的样子,那蜡黄脸心中更加不爽,他走近来道:“兵营什么地方,你为何无故乱晃?”
“正因为兵营乃是军队日常驻扎休养的所在,乃是军事重地,我既然身为军中司马,便有职责有义务来观察了解。若是不能做到心中有数,万一有突发事变,我待如何处置?”
高岳一本正经的回答,又紧接着一句:“倒是你,既然也是军卒,岂能不晓得值守时辰内,不准喝酒?我适才见你只是过过嘴瘾,并未付诸行动,不然的话,定要纠查于你。”
“……”
如果说蜡黄脸刚才只是心中不爽,那么现在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自己冠冕堂皇的从台面上问,高岳也一本正经的从台面上答,不仅完全没有话语回驳,反而被高岳反诘一番,更显理亏。
有些兵卒见状,纷纷走过来,有那相熟的,便劝那蜡黄脸道:“彭队主,你咋又……也不看人,这是高司马。”
一听得司马二字,那彭队主的丑脸更加蜡黄了。“咋?司马咋?官威很大吗?想在老子身上树威风,门都没有!”
这彭队主,名叫彭俊,乃是原本城中老卒,和韩雍一样,也是个队主,不过他这一队才七十余人,却从上到下全部都是汉人,乃是首阳县甚至陇西郡,都独一无二的汉兵队。
这些汉兵,便是早先首阳县内的县兵。郅平占据首阳后,虽然留用了这拨人,但叫汉兵就是负责洗刷军械、搬运辎重,修缮府库、值守巡逻等等,反正和战兵完全不挨边。
彭俊平日里也不大受重视,今日又安排他在兵营中值守,并未去校场。
适才断断续续的,听说来了一拨新人,又听说其中一个汉人新人直接被提拔成军司马,又听说韩队主也被提拔成司马了。
彭俊先是不相信,后来说的人多了,都是信誓旦旦的,他不由得大为光火。
韩雍和他一个级别,那种成天默不作声的闷葫芦,也能被提拔,自己却没有份,他本已是心中不爽,再听说来个新人,同样是汉人,竟然也做了司马,一下子就在他头上,这简直是无法忍受。
彭俊心中像打翻了醋坛子。他并未看见高岳在校场显露身手,只听的士卒纷纷赞说,高司马身手了得,他不以为然,心中认定多半是吹出来的,人一多,话传话,到最后就变了味。
他无精打采的靠坐在兵营墙边,满肚怨气。远远的看见高岳走过来,他本也不认得,听得周围有士卒谈话,方才晓得这个就是那什么高司马,除了个头高一些,看着也不怎样嘛,眉清目秀的倒像个书生。
各种负面情绪掺杂在一起。他决定好好“来一把事”,让这新来的也掂量掂量,晓得强龙压不了地头蛇的道理。
高岳闻言,也不动怒,只正色道:“也没有什么威不威风。只是你若是不干犯军纪,我自不会干涉你。”
“若是老子就要犯一犯军纪呢?”
“那么犯多大错,就受多大罚。杀头也不过碗大的疤。何须我多说?”
彭俊把脑袋又伸近了些,阴沉着脸道:“你很能打?”
高岳笑了笑,“论单打独斗,目前还基本上没有遇见过对手。”
彭俊突然把拳头一攥,挥了挥,暴叫起来:“那是你从前没有遇见过老子!”
高岳笑容变冷,道:“像你这样的,五六个都近不了我的身,不信你可以试试。”
前世岳家军中,岳飞麾下两子从军,一是亲子岳云,一是义子高岳。两人武艺相当,皆是勇悍绝伦,各具万夫不当之勇。但是论及性格,便是云泥之别。
岳云性格谦和,宽厚,不是原则上的大事,往往一笑了之,不愿与人轻易起纠纷。因为他是岳飞长子,上至朝廷,下到百姓,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岳飞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乃至苛刻,故而岳云行事很是谨慎细致。
而高岳却是爱憎分明,属于人若犯我,我必加倍犯人的性格。又因为是忠烈之后,膝下义子,岳飞对他的教育虽然也是十分严格,但总还留了一些宠溺,高岳身上,又多些傲气和锐气。
故而他见彭俊一再挑衅,不由也开始针锋相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