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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蘸了那醋和牛乳黄瓜汁,轻轻按在小七胸口的狼头胎记上,小七只觉得一股凉意直透肌肤,随后就更无异样之感,不由微带疑惑的看向若水。
若水抬头,仰着他的视线,温柔一笑,转过头,对着德喜说道:“德喜公公,请你也拿一方帕子,蘸着这碗中的醋液,按在那人的……胎记之上。”
她说到“胎记”二字的时候,有意拖长了声音,显得极是嘲讽,那摄政王的一张老脸,登时有些挂不住了,他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去瞧那男子的胎记。
德喜已经用方帕蘸了醋汁按在那男子的胸口,那男子先前眼神还透着惊慌,后来觉得胸口温凉适宜,很是舒服,不由眯了眯眼,看向若水。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若水揭开手帕,同时对德喜说道:“德喜公公,可以了。”
德喜依言拿起方帕,突然“咦”了一声,忍不住揉了下眼睛,盯着那男子胸口细瞧。
摄政王也忍不住走近几步,瞧得清了,脸色登时一沉。
若水满意的微微一笑,抬头对着圣德帝道:“父皇,请您瞧一下,他二人胸口的胎记有什么变化?”
圣德帝凝目望去,只见小七胸口的狼头依然呈棕褐之色,没有半点变化,而那中年男子的印记却明显淡了许多,由棕褐变成了浅褐,也是“咦”了一声,对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说道:“你们大伙儿瞧瞧,可发现了什么变化吗?”
官员们对比了一下,纷纷说道:“陛下,那人胸口的狼头变浅了。”
“不错,可是楚王殿下的胎记却没有一点儿变化,当真是好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说明楚王殿下的是真胎记,那人的是假的!”
“是啊,不知道楚王妃用的是什么神奇的药水,竟然能够分辨出真假胎记。”
“太神奇了!”
圣德帝捋了捋胡子,目光斜斜瞥了一眼瞠目结舌的摄政王,又把视线移向若水,诧异道:“水儿,你能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你用的这个药水,当真是神奇,它为什么能褪去那人身上的印记,而朕的老七身上的胎记却并不褪色呢?”
若水斜眼瞟了瞟摄政王,见他神情倨傲,眼中却透出疑问,显然又是怀疑又是不服,当下微微提气,吐气开声,声音清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父皇,这并不是什么神奇之极的药水,只是一个小小的秘方,用黄瓜汁兑进牛乳和醋液中,可以淡化甚至消除被阳光晒伤皮肤留下的色斑,这人胸口的,只不过是被晒出来的狼头色斑而己,经由这种药水一敷,就会迅速淡化,而且臣媳可以保证,如果用这药水在他的狼头斑上敷上三日,这个狼头斑就会消失不见。由此可以证明,楚王殿下身上的,才是真正的胎记!而这人身上的,却是刻意而为之!”
她说到这里,话声一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摄政王的脸上,勾唇一笑,淡淡的道:“请问摄政王大人,您一口咬定楚王殿下非陛下亲生之子的有力证据,就是这人身上这块人为晒出来的色斑吗?”
摄政王的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神情极是尴尬,他仍是抱着一线希望,走到那男子的面前,一把揪住衣领,仔细看了又看,发觉颜色确实变淡了许多,登时气恼之极,抬起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
“你这小子,竟敢愚弄老夫!害老夫当众出丑,老夫要宰了你!”
他横眉立目,怒气冲冲的去拔带刀侍卫腰间悬挂的腰刀,吓得那侍卫忙单膝跪地,连声说道:“老王爷,在陛下面前,万万不可动用凶器!”
那中年男子倒在地上,脸如土色,抖如筛糠,拼命往后缩着身子。
摄政王一见之下,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又揪了起来,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扇了重重几记巴掌,登时将那男子一张堪称英俊中年的脸孔打的和猪头相似,怒吼道:“骗子!该死的骗子!说!你为什么要自称是楚王殿下的亲生之父,前来欺骗老夫?你要是不讲个清楚明白,老夫饶不了你!”
若水和小七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暗中叹了口气。
这位摄政王明显是被人当了枪使,他脾气暴躁,有勇无谋,决非是那心思慎密,步步设伏的幕后高手。
那中年男子双颊被打得又红又紫,两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儿,神情惊惶无比,眼珠子在眼眶中骨溜乱转,张了张嘴巴,结巴道:“我、我……”他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定,挺了挺胸,大声道:“我就是楚王殿下的亲爹!千真万确!二十年前,我还是宫中乐师,华宁随我习琴,我和她两情相悦,私订终身,她因此珠胎暗结,有了羽儿这个孩子,可是她的父皇却不顾她的意愿,为了讨好东黎国君,竟把我的华宁送到东黎国和亲,就连我的亲生儿子,也认他人做了父亲,我、我的华宁啊……”
说着,他开始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番言辞听得满朝文武如坠五里雾中,面面相觑,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摄政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他的衣襟,也是满腹疑团。
圣德帝和小七都气得目呲欲裂,小七被若水死死拉住,才没有冲上去一掌结果了这人的狗命。
圣德帝猛然一拍御案,喝道:“闭嘴!”
那人被这一声大响吓了一跳,哭声登止,他咽了口口水,突然梗着脖子大声道:“我说的句句实言,如有谎话,让我天打雷劈!”他突然转向小七,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羽儿,我真的是你爹啊!”
小七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简直恨不得把这人抽筋剥皮,兀不解恨,怒吼一声:“恶贼,你死到临头,还敢满嘴胡说八道!”
若水眸光一闪,已经猜出了此人的意图,当下上前一步,对着那人冷冷的道:“你想激怒楚王殿下,以求速死,有这么容易么?”
那人话声一窒,不知怎的,这满殿诸人中,他唯独对这个看上去纤弱无比的小姑娘感到恐惧,他只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来都没逃过这小姑娘一双清冷无比的双眸,这时听她又一口喝破自己的用意,心中一寒,颤声道:“你、你要怎样?”
“我不会让你死,因为,你活着……远比死了更有用!”
若水不再理他,对着圣德帝盈盈下拜,庄容道:“父皇,臣媳有一不情之请,请求父皇恩准。”
饶是圣德帝正自怒气填膺,听了若水这不情之请四个字,绷紧的脸皮忍不住一松,他可真是领教过若水的不情之请,每个不情之请都让他大开眼界。
他登时好奇起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又会提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不情之请。
“水儿,平身,你有什么请求,父皇全都准了。”他温言说道,话语中毫不掩饰对若水的欣赏之意。
朝臣们登时羡慕万分的看向站在众臣之列的柳丞相,柳丞相听到圣德帝如此看中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心中得意,捋着长须微笑着看着众同僚,神情怡然自得。
若水却并不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圣德帝,缓缓说道:“臣媳胆大包天,请求父皇恕罪,臣媳想找父皇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只要是朕有的,你说出来,朕一定给你,就算是朕没有的,朕也一定会想法子弄来给你。”圣德帝不假思索的说道。
他心中对若水已经不止是欣赏,更是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她在紧要的关头,看出了那中年男子胎记的破绽,并当众揭破,自己的亡妻和爱子,可就要背负上一辈子的污名,就算自己当场下令杀了那名男子,也挽回不了皇族失去的荣誉。
听了圣德帝的话,文武百官们又是发出一阵啧啧之声。
小七却悄眼看着圣德帝,暗中撇了一下嘴巴,心道:父皇您这样讨好儿子的媳妇,真的好么?您嘴里的这些话,要是由儿子说出口来,该多好,偏偏让父皇您先说了,唉!
他在心里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若水抿唇一笑,随后收起笑容,正色说道:“臣媳想要的,是陛下的一滴龙血。”
“什么?一滴血?”圣德帝奇道,微微倾身。
“不错。”若水点点头,回身指着那名男子,朗声说道:“此人口口声声说他是楚王殿下的生父,臣媳现在想了一个法子,来当场揭破此人的谎言,还楚王殿下和先皇后的清白!这个法子,需要用到陛下的一滴龙血,所以,臣媳才大胆求恳,请父皇恩准。”
“你是说……滴血认亲?”圣德帝眉头微皱,探询的看向若水。
“不错,正是此法。”
圣德帝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滴血认亲之法,我东黎自古有之,但是经由太医查验得知,此法并不准确,有许多并无血缘关系之人,将血滴在清水之中,血液一样可以相融。此法……不妥啊!”
听了圣德帝的话,若水倒是微微一愣,她原本以为,古代医术匮乏,对这滴血认亲之法定是信之不疑,自己正好借此机会,让这满殿的文武大臣们亲眼看着两人滴血相融,从而证实小七乃是圣德帝的亲生之子,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让那幕后之人的捏造出来的谣言不攻自破。
哪知道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古人的医术,若水有点惭愧,心里嘀咕着:原来是这滴血认亲的法子行不通,怪不得那幕后之手敢这样有恃无恐,堂而皇之的伪造出一个假的胎记来陷害小七,原来如此!
他并不在乎是否被人发觉真相,他知道谣言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只要把这名形貌极似小七的中年男子推到众人面前露个脸,再加上那个做出来的极似胎记的狼头晒斑,让这满殿的文武大臣们纵是不信,也难呐。
就算自己洗掉了那男子的晒斑,证明那是伪造而来,但这人和小七极其相似的容貌,恐怕还会在满殿的文武大臣们心中存下疑团,日后难免不会传扬出去,对圣德帝和小七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若水深知其理。今天自己如果不想法子当场证明小七和圣德帝之间的血缘关系,那幕后黑手必会借着众人心中的疑团,推波助澜,再起风波。
但是,滴血认亲的法子不灵,而现代常用来做亲子鉴定的仪器和设备极是精密复杂,自己虽然知晓法子,手头却没有合适的工具,该怎么办呢?
若水咬住下唇,眼珠溜溜一转,忽然从圣德帝刚才的话中听到了一个重点。
她扬了扬睫毛,笑意淡淡的浮现在眼角眉梢,双眼闪亮看着圣德帝,问道:“父皇,您方才说,这滴血认亲的方法,是将血滴在清水之中,对吗?”
圣德帝微微颔首,目光炯然的望向若水,眼神中含着一丝期翼:“水儿,除了这滴血认亲之外,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他想起这个儿媳不但聪明过人,医术也出人意料之外的高明,就连天下第一名医的传人都对她甘拜下风,脑子里更是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或许她当真会想出别的法子来当众证明小七的身份,这时候他看着若水,就像溺水之人看到水中的一块浮木,心中希望油然而生。
哪知道他却看到若水摇了摇头,不由得大失所望,微噫一声,心道,这也是天数如此,自己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身上,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若水看出圣德帝眼中的失望,微微一笑,道:“父皇,臣媳用的这个法子,也是滴血认亲,只不过和传统的滴血认亲之法,稍有不同,如果用臣媳的这个办法辨认亲子关系,臣媳可以担保,绝对不会有半点错误。”
“一派胡言!胡吹大气!就算是天下第一神医也不敢打下包票,小小女子,却敢这样口出狂言!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到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摄政王吹着花白的胡须,一脸不屑的看向若水,毫不留情的斥责道。
他被若水当着文武百官们的面前当众顶撞奚落,这是他活到六十年来的头一次,只臊得一张老脸没地方放,心中对若水是又气又恼,怎么看若水都觉得不顺眼。
若水对他这种倚老卖老的态度很不待见,她的为人处事原则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给我冷脸,我也犯不上去贴你的冷屁股!
所以她对摄政王这几句话充耳不闻,把头一扭,眼角也不向他斜上一眼,只把摄政王气得直仰脖。但他顾及自己身份,也不能上前和她一个小姑娘动手,只好呼哧呼哧的吹着胡须,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圣德帝见这个性子鲁莽暴躁的摄政王在若水那儿吃了一个鳖,心里颇为畅快。他也正暗自恼怒摄政王,所以看向若水的神情更为慈和,温言道:“好,你要如何做,告诉德喜,让他听你吩咐。”
德喜走到若水面前,一脸恭谨地躬身说道:“老奴听从楚王妃示下。”
若水微微一笑,在德喜耳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德喜眨了眨眼,微露诧异之色,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躬身道:“请楚王妃稍待,老奴马上就去办。”
过不多时,德喜带着两名小太监回到大殿之中,两名小监手中都各托着一个方盘,盘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小碗,碗中盛满清水,微微晃动。
德喜又吩咐人在大殿中间摆上一张长桌,将这二十只小碗放在长桌之上,然后束起袖子,对着若水行礼道:“楚王妃,您吩咐的都办好了。”
若水点了点头,缓步走到长桌之前,从怀中取出个小瓶子,瓶出了十粒晶莹剔透的小药丸,分别放进了其中一个方盘的十只小碗之中。
大殿中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不知道若水在玩什么玄虚。
小七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若水的脸,虽然他也和所有人一样,半点猜不到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是看到她一脸的镇定自若,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佩服。
越是到了危急的关头,她就越是沉着冷静,从容淡定,就像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这样的姑娘,纵是走遍天下,打着灯笼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吧!
若水站在桌前,见那十颗小丸迅速融化不见,碗中的水清澈依旧,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脸,指着被自己放入药丸的方盘对着圣德帝道:“父皇,这十只小碗中盛放的清水中,臣媳放入了一种药丸,这碗中的清水已经变成了药水,它能够正确的分辨出亲生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融合则为亲,不融则为假。为了让大家能够确认这含着药性的水和寻常清水之间的区别,臣媳还另外准备了十碗清水,请父皇下旨,找一些有血缘关系和非血缘关系的人前来测试。”
圣德帝大感兴趣,往前倾了倾身子,问道:“水儿,你当真这么有把握?你这药丸是何物所制,居然能有这般神奇的效果。”
若水莞尔笑道:“父皇,这是臣媳的秘方,不可外传,至于它的效果么,一试便知。这个法子既然是臣媳出的,臣媳愿意当这测试的第一人。”
“哦?不知你要如何测试?”圣德帝见若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大定,捋了捋胡须,微笑道。
若水的目光在大殿中的官员们一扫,停在一个人的身上,正是柳丞相。
她走到柳丞相身前,盈盈行了一礼,抬起眼睛,瞅着柳丞相笑道:“父亲,可愿意帮女儿一个忙么?”
柳丞相满眼笑意点了点头,主动携着女儿的手,走到长案之前,问道:“水儿,要为父如何做?”
若水分别指了指两个不同方盘上的小碗,说道:“请父亲用银针刺破手指,分别在这两只碗中滴入鲜血,女儿也会滴入,看这两只碗的效果有何不同。”
柳丞相依言将血分别滴入两只小碗,若水也将自己的血滴在碗里,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圣德帝道:“父皇,请看。”
圣德帝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话,已经长袖一拂,走下御阶,大步走到长案之前,往那两只碗中瞧去。
若水指着其中一只碗说道:“这只碗中盛的是清水。”指着另一只道:“这碗中是药水,父皇,您可以让大伙儿一起来瞧。”
圣德帝眼光往周围一扫,只见大殿中的官员们都在探头探脑的张望,但是圣德帝不说话,谁都不敢乱动,一个个像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脖子伸得老长,可见人人都是好奇无比。
他暗想这儿媳妇想的就是周到,这等大事,岂可不让这些大臣们当面看个清楚,辨个明白?
他抬起头,淡淡的道:“大家一起过来罢。”
众大臣们马上涌了上前,团团的在长案的周围围成了一圈,就连摄政王都挤在众人之中,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向那两只小碗。
圣德帝低下头,凝神一望,只见两只碗中的两滴血都融在了一起,不由很是诧异,抬头不解的看了若水一眼,问道:“为何都融在了一起?看上去并无不同啊?”
若水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父皇,臣媳曾在医书上读到过,人体内的血一共分为四种不同的类型,当同类型的血液相遇之时,就会融在一起,但融在一起的血,却并不代表这两人有血缘之亲。臣媳和父亲的血在清水中也相融为一体,说明臣媳的血型和父亲相同。大家如果不信,都可以参加测试,在这清水之中,能够相融的,并不一定都是血亲。但是在臣媳的药水中,却非血亲而不能融。”
听了若水的话,群臣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啧啧称奇,也有的连连摇头,更有的脸上全是不信之色,只是碍于圣德帝在前,谁也不敢宣之于口。
圣德帝听了,也是半信半疑,抬头扫了群臣们一眼,淡淡道:“不知哪位卿家,愿意出来试上一试啊?”
“老夫来试。”摄政王性子急躁,他对若水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这时第一个按捺不住,捋起袖子走到长案之前,抬着下巴不屑的睨了若水一眼,打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见过柳丞相滴血入碗的举动,也不打话,取过一只银针,刺破手指,分别滴入清水碗和药水碗,然后对着若水斜了斜眼,老气横秋的说道:“丫头,你来。”
若水看他那副大咧咧的模样,故意不去理他,将一滴血滴入清水碗里,只见两滴血很快融在了一起,让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讶之声。
“融了!融了!难道说楚王妃会是摄政王大人的千金不成?”有人小声嘀咕道。
“别胡说,刚才楚王妃的血还和丞相大人的也融了呢,楚王妃不是说过吗,这清水碗里融合的血是做不得数的。”马上就有人反驳。
那摄政王却是睁大了双眼,看了看碗里融在一起的血,又抬头看了看若水,满脸狐疑之色。
若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淡淡的道:“摄政王大人不必担心,小女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绝对和您这身份高贵的大人物沾不上半点血亲关系,血液融合,只是说明你我二人的血型一致。各位大人,请看这里。”
说完,她又在方才滴入摄政王血液的药水碗中,也刺入一滴鲜血,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眨也不敢眨,等着看其中的变化。
说也奇怪,这药水碗中的两滴鲜血自滴入碗中开始,就变成了两颗圆溜溜的小血球,在水中滴溜溜的打着转,偶尔彼此一触,马上又弹了开来,像是互相排斥一般,看得周围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圣德帝和小七都站在若水身侧,看到这般情景,都是大为好奇。
若水抬起头来,对着摄政王神色淡然的说道:“摄政王大人,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小女子的血,和您尊贵无比的血,毫不相融,说明小女子和大人您之间,绝无半点瓜葛。”
摄政王听着若水话中淡淡的嘲讽意味,憋红了一张老脸,猛地扭过头去,气喘如牛。
若水对着周围的官员们环视一圈,微笑道:“不知还有哪位大人,愿意前来一试?”
众人见了这样有趣的事情,都跃跃欲试,纷纷叫道:
“我来!”
“我愿意一试!”
若水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微笑道:“那就请翰林薄掌院、太仆寺吴大人、中书侍郎汤大人上来一试吧。”
这三人脸上全都露出得意之色,像是被若水选中是件极荣耀的事情一般,三人齐齐上前两步,走到长案前。
若水对着太仆寺卿吴默盈盈一笑,说道:“吴大人近来打喷嚏的毛病好了吧?”
吴默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呵呵笑道:“好了,全都好了,这都要多谢楚王妃开给老朽的一剂良方啊。”
“若水还要多谢大人送给我的那只虎皮鹦鹉呢,小女子实在是喜爱得很。”若水抿唇笑道。
吴默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那小鹦鹉可还好?它的脾气可着实娇贵,你要好好的待它,它不喜欢阳光,不喜欢人多,不喜欢吃粟米,喜欢常常洗澡……”一提到他心爱的鹦鹉,他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摄政王皱起双眉,听得满心不耐,他是火爆霹雳般的性子,听得吴默罗罗嗦嗦,三句话不离他的虎皮鹦鹉,突然喝了一声:“一只破鸟儿哪这么多的废话!要试快试,老夫可等得不耐烦了!”
他声若洪钟,这一嗓子吼了出来,大殿中人人都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吴默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巴。
若水揉揉耳朵,目光一转,突然落在一张线条刚硬的老人脸孔上,不由笑道:“不知道邓太尉邓大人,是否愿意出来试上一试呢?”
她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又是一惊。
邓太尉在朝中德高望重,可是位惹不起的响当当的人物,许多人都想,这楚王妃胆子也太大了,这邓太尉是何许人也,岂是她一个小女子支使得动的?
当他们看到邓太尉高大魁伟得像铁塔一样的身躯,从人群中走到若水身边的时候,这些人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向若水,不知道这小小的女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连邓太尉都买她的账。
“太尉大人,最近您的身体一切可好?”若水一脸关切的问道,她知道邓太尉是个极好强和要面子的人,受的这两处旧伤己有二十余年,可是朝中所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所以也不挑明,只是隐晦问道。
邓太尉自是明白她话中之意,点了点头,惜字如金的说了个“好”字,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若水微笑点头,邓太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沉声说道:“老夫的第三房小妾,已经害喜一月,楚王妃哪日有空,请来舍下替她瞧瞧身子罢。”
他声音虽低,仍是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众官员都知道他已经年过六旬,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这时候忽闻喜讯,纷纷向他道贺。
圣德帝也很是喜慰,他知道邓太尉征战沙场多年,极盼望有一个子嗣能够传他衣钵。
听着朝臣们的贺喜之声,邓太尉常年冷得像石头一样的脸也忍不住绽开了一丝笑意,他的目光看向若水,心中满是感激之情,若水对他含笑点头。
摄政王见了这般情景,更是觉得不爽之极,他虽然地位尊贵,但邓太尉在朝中的地位也并不在之下,只好憋着一口气,不好发作出来。
若水等群臣们向邓太尉道贺完毕,便取过四枚银针,分别交在四个人的手中。
这四人的血滴在清水碗中,有的相融,有的相斥,但是滴在药水碗中的时候,却各各相斥,绝不相融。
若水抬起头来,吸气郎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已经看到测试结果,这药水碗中的血滴,绝对不会和非亲之人相融,不知诸位大人现在可相信我说的话么?”
满殿的文武们亲眼所见,哪里还有怀疑,纷纷点头道:“相信,这药水当真是神奇之极。”
“既然如此,那我就请大家来亲眼见证一下,楚王殿下究竟是不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子。”
若水收起了笑容,对侍卫道,“把他带过来,滴血入碗。”伸手指着一只盛着药水的小碗。
那中年男子脸如土色,被两名侍卫拖到长桌前,刺血入碗。
若水取出银针,一双黑亮的双眸看向小七,说道:“小七,给我你的手。”
小七一眨不眨的瞅着她,坦然伸出右手,若水握住他右手食指,忽然对他盈盈一笑,看得小七心中一动,只觉指尖微微一痛,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若水已经在他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碗中。
这一小滴鲜血入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众人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瞧着。
只见碗中的两滴血,再次化成了小血珠,轻轻一触,又马上分开,彼此绝不相融。
众人见此情景,都不约而同的吁出口气来,心道:这男子果然是胡说八道,楚王殿下和他分明没有半点血亲关系。
有人便忍不住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贼,竟敢冒充楚王殿下的生父!真该将你千刀万剐。”
有人在他身上重重踢了一脚,也是愤愤怒骂。
摄政王只觉颜面无光,那一口唾沫,那一拳一脚,倒不是打在那男子的身上,而是打在他心里一般。那男子每挨一下拳脚,他就觉得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抽了一记巴掌。
若水拍了拍手,让侍卫把那男子带在一旁,然后取过另一只药水碗,对周围人缓缓说道:“下面,请诸位大人们看看,陛下和楚王殿下的血,是否相融。”
众人点头,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来。
小七心中也有点忐忑,他看了若水一眼,若水冲他眨了下眼,俏皮一笑,小七心中登时放宽,伸出食指,挤了一滴血出来。
若水捧起那只小碗,放在圣德帝面前,盈盈下拜道:“请父皇赐血。”
圣德帝面色凝重,他心中虽然几百个确认小七就是自己的亲生子,但面对着这只药水碗,他居然觉得有点惴惴不安,心中犹豫,只是想,万一这药水不灵,自己和老七的血并不相融,岂不是当众打自己的脸么!
若水妙目一转,已经看出了圣德帝眼神中的犹豫之色,微笑道:“父皇,请相信臣媳。”
圣德帝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登时放下心来,不再犹豫,取针刺血,滴入碗中。
众人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向碗中瞧去。
只有若水,连看都不看,像是早就知道结果。
只听得大臣们纷纷呼叫出声,声音又惊又喜。
“融了!当真融了!”
“是啊,两滴血真的融在了一起,楚王殿下果然是陛下的亲生子啊。”
所有的谣言和蜚语,在这一刻,全都风流云散。
圣德帝和小七相视一笑,只觉得满天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晴朗之极的天空来。
父子二人情不自禁的伸手相握,一起看向若水,若水却微微侧头,避开了二人感激的眼神,几不可察的吁了口气。
摄政王看着那碗中融在一起的血液,兀自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然后呆呆的出起神来。
圣德帝眼角对他一扫,重重地哼了一声,摄政王像个泥塑土雕般,木然直立。
“姬卿家,现在你还有何话说?现在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楚王确实是朕的亲生儿子,朕要封他为太子,姬卿家可有异议?”
圣德帝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说道。
摄政王被打击得气势全无,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两眼呆滞无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德帝松开小七的手,皇袍飘飘,大步走向御案,伸手取过桌上的太子宝册,转回来身。
小七和若水见状,一齐拜伏于地。
圣德帝将手中的太子宝册郑而重之的交在小七手中,伸出右手,在小七肩膀上拍了拍,缓缓说道:“羽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东黎国当之无愧的太子,水儿,你身为太子妃,裨益太子是你今后的重任,以后你要好好辅佐太子,勤加劝勉。”
小七和若水齐声说道:“儿臣谨记,定不负父皇教诲。”
圣德帝回到龙座之上,抬了抬手,让二人站起身来,然后对着御案下的文武大臣们说道:“立太子,有如之国之根本,太子贤,则国家明。今太子贤明仁孝,乃我东黎国之幸,希望众位卿家要尽心辅佐太子,昌我东黎!”
众臣一齐肃颜应是。
接下来群臣一齐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拜贺,太子册封之礼遂成。
圣德帝高倨龙案之上,笑眯眯地看着小七和若水接受众臣的贺拜,突然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摄政王身上。
“姬卿家。”摄政王正在呆呆出神,圣德帝这突出其来的一声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到德喜冲他连使眼色,他才意识到,忙欠了欠身,应道:“臣在。”
圣德帝却不再理会他,沉声喝道:“把那个造谣生事的贼人带上来。”
侍卫们把那中年男子压到大殿中间,勒令他跪倒在地,那中年男子神情惊慌,惶惶然像丧家之犬,一双眼睛骨溜乱转,突然扑倒在摄政王脚下,两只手紧紧揪着他衣袍下摆,哭求道:“王爷救我,求王爷救我一命啊!”
摄政王见了他,怒不可遏,抬腿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那男子不死心,再次爬了过来,对摄政王拼命磕头,连声哀求。
朝臣们见他丑态毕露,和刚刚出现时的轩然高举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对他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纷纷奏请圣德帝,要严惩此人。
“你这恶贼,姓甚名谁,是谁指使于你,让你胆敢假造胎记,公然冒充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混淆是非黑白,污我亡妻爱子的清誉,你要从实招来,朕就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圣德帝猛地一拍龙案,登时吓得那男子浑身一个哆嗦。
“陛下,请饶了小人一命吧,小人都说,全都招。”那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目光阴冷地看着摄政王,突然伸手一指,大声说道:“小人不敢撒谎,指使小人前来冒充楚王……啊,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的,就是他!就是这位摄政之王!”
摄政王身躯重重一震,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着那人,怒喝道:“什么?你说什么?”他几乎要跳起脚来。
那男子像是被他的气势所慑,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马上就挺直了腰板,对着圣德帝磕头道:“求陛下饶命啊,这一切都是摄政王指使小人所为!小人愿意全都招供,只求陛下饶了小人一命,这陷害太子殿下的奸计都是摄政王想出来的,也是他拿小人的性命相逼,让小人不得不从啊!”
摄政王的眼珠子都要突了出来,喝道:“你、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在这庄严肃穆的乾元殿上,他早就冲上去将那男子一把掐死了。
圣德帝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名男子,目光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沉声道:“你一五一十的道来。”
“是,是,小人绝不敢有一言半语的隐瞒。”那男子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摄政王,见他握着双拳,显然想冲上来将自己一拳打死,但是在圣德帝面前,他纵是再权势滔天,也不敢当众行凶,当下对着摄政王撇了撇嘴,放心大胆地说道:
“启禀陛下,小人名叫周元,原是咱帝都里的一名乞丐,大约是数日之前,无意中在大街上冲撞了摄政王的马头,摄政王震霆大怒,要处死小人,小人很是害怕,跪在他马前仰起脸苦苦哀求,他挥起马鞭正要冲小人抽下,突然像是愣了愣,那马鞭停在了半空,他对着小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便让侍卫们把小人带回了他的摄政王府。”
听到这里,小七和若水不由对视一眼。
只听得那周元继续说道:“小人很是害怕,不知道摄政王大人会如何责罚小人。但他只是命人在小人的衣服上剪了个狼头形状的窟窿,然后让小人遮住头脸,躺在阳光最烈的正午,连着暴晒了三天,就这样在小人的胸口晒出一个胎记模样的东西出来。小人并不知道摄政王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摄政王把小人叫了过来,说让小人帮他办一件事,并说小人冲撞了他,就是犯了死罪,早晚都是一死,如果小人答应帮他做一件事,他就让小人死的痛快点,如果小人不肯答应,他就把小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剐了下来,小人既怕死,又怕痛,只好答应了下来。”
群臣们听到这里,纷纷看向摄政王,见他脸色铁青,浑身气得直打哆嗦,明显是被这周元当众揭破隐情,怒不可遏。
当下人人心中惊惧,生怕被他牵怒到自己,脚下悄悄移开数步,距离得他更远了些。
一时之间,摄政王周围被众人空出了好大一片,他孤零零的站在当地,显得很是突出。
“他让你帮他做什么事?”圣德帝并没去看摄政王的神情,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周元的脸。
周元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终于大声说道:“就是让小人诬陷太子殿下之事,摄政王说道,如果小人能够帮他办成此事,他就饶了小人的狗命,他说,只要楚王殿下被证实是小人的儿子,他就当不成太子,这东黎国的天下,早晚会是他摄政王家里的!到那个时候,他就下旨放了小人,并赏赐给小人黄金千两。小人一是怕死,二是利欲熏心,想了一夜之后,就答应了他。然后他就把小人带到这里,让小人指证太子殿下乃是小人的亲生儿子,他还给小人编出了华宁公主的故事,陛下,小人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什么华宁公主啊,小人敢对天发誓,小人的话中没有一点不真不实的地方,陛下,请您饶了小人罢!罪魁祸首,就是他,全是他一人所为!”
“啊!恶贼,血口喷人,恼煞我也!”摄政王猛地里一声怒吼,见一名侍卫的腰刀正横在眼前,想都不想的一把拔出,冲过去用力劈下,刹时之间,鲜血四溅,那周元竟然被他这凶猛之极的一刀,劈成了两半,那飞溅而出的血,喷了摄政王一头一脸。
他这突然爆发的举动震惊了大殿上的所有人。
就连小七和若水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周元刹时间变成了身首异处的半截之人。
群臣们看到他满脸满身喷的都是周元身体里溅出来的鲜血,手中更提着一把杀气腾腾的血刀,形状恐怖得像来自地府的魔王,都是心中惊惧,顿住了呼吸,唯恐呼吸的声音大了,都能引得这魔王一刀向自己劈来,那就性命休矣!
圣德帝也惊得呆了,指着摄政王,怒声喝道:“姬傲!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金殿行凶!”
惊呆了的侍卫们听了圣德帝的怒喝,才反应过来,马上齐唰唰拔出腰刀,护在圣德帝的御案之前,更有一些心眼灵活的,前去护在了若水和小七的身前,全都一脸戒备的看着摄政王。
德喜公公对着殿外尖声叫道:“快来人!有人要谋反弑君!”
霎时间,一队黑盔重甲的御林军从大殿涌入,手持长枪剑戟,看到眼前的情形,只呆了一呆,马上将手持染血腰刀的摄政王团团围住。
摄政王刚才被那周元的话气得热血上涌,脑中猛的一晕,直到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神智一清,那层蒙在眼前的血雾消失了,他看着倒在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周元,再看了看自己手中染血的腰刀,一时之间,也是惊得呆了。
等到他被御林军团团围了起来,他才又醒悟到,自己在御前行凶,杀了人,这可是犯了杀头的重罪!
摄政王虽然是世袭的铁帽子王,拥有参王议政的大权,但他自幼秉承祖训,从不干预朝政,倒是从没半点刺王杀驾,谋权篡位之心。
只是他脾气急躁,心肠又直,属于一根筋的性子。
这名叫周元的男子前半段话倒也不错,数日之前,他偶然出门,确是被一名乞丐模样的人冲撞了马头,差点跌下马来,他本就是火爆霹雳般的性子,当场大怒,要发落此人,这周元跪在地上仰起脸来哀求,他乍然见到这周元的容貌,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周元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和乞丐一般无二,但是一张脸上却是干干净净,连胡子都没蓄,虽然人己中年,看上去仍然叫人眼前一亮,然后他就是心里一惊。
让摄政王吃惊的不是周元出众的容貌,而是他的容貌竟然和楚王实在是太相似了,一下子就引起了摄政王的注意和怀疑。在大街之上不便多问,他便下令将此人带回府中,细细盘问。
这周元支支吾吾,说什么也不敢吐露自己的来历,越发的引起他的怀疑,见他不说,也不放他,就将他一直囚于府里。直到今天一早,他穿戴整齐,正准备出府前去参加册封之礼,突然接到下人来报,说那周元有事关楚王的机密大事要向他禀报。
他不假思索的就来到囚禁周元的地方,那周元见了他,突然双膝跪地,说出一番话来,直惊得他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周元指天立誓的说道,楚王殿下乃是他和先皇后华宁公主的亲生骨肉,并露出胸口的狼头胎记为证。周元说他千里迢迢来到东黎,不惜沦为乞丐,就是想在册封太子的大典上见见自己二十年不曾见过的亲生儿子,没想到却被摄政王拘禁于此,他吐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求摄政王能放他走,让他能够在太子殿下出府去太庙祭祖的路上远远的见上一面。
他这番话犹如石破天惊般,震得摄政王半晌回不过神来。
摄政王在楚王年少时确曾在他胸口见到过狼头胎记,又知道华宁公主七月产子一事,当时宫中的太医便有些传言出来,却被圣德帝杖毙,从此无人敢再提此事。这时候他再一回想,只觉得是欲盖弥彰,越发显得其中有鬼,等见了周元的胎记,他几乎立刻就信以为真,当下再不思索,便揪着这周元直闯进大殿之中,阻止圣德帝册立楚王为太子。
在他心中坚定的认为,这楚王乃是这名叫周元的男子的骨血,乃是北曜国的异种,如何能被册封为东黎国的太子?如果当真册封成功,这东黎国的天下岂不是要被落入北曜国的手中了吗?
所以他就这么心急火燎的带人上殿,将这段隐密当众揭开。
没想到若水却一下子指出此人假冒胎记的破绽,他还犹自不肯信服。直到滴血认亲,证实了楚王确实无疑乃是圣德帝的亲骨血,他就像是堕入了五里迷雾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叫周元的男子竟然会金殿上反咬一口,一口咬定他是幕后指使,如何不叫他恼怒欲狂?
他被激怒得不可遏制,可当他真的杀完了人,脑中清醒下来,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中别人设下的圈套,活生生的被人当成了枪使,这周元分明早就有了必死之心,故意当众激怒于他,就是想逼他出手,造成杀人灭口的罪证,让他从此再也不得翻身!
自己、自己怎么就如此糊涂啊!一头栽进了别人布置好的陷井,就此犯下了大罪!
摄政王浑身冷汗淋漓,他哆嗦着嘴唇,只觉得两条腿又酸又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他茫然的转着眼珠去瞧位于皇座之上的圣德帝,心中又愧又悔,突然抛下了手中染血的钢刀,双膝一屈,对着圣德帝跪了下来。
侍卫们举着长枪,一齐对准了他,唯恐他再有异动,惊了皇帝。
摄政王看都不看那一支支对着自己闪着寒光的枪尖,伸直双臂跪伏于地,满头白发的脑袋直触到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声音沙哑沉痛:“陛下,老臣有罪,老臣上了奸人的恶当,做出这等有辱皇家威仪之事,请陛下重重责罚!”
他这推金山倒玉柱的一跪,满殿皆惊,就连圣德帝都大为动容,满腔汹涌澎湃的怒火竟然发作不出来。
摄政王一族世袭享有见皇族不下拜的特权,他这是第一次,当着满殿文武大臣的面前,对着圣德帝四体伏地,低下高傲的头颅,直低到尘埃里,若不是他诚心知错,决计不会行如此大礼。
圣德帝双手扶案,双目炯炯的凝望着他。
大殿之上,一时安静异常。
百官们都屏着呼吸,等着圣德帝的决断。
良久良久。
“摄政王姬傲,犯上欺君,阻挠太子册封之礼,罪行当诛,但念其对我东黎一片忠心,此事乃是受奸人蒙蔽,特从轻处置,现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姬傲,你可服罪?”圣德帝凝思良久,终于缓缓说道。
摄政王伏在地上,只觉得心头一热,声音哽咽,说道:“老臣谢陛下隆恩,姬傲心服口服!”
他万没想到自己犯下了这等重罪,圣德帝居然会对自己宽大为怀,一时之间,感激涕零,惭愧无己。
圣德帝看着大殿中央血溅当场的周元,目光沉沉,这个唯一能找出幕后操纵这一幕之人的线索,就此断了。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向大殿之外,碧空万里。
但谁能想到,在这看似万里无波的天空下,竟然有人隐身在暗处,处心积虑的想要颠覆我东黎国的江山社稷。
圣德帝收回目光,看向站在大殿一旁的小七和若水,见二人并肩而立,目光坚定有神,那一股无畏无惧的勃勃生气,让他心中大慰,暗喜东黎江山,后继有人。
册立太子产生的一场轩然大波,就这样风流云淡的平息下来。
百官们朝贺太子之后,圣德帝赐宴群臣,君臣们举杯畅饮,不少大臣们喝得大醉而归。
小七素来少沾酒水,但架不住前来道贺的群臣相劝,只喝得两颊通红,饶有醉意。
这场宴饮直到初更时分方才结束。
若水见他走路都微微摇晃,便搀着他和自己一起乘坐马车回府。
哪知道刚一上了马车,原本醉得东倒西歪的小七突然坐直了身体,眸似星光闪烁,对着若水微微而笑。
若水一下子明白过来,小七这醉酒,居然是假的!
她把手中正准备为他擦脸的帕子往旁边一丢,好笑又好气的道:“小七,你竟然装醉骗我。”
小七笑着伸出长臂,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骗的不是你,我要是不装醉,那些大臣们一个个敬起酒来,我可当真吃不消,我要是真的醉了,今天晚上岂不是……要让你空度良宵?”
“小七!”听出了他言下之意,若水的脸飞红一片。
小七轻声一笑,双臂环抱,揽紧了她。
“水儿,你今天救了父皇和我的声名,我、我……可真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他想起今天大殿时的情形,心想要不是若水想出滴血认亲的法子,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他的呼吸喷在若水的耳际,若水咯咯一笑,痒得缩了下脖子,却不说话。
小七又感叹道:“水儿,你那药丸当真是神奇之极,竟然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血亲关系,没有半分错误,真是难得!”
若水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瞅着小七,“小七,连你也相信了?这天底下哪有如此神奇的药,其实……我是骗他们的!”
她掩住嘴唇,咯咯娇笑。
“什么?”小七蓦然瞪大眼睛,瞠目结舌的道:“那、那滴血认亲不是真的?我、我和父皇……”
“小七!”若水突然打断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今天在大殿之上,我只是做了一场戏,目的就是要封住这些大臣们的悠悠之口,那滴血认亲虽然是假的,但你究竟是不是父皇的亲生之子,我想,父皇他比谁都清楚!你如果要是怀疑这个,你就愧对父皇多年来对你的疼爱关怀之心了!”
小七神色一凛,仔细琢磨了若水的这几句话,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那幕后之人实在是狡猾,他安排的这两枚棋子,咱们竟然一个也没抓住!”若水恨恨的道,“那周元一死,从此死无对证,那摄政王又是个老糊涂!这人安排下的这等计谋,真是细密之极,不露半点破绽!”
“不错,没想到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会想出这种移祸江东之计,让咱们明明洞悉了他的奸谋,却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水儿,你说,此人会不会是她?”小七突然抬起下巴,对着皇宫的方向点了点。
若水自是知道小七指的是谁,眼眸中露出深思之色,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她!她的心思虽毒,但万万不及此人慎密细致,滴水不漏,小七,这次咱们面对的,不是一条大鱼,而是一头巨鳄!”
小七被她话中的凝重之意震了一下,正要追问,若水忽然展颜一笑,伸手掩住他的双唇,说道:“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好困!”说着闭起了眼,打了个哈欠。
小七知道她故意岔开话题,是不想自己担心,在暗中隐藏着这样一个神秘的敌人,确实让他有种防不胜防的被动之感,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落在那人的眼中,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马车停在楚王府的时候,若水已经鼻息细细,伏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小七将她打横抱起,下了马车,直奔二人的卧房。
可他的脚刚踏进院门,就猛地顿住了身形。
若水迷迷糊糊的缩在小七的怀中,脸埋在他的胸膛,突然感觉到小七停下了脚步,不由得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小七,怎么了?”
“房内有人。”小七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从前方的卧房里传出来极细微的呼吸之声,常人绝对发现不了,但却瞒不过他的耳朵。
若水微微一惊,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和小七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涌出一个疑问:“难道是……”她压着声音,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若水知道小七一定懂她的意思。
“或许。”小七点点头。
今天册封大典上若水大放光彩,不但干净漂亮的洗刷了蒙在自己和自己母亲头上的污名,还狠狠地打了摄政王的老脸,震住了群臣所有对于他血统的非议,让自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太子之位。
这一手用的是精彩绝伦,他看着都忍不住让他觉得感慨万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小七心里也清楚,对于今天若水在朝殿上的表现,他有多感谢和欣赏,那幕后黑手就会有多痛恨和愤怒。今天没能在朝殿上废掉他的太子之位,那么他极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暗下杀手!
他自己的府邸他清楚,虽然看上去和寻常的王府并无区别,但暗中潜伏高手无数,此人居然能在不惊动府中暗卫的情形下,消无声息的摸进他的卧房,身手之高,直是不可思议。
他不敢掉以轻心,轻轻地把若水放下地来,在她耳边轻声叮嘱道:“水儿,你在这里稍等,我进去瞧瞧是什么人前来拜访咱们。”
若水却摇摇头,轻声道:“我和你同去!”
她知道小七的身手了得,如果房中只有一人,那绝对不会是小七的对手,加上她内力大增,又初通轻功的窍门,总想跃跃欲试的一试身手。
小七知道她的脾气,他听出房中确实只有一人,心中傲气登生,自忖这天下单打独斗,自己恐怕不会输给谁去,若是护不得心爱姑娘的周全,那还算是男子汉么。
他点了点头,伸臂环在她的腰间,带着她轻轻一纵,瞬间到了房门外,落地却轻悄无声,丝毫没有惊动房中之人。
若水暗自咂舌,心中佩服。
小七凝神倾听片刻,确定那房中之人并无察觉,猛然推开房门,右手一挥,数枚银针对着房中人的方位疾射而出。
只听得“叮叮”几声轻微的声响,小七发出的银针悉数被那人挥出的武器拨落在地,小七心中一凛,手中又扣了一把银针,正要挥出……
“啧啧啧,这真是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七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小弟我吗?”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悠然响起,听得小七和若水同时一怔。
“老八,是你!”小七心头一松,嘴角露出笑意,携着若水的手走进房中,晃火折点亮了蜡烛,一团融融的暖光登时笼罩了室内。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房中,手中挥着折扇,神情潇洒,一双乌黑澄澈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脸庞光洁白皙,被一身黑衣衬得越发容色如玉。
若水见了老八,唇角轻轻一勾,笑得甜蜜温柔,老八的视线在她脸上轻轻飘过,见了她的笑容,不知怎的,背上突然冒出一股凉意。
小七反手掩上房门,走到八仙桌前,一撩袍角,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空椅道:“八弟,坐下说话。”
老八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悠悠闲闲的道:“我还是站着好了,七哥,七嫂,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说着笑嘻嘻的对着若水上下打量。
若水扬起了睫毛,迎着他的视线,笑盈盈的道:“有劳八弟挂心,我们一切都好。”
老八嘿嘿地笑了两声,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老八,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皇陵之中……”小七沉声问道。
话未说完,若水已经轻声惊呼道:“皇陵?小七,你派老八去皇陵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几日咱们忙着册封一事,抽不得空,可是我又实在挂念母后的下落,就让老八先去一探究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小七看向若水,柔声解释道。
老八看小七那一脸柔情蜜意的模样,忍不住撇了下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七哥,真瞧不出来,你成了亲之后,居然会变得这么、这么的……柔情似水,你还是我那冷傲绝然的七哥吗?啧啧啧,七嫂,小弟真是服了你啦!”
小七忍不住挑起了眉,冷冷的道:“老八,有屁快放,无事滚蛋!”
“七哥,小弟为了你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你就这么冷酷无情的对待小弟?真是叫小弟寒心哪。小弟所求不多,只求七哥你拿出对七嫂的一分柔情来对小弟……”老八一脸委屈。
“老八!”小七不耐地低吼一声。
“好了,好了,我说,七哥,那皇陵之中……”老八收起了嬉皮笑脸,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确实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小七和若水对视一眼,都是神情凝重。
老八却摇了摇头,一脸沮丧,道:“说起来着实惭愧,七哥,我连皇陵都没曾进去,就遇到了一批神秘人,他们将我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什么神秘人?他们大概有多少人?八弟,你可受了伤?”小七登时露出担忧之色,急切追问道。
老八心中一暖,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本来料想皇陵里的守卫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道以我的身手,探次皇陵还不是易如反掌?哪知我刚刚来到皇陵的外围,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一群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大约有二十余人,个个身手了得,单打独斗,小弟我自是不俱,但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小弟我不是对手,只好落荒而逃。”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小七皱起双眉。
“昨夜……”老八呐呐的道。
“那你为何今日才回到帝都,连我的册封之礼也不曾赶回来参加?中间可是又发生了变故?”小七目光逼视着老八,追问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变故,只是,只是……”老八期期艾艾,神色颇不自然。
“只是什么?”小七不解地瞪着他,老八为人说话做事一向爽快,今天怎么这么扭捏。
老八却微微涨红了脸,默不作声。
若水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倾听,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八,这时突然轻轻一笑,说道:“八弟,你再强撑下去,伤口的毒性发作,我可就救不得你了。”
她此言一出,小七和老八同时吃了一惊。
“老八,你受伤了?伤口有毒?”小七霍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老八的手。
老八则一脸吃惊的看向若水,结舌道:“你、你怎么知道?”
“伤在哪了?给我瞧瞧!你放心,有你七嫂在,不管是什么毒,她都会帮你治好。”小七搭在老八的脉搏上,只觉得他的脉跳得弦而急促,果然是中了毒的迹象,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心想以若水的医术和毒术,老八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哪知老八却像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甩开小七的手,嘿嘿笑着退了数步,说道:“一点小伤,没事,没事。”
小七忍不住转头看向若水,说道:“水儿,你去帮八弟瞧瞧吧。”
老八连连摇手,强笑道:“不用瞧,小弟这点小伤,真不碍事,一点小毒,小弟运运功也就逼出来了。”
他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眉宇间却隐隐有着愁意。
若水仔细打量他的气色,点点头,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八弟说的不错,确实是一点小毒,以八弟的内功修为,这点毒自然是要不了你的性命,但是你想运功逼它出来么,却也办不到。如果我所料不错,八弟你现在恐怕是全身麻痒难当,就像是被无数只虱子在啃咬一般,根本提不起内力来驱毒,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老八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张大了嘴巴瞧着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七一见老八的神情,就知道若水说的一点不错,急促问道:“水儿,那该如此医治?”
若水转头看向小七,神色轻松的说道:“八弟的毒并不难治,此毒名叫百虱毒,毒性进入血液之后,会让中毒之人麻痒难当,但是入口却是无碍,只需要有人在八弟的中毒之处,将毒性吸出,便可无碍。小七,八弟是为了你而受伤中毒,你们兄弟情深,这为八弟吸毒之事,你义不容辞啊。”